「沒有。事實上確實如此。」

「有關這一點，你難道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浩一郎的額頭上，汗如雨下。磯川警部提醒了一句，浩一郎抬手擦了擦汗，情緒也稍稍穩定下來。

「你……你……你說什麼！……」

「嗯，之後……九十郎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徑自離開了小屋，我繼續舂米到凌晨一點左右，把石磨搬到船上，用繩索把石磨綁到屍體上，在回村的路上，把屍體沉到了湖底。」

北神浩一郎的身子，開始猛烈地顫抖。金田一耕助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

金田一耕助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北神浩一郎的側臉：這個模範青年，或許也是被中年女子，那糾纏不休的情慾所擾，已經無所適從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稍稍探出身子問：「浩一郎，想必當時，你也大吃一驚吧？因為由紀子的屍體，就橫在水車小屋裡。」

「但從浩一郎的講述來看，也難怪那男的，會做出那種事來。只不過那種事情，確實讓人難以原諒……」

「當時你在小屋裡，沒有發現那隻假眼嗎？」

「警部，要不咱們今天，就暫時先問到這裏吧……」

「呃……這個我就猜不出來了。但她確實是個會做出這種事來的可怕的人。」

「太太沒有提過！……」

「對……對。如此一來，西神康雄的嫌疑，也再次變深了啊。翻山越嶺的途中，居然會睡著了……警部，要再去把康雄揪來問問嗎？」

「好的……」

「當時你都和九十郎，聊了一些什麼？」

「這樣啊，那之後……」

「啊，刑警先生，稍等一下……」金田一耕助揮了揮手，制止了木村，「九十郎應該還關在拘留室里吧？」

「是嗎……」金田一耕助把信折了起來，「好了，浩一郎。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

「嗯……北神，咱們就開門見山吧。剛才，我們聽西神家的康雄，說了一些情況。他說你和村長太太通姦。怎麼樣，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對。當時我都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要是九十郎發現了船上的屍體，那可就……一想到這些，我就嚇得魂httｐs://reａd.99csw•com飛魄散。」

浩一郎的臉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我……我……我覺得這件事，實在是太丟人了。雖然我不該撇開自己的事，去說別人，但這事實在讓村裡人，再也無法在別的村子面前抬起頭了。村裡的人們，的確應該多關心一下他，可他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他總是喜歡鬧性子，從來不願意真心接受別人的話。但他也不能因為這點，就做出那種齷齪的事來啊……我覺得由紀子，實在是太可憐了……早知如此，我也不會把她的屍體，沉到湖裡了……」

「那屋裡當時有沒有書信，或者錢夾之類的東西？」

「她身上有沒有被人強|暴過的痕迹？」

「那麼，九點五十分左右，你回到水車小屋之後……」

「九點四十分，我本想更早離開的，但村長太太卻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最後一次相聚，因此她遲遲不肯放我走。」

北神浩一郎再次臉紅起來：「不，我想應該沒有人，覺察到吧。在這一點上，村長太太可謂滴水不漏。」

金田一耕助饒有興緻地看著北神浩一郎。「那在九十郎探頭，往小屋裡張望的時候，屍體還在船上的吧？」

金田一耕助的一句話，讓磯川警部、刑警和浩一郎，頓時面面相覷。

「九點五十分。村長太太放我走之後，我就一路飛奔著回去了。」

「是的！……」北神浩一郎那白晳的臉龐，就如同燃燒起來一樣，一下子變紅了。

「呃……這個，我實在是……」

「嗯，康雄現在正在村裡，四處散播傳聞呢。」

「沒有。我知道要是那東西，留在了小屋裡，那麻煩可就大了，但我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

北神浩一郎的身子微微一顴，用緊緊攥在手裡的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

「好……我知道了。那就請你來說說，那天夜裡發生的事件吧。那天夜裡，你是被村長太太叫出去的吧？」

「是的，但他挺愛跟我瞎聊的。而且那天夜裡，他喝了不少的酒，心情似乎很不錯。」

「剛開始的時候，我自己也沒有留意到。畢竟我已經離開小屋一個read.99csw.com多小時，所以，當我回到小屋后，我就立刻專心致志地春起了米。但後來不經意間，我看到帘子下邊，露出了一雙套著襪子的腳。我嚇了一跳，掀起帘子一看，就發現了由紀子。當時我都還沒看出來，她已經被殺了。之前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由紀子居然會在小屋裡，所以，我趕忙把她扶起來，想把她晃醒，而看到她的臉之後……」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給他打氣道：「振作一點。一切馬上就會結束了。看到由紀子被殺，你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誰乾的？……當時你有沒有忽然想到誰？」

「對了，浩一郎！……」金田一耕助從桌子上，稍稍探出身來，「有關你和村長太太之間的關係，之前是不是已經有人，覺察到了呢？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沒有。我不能動不動就離開小屋，而且，如果讓人看到，我划著船，在湖上來來去去的，也會引起懷疑。於是，我把屍體藏到船上，又繼續開始舂米。」

「當時村長太太，有沒有說過，她準備出門去哪裡？」

北神浩一郎的臉頰，驟然失去了血色，顫抖著說道：「呢，當時她的裙擺被掀了起來……就算是我，也不大想讓其他人，看到她當時那凄慘的模樣……」浩一郎的眼裡閃著熾熱的光芒，他扭頭看著金田一耕助說，「先生，請您設想一下，當時我震驚的感覺吧。最初我也準備去叫人……不，我確實曾飛奔出小屋，划船準備往村裡去。可是半路上，我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趕忙停了下來。如果我當時去報警，那麼警方就會懷疑到我的頭上。想要洗清嫌疑，我就必須把之前離開小屋的事，都說出來。而且，我離開的時間，不是五分鐘、十分鐘，而是一個多小時，我必須說清楚，當時我都去做了什麼才行。如此一來，我和村長太太之間的事情，就再也無法隱瞞下去了……不行，這可不行！……我停下了船。當時的我，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我感覺自己快瘋了。不……當時我已經瘋了。不然，我也不可能會做出，那種可怕的事來。」

「她有沒有逼你，和她九-九-藏-書一起私奔？」

北神浩一郎默默地低垂著頭。過了一陣，他抬起了飽含淚水的雙眼。

「對！……其實，拒絕了鄰村的邀請，主動跑去水車小屋輪班，也是村長太太的命令。村長太太說，她希望能夠最後，再和我見上一面。要是我不肯見她，就休怪她無情無義了……當時她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我一直都很害怕她。」

「嗯，我感覺應該不是。但咱們還是來聽一聽，浩一郎親口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以磯川警部為首，在場的所有警員，全都扭頭看向金田一耕助。

「你是幾點回到水車小屋的？」

「謝謝您，金田一先生。您能明白這一點，我也就得救了。之前我還以為，你們都不會相信我，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呢……」

磯川警部盯著金田一耕助，仔細看了一陣，又把視線移到了浩一郎臉上。浩一郎低垂著腦袋，肩頭微微地顗動著。

「那你就在村長家裡，見到了村長太太？」

北神浩一郎說著，用手帕摁住眼角，輕聲哭了起來。金田一耕助看了看磯川警部。

「八點四十分。從水車小屋到村長家，必須預留出二十分鐘的時間來。因為我得繞路，避開村裡其他的人。」

說到這裏，北神浩一郎稍稍頓了頓。或許是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的緣故，他的眼眶裡，忽然充滿了淚水，肩頭也無力地耷拉下來。

「但是，浩一郎，那天夜裡……就是三號的晚上，有人把這樣一封信，偷偷塞進了村長的衣兜。警部，請您把那封信，拿出來吧……」

「是的，不算太暗……畢竟那間小屋，是用圓木搭成的，月光會從圓木的縫隙間，射進屋裡。而且，當時的月光，恰好照在了由紀子臉上……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吃驚過。她的臉上，已經少了一隻眼睛……之後我才發現，她已經被殺了。」

「你對這筆跡有印象嗎？」

磯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彼此對望了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金田一耕助的話剛剛說完，北神浩一郎的臉上，一下子湧上了一股血氣。等到血氣像潮水一樣退去，他的額頭上，又冒出了無數汗珠，身子也開始打戰hｔtpｓ://reaｄ.９9ｃsｗ.ｃoｍ。

「浩一郎，你能猜出這封信會是誰寫的嗎？」

「啊……真是僥倖呢。能麻煩你去把他叫來嗎？我還有些話，想問問他……」

磯川警部點了點頭：「北神，即便剛才你的話，句句屬實……不，如果你說的的確是事實，那麼，你也是犯有棄屍罪的，不能讓你就這麼回去。」

「我聽人說，那傢伙似乎很少和人搭話……」

「金……金田一先生，這……這麼說，殺死由紀子的兇手，難道並不是北神浩一郎……」

「那你是什麼時候，和村長太太道別的？」

說著，木村巡警準備離席起身。

北神浩一郎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臉上浮現出了安心的表情。

聽到金田一耕助的催促，磯川警部在桌上，攤開了那封告密信。看過那封信，北神浩一郎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呃，我插一句……」金田一耕助插嘴道，「我想問一下，當時村長太太，穿的什麼衣服？」

「這案子可算是樁奇案了啊。」

「嗯……關於這一點，我早就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

北神浩一郎的額頭上，再次沾滿了汗水。他猛一激靈，說道：「現在回想起來，我自己都說不淸楚為什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但當時真是拼了命了。看到由紀子的腰帶，被解開了一半，我就動手，重新系了一下，可我一個大男人，根本不會系那種玩意兒……至於她腳上的木屐，我現在已經回憶不起來，到底丟在哪兒了。」

「啊……失禮失禮，這是我的壞毛病，總喜歡不懂裝懂。好了……警部，請您繼續吧。」

「對了，浩一郎，之前你有沒有發現，由紀子的假眼？」

「這問題和九十郎有關。你應該知道，九十郎是如何對待，由紀子的屍體的吧？……有關這一點，你怎麼想？」

北神浩一郎就像是忽然想起了秋子的可怕之處，額頭上冒著冷汗，渾身一顫。

「沒有見過啊！……」

「也沒有聊什麼……只是聊了幾句，有關祭典的事。」

「對，我們今天正準備，把他送進監獄呢……」

浩一郎抬起頭來，眼中流露著一絲沉痛。他看了看磯川警部和金田一耕助。

「如果是村長太太派人乾read.９9ｃsｗ.ｃｏm的，那麼動手的又會是誰？」磯川警部在一旁問道。

「但磯川警部，這件事情，能不能暫時先不提了呢？我和村長太太之間，確實存在奇怪的關係……但請不要再追問更多了。如今人已經不在了，我也不願意再去多說什麼。說到底，都是我這個人意志力太弱。」

「嗯，我當然感覺，就是村長太太。就算不是她親自下的手，至少也是她派人動手，想要以此來陷害我。我當時覺得，這是她對我的報復。也正是因為不想中她的計，我才做了那種魯莽的事情。可是昨天聽人說，村長太太也被殺了，真是嚇了一跳……」

「也就是說，你寧可犧牲殺人案中的不在場證明，也一定要創造出，與村長太太的關係上的不在場證明啊。那當時你立刻就把屍體，沉到湖底了嗎？」

「呃，這個，她一身和服長襯衣……」浩一郎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沒有，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所以，當時我才以為，兇手是生生地，把她的眼珠剜出來的，搞得我渾身汗毛倒豎。但仔細看過她的臉之後，又發現她的眼眶周圍，沒有什麼血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一直裝著假眼。現在回頭想一想，我以前就感覺到，她的左眼有些奇怪。」

等清水巡查拽著抽泣的北神浩一郎的手，離開了之後，木村刑警就像鯨魚噴水一樣，噗地長嘆了一口氣。

「呃，之前倒是逼過我很多次。但最近她似乎，已經徹底死心了。那天夜裡她也說，準備和我徹底分手了。可現在回想起來，感覺當時她的口吻，似乎有些不懷好意。」

「請稍等一下。」金田一耕助打斷了浩一郎的講述，「屋裡當時拉著帘子，可裡邊的光線，依舊很明亮嗎？」

磯川警部開口，想要接著詢問，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扭頭望著金田一耕助，希望他能幫忙說兩句。

「沒有，由紀子是空著手的。」

「之後你就離開了水車小屋，是吧？……當時是幾點？」

北神浩一郎把兩手放到膝頭，深深地低下了頭。

金田一耕助的問題，頗為殘酷。但站在金田一耕助的角度上，既然從事這樣的職業，也就必須說得出，這種殘酷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