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道：「你我別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人家，這行業挺重要，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需要。」

這天晚上，老慶看到一對情侶只要了兩杯茶，從中午一直聊到晚上，不禁來了氣。他尋思：這女人也真瞎了眼，怎麼找這麼一個吝嗇鬼，30塊錢兩杯茶，乾果小吃也不點，晚飯也不吃，就在那裡神吹海聊。他愈想愈氣，索性拿過一個蒼蠅拍，在那對情侶周圍拍來拍去，把廊柱拍得「啪啪」響。

客廳西面耳房衣帽間，也是為客人備茶的地方，東面與郭老辦公室相通。一排雙層書櫃倚西牆而列。書柜上方橫掛著毛澤東的真跡《西江月·井岡山》。對面是于立群的隸書中堂，錄毛澤東詞《沁園春·雪》。中堂兩側牆上，有新砌的痕迹。靠南窗的地方面對而放著兩張書桌，東側書桌上擺放著黑色的墨盒，北京牌的藍黑墨水，普通的狼毫毛筆，都是常見的文具。

老慶問來人：「老哥，從哪兒來？」

「我眼神，1點5，能看見蒼蠅的腚門、蚊子的小雞雞……」老慶斜睨著他。

「俺不喝茶，俺抽煙，抽捲煙熏的，有點寒酸，是吧。」中年漢子抿住嘴。

老慶道：「石頭也是蠻可愛的。」

老慶道：「隨著高新科技的發展，早晚有一天，孩子能從男人的肚子里跳出來。現在都有變性手術，男人變女人，女人變男人；還有克隆人，科學的發展，遠遠比你我二人預想的要神read.99csw.com奇得多。現在人的壽命都延長了，平均能活到小80，再過若干年能活到120歲，也許若干年以後，人果真能長生不老，何必吃什麼唐僧肉。」

衚衕里傳來一陣吆喝聲。

穿過瓜架，后罩房中間是于立群的寫字間，三面牆上掛著郭沫若夫妻的書法作品。左邊是于立群的大篆條屏；右側是一幅青銅器的拓本，器型、器銘之間是郭老雋秀的行書。寫字間正中掛著另一幅郭老為于立群書寫的墨寶《詠武則天》，筆墨酣暢，神采飛揚。

老慶上眼皮一搭下眼皮，道：「噢，寶坻縣的，離這兒不遠，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寶坻縣的剃頭的，三河縣的老媽子。」

雨亭說：「郭老曾有詩云：我亦愛石人，愛石之性堅。縱使遭磨礪，以方寓於圓。」

那男人終於沉不住氣了，站起來說：「我說你這是幹什麼呢？人家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清靜的地方。」

老慶道：「可以向外星發展，茫茫宇宙之間有那麼多銀河系、太陽系，那麼多星球，可以就近改造火星，讓火星上的溫度適合地球上的人類生活，還可以把宇宙載人飛船發得更遠，我就不信地球上有生命，有高級動物人類，別的星球就沒有。」

老慶拿著蒼蠅拍在那男人和女人坐過的椅子上使勁拍擊。

雨亭笑道：「這都是看雜書看的。老慶，如今你當了九-九-藏-書茶老闆了，幹什麼吆喝什麼，我問你，茶葉的品種共有幾大類？」

走進垂花門，穿過兩株枝葉交錯的西府海棠，北房正中是郭老的客廳，一沙發擺成馬蹄形。鋼琴前面的單人沙發是郭老當年接待外賓時的習慣座位。沙發後面是山水大師傅抱石的巨作，寫郭老游九龍淵詩意，遠處山雲相吻，近處瀑布飛瀉。畫下端巨石站立著郭沫若和同行。在這幅巨作下面，陳列著郭老生前喜歡的石頭，造型自然古樸，且有神韻。

中午，雨亭讓廚師準備了幾桌酒席，全是素食，多是老北京的小吃，酒足飯飽，賓客盡興而歸。

雨亭道：「什剎海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了，唐代是海子國的一部分，元代為南北大運河的終點碼頭，明代水面縮小，形成三個相連的水面，稱之什剎海，清代已成為消夏遊樂之地。」

老慶上前好奇地打量來人，說道：「這老北京民俗又恢復了。」

兩個人沿著岸邊的清幽的小徑往南而來，只見什剎海水面寬闊，彎柳環繞，水中荷花一片，綠水荷花別樣紅。

郭老辦公室東邊的小門通著他的卧室，這是東耳房。一張棕綳床，床上鋪著綠格子的床單，窗前排著一部百納本的《二十四史》。

老慶道：「石頭燒成石灰，其志不改，真是可貴。」

雨亭笑道：「女人能夠做到的事情，男人未必能做得出來，就說生育。」

中年漢子咧開大嘴，露出煙熏的https://read.99csw.com黃牙，笑道：「您說對了，俺也推頭。嘿，嘿。」

雨亭道：「郭老生前為不少人翻案，其中就有中國惟一的女皇帝武則天。」

雨亭笑道：「那是蛇瓜。」

老慶又說：「您這牙是喝茶熏的吧？」

二人買了門票，進入紅門，有座小土山，院內有九棵銀杏，金光燦燦。

老慶沒有理睬她，依舊在那裡有節奏地拍打著。

老慶道：「都說武則天荒淫暴虐，我看不然，她一個唐代女子，坐穩江山那麼多年，百臣依服，經濟繁榮，肯定是有道法的高人，郭老為她翻案，我舉雙手加雙腳贊成！至於說她每日戲弄一個美男，第二日推出宮門秘密斬首，我想可能是聊齋，即使不是人云亦云，我看也沒有什麼，這正是婦女的解放。男女應該平等，男人能夠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夠做得出來。就許你隋煬帝養有一萬宮女，修築京杭大運河，龍船千里下揚州，讓那些江南女子赤身裸體引纖而行，惹盡風光，就不許人家武則天養幾個美男，豈有此理？」

「茶葉有紅茶、綠茶、花茶……別的我就不知道了。」老慶支吾道。

「那我們又不是蒼蠅蚊子，我說，同志，您眼神不好吧？」那男人虎視眈眈地望著他。

草坪上有一對雕刻生動的石獅子蹲在海棠樹下。與石獅遙遙相對的是垂花門前兩口銅鐘和門前兩株古柏相伴為伍。這些別緻的點綴給傳統的四合院添了幾分新ｈtｔpｓ://ｒead.９9ｃsw•cｏm氣。

雨亭見老慶也忙了半天了，提議到附近的郭沫若故居看看，老慶欣然前往。

老慶道：「雨亭，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歷史的，上歷史課時我可沒學過。」

雨亭道：「每個人都長生不老，地球上豈不是得人口大爆炸？」

「還有蚊子。」他又補了一句。

二人穿過一個小院，嚇了老慶一跳，他大叫一聲：「蛇！」貼於牆壁。

雨亭道：「于謙有詩道：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銀鈴過來說道：「你也別拍了，小心胳膊骨折。我去請一個佛爺過來，明天到雲居寺開開光，供在茶屋裡，茶屋准火！」

那女人小聲嘀咕道：「時間不早了，肚子也餓了，咱們走吧。」

男人起身，瞪了老慶一眼，拉著女人匆匆出了茶屋。

拐進衚衕，正見一個肩扛板凳的中年漢子晃悠悠而來；板凳上放磨刀石、搶刀，懸挂一個小水桶兒，裡邊放一把小水刷子。他一邊走一邊晃擊手提的鐵板。

「磨剪子來搶剃頭刀子咦！」

「我拍蒼蠅呢。」老慶心不在焉地說。

雨亭道：「還有烏龍茶和緊壓茶，江南人喜歡喝綠茶和烏龍茶，北方人愛喝茉莉花茶和紅茶，長城以北的人經常喝緊壓茶，江南的茶葉店就地取材，北方的大茶葉店，一般都在江南開有茶場，僱用當地工人採摘茶葉，用茉莉花自熏小葉花茶，運到店中，零售或批發給同行的小戶。九-九-藏-書以北京而論，清末民初時，有名的大茶葉店，首推西華門北拐角的景春號，但景春茶純潔，香味不濃，以香潔而論，當數齊化門南小街的富春茶館和鼓樓的吳肇祥茶院。」

雨亭催促道：「老慶，走吧，前面就是郭老故居了。」

銀鈴走過來，對老慶說：「你把剛進來的幾個顧客都拍跑了，人家以為你在這兒發癔症呢！」

男人道：「咱們到鼓樓大街買碗炸醬麵吃。」

老慶緩緩轉過身來，凝眸細瞧，只見一條條猶如長蛇的瓜飄逸于瓜架之間，地上還栽著苦瓜、絲瓜。不禁嘿嘿樂了。

中年漢子停止擊板，操著濃重的口音回答：「寶坻縣的。」

「磨剪子，搶菜刀！」

金薔薇茶屋開業一周，生意慘淡，只進了兩千多元錢，這可急壞了老慶和銀鈴，照這樣經營下去，算上房租、工作人員的開支、茶葉的本成等，肯定無法維持。

雨亭指著其中一棵銀杏樹對老慶說：「這棵叫媽媽樹，是當年郭老從大院衚衕5號移來的，最早是西郊大覺寺的銀杏樹苗，當時郭老的妻子于立群正患神經官能症，郭老希望妻子能像這棵銀杏樹一樣堅強地經受住疾病的磨難。1979年2月，郭老逝世未滿一年，身體一直虛弱的于立群不幸也相繼病故。或許真是草木有情，第二年，媽媽樹便大病一場，樹皮整片整片地暴裂，瀕臨枯乾。緩了好幾年，才又生出新樹皮來。10年後又遭劫難，在一場暴風雨里被刮斷了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