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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卧虎騰龍會東京

第一章 卧虎騰龍會東京

四人一見孫尚之一指之力,便如此強勁,心中皆是一怔,但金元寶電射而至, 已然不容許他們再多有時間來考慮,只得各自一搖手掌,五指一收一放,掌心立轉墨黑,正是內外俱重,橫練而成,較鐵砂掌功夫仍勝一籌的「鐵手掌功」。
那照壁牆全是尺許見方的大青磚砌成,而竟能將青磚擠成粉碎,逼身入內,其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小姑娘一搖手中的「七絕鳳尾翻」,護住了身子,嬌叱道: 「你是誰?」
這一開口,聲勢更是驚人,直將眾人震退了丈許,耳際還兀自嗡嗡作響。
岳尊面現怒色,道:「我外號稱天網神丐,你難道也未聽說過?」
那丑漢子突然停步,兩眼神光炯炯,望住了林紫煙,半晌才道:「小姑娘,我不信雙煙師太未曾和你道起過我這個人!」
那書生「哈哈」一笑,摺扇輕搖,道:「難道看一看都不可以么?」正對答之間,那巨宅的大門打了開來,兩個武將裝束的人,走了出來,一見大門口並排被|插上了四石條柱,石柱之上,各站了一個形容古怪的僧人,不由得一驚,齊聲喝到「作什麼」?
孫尚之一聲冷笑,道:「說得好!敢問四位,此事只是你們四位來了,還是另有他人?」
兩個軍官叱道:「京師地面,焉容得你橫行!」嘈吵之間,宅中又出來了幾個衛兵,手中各執長戈大矛,那兩個軍官劈手奪過兩柄大關刀,搶起一個圓圈,「刷」 地向石柱砍去!「砰砰」兩聲,砍個正著,只見石柱上的兩個僧人,身形向下略一沉,那兩個軍官,大叫一聲,虎口迸裂,兩柄大關刀飛出老遠,「踉蹌」一聲,跌在廣場上。
一了心中暗奇,心想這個姑娘,自己從來也未曾見過,如何卻會在這樣的緊急關頭,來給自己解圍,那旗杆上的另一人,即不知是誰,不知武功如何,自己此時若是溜走,縱使能保住性命,但那小姑娘若是遭了孫尚之的毒手,便須一生內疚, 而且貽笑江湖,生何如死?便偏過頭去,連望都不向小姑娘望一眼!
左邊那個,卻是衣衫破爛,一身黑色,獐頭鼠目,猥瑣已極,亂髮蓬蓬,青須滲滲,也辨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紀來,和那個美貌少女,一丑一俊,成了極是強烈的對比!孫尚之後退一步,叱道:「兩位是誰?」那丑漢子仍是一動不動地貼在旗杆梢上,那小姑娘一躍而下,相隔兩丈,一閃即落,道:「你不必管我是誰,只叫慕容延釗出來見我便是!」
那巨宅極是巍峨,單是門前的兩隻大石獅子,已然高達六尺,顯出宅第主人, 非富即貴。在巨宅前面,還有以花崗石鋪成,老大的一個廣場,四人在廣場邊緣上略一遲疑,竟然撒開大步,直向巨宅大門走去。
武林中人,人人皆知見環如見人,三龍玉環既然在孫尚之手中,可知孫尚之一定是奉三清上人之命行事,若是返回曼陀山,和三位師傅一說,兩派從此結下深怨, 當真要如孫尚之所說,為武林中帶來一場不可了結的大風暴,但如果真的罰下重誓, 一字不說,不但這口氣咽不下,而且也絕不能由得一個無依的孤兒,一個可憐的寡婦,任人欺凌。
只有那書生,非但不退,反倒跨前兩步,從衣領中取出一柄斑竹摺扇來,「唰」 地打開,那竹扇扇面上,一面潔白,另一面,卻寫了不少字,但是也不像是什麼詩詞,而三個字一斷,兩個字一斷,四個字一斷,倒像寫著不少人名,只不過因為他一打開摺扇之後,便輕輕搖動,所以看不很清楚。
但此時見那老者氣度軒昂,儀態非凡,報出名字來,卻叫作「孫尚之」。一了等四人,立即在心中搜索此人的名字,但搜遍枯腸,卻不獲結果,因此一了才借合十為禮之機,試一試對方的功力。
當下一聽得孫尚之如此說法,一了不禁眉頭一皺,抗聲道:「照孫檁樾的口氣聽來,貧僧等若是按不住你四個金元寶,便沒有資格見慕容將軍了,是也不是?」
那四個僧人原是師兄弟,以一了為尊,一見來人氣度不凡,站在那裡,淵停獄峙,絕非等閑江湖上人物所能比擬,也不敢輕視,雙手合十,道:「施主高姓大名?」 他這裏雙手甫一合十,手掌便向前略略一送,一股大力,已然暗暗送出。
孫尚之自從出現之後,一直形容淡雅,面帶微笑,但一聽一了如此說法,面色突然一變,道:「四位留步」四人對望一眼,已然聽出了他語中隱含殺機,身形疾幌,四人分成四個方向read•99csw.com,旋風也似,向外欺去,但是他們這裏,身形快疾,那孫尚之卻比他們更快,只見他衣袖飄動,也是疾欺而至,每到一人面前,便疾伸雙指, 將人逼退,幌眼之際,曼陀山四鐵僧,已然被他逼在一起,而孫尚之衣袖展動,勁風排盪,以一人之力,竟然將四人圍在當中!
那四個僧人,本來腳步極快,十來丈寬的廣場,一晃即過,已然將要來到那巨宅的門口,但一聽書生的呼喚,卻立即轉過頭來,向那書生瞪了一眼,各自「嘿嘿」冷笑數聲,道,「出家人雖是六根清凈,卻也不免要化個緣!」一個「緣」字才出口, 四人行動一致,如旋風也似,滴溜溜地一轉,已然來到了大門前面,一聳肩,卸下了肩上所負的石柱,雙手捧起,用力向地上一頓,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那四條石柱,竟然將石階斷碎,陷入地中尺許,兀立在那巨宅的門口!
那四個僧人,身材均甚是矮小,五官口鼻,攢在一起,也不容易分辨出他們的年齡來,可是他們肩上的那條圓形石柱,卻甚是驚人,長約七八尺,徑可半尺,少說也有千余斤分量,因此一時之間,不少人全都頂住了腳步,望著這四個僧人,嘖嘖稱奇。
一面叫,一面轉過了照壁牆,又待張口叫時,忽然聽得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令人聽了,就如六月飛霜一般,全身打了一個寒顫,道:「小姑娘,你在此間,大呼小叫作什麼?」
朝屬梁,暮屬晉;朱李石劉郭,梁唐晉漢周,都來十五帝,播亂五十秋!
口氣之大,無以復加,倒像是威震西域,名揚中原的曼陀山四鐵僧,佛門「鐵手掌」功夫,尚接不住他的一個金元寶似的!四鐵僧雖是佛門中人,但是卻個個性烈如火,一聽之下,大動嗔念,齊聲叱道:「請!」
丑漢子一笑,道:「算你說的有理,你究竟叫做什麼名字?」
那兩個僧人冷笑一聲,兩個軍官退出七八步去,呆住了作聲不得,四個僧人對望一眼,突然大聲道:「西域小僧,一了、百了、千了、萬了,向慕容將軍化緣!」 四人一起開口,發音轟轟發發,更是驚人無比,將那七八個衛兵,俱皆震至面無人色,呼喝方畢,只見大門之內,緩緩踱出一個老者來,一身儒服,三綹長髯,氣度雍容,就在大門口站定,緩緩道:「久仰西域曼陀山四鐵僧的大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那玉環上面,雕出三條栩栩如生,工藝精絕的小龍,龍睛卻是天然紅色,一了面色為之大變,道:「原來三清上……」
人生的纖小苗條,語音也未脫稚氣,但講話的口氣,卻如此之大,孫尚之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道:「小姑娘,令師何人?可能與我相識,說出來聽聽,以免傷了兩家和氣!」
只講到此處,便為孫尚之所阻,道:「一了,你既然明白,也不必多說了,曼陀山一門,在西域之中,武功卓絕,三位掌門高僧,便是武林中不世人才,已然能將達摩祖師東渡所傳武學,領悟到十之四五,但是玄天門卻也一樣人才輩出,這兩大派別,若是因此結下了冤讎,只怕一旦株連了整個武林,皆須投入浩劫之中,事情只在你們四人身上,你們卻是要想清楚了,去吧!」衣袖一拂,一了便踉踉蹌蹌跌出七八步去,其餘三人,連忙跟蹤而走,和他站在一起,齊聲道:「師哥,咱們怎麼辦?真聽他的話?」
那聲音「咭」地一笑,道:「我就在你面前!」小姑娘抬頭一看,不由得更是大驚,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那照壁牆上,畫著一個身披大紫衣衫,深目凹鼻,形容古怪,身材高大的人像,而就是那個人像,在開口向她講話!小姑娘心中暗付, 天下那裡會有這樣怪異的事情,終不成是自己耳鳴?
孫尚之驟然而驚,一個轉身,循著小姑娘所指的方向看去,剛一回頭,便聽身旁輕風倏然,小姑娘銀鈴也似,「咯咯」一陣嬌笑,再回頭時,她人已疾向大門口衝去,手中七絕鳳尾翻不斷揮動,每一揮,便有七道烏油油的光華,伴隨而生,將圍了上來的七八個衛兵手中的兵器,盡皆格飛,只聽得『兵兵兵兵』的響聲,漫空兵器飛舞之中,小姑娘已然衝進了大門,孫尚之知道追趕不上,只是一聲冷笑,俯身拾起地上的一隻金元寶,食中兩指,用力一挾,便成了兩截,向上一拋,右手疾伸,『叮叮』兩聲,又已將兩截金元寶彈出,呼嘯排盪,直奔小姑娘背後射到。
read.99csw.com四個僧人懷中一探,各取了一個小小的木魚在手,「篤篤篤」地敲了三下,才道:「咱們四人,原是西域僧人,特來中原,向慕容將軍化一個緣。」
只見那四人穿大街,過小巷,來到了一所巨宅面前,才略停了步。
四人這才看清,小姑娘手中那兵刃,樣像是七柄長短不齊的彎刀,但是卻生在一個柄上。以當中那一股為最長,散了開來確是鳳尾,但是卻見所未見,也不知是何來歷。正待反唇相譏。已然聽得孫尚之道:「小姑娘,雙煙師太,向來不好理閑事,你若是偷下山來的,還是快快回去吧!」
唐朝末年,天下大亂,五代殘唐,干戈不息,直到宋太祖趙匡胤在陳橋驛,黃袍加身,廢了後周幼帝,自立為君主,才令得天下紛亂的局面,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篇首這一首民謠,便是反應當時天下大亂的情形的。卻說宋太祖建都汴梁之後的兩年,亦即是大宋乾德三年,宋朝的兵力,已然使得女真國來京進貢,紛亂的局面,大都停當,而東京開封府城中,也是恢復了往日的繁榮,處處弦歌,戶戶絲竹。
一了的面色,痛苦已極,玄天門三清上人,武功高絕,行事也極得人景仰,但是剛才孫尚之手中的那隻三龍玉環,分明是他們未昄依三清之前,江湖上黑白兩道, 望而生畏的信物。
那丑漢子向那大紫衣衫的人一指,道:「你知道他是誰?」又向自己的鼻子一指,道:「你可知道我是誰?」小姑娘道:「都不知道!」
他人在半空,失了憑籍,更無法與孫尚之蘊籍在兩截金元寶上的玄天神功所幻化大力相抗,竟然順著金元寶飛出的方向,連魚網帶人,直飛進了大門裡面去!而那根旗杆,經他用力一按,也已然斷為兩截,「轟」地一聲,倒了下來,向孫尚之的頭上壓下。
曼陀山四鐵僧雖然久在西域,但對中原武林人物,卻極是熟悉,剛才那書生一取出摺扇來,四人便面色微變,便是因為認出了書生的那柄摺扇,江湖上有名的稱之為三十六招天罡扇,又稱閻王扇,那摺扇上,確是寫著一個一個的人名,那些人, 全是死在他這摺扇之上的江湖高手。
這一下,令得好遠圍住了看熱鬧的眾人,俱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來,一霎時間, 靜到了極點,只有那書生搖頭晃腦,嘆道:「好氣力!好氣力!只可惜仍是無補於事,只是徒逞一時之勇耳!」
四人心中再是一驚,一沉真氣,雙足已在石柱上留下了一個足印,就在他們穩住下盤之際,金元寶已然飛到,四人五指如鉤,才一抓上,便覺出金元寶上的力道, 大的簡直不可思議,將自己鐵手掌力,全都逼了出來,一陣「咯咯」響處,四人手指,皆被那股大力沖斷,但是餘力未盡,只見四人手臂向後猛地一縮,又是「咯咯咯咯」四聲,俱都從四柱上翻了下來,那四金元寶也隨之跌下,四鐵僧俱以左手托著右臂,明眼入目中,一望而知,他們的右臂,已然斷折!
林紫煙聽說自稱為「武林中傑出人物」。不由得「撲哧」一笑,道:「噯,真是么?倒請將大名說來聽聽!」丑漢子一瞪眼,道:「我姓岳,名尊,你可聽說過沒有?」 林紫煙心中一怔,暗道:「啊!原來他便是岳尊!」但是卻故意逗他,搖了搖頭,道: 「我也曾在江湖上行走了一二年,卻是未曾聽說過。」
那丑漢子一開始說話,右臂向外一揮,只見自自手中,飛起黑黝黝的一團物事來,乍看,根本分不清楚是什麼東西,但那件物事,已然迅速地展了開來,那丑漢身形向下一滑,滑下一丈五六,手臂又是一揮,那物事展得更開,竟是一張大魚網, 向兩截金元寶,罩了下去,一罩便罩個正著,已然將那兩截金元寶網住,可是,那兩截金元寶,仍是蘊著無窮大力,一被漁網罩住,「刷」地一聲,便將漁網向前沖了過去,那丑漢子左臂抱住旗杆,只覺一股大力,將自己向前扯出,勢將連旗杆都抱不住,心中暗叫玄天秘指功夫,武林聞名,果然名不虛傳,如今索性大鬧一番, 力透掌心,在旗杆上猛地一按,身子借力越起,順著兩截金元寶射出的方向,向前疾竄了出去!
小姑娘頭一偏,憨態可掬,道:「我叫林紫煙。」丑漢子一愣,道:「豈有此理, 那有徒犯師諱為之理?」小姑娘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叫林紫煙,又有什麼辦法, 你是什麼人?」
那四個僧人卻是若無其事,只顧向城read.99csw.com門內走去,那東京開封府,共有外城,里城和宮城,三道城牆,一進了金輝門,便是極為熱鬧的街市,那四人略停了一停,又是一聲吆喝,將肩上所負的石柱,豎了起來,頂在肩上,人不過四五尺高卻頂著一根高約七尺的石柱,那模樣更是顯得奇怪無比,不消片刻,他們身後,已然跟上了一大群小孩子和遊手好閒的人,跟著那四個矮子,在身後說笑取樂看熱鬧。
說話之間,那大紫衣衫的人已然面帶詭笑,向他們兩人走了過來,但也就在此際,孫尚之已然大步跨了進來,道:「烏兄請勿動手,相煩告知各位,在水軒偏廳中相見!」
那鐵手掌功,一經運上,掌心其堅如鐵,可以憑空抓檔兵刃。曼陀山四鐵僧藝成以來,從業未曾用過兵刃,便是因為他們這鐵手掌功夫,藝技驚人之故,此時料想不但可以將金元寶抓在手中,而且可以運用掌力,將金元寶抓成一團,以顯功力,怎知晃眼之間,金光來到眼前,四人已各覺那金元寶雖然只有五兩來重,可是不但來勢如電,而且還夾著排山倒海的力道,身子幾乎已然不能再在石柱上站穩!
孫尚之道:「好!好!大家跟我進來。」手一松,將又長又粗的一根旗杆,直拋了出去,轉身向大宅門中便走,眾人全跟在後面。
孫尚之面色一變,右手一松,在懷中一探,取出一件事物來,道:「一了,你難道還不明白么?」一了定睛一看,只見孫尚之手中所握,乃是一隻手指粗細,色作清碧的玉環。
小姑娘一笑,左右雙頰,同時出現了一個深深的酒窩,道:「還是你這老兒識貨,我師傅……」講到此處,頓了一頓,道,「她老人家也來了」手向遠處一指, 又揚聲叫道:「師傅!」
兩截金元寶才一發出,便聽得旗杆上的丑漢子一聲怪呼嘯,喝道:「孫尚之,你做了走狗,難道便當真如此無恥起來?竟然對這樣的一個小姑娘,使出了玄天門中,獨傳的玄天秘指,暗器功夫!」
小姑娘使了半晌眼色,見四人索性不理,俏臉脹得通紅,一跺足,道:「不知好歹的禿驢,你們走是不走?」一了一怔,暗付這小姑娘要我們走,分明是好意, 但卻不知為何,口出惡言?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望住了小姑娘,小姑娘一擺手中奇異兵刃,叱道:「禿驢,本姑娘出門行事,喜歡討個吉利,見到光頭的,我心中便犯忌,不是看在你們已然斷了一條手臂的份上,我認得你們,我手中七絕鳳尾翻,可不認得你們!」說著,又是一揚手中的奇異兵刃。
孫尚之左手一沉,衣袖「唰」地捲起,一了身子向旁一側,避得硬是快疾,但是已然斷了右臂,卻一陣劇痛,身形為之略一呆凝,而就在那一瞬間,孫尚之衣袖已如夏日雷雨將至時的烏雲也似,疾展了開來,勢若奔馬,一了只覺勁風削麵而過, 肩頭又是一陣劇痛,右臂已然為他衣袖裹住。
小姑娘大搖其頭,兩隻耳環,更如撥浪鼓也似,搖動不已,道:「不對,我師傅乃是正人君子,豈肯和欺負孤兒寡婦的人為伍?你別和我套交情了,快去通報, 若是你不肯去,我就闖進去了!」一面說,一面不斷回頭向一了等四人是眼色,示意他們快走。
孫尚之淡然一笑道:「那也未必,要看到時大師們是否能見慕容將軍而定了!」
林紫煙抿嘴一笑,梨渦浮現,道:「笑話,我難道還會明知故問么?」說著, 便掉過頭來去,臉上略顯慌張之色,吐了吐舌頭,但立即又轉過頭來,那丑漢子卻並未注意。
一了自知對方一指之力,便已然令得自己受重傷,一臂斷折,只怕動起手來,更是厲害,只怕連脫身都不能,厲聲道:「不用了,孫檁樾,咱們後會有期!」大踏步向前跨出兩步偶一俯首,只見地下四隻金元寶,每一隻上,皆有四隻深深的手指印,一了首先一怔,重又轉過身來,厲聲道:「孫檁樾,玄天門掌門,三清上人, 與檁樾怎生稱呼?」
只聽一了說:「孫檁樾差矣,小僧等此來,是要向慕容將軍親自化緣,何勞孫檁樾越俎代庖?」孫尚之一笑,道:「佛門廣開,在下要賜舍,難道大師竟不受么?且先受我布施,然後再見慕容將軍不遲!」
那大紫衣衫的人,答應了一聲,便一個轉身,向大宅中走了進去。
四鐵僧右臂雖斷,但功力仍在,強忍疼痛,各以左掌發招應敵,幌眼之間,便過了三四招,四人漸顯不支, 一了厲聲道:「孫https://read•99csw.com檁樾,曼陀山一門,向與三清上人交情深,你可是要殺咱們以滅口,須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咱們四人上中原來,已在曼陀山稟明三位師尊,他們若是得不到咱們的音訊,只怕也要上東京來鬧一鬧,看你逃得過去不?」
正猶疑間,那「畫像」已然走了出來,隨著他的走動,帶起一陣磚灰,揚了起來,小姑娘這才看清,敢情那形容古怪的人,剛才是以內力將自己的身子,逼進了照壁牆內,所以乍看起來,竟像是畫在牆上的一幅畫像,而不像是人!
孫尚之道:「四位大師要化緣,何必驚動將軍?慕容將軍帶兵在外禦寇,偶一返京,正不知有多少軍國大事,要與聖上商議,四位大師若不嫌菲薄,在下代慕容將軍,每人給黃金一錠!」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摸出四隻金元寶來,每一隻俱有五兩上下,古時物虜平賊,五兩黃金,已可做得不少營生,老遠圍住了眾人,更是屏氣靜息,以觀動靜。
小姑娘「呸」地一聲,道:「喂!你別講笑話好不好?偷下山來,還能到處帶著這招牌走么?」一揚手中兵刃,道:「這叫什麼兵刃,你可知不知道?」
卻說那小姑娘將孫尚之騙后,擊倒了阻路的衛兵,一溜煙地竄進了大門,便叫道:「慕容延釗,出來!慕容延釗出來!」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我師傅不像有些人那樣,喜歡吹牛,收到了一個好徒弟,乃是她一生最得意的事,所以他是深藏不露,不與人知。」這一番話,表面上是在為雙煙師太的行徑作讚美,但實際上,卻分明是在自己捧自己,丑漢子一笑, 道:「小女娃,有點意思,雙煙師太在我去年上唐古拉山之後,就閉關靜修,欲參靈空秘奧,無上妙境,只怕三年之內,未必有成,你叫什麼名字,一定是瞞著雙煙師太,偷下唐古拉山來的,是也不是?」
這一試,對方顯而易見,不是庸手,偏偏孫尚之三字,聞所未聞!
孫尚之怒道:「好不知好歹!我是念在咱們兩派,交情深厚,不想和你們翻臉, 是以才令你們斷去一臂!」一了仰天大笑三聲,道:「即使你將咱們兩條手臂,一齊斷去,咱們也是心中無怨,但是,你若是不讓咱們搭救孤兒寡婦,卻是萬無可能!」
曼陀山四鐵僧早知眼前這個孫尚之,武功比自己高得多,因此見到他露了這一手無上內家功夫,並不感到意外,一齊大笑道:「孫檁樾,何必耀武揚威,要下手, 便可下手!」
一了道:「那卻不知。」一語甫畢,忽然聽得一個清脆悅耳聲音,自上而傳了下來,道:「還有我!」那三個字突如其來,事先毫無跡象,孫尚之心中,也不禁一凜, 但是聲音卻偏又如此軟柔動聽,分明是出自一位少女之口,循聲抬頭一看,只見府前左右,兩株高達兩丈的旗杆之上,已然各有一個人,右邊的那個,一身紅衣,映著日光,耀眼生花,面如芙蓉,目若秋水,兩隻耳墜,不住晃悠,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手中提著一件奇形怪狀的兵刃。
小姑娘面色微變,但立即恢復常態,道:「我師傅說,兩柄同使,只有麻煩, 反倒不如一柄來的輕便,這又不比別的兵刃,可以藏在身上,帶上兩柄,還不麻煩死了?你知道什麼?」
孫尚之又向外踱出兩步,緩緩道:「四位大師,還要向慕容將軍化緣么?」
四個僧人冷笑一聲,道:「貧僧等山澤野人,卻不知道京城中的規矩,只知千里迢迢,來到此間,非要向慕容將軍親自化緣不可!」
這四個僧人口中的「慕容將軍」複姓慕容,名延釗,也正是巨宅主人,年輕時曾和宋太祖共打江山,如今官拜「殿前都點檢」,那職位,就是禁衛軍的統帥,但慕容延釗因為和方今聖上,宋太祖趙匡胤自幼至交,因此另握重兵,正是顯赫一時的人物。那兩個武官面色一沉,叱道:「你們就算要向慕容將軍化緣,也不該損毀將軍府第,這一來,卻是罪該萬死!」
孫尚之右手一舉,便將旗杆托住,順勢一掃,將尚有三條石柱,一齊掃跌,「哈哈」一笑,道:「看來近日來到開封府的高手不少,既然必要謁見慕容將軍,又何必在門外顯神通?索性一齊入府中,在行商議如何?」一言甫畢,人影徒現,從大街西頭,已然奔出十三四個人來,一望而知,全是習武之士,接著,從廣場對面的房頂上,又有一人,飛身而下,左肩上蹲著一隻銀白色翎毛,高可五尺,神駿非凡的神鷲。
小姑娘蒙地吃了一read.99csw.com驚,回頭一看卻不見有人,而剛才那聲音,卻分明是在身後傳來的,心中不禁大奇,道:「你在哪裡?」
孫尚之再一縮臂,將一了拖近身來,右手一探,已然按在他胸前的「華蓋穴」 上,回頭大聲叱道:「別動!」其餘三人,一見師兄身落人手,心中如熱火翻騰,但是卻又明知救他不出,不能不聽孫尚之的吩咐。只聽得孫尚之一字一頓地道:「四位本也是當世豪傑,但是卻不議時務,人各有志,我也不管,但你們卻須罰下重誓, 即時離開東京,不準對任何人道起玄天門,三清上人等字樣!」一了雖然身在人手, 但是卻毫不屈服,叱道:「為什麼?你可是三清上人門下敗類,怕上人降罪於你? 哼哼!我偏要逢人便說!」
丑漢子笑道:「這是七絕鳳尾翻,每一柄重七十二斤,乃是雜玄鐵鑄成,共有一對,但是你卻只有一柄,所以我說你是偷下山來的。」
一個「誰」字才出櫻口,突然間,一陣勁風盪起,那堵照壁牆,發出「轟」地一聲巨響,碎磚碎石,漫天飛舞,小姑娘打吃一驚,舞起了七絕鳳尾翻,後退丈許, 將撞上身來的碎磚,盡格皆開,同時見那大紫花衫的怪人,怒喝道:「什麼人?」
四個僧人的這一行動,不禁令得跟在後面看熱鬧的那些人,心中詫異不已,因為他們既然在東京居住,自然知道那所巨宅的主人的來頭,因此都遠遠站定,不敢再跟過去,人叢之中,只有一個三十來歲,書生打扮的人,跨前了兩步,高聲道: 「四位大師,出家人六根清凈,何必多生嗔念!」
他們這裏,一個「請」字甫出口,便見孫尚之一揚手,四隻金元寶金光閃耀, 已然脫手而起,但是卻並未向鐵僧射出,而是向上揚起,約有尺許,便向下沉來,就在將沉未沉之際,只聽得「叮叮叮叮」四聲,接連而至,幾乎是同時而發,響聲過處,撕空之聲,突然大作,四隻金元寶已向石柱上的一了、百了、千了、萬了四人,電射而出。
這一日,乃是秋高氣爽的天氣,開封外城北面的金輝門外,正當人馬喧嚷之際, 突然在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引得人人注目,卻是四個形容古怪的僧人,每人肩上, 俱各負了一條老大的石柱,健步如飛,向城門中走去。
只見那老者衣襟長鬢,陡然間如為狂風所拂一樣,一齊飄動起來,但身子卻依然兀自不動,神情也是那樣地淡雅,拱手還了一禮,道:「不敢,在下姓孫,名尚之。」那一拱卻是大大方方,卻無趁機較量雙方功力之舉,一了面上微紅,道:「孫檁樾必是慕容將軍親信,相煩通報,就道我們四人,前來化緣。」
此時,跟在孫尚之後面的十四五人,也已一齊走了進來,孫尚之道:「各位請跟我來!」卻不從大廳之中去,而是繞過了大宅,只向後面走去,眾人全跟在後面,那丑漢子和小姑娘,走在最後面,丑漢子低聲道:「小姑娘,你是什麼時候,拜雙煙師太為徒的?怎麼去年我上唐古拉山,去拜見雙煙師太時,她還未曾向我提起你, 也未見你在山上?」
他面上神色數變,終於下定決心,斬釘截鐵地道:「孫檁樾,此事貧僧等無法從命,你若是要殺人滅口,不妨下手!」
孫尚之面色一沉,向前踏出了一步,又突地一個轉身,衣袖揚起,一股勁風, 向兀立大門口前的一條石柱捲去,待到衣袖將石柱捲住,才猛地一拉,「轟」地一聲巨響,那條石柱,竟然齊中折為兩截,斷下的一斷,跌在廣場上,砸成了粉碎!
那四個僧人將石柱立在地上之後,已然身形掠起,站到了石柱之上,一聽得那書生如此說法,相互對望一眼,左首那個開口道:「貧僧等四人,早知東京開封府中,卧虎藏龍,英雄輩出,本來也不敢賣弄,只是受人所託,要向此宅主人,化個小緣,這位施主,為何道貧僧等只是徒逞其勇?」
那四個僧人面色微變,隨即一聲長笑,道:「原來是容施主,貧僧等四人化緣, 與容施主井水不犯河水,還是不要多加干涉的好!」
丑漢子道:「那怕是雙煙師太不欲你知道武林中傑出人物,以免你下山之後,可以有所依附,所以才不合你說知吧!」
就這一句話功夫,一個衣衫破爛的丑漢子,已然帶著一隻魚網,將照壁牆撞穿, 落於就地,一落地,手便揚起,那隻魚網盪起一股勁風,將全身護住,身形展動, 來到小姑娘的身邊,大喝道:「小女娃,快後退!」小姑娘櫻嘴一噘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