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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小時后你將死去

六小時后你將死去

「出現那個人臨死前的情景?」
還有,一想到跟蹤自己的人該不會也是圭史時,肩頭一陣不寒而慄。如果不僅只是自己,就連朋友也被盯上了的話呢?調查了好惠的預定行程,那麼她已經忘掉約會的事情,不就也能夠在事先就知道了嗎?
「雖然我不太想要去懷疑別人,但這會不會是在製造不在場證明?」圭史如此說道。「對周圍的人說,自己要搭深夜巴士回老家去。但是,那個晚上卻留在東京——」
「雖然只是短暫的約會,我很快樂呢。謝謝你。」沼田只留下這句話,就搭上巴士走了。
「我也不知道。」
所以要去主修心理學啊,美緒理解了。但是,超能力這東西,是屬於學術的範疇嗎?
但是,美緒立刻就打消了自己的疑心。要是圭史打算要殺害自己的話,應該不會大費周章地編造假預言才是。
美緒心裏雖然認為,這是個新的手法,但被叫住並不覺得不悅,對方那看似誠實的眼睛讓她感覺不像是在搭訕,因此問他:「什麼樣的話?」
先不管那麼多,美緒趕忙留話要他們回電話到她的手機后,掛上了電話。
「我明白了。」美緒很爽快地說完后微笑著。覺得這是自己的作風。
「沒想到他會在一分鐘前發動攻擊。」低頭看著伸手按住背部,不斷呻|吟著的澤木,圭史說道。「但是,你為什麼知道這個刑警是兇手呢?」
在越來越不安的氣氛中,美緒從皮包里拿出行動電話來。撥了『117』之後,就聽到手機里傳來很機械化的人工報時聲。
「抱歉打擾一下。」
「我從來也沒想過,年滿二十五歲,會是這樣的高興。」
抬起頭來的圭史,開始在心裡頭,對著二十五歲的美緒訴說。
「我是澤木。可以問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嗎?」刑警馬上開門見山說道。「現在,在你附近,有沒有一個自稱是預言者的男子?」美緒嚇了一跳。「你為什麼會知道呢?」
一想到這裏,美緒突然地抬起頭來。因為她察覺到,奇怪。假設有某個人正在伺機加害自己的話,是要怎樣來尋找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呢?實際上美緒從今天的下午六點開始,都是在做一些連自己都預測不到的行動。
「當然不可能會有啰。客人是不會變成跟蹤狂的啦。」
「一定得告訴他才行。」美緒顯得很狼狽。「我一定要告訴那個人,我的本名才行。」
美緒一面橫越深夜裡沒有半個人的公園,一面等著對方的回答。
「媽,」美緒用精神充沛的聲音說道。「你不要擔心。我在這邊還過得去。等到我二十五歲了,就會回家去的。」
過了馬路之後,美緒想到。時間是一條輸送帶。不管是怎樣的人都沒有區別,很機械性地不斷一直被往前送出去。因為在這一點上並沒有不公平之處,世界也許是出乎意料的和平也說不定。
沼田就這樣依然不知道美緒的本名,回故鄉去了。
停了一會兒,「你打算要攔計程車嗎?」圭史這樣問她。「我要等地下鐵的頭班車喔。」
「於是呢,」圭史繼續說道。「我就去把你給找了出來。」
望著圭史那看似痛苦的表情,美緒直覺地認為,一定有什麼事。圭史在隱瞞著什麼。但那究竟是什麼,她完全無從得知。
「是他們提出要我當誘餌協助搜查的啦。」美緒說道。「說是要我把預言者帶到這裏來。」
「可以啊。」
「是啊。」美緒說完之後,不自覺地看著圭史的臉。「那也是跟蹤狂乾的好事?」
「才沒有那回事呢。只要努力的話,一定能夠改變未來的。」
最後由圭史道了謝,兩人開始折回方才走過的來時路。
圭史心想,大概,那位老太太,是和許多的家族成員一起住在一棟小房子里的吧。就如同她從孩提時代起,在腦海里描繪的那個夢想一般。
正想著該怎麼辦才好時,圭史開口了。「那麼沼田先生,現在在哪裡呢?」
距離生日來臨,還有一小時又十分鐘。
「就是這樣啊。如果是連被害人的地址都知道的人是兇手的話,那剩下來的就變成只有在同一家店裡的約會俱樂部女郎了。」
「對不起。」先道了歉之後,圭史說道。「這我無法贊同。」
「兩個星期前,被車子撞了,對方逃逸無蹤。」
停止動作的圭史,突然重新面向澤木,揮舞著刀子準備要動手襲擊。下一瞬間,朝著圭史的槍口冒出了火花。胸部中彈的圭史,由於那強大的衝擊力而使身體向後翻轉,倒卧在後方。接著在雙腳痙攣了一陣之後,終於再也無法動彈了。
圭史以茫然失措的眼神,直盯著美緒看。就在這時候,響起了突如其來的槍聲。
「要是搭電車的話還來得及。」美緒說道。「我的老家是在甲府。只要搭中央本線,一班車就到了。」
「沒有其他人了嗎?」
到了車站,站在自動售票機前的美緒,突然在那裡停下手來不動。因為她在考慮,如果現在回老家去的話,事情會變成怎樣呢?想離開這個潛藏著某個意圖要殺害自己之人的大都市,回到有雙親等候的故鄉去。
美緒端出一張笑臉來說道。「因為你好像有打電話給我。」
點頭表示贊同的圭史,把手上的刀子扔在地上。然後以哀傷的口吻喃喃嘆道。「這樣子,總算是幫她報仇了。」
「咦?」美緒凝視著圭史。「怎麼找?」
從行動電話里,傳來報時的聲音。
「那麼,外婆還好嗎?」
「但是,在客人之中也有麻煩的人——」
沼田交互地看了美緒和圭史之後,問道:「約會?」
回到新宿車站的美緒,打了個電話給好惠。既然沼田不是跟蹤狂,那麼在約會俱樂部里認識的所有男人們,全都成了嫌疑犯了。
「就是覺得嘛。」變得不太高興的美緒,對一臉完全無法理解的圭史說道。「我雖然是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是有所謂的女人的直覺。」
剛剛切掉的電話,馬上又開始響起。是澤木又重新打了過來。
「請等一下!」
他用這樣若無其事的口吻說道。
從圭史半閉著的嘴巴里,冒出了微弱的聲音。「……是幻影。」
「你會遭到襲擊的地方,目前還不清楚是在哪裡。也許是你甲府的老家也說不定。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連在你身旁的人都會被卷進去。」
「我不是在責備圭史你啦。」說完之後美緒想到,周圍擁擠的人潮,在有預知能力的人眼裡,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我只是稍微這樣想了一下。在這些人當中,可能也有比現在的我遭遇到更大的不幸,而正在哭泣的人吧。」
「好惠已經告訴過我是怎麼回事了。」菅原說道。「裏面請吧。」
「在美國,有個叫做|愛德嘉·凱西的預言家。我是取他的名字發音編出日文來的。」
「只是在想,在那之後不知道怎麼樣了。」澤木這麼說道。
「生日快樂。」滿臉笑容的圭史說道。
美緒心想,這樣一來線索就沒了。因為開車撞外婆的,是個和跟蹤狂沒有關係的人。
距離原田美緒迎接二十五歲的生日,還有三個小時——
美緒嚇了一跳,凝視著正在預見未來的圭史的眼睛。
「還好。」以手按住胸口的美緒,滿臉蒼白地站了起來。「圭史呢?」
「還沒有。目前,正在清查被害人的交友關係。今天晚上十點鐘左右,可能會有新的情報進來也說不定。」
「你到現在才發現到嗎?」
走到JR池袋站的美緒,連同圭史的車票也一併買了之後,步上月台,斷斷續續地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了。」
「老太太?」
在專門給女性看的事求人雜誌上找到的約會俱樂部,位於池袋。光是看廣告,是無法了解詳細的業務內容的。雖然也有想過這可能會是特種營業之一,但是時薪四千圓確實有著莫大的魅力。美緒給自己一個借口,想說只去聽聽看對方怎麼說就好,便前去造訪了廣告上的地址。是在池袋車站附近,位於鐵路沿線上的一間公寓里的一戶。
或許是察覺到了美緒的焦躁不安吧,圭史趕忙加上一句。「但是,如果換成是我處在你的立場上的話。」
美緒走出警察署時,圭史正站在路樹下等她。
染紅街角的照相機量販店的霓虹燈熄了,讓人感覺到周圍似乎突然間變得十分凄清。
「剛剛啊。他說要搭今晚的長途巴士。」
「想想看嘛。」
「會不會兇手是在女朋友生日的那一天被甩了的?」澤木說。
美緒雖然進了短大,卻度過了只顧著玩的學生生涯,因而對圭史有一點點高不可攀的感覺。「原來是知識份子啊。」
但是,過了年之後,和沼田的交往就很唐突地結束了。因為約會俱樂部被警察給查獲了。美緒雖然並不知情,但這家店的經營者有僱用未成年的高中女生。美緒被警察叫去好幾次,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澤木刑警。
「現在,方便嗎?」
「模仿愛德嘉之名,給自己取名為江戶川,是從江戶川亂步以來的傳統嘛。」美緒儘可能地裝出一副開朗的樣子來。「但是,為什麼要用假名呢?」
「嗯,沒事。不過那個衝擊力還真是猛。」
凝視著美緒的圭史說道:「是女人的直覺吧。」然後低下頭去。
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的澤木,立刻問道。「預言者的真實身份查出來了嗎?」
「不,是夢想家。照英文的意思,是用來稱呼那些會作夢的人。」
「好啊。」點頭表示同意的搜查員,突然一臉認真地問道。「你還真是超級熱心哪。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圭史像是試圖要搜尋記憶似地偏著頭,然後說道。「沒有。」
「就是那一間。」刑事課的搜查員點了點頭。「兇手是在那裡出入的客人,或者是經營方面的人,這二者之一。」
「男友?」澤木反問道。「被害人的?」
「也就是說,」美緒也試著想了一下。「就算被男朋友給甩了,是在料想得到的範圍內,但是自己會遭到殺害的事情,卻是任誰也沒有想過的。」
美緒點點頭,腳步朝著五反田車站前進。然後她向圭史問起。「喂,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在嘆氣的同時也一面把疲勞給吐了出來,美緒說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光是把話說完五分鐘是夠的,但是在那之後就……」
一面穿越亮著綠燈的十字路口,心裏一面思索著,澀谷商圈已經漸漸地不再適合自己了。也不過才五月底而已,周圍到處都是穿著無袖衣服的年輕孩子們。這個鬧區撫慰過美緒的時光,也只不過是短短的六年而已。
「不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哦。」圭史沉著穩重地如此說道。「只剩下五小時又四十五分鐘而已了。」
用像是要說服的口氣說話的美緒,只溜轉了眼珠去瞧了一眼手錶。
跟軍事通借來的防彈背心和防刃女用背心,似乎是發揮了功九-九-藏-書效。
「像這種時候,就只要想些會順利成功的事情吧。」在桌子的那一頭,圭史很開朗地說道。「如果,能夠平安無事地度過今天晚上的話,要做什麼?」
「這我倒是知道。」
聽她這麼一說,圭史的眼神才終於溫和了些。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美緒覺得對方的笑容挺可愛的。
在發音上,英文的夢想家跟日文的美女聽來是一樣的,所以夢想家等於美女。腦海里浮現出這樣無聊的諧音俏皮話,美緒不禁感到好笑。覺得心情稍微舒暢了些。
第一次和沼田見面,記得是在一個炎熱的夏日。說是二十六歲看起來卻有點老,還略顯肥胖的客人,擦著不斷冒出來的汗出現在美緒面前。在咖啡廳喝茶,以及走路到附近的購物中心的時候,沼田幾乎都沒有說話。過了約定好的兩個小時,跟客人分手之後,美緒反省自己的應對是不是太差了。但是到了下個月,又接到了沼田的指名。
「不是啦。是想要進研究所……主修的是心理學。」
「為什麼?」
「回到我爸爸和我媽媽的身邊去,確認外婆平安無事,然後迎接二十五歲的生日——」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才來借重你的智慧啊。」
距離原田美緒迎接二十五歲的生日,還有四小時又四十五分鐘——
「嗯,就是別人的未來啦。影像會浮現出來。所以,剛剛一見到你的時候,就……」
在那之後的數十秒內,圭史的雙眼失去了焦點。終於,在光線重新回到模糊的視線中時,他眨了眨眼睛之後面對著美緒。
「嗯。」對方用她在約會俱樂部所使用的假名稱呼她,美緒雖然有著極端不好的感覺,還是點了點頭。
深深注視著美緒臉龐的軍事通,一臉擔心地說道。「我也有可以提神醒腦的白蘭地啦。」
是跟平常的生活完全扯不上半點關係的男人。一碰面就劈頭砍了過來的砍殺行人狂。
「撞人逃逸,那犯人沒有捉到啰?」
「非常地謝謝你。」
美緒凝視著已經掛上的電話,看了好一會兒。由於聽到了母親的聲音,鄉愁像是滿到要從心頭氾濫出來似的。
「去找出有可能會殺死我自己的人啊。」
「五分鐘可以解決嗎?」美緒故意看了一眼手錶。「我跟朋友約好,六點要在毛伊石像前碰面的。」
「我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那個跟蹤狂的真實身份,還沒查出來嗎?」
「我可以叫你圭史嗎?」
「我可以在這裏拿嗎?」
美緒拜託圭史等她一下,便走進了警察署的玄關。
「但是,沼田先生這個人,會悶不吭聲地看著你去搜他的家嗎?」
「我叫做,」青年稍微顯得有些猶豫之後說。「江戶川圭史。」
走進裏面去的澤木,在入口附近的座位上寫著報告書的刑警身旁停下腳步。
「嗯。」圭史貌似誠懇地回答道。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十秒。」
美緒這麼一說,圭史突然沉默了下來。換上一臉從相遇到現在,偶而會看到的痛苦表情。

01

「因為沼田先生,連我的本名都不知道就——」
澤木訴說的對象,並不是美緒。模糊失神的眼眸,似乎正看著拒絕並傷害了他的另外一名女子。
「就是這樣。」美緒抬起頭來。「把住的房子退租掉,換句話說,就是什麼啊?」
「而且,社長也有警告過吧。」
澤木探出身來,催促他接著說下去。
確認了這一點之後,圭史將意識移到幻影的中心。
點著頭的美緒,想起了被警察逮捕的約會俱樂部經營者的臉龐。滿臉陰鬱的社長,總是很親切地對女孩子們說,回家的時候要注意有沒有被誰給跟蹤了。
「但是很難想像約會俱樂部的女孩,會把自己的個人資料告訴客人。如此一來,曾經在那裡出入的男人們就從搜查線上被除名了。另一方面,知道她們的聯絡地址的俱樂部經營者,早就已經被逮捕了。」
眼睛盯著手錶,原田美緒心裏想著。
「對不起。」好惠雖然一邊笑著,卻也充滿自豪地說著。「不過,我和達哉是在那家店裡認識的哦。」
「這個人,叫做達哉。廣川達哉。」好惠終於說話了。然後很抱歉似地加上一句。「對不起,跟你有約的事,我忘記了。」美緒感覺到,自己的表情開始僵掉了。
澤木一開口,熟識的搜查員便抬起頭來。針對兩名女性遭到刀子刺殺的砍殺行人狂事件,澤木向他探詢。「這個事件的第一個受害者,我記得是在生日的那一天遭到襲擊的吧?」
「嗯」的一聲,美緒很誠摯地點了點頭。
美緒也沒問對方想喝什麼,就點了兩杯冰咖啡,然後小小聲地開了口。「那麼,關於剛剛的那件事。」
「對不起啦,我那麼大聲說話。」道了歉,美緒心裏想著。向刑警打聽來的沼田的地址,是在西日暮里。在到達那裡之前,還有充裕的時間可以跟圭史說說話。
停下腳步回頭一看,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在看似柔軟的前額髮絲下,那就男孩子而言算是白凈漂亮的肌膚閃閃動人。是大學生吧,美緒心想。
刑事課的搜查員來到豐島署的生活安全課,是在晚上快要九點的時候。
稍微思索了一下,澤木嘆口氣說。「的確是很奇怪。」
「住在一個小小的房子里。」美緒很唐突地說道。像是把從小時候就模模糊糊地在心中描繪的夢境,用言語描述出來那般。「小小的家裡住著很多的家人。而且,每個人每天都充滿歡笑地過日子。如何呢,這樣子?」
「說再見?」
「是很重要的事情。」
美緒被逼到房間盡頭的牆邊上,已經無路可逃了。
美緒仍然保持著緊繃表情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來。
「是啊。」
美緒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看了一眼寫在記事本上的『一〇二號室』的文字,再對照著抬頭看著那間屋子窗戶里的燈光。沼田在房間里。
「很遺憾的。」
圭史把眼光移向美緒。
至此,美緒終於能夠捕捉到那個想要殺害自己的男人的面貌了。
美緒從側背的皮包里拿出行動電話來,撥了老家的電話號碼。心中一邊祈禱著外婆平安無事,一邊把耳朵貼在聽筒上,鈴聲響了兩下之後電話通了。可是,她所聽到的,是她自己回鄉下的時候錄下來的,電話答錄機里的問候語。「你好,這裡是原田家。現在不在家——」
「對了,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麼防身用品?催淚噴霧啊電擊棒之類的。」
美緒慌忙接起電話,氣喘吁吁地問著電話那頭的母親。「你們跑去哪裡了?外婆沒事吧?」
「沼田現在在家。」美緒感覺到自己緊張地說。「當然是要趁著對方不注意的時候衝進去啊。」

03

「與其說是女人的直覺,不如說是推理吧。」
在無意識中,美緒抓緊了圭史的手臂。
圭史繼續說道。「地點,是在一個很像是醫院的地方。」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十秒。」
美緒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盯著圭史的側臉看。他的雙眼,就跟在看見幻影的時候一樣失去了焦點。
美緒不由自主地凝視著圭史的臉龐。
六十年後你將死去。
「謝謝。要是我能夠平安無事地活到明天的話,再告訴你詳情吧。」
一九六四年生,台北市人。東吳大學國貿系畢業。曾任外商公司業務秘書,軟體公司行銷主任,目前為專業從事日文翻譯之自由工作者。譯有《蟲卵的排列》(合譯)、《疑惑的輪舞》(合譯)、《戀愛詐欺師》(合譯)(以上三書由新雨出版社出版)。
「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因為想要見一下澤木先生啰。」美緒在說出自己的來意之前,先問了刑警打電話給自己的原因。
隨著行動電話里傳來的聲響,美緒和圭史彼此互望著。聽到每一秒鐘喀一下的發信聲響過五次之後,一聲長音宣告著日期已經翻轉到第二天了。
「他是什麼時候回老家去的?」
「我的生日還沒到啦!」為了要爭取時間,美緒叫喊著。
美緒雖然想要把圭史預言的事情說出來,但是覺得可能會被嘲笑而作罷。很少有男人能夠了解相信占星的女人心。取而代之的,美緒提起那個由自己找到線索,認為可能是跟蹤狂男子的姓名。「你們有針對沼田先生做過調查嗎?」
「也不是這樣啦。只不過——」話說到一半,圭史就緊閉了雙唇。
一走到生活安全課,三十幾歲的年輕刑警澤木,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圭史看著美緒,以眼神問她是什麼事。
「該不會你之前也曾經預知過吧?」
於是美緒在握了圭史伸出來的手之後,獨自跨步向前走去。
此話一出圭史便沉默不語。美緒雖然在等待答案,但是自稱為預言者的男子,卻再也沒說任何一句話了。
「原來你是打這個主意啊。」搜查員笑道。「追根究底地問個沒完,我才正覺得奇怪呢。」
晚上七點十五分。
「你說什麼?」澤木反問道。「預言?」
「有是有,但是不能借給你。」
「求職浪人?」
「為什麼?」
「要是跟我在一起的話,有可能會被一起卷進去的,不是嗎?」
「為什麼?」
走出剪票口的地方就有一個小報攤。在那裡買了住宅地圖,把跟澤木刑警問來的沼田的地址兩相比對。美緒估算從車站大約要步行十五分鐘。
「有一隻跟蹤狂色狼啦。」美緒皺著眉頭說。「為了這件事情,我曾經找這裏的一位刑警商量過。」
美緒抬起頭來。圭史手上拿著染血的刀子,站在那裡。
「因為要是說預知到殺人事件的話,一定會被人懷疑的。」
「也就是說,」圭史稍微花了點時間思考了一下之後說。「每一個人,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都會去區分,有可能以及根本不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是這樣過日子的。由自己決定日常的範圍,再把自己放進那個範圍里去。也可以稱之為常識。但是,那終究只是個假設,有時候按理說是不應該會發生的事情,但還是發生了。」
「我這是在除魔消災。」澤木把刀子架在腰際。「為什麼要踐踏我的一番好意呢?為什麼不肯照我說的話去做呢?」
或許是察覺到這股視線吧,圭史問道:「怎麼了?」
「等一下。」美緒從護欄上站起身來。「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情?」
「請等一下!你不相信我嗎?我是說真的哦。」
心想,該不會自己一直都在被人尾隨跟蹤吧,隨即轉頭望向背後。
「夢想家(Visionary),是跟幻影(Vision)有關聯的詞彙嗎?」
美緒停止行動,看著圭史。
「那麼,你心中猜想到的可能線索,就是read.99csw•com那個跟蹤狂嘍?」
「是啊。要在這裏迎接二十五歲的生日。」美緒說著,把已經空了的紙袋丟在當場。
「是個老太太。」
美緒和圭史,彼此互望了一眼。
「喔,」還是滿臉莫名其妙表情的圭史,問了一個她最不希望他問的問題。「是以前的男朋友嗎?」
「但是——」美緒雖然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先讓我想一下。」很快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片面地掛斷電話了。
「對呀。這不就是犯罪者特有的行動嗎?」
「為什麼會覺得那個人就是跟蹤狂呢?」
「這樣的話防彈背心就沒用了。」
「對啊。我是來幫忙的。」
「已經碰不到了。因為他已經出門了。」
「怎麼了?」
「沒辦法防範?」美緒目瞪口呆地說道。「那麼,在可能會遭到刀子襲擊的時候,該怎麼辦才好呢?」
「關於你外婆的事情,」圭史說道。「我覺得似乎跟今天晚上的這件事情有關。是為什麼住院的呢?」
美緒從澤木旁邊抽身而出,試圃想要逃脫。但是澤木伸手捅出來的刀尖,已經確確實實地刺進了美緒的胸口。
「因為我發覺到,知道全體約會俱樂部女孩子的聯絡地址的人,只有負責問案的刑警。而且,今天,有打電話給我的,只有這個人而已。他是打算要在夜裡叫我出來的吧。」美緒眼睛看著圭史。「但是,在知道有預言者存在之後,他改變了計畫。不但要把我殺了,還想要將罪名嫁禍給圭史。」
美緒在悲傷湧上心頭的同時,拚命地想要找話說。如果在今天晚上十二點自己會被殺害的話,這將會是最後一次和母親談話了。
「沒,要是沒有證據的話,警察是不能採取行動的。」
美緒開始慢慢地往後退。宛如在配合她的步調似地,澤木從正面逐漸逼近。死盯著對方眼睛的美緒,感覺到刑警的雙眼已經饑渴得迫不及待了。
距離日期變換到第二天,還有兩個小時——
「什麼?」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電車抵達了池袋之後,美緒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了。這裡是她曾經下定過決心,再也不要來的地方。這是個在還沒有察覺到自己所被賦予的青春與時間是有限度的時候,毫不吝惜加以揮霍浪費的繁華鬧區。
兩人所搭乘的電車,抵達西日暮里車站了。下車走到月台上之後,美緒總覺得有些在意圭史的感想,便開口問道。「我說的事情,你覺得怎樣呢?」
「但是,」圭史也以輕聲細語說道。「那就奇怪了哦。在沼田的家裡,有個來幫忙搬家的人吧。根據那個人的說法,一直到黃昏之前沼田都在自己家裡。」
從美緒的嘴裏發出了深深的嘆息聲。因為如果不想把別人也給牽扯進來的話,就只能夠獨自一個人迎接生日的來臨。「要滿二十五歲,還真的是一件讓人心情沉重的事呢。」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五十秒。」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二十秒。」
透過街燈的光線一看,圭史站在腳踏車停車場旁邊。
好惠很擔心地直盯著美緒的臉看。「被我放鴿子,讓你受到這麼大的打擊嗎?」
賴櫻英:
穿著高跟涼鞋的美緒,一面注意踩穩腳步,一面走進一片漆黑的建築工地里去。然後找到樓梯,跟圭史一同往三樓走去。
兩人動作迅速地把四周張望了一圈。雖然有個狀似商店街的一角映入眼帘,但除了餐飲店之外,其他的商店都已經拉下鐵門了。
「有可能會是跟蹤狂的客人?」
啊的一聲,美緒頓時為之語塞。的確正如好惠所言。
「照我說的話去做!」朝天開槍恐嚇的澤木,再次將槍口對準了圭史。「要是不聽話我就開槍。」
美緒領悟到,這一切都是命運。現在,這樣子跟圭史一起行動,也是事先就被決定好了的命運,從現在算起的兩個小時后,會遇上砍殺行人狂的劇本是早就已經被編寫好了。
「對於非戰鬥員我是不會動手的啦。」軍事通一臉不滿地說完,走回到房間裡頭去。之後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出來。「防犯噴霧、電擊棒、安全頭盔和防彈背心。要哪一個?」
「什麼?」圭史驚嚇到說不出話來了。「然後呢?」
臉上微微露出一絲苦笑的美緒心想:算了,便也放慢了腳步。反正就算自己馬上要二十五歲了,世界也不會因此而毀滅。
像這樣不愉快的時間一再反覆。下個月,再接下來的那個月也是如此。這個人究竟對自己有些什麼需求啊,美緒開始稍微感覺到有點毛毛的。
美緒一問,青年便搖了搖頭。「不會知道那麼多的啦。」
「對啊。那個時候,據說他好像是自稱為江戶川圭史,這恐怕是個假名。應該可以視為是同一個人沒錯。」接著,追查兩件殺人狂砍殺行人事件的搜查員,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就只差一點點了。」
「痛苦?」美緒覆述了這句話。像是在反問自己似的。
「謝謝你陪我一起過生日。我很高興。」
一邊開始再次邁步朝西日暮里車站走去,美緒的心中浮現了懷疑的念頭。圭史是真的預知到未來嗎?自己該不會只是被信口胡謅、自稱是預言者的他給耍得團團轉而已吧?但是,單單被好惠爽約的這一件事就解釋不過去。這事的確被圭史給說中了。
「關於那個跟蹤狂,有線索嗎?」
「或許是把禮物給捏個粉碎啊什麼的。對異常者來說,也有異常者自己的一套理論的。」
美緒改變想法,覺得也只能夠相信他了。如果圭史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預言能力者,那麼漠視他所說的話,是會攸關到自己身家性命的。
「還有時間啦。」圭史鼓舞般地說道。「來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走吧。」
「但是,我看得到啊。是孩子,還是孫子啊什麼的人吧,聚集在病床的周圍。大家都很悲傷。」
「謝謝。改天再打電話給你。」
「兩位被害人的接觸點。她們都曾經屬於同一個約會俱樂部。」
「假如糾纏兩位被害人的跟蹤狂是兇手的話啦。那傢伙事先就已經知道被害人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所以才能夠跟蹤的。」
過了五分鐘之後的九點三十分,長途巴士依照時刻表,準時從新宿出發了。
接著在住宅區中錯綜複雜的街道里走了二十分鐘,迷路了好幾次之後,才終於找到了沼田的家。位在一條禁止車輛進入的狹窄巷道的盡頭,共有六戶人家的兩層樓公寓,就是沼田的住處。
「我知道了。」
如此便決定了下一個行動。也只能夠去新宿西口,確認沼田有沒有出現在長途巴士的乘車處了。
直到她的背影終於走出視線範圍之後,幻影便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了。那是跟前一天晚上所看到的相同的景象。
美緒搖搖頭,馬上轉過身去。已經看不到剛才那個青年的身影了。
「嗯,」圭史略帶顧慮地說道。「我,經常可以看得到幻影——」
十一點五十六分。
「晚上九點三十分,從新宿西口出發。」
「回老家去?」美緒拚了命地試圖要整理思緒。「不是打算要來襲擊我的嗎?」
「沒事吧?」他問道。
這時,聽到了蟲隆的響聲,大型巴士進站了。視線追隨著巴士前進的沼田,臉轉向了這邊。
時間是晚上九點剛過。
「喂,圭史。」一面並肩走著,美緒說道。「接下來你打算要怎麼辦?」
「你負責在這裏警戒,看有沒有人跟蹤過來啊。如果沒有任何人來的話,那麼會在十二點時出現的,就會是個不分青紅皂白隨便砍殺路人的殺人狂了。」
「我拿到了那個叫做沼田的人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了。」美緒一面往前走一面說道。
「裏面的東西,都已經處理掉了嗎?」
但是搜查員連看也不看那裡一眼,「只有一點是怎樣也無法理解的。」他說道。「就是那個跟蹤狂。」
「想要針對自己奇怪的能力,做些研究。」
也不能夠突然地改變姿勢,美緒便緊緊抓住圭史不放地回答道。「是啊。」
以前的約會俱樂部女孩回去之後,澤木刑警離開自己所屬的部署,朝著走廊盡頭的會議室走去。在那裡的入口處,掛著一塊寫著「連續砍殺行人狂事件共同搜查本部」的牌子。
對這句話毫不以為意,青年繼續說。用的是被逼到迫不得已的口氣。「你就算是去到約定地點也是沒用的。今天晚上,你會是自己一個人。因為你的朋友已經忘了這個約會了。」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會懷疑那個叫做沼田的人啊。因為工作的地方停止營業之後,馬上就出現跟蹤狂了。」
「對年輕女孩子的生日,我有不愉快的回憶。」澤木喃喃自語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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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男朋友啰。」
美緒說完,當場蹲在地上,哭泣了一會兒。
「那個預言者呢?」澤木抬起頭來。「那傢伙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啊?」
「誰是沼田?」
停下腳步的沼田,用一臉很傷腦筋的表情分別看著美緒和圭史。
圭史用顯得很意外的眼神看著美緒。
「我覺得很好啊。」圭史一臉很愉悅地說道。「你啊,是個『夢想家』呢。」
晚上十一點十分,美緒走出了菅原的公寓。懷裡抱著一個裝了許多沉重物品的紙袋。
「事後回想起來,還真是運氣好呢。因為那裡,真的是一間很踏實穩健地在做服務業的店。一些沒有女朋友的寂|寞|男人們會打電話過來。事務所的社長會先打聽出對方的喜好,再分配適當的女孩子。然後就約會個兩個小時左右後結束。就是去吃吃飯啦,或是讓對方買衣服給自己之類的。」
「我有話想跟你說。」那個青年有點客氣地說道。
美緒啞口無言。選擇在年輕女性的生日加以殺害的獵奇殺人者。在耳朵一聽到那句話的同時,她似乎忽然明白了圭史行動的意義。會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不就是為了要在日期轉換到生日的那個瞬間,動手襲擊自己嗎?
「當然是這樣子啊。」
美緒就這樣接通了報時台,沒掛斷地把手機放在地板上。大約八個榻榻米大的小房間里,開始響起生日前的倒數計時。
美緒頓時說不出話來。
「剛才真的好危險啊。」一面聽著微弱的報時聲音,美緒說道。「真是謝謝你。」
「遠走高飛?」
美緒慢慢地抬頭面對圭史。這個青年,也許真的是在說實話。她感覺到胃部像是被人用力揪住般地恐怖,在此同時,美緒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充滿確信的念頭。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談。」美緒這麼說。「不過五分鐘是不夠的。」
這句話一時會意不過來,美緒反問道。「非日常性的事情?」
美緒走進公寓里,往好惠所說的那個軍事通的房間走去。搭電梯上到五樓,走到走廊盡頭深處的那read.99csw.com個房間,便看到掛著一個寫著「菅原」的牌子。按了對講機稍等了一下,剃了一頭軍人髮型,果然很像個軍事迷的男子出來應門。
譯者簡介:
美緒與圭史一同搭上山手線,從澀谷往池袋前進。窗外的風景,已經是開始迎接日落的暮色。
「預言第二個案件的人,也是同一個男子嗎?」
美緒瞪大了眼睛盯著圭史。「你是說會被殺的人,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我不知道。因為我能看得到的,只到你倒下去的時候為止。」
「已經查出預言者的真實身份了。」
「我才沒辦法想到那麼遠呢。」
「那麼,我還有約,失禮了。」充滿了諷刺意味地回了一個禮,美緒開始跑步向前奔去。她可以感覺到在自己的背後,青年並沒有再追上來。

04

「警察局?發生了什麼事?」
「一定要有證據才行嗎?」
「把刀子丟掉,手放在牆上!」如此叫喊著的澤木,手上握著手槍。
美緒正問著的時候,有另外一名男子出現在一旁。「你等很久了嗎?」用這樣老掉牙的台詞向好惠搭話。
圭史嚇了一大跳似地看著她。「江戶川圭史,是你的本名嗎?」
美緒點點頭。「雖然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美緒心裏期望著沼田不要出現。只要一知道那個男人就是跟蹤狂,並且意圖要謀害美緒的性命的話,至少就能夠從尋找嫌犯的辛勞中獲得解脫。之後,就是選擇一個沼田絕對不會出現的地方,在那裡等著日期轉換到第二天就好——
「下面音響,凌晨零點整。」
「那也算是預言之一?」
圭史拔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刀子。並且,「就快了。」他說道。「再過一下子,就是你的生日了。」
「兩個禮拜前我跟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你說已經沒有在跟蹤你了,對吧?」
「我想要去給他送行,」美緒急中生智地撒謊道。「巴士是幾點從哪裡出發?」
在電話那一頭的好惠,花了點時間想了一下之後說道。「達哉吧。」
美緒雖然立刻把臉背轉過來,但仍然斜眼偷看著沼田的身影。「他一直在跟蹤我們。會帶著背包,是準備要遠走高飛的啦。」
「沒錯。」
還有六個小時——
「是啊。」圭史自言自語般地說完之後,把纖細的指尖伸向自己的腳踝。在長褲的褲管內側,有個裝著刀子的刀鞘。
「是刀子。」
「好吧。那由我直接去跟沼田談判,圭史就默不作聲地站在旁邊,儘可能地裝出一張兇猛可怕的臉來。」
在尋找那表情中究竟隱藏著什麼時,美緒覺得自己似乎是了解到圭史的苦惱了。他在非出於自己的意志下所看到的幻影,全部都是別人的惡夢。恐怕,圭史雖然能預知到許多人們的不幸,卻是完全無能為力的吧。
「也許要花上六個鐘頭左右的時間。」
「生日?」澤木眉開眼笑了起來。「那真是恭喜啊。」
美緒交互比對地看了一下頭髮剪得短短的男子與好惠的臉。
「不是的,我是真的有話要跟你說。」
賴櫻英 譯
「花了不少時間啊。」圭史說著朝著這一邊走過來。「我一直在這裏監視,但是沒有任何人過來。」
「什麼要怎麼辦?」
「他回島根的老家去了。我現在在做的是善後處理。」
「你不用顧慮儘管說。」美緒一面壓抑住聲音中的顫抖一面說道。「我是怎麼死的?發生車禍?病死?還是急性酒精中毒什麼的?」
聽他這麼一說,美緒滿臉的不高興。圭史說的話,跟自己在心裡頭不斷反覆說給自己聽的借口是一樣的。
「以前的朋友。」
「怎樣的線索?」
「這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現在接下來打算要怎麼做?」圭史問道。
「如果沼田是跟蹤狂的話,那應該會有從我家偷走的信件才對啊。把它找出來去跟警察通報。只要有了證據,警察就會來救我的。」
「警察署?」圭史嚇了一跳似地,說著停下了腳步。
美緒勉強地點點頭,首先伸手拿了防彈背心。
「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呀。」澤木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二十五歲的生日禮物呢。」
走出西口,一面走在霓虹燈閃爍的街道上,一面想著,那個時候,自己或許有些焦急也說不定。但是,是對什麼事情感到焦急呢?
圭史好像看懂了她臉上的表情。「你心裏應該有數吧?」
「也並不一定就是臨死前的景象。我所能看到的是,非日常性的事情。」
「從那樣的人眼中看來,這根本是無法想像的吧。居然有個被人預言說會在六個小時后死去,正在愁眉不展的女孩。」
「在那之後?」美緒皺了皺眉頭。以前,她曾經遇到過一位男子,自誇不論是怎樣的女孩子,他都能夠在十分鐘之內就把到。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名青年,難道是打算要在五分鐘之內把自己拐到手嗎?「在那之後是什麼意思?」
「啊,美女?」
「你接下來打算要怎麼辦?」圭史問道。
「關於你剛才所說的『幻影』,只要想看的話,不管怎樣都能夠看得到嗎?」
「等一下。那個約會俱樂部是不是叫做……」澤木把今年一開春,就被生活安全課所查獲的俱樂部名稱說出來。
「接下來會怎樣呢?」澤木問道。
美緒的手,按住隆起的胸口。「我,會很痛苦嗎?」如此詢問時的聲調,是膽怯到連自己都感意外的聲音。
電話的那一頭,好惠詢問起話說到一半就頓住的美緒。「喂喂?怎麼了?」
像是要超越四周來往的人們似的,美緒很自然地加快了腳步。時間上明明還綽綽有餘,可以趕得及去赴約的,卻總覺得有種好像是被什麼催促著的心情。
「不能太樂觀。在現場並沒有能夠斷定就是山葉圭史犯案的證據。暫時還會持續暗中偵察吧。」
「是有什麼麻煩事嗎?」
「會不會是一夥的呢?」
對方搖了搖頭。「是浪人啦。」
走進和隔壁大樓之間的縫隙,便找到一個給施工相關人員出入用的側門。
「其他,還有什麼兩位被害人的共通點嗎?」
「原田美緒。」報上名后,等待對方的回答。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還真希望是看到買彩券中了大獎呢。」美緒含恨說道。
「是啊。」美緒也覺得有點奇怪地點點頭。
「沒錯。不過那還是有可能會發生的。我會在幻影中看到的,是超乎這種常識之外的事件。就好比,這樣的事情一般是絕不可能會發生的那種。」
當美緒和圭史走出警察署時,四周天色已經大亮了。
美緒用行動電話,撥了通電話到沼田的家裡去試試看。對方正在電話中。
位於新宿西口的長途巴士車站。想要找長凳子卻遍尋不著,美緒和圭史只好並肩坐在護欄上,讓疲倦的雙腳休息一下。
「對啊。兩位被害人都有被預言說,自己是有遭人殺害的命運的。」搜查員說完后,像是要窺探一下澤木的反應般,停頓了一下。「我雖然也是覺得半信半疑,但是有許多人作證哪。」
壓抑住盤據在心頭的苦澀回憶,美緒開始娓娓道來。「我啊,是在十八歲的時候來到東京,進入短大的。」
「嗯。」
美緒想起自己目前所處的狀況,看了一眼手錶。
「不,還沒有。」說完,搜查員在澤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來。「想來跟你討教一下,借重你的智慧。出現了另外一條線索了。」
「撞人後逃逸的那個人,被逮捕了啦。」
「刀子是插在什麼地方?」
搜查員一臉被打敗的表情。「因為會在事先就知道被害人會被殺害的,只有兇手,或是共犯才有可能。」
澤木好像把它當做是玩笑話。「生日禮物要什麼好呢?」
甲府的市區,就如同只把澀谷的一個區塊單獨切下來放過去那般。就連狹窄巷道里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美緒孩提時代及青春時期的回憶。但是一旦進入高中,開始考慮未來升學要讀哪裡的學校時,就一股腦地只想著要離開那個城鎮。美緒心中懷抱著夢想。離開小小的故鄉,前往東京。還沒有決定要去做什麼。但是總覺得只要去到東京,就像是路邊的小石頭那樣多,好像遍地都會有快樂的事情似的。
然而就在要聽取對方的回答之前,行動電話開始響了。正打算要立刻把電源切掉的美緒,看了來電顯示之後,慌忙地接起電話。
圭史雖然依舊低著頭,但似乎有在聽美緒所說的話。
「那馬的未來呢?」美緒並沒有放慢步伐地問道。「那你何不如乾脆去賭馬大賺一筆?」
美緒雖然想全部都要,但似乎是不可能搬得走的。「沒有刀子嗎?」
「怎麼了?」
「為什麼?」
「才不是呢!」不自覺地拉高了嗓門的美緒,往前走了五公尺左右之後就後悔了。往旁邊一看,圭史好像為了自己傷害到美緒的感情而感到內疚,垂頭喪氣地低著頭。
「我只是碰巧能夠知道別人的未來。」
「不客氣。」澤木笑著說道。「這樣就能夠迎接生日的到來了。」
美緒雖然把眼睛往上一揚,卻是一言不發。見到沼田,讓她因而察覺到自己過去是戴著假面具的。早在開始進入俱樂部工作之前,從一踏上這個鬧區的那一瞬間開始,自己不就是一直自稱為紗也佳嗎?
和圭史一起在五反田車站下車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四十分了。從那裡步行個十分鐘左右,終於來到好惠的男性友人所居住的公寓。
「就今天晚上就好,你讓給這個人好嗎?」把這樣近似懇求的好惠留在原地,美緒隨便打過招呼,便走回來時路上。
「你手上的表,正指著十二點。」
背後受了重傷的殺人犯,經由趕到現場的急救人員之手,送往附近的醫院去。
「那拜啰。」
「那,我們邊走邊說。可以吧?」青年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強硬口吻說道。
「果然是這麼回事啊。」搜查員說完,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鐘。「也只好等了。因為出去打聽問案的傢伙們,還要一個鐘頭左右才會回來。」
「根本沒有掌握到半點線索。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今天去探聽查訪時,知道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兩位被害人,在快要被殺害之前,都有向朋友透露說,遇見了一個預言自己會死的男人。」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整。」
「呃。」低聲呻|吟后,美緒當場倒地不起。
美緒想要轉移視線,卻失敗了。沼田一副要過來探問她的樣子,臉上的表情絲毫也沒有改變,終於緩緩地走上前來。
「就算不可能去本廳,說不定至少也能夠跟生活安全課說再見呢。」澤木說道。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直到你的生日到來。」
「你喜歡年紀比你大的啊?」對這種情況十分老read.99csw.com練熟悉的美緒,靈活俐落地反擊回去。「要搭訕的話,去找個更年輕一點的如何?」
「然後呢?」
澤木好像稍微花了點時間,才理解到這句話里的意思。他終於抬起頭來說道。「我真是太大意了。那個預言者就是兇手啊。」
美緒沿著磚牆邊走到了公寓的入口。然而就在那裡,她停下了腳步。一〇二號室的門敞開著,光線流泄到玄關前的陰暗處。
「要是知道了詳細的情形,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嗎?」
找到了堆滿著耐熱板的小房間后,美緒把掛在入口旁的照明燈具開關打開。塑膠格子里的電燈泡亮了。這時候,距離生日即將到來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到十分鐘了。美緒和圭史並排著坐下來,等待自己即將滿滿十五歲的那一瞬間。
刺耳的電子聲響,把美緒拉回現實中。一看行動電話上面的來電顯示,是甲府的老家打來的。
不祥的預感高漲。在公家單位上班的父親,和全職家庭主婦的母親,這個時間都應該會在家才對的。是外婆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等一下。我之前聽說,這是個無選擇性隨意砍殺路人的殺人狂所犯的案子啊。」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六分十秒。」
「那,你今天晚上來這裡是?」
「那樣的作法,也太殘忍了吧。」搜查員也笑了。
「因為是包羅萬象的東京嘛。」
美緒一臉愕然的表情,凝視著來電顯示畫面。猶豫半晌之後一接起電話,電話那頭的澤木就說道:「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是的。」發覺到男子正在做什麼時,不禁愕然。「在搬家嗎?」
「我有在那裡面嗎?」
圭史停下了腳步。美緒在等候他的回答。
手上握著刀子的圭史,吃了一驚后趕忙擺好架式。
澤木翻閱放在桌上的大型筆記本,告訴她沼田的聯絡地址。美緒把它抄在自己的萬用記事本上。
「不準動!」澤木刑警厲聲說道。
稍微有點大圓臉的好惠,半張著嘴巴望著美緒這邊。
自己真的會死嗎?就在日期跨入二十五歲生日的那個瞬間。
「是啊。」刑膂點頭稱是。「不僅僅是第一個人,第二個人也一樣。在日期轉換到生日的那一瞬間,就被殺了。」
澤木蹲在美緒身旁,把她的下巴往上抬向正面,準備要切斷她的脖子。緊接著,他卻出乎意料地停止動作,一面發出苦悶的慘叫聲,一面緩緩地往後跌落。
美緒的笑容消失了。視線像是被吸引住似地,轉向那把刀子。
「你看到了什麼?」美緒戒慎恐懼地問道。
「下周請繼續收看續集嗎?」美緒拚了命地擠出笑容來這樣說道。「跟電視連續劇一樣嘛。因為是在最恰到好處的地方結束的。」
美緒察覺到自己有被人跟蹤,是在二月初的時候。電話費帳單沒寄到她手上,因而收到逾期繳納的通知書,是整個事情的開端。從那之後,明明應該有寄給自己收件的信件類,卻平白無故地從信箱中消失,也開始在深夜裡接到惡作劇電話。透過電話聽筒所能聽到的,是以機器改變過聲調,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後來,甚至在答錄機里聽到了「你想要去天國嗎?」的留言,美緒於是衝進了豐島警察署里去。因為她和生活安全課的澤木刑警,是從以前就認識的。
「沼田先生呢?」美緒試著一問。
「明天就是生日了嘛。雖然早了一天,先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請說。」
「在事務所里,雖然不多啦,倒也有幾個性情合得來的朋友。像是剛剛放了我鴿子的好惠就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都是一些想要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的女孩子。在她們之中,雖然也有人為了錢,而超越了那一條界線。」美緒說著,窺視了一下圭史的表情。「你也許會認為這是很差勁的工作,但是一看到客人們那麼高興的樣子,就會覺得自己應該多少有幫上別人一點忙吧。也算是相當值得做的事呦。」
「不,光靠意志力是沒有辦法的。是在看到某個人時,就突然出現在眼前的。」
「說是隔壁村的上班族。好像是因為工作趕時間,所以才會撞上的。」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三十秒。」
「要回鄉下去。」然後沼田稍微看了一眼新宿車站的方向,接著說道。「雖然是來到了東京,卻連個什麼好事也沒有。所以才要回去的。」
「兩個人在遇害之前,都有被跟蹤狂糾纏過。」
感到意外的美緒,多少有些恢復冷靜,開始觀察沼田的表情。在約會俱樂部交往的時候,印象中是很古怪。現在的沼田,則像是附體的邪魔被趕走了似的,一臉輕鬆爽朗。
來到豐島警察署前面時,美緒的行動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她打算要去見的那位刑警打來的。出乎意料的偶然,讓美緒的精神稍稍提振了一些。說不定運氣正站在自己這一邊呢。
「既然這樣的話,也只有靠自己來保護自己的身家安全了。」美緒抬頭看著眼前的六層樓公寓說道。「圭史在這邊等我。」
「而且我覺得現在,應該要一直等到巴士開出去為止才對。這樣才能確認他是不是真的要回故鄉去。」
「如果你有感覺到過意不去的話,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不知道。但是呢,我已經知道只要肯努力的話,未來是一定能夠改變的。」
但是圭史什麼也沒有說。
丟掉鈑碗的時候,美緒已經二十四歲了。一想到從今以後要做什麼的時候,就突然開始覺得後悔了,在電視裏面,那些為節目錦上添花的女藝人們,已經變得個個都比自己年輕了。來到東京之後的六年裡,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啊,一想到這裏,失去的大量時間讓她大受打發。然後,就開始被某個人跟蹤了。
察覺到對方的細心關懷,美緒說道。
圭史看著美緒,像是在問她究竟想說什麼。
「沒關係的。因為他知道我以前所做的工作。」
追查兩件殺人狂砍殺行人事件的搜查員,對著眉頭深鎖的澤木繼續說道。「兩個人都對自己的工作加以隱瞞,在這之前我們並不知情。」
「那個人就是我。」
美緒將緊張的視線,從預言者身上轉移到門口。圭史也察覺到有人來了吧,轉頭望向那邊。在那裡,終於出現了一個等待已久的人影。
「這就是答案?」
美緒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才剛剛過了晚上八點。
「你看了還不知道嗎。是刀子啊。」
美緒帶著青年,走進就在一旁百貨公司內的一家咖啡廳。窗外可以看得見毛伊石像,石像前已經看不到好惠和她男朋友的蹤影了。美緒心情沉重,重新轉頭面向桌子另一頭的那個人。
「沒有……」含糊其詞的澤木,抬起頭來看牆上的鍾。
「關於那個啊,」母親說這句話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起勁。「我跟你爸爸兩個人,現在才剛剛從警察局回來呢。」
「你剛好來到這附近嗎?」
「對不起。」
這樣一來,請求刑警至少保護她一個晚上的些許期待也落空了。對一個為了預言而膽顫心驚的女性,警察是不會去保護她的吧。可以倚靠的只有圭史而已,這麼一想,美緒突然眉頭皺成一團。如果照這樣下去的話,到了深夜十二點的時候,跟自己在一起的人就會是圭史了。
買了車票之後,美緒問道。「那麼,圭史什麼時候要說再見呢?」
美緒以沙啞的聲音問道。「那、是什麼?」
手機依然貼著耳朵,美緒開始僵硬。
「我覺得沒什麼啊。」視線往下移,圭史說道。「反正又沒有給別人添麻煩。」
「不是這件事啦,」說著,美緒降低了聲調。「我是說我從事的工作啦。」
「我也是。」
「所以說要換你出場啦。沼田要是想要妨礙我的話,你就用——」但是美緒看到了圭史白晰細弱的手腕之後,改變了戰術。「有沒有什麼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
「說的也是。」圭史點頭說道。
「你會因為違反槍炮彈藥管制條例而被捕。」
「有事嗎?」男子好像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開口打了招呼。是個聽來不像是跟蹤狂的同夥的乾脆爽快的聲音。「是有事要找沼田嗎?」
「在我所看到的景象里,你的髮型和服裝,都跟今天的一樣。」
圭史搖搖頭,小小聲地說。「會被刀子刺殺。」
美緒擔心在外面等候著她的圭史,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了生活安全課。
「就是說六個小時后,你會死掉啦。」
美緒儘可能裝得若無其事地問道。「不會想要和我交往嗎?」
「是沼田啦。」美緒害怕到背脊發冷地說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會怎樣呢?」
「我說你啊,會把自己的地址啊什麼的,很大嘴巴地告訴客人嗎?」
這個有點耳熟的名字,讓美緒挺直了身子。「是怎樣的人?」
「是我沒見過的老太太。但是,容貌跟你有幾分神似。」
站在病房裡的,那個大概是她丈夫的人,並不是自己。
那張臉並沒有朝向這邊,只是獃獃地眺望著巴士尚未進站的車道。
聽到這句話,美緒大吃一驚地低下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柔柔淡淡淺粉紅色的女用襯衫。這件衣服,是她決定要在還是二十四歲的今天穿最後一次的。當然這件事情,她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
「本名是叫做山葉圭史啦。撒謊的事情,我道歉。」
「那,圭史也是嘍。因為你會看見幻影。」
圭史點了點頭。「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應該要告訴你會比較好。」
「不要的東西啦。」
「呃,在哪裡?」圭史瞪大了眼睛。
一陣寒意掠過肩頭。不是因為對方所說的話,而是眼前的這個青年本身,讓美緒開始感覺到有點不舒服。即使如此,她還是儘可能地用平穩的口氣說話。「你要說的事情,我明白了。再見。」
還以為是怎麼了,不以為意地轉過頭去看的美緒,在看到圭史的臉之後讓她倒吸了一口氣。那張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所有的肌肉都鬆弛著,簡直就像是能劇面具般的臉。
「我這個人啊,越是陷入困境越會說笑話的。」
美緒沉默不語。在巴士乘車處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里坐下來,心不在焉地望著手錶發獃。
於是菅原就問了。「敵人是帶槍來的嗎?」
「就是這裏。」
「六小時后你將死去。」
「果然是有啊。」澤木似乎很滿意地說,並針對在被害人的生日當天所發生的兩件殺人狂砍殺路人事件,以及預知到此事的那個男子的事情做說明。「共同搜查本部認為,那個江戶川圭史,本名山葉圭史的人就是兇手。」
「明明早就知道了的,卻完全無計可施。在那之後,在她的喪禮上,我從弔唁者之中,發現了另外一個人。發現一個命中注定要死於非命的人。那個人,是我死去的女朋友的友人。我跟她說了幻影的事情,但是她並不相信我。後九-九-藏-書來那個友人也死了。」說完圭史用雙手抱頭。「幻影會成為事實。是會實現的。」
「豐島警察署啊。」
接到這樣的內線電話,澤木刑警朝著共同搜查本部走去時,是晚上的十點十分。
「胸口附近。」
「要賭多少?」雖然逞強地擠出一絲微笑來,很不安。因此,當她從銀座線的高架鐵橋下穿越而過走出南口時,心底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毛伊石像前面,看到了一臉等人模樣的立原好惠。
「二十五歲的你,已經讓我等不及了。」
從新宿車站蜿蜒而來的道路轉角上,站著一個肩上背著運動背包,看似笨拙的男子。
生日已經迫在眉睫了。走到通往車站的大馬路上,美緒攔了一輛計程車。圭史雖然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但在美緒的催促下,還是坐上車去。
「只不過?」美緒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從會議室里走出來的搜查員,提供了最新的情報。「預言她們會被殺害的人,是一個叫做山葉圭史的無業男子。是第一個案件的被害人的男友。」
「這裡有形形色|色的人呢。」眼睛看著周圍雜踏人潮的美緒,看過手錶確定了時刻之後說道。「二〇〇一年五月二十四日下午六點四十四分^現在,就在這個瞬間,也有人因為有什麼好事而正在歡天喜地吧。」
「啊!」的一聲,不自由主地叫了出來。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十點了。
「因為所謂的超能力者,就跟兩千圓紙鈔一樣稀罕嘛。」周圍的乘客好像對剛剛這句話有些責難,美緒於是降低了聲調。
美緒像是叮囑似地說完之後,圭史點了頭。
「那為什麼會說是六個小時后呢?」
美緒雖然是隱瞞住害怕地說,但對方似乎是察覺到了。
正確地說,還有六個小時又十分鐘——二字頭的前半段就要結束了。
圭史站在原地不動,有好一會兒,就這樣目送著美緒的背影離去。
「對不起。但是,我是照實說的。地點在哪裡並不清楚。是某個黑暗的地方。有人突然揮出一把刀來,你會倒下。手錶上的指針,正好指著十二點整。」
「你,是預言家還是什麼啊?」
「因為我知道我的女朋友,以及在那之後第二個被殺害的女孩,都曾經待過同一個約會俱樂部。於是,我就一個接一個地去追查在那裡工作過的女孩子。透過認識的人再去找她認識的人。就這樣,去尋找會讓我看到幻影的人。」
聽到這句話,頓時瞠目結舌。美緒長得很像她的外婆。這位外婆,現在因為腳骨折,在故鄉的醫院住院中。
「情況已經有變化了。也可以認為是純屬偶然,目前是朝著這兩條線去追查的。」刑事課的搜查員好似很厭煩般地,看了一眼剛剛正在寫的報告書。「但是,如果兩位被害人是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的話,為什麼要選生日那一天呢?」
「但是,要說是女人犯的案的話嘛,有點……」
在電車行經新宿之前,美緒一直保持沉默,重新思考著自己目前所處的奇妙狀況。被預言會在六個小時后死掉之類的,是在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會發生的事。然而,在自己眼前這位身材修長的青年,卻說中了好惠已經忘了約會的事情。不僅是如此,如果把自己目前所面臨到的麻煩——遭人跟蹤的事情——也一併加起來思量的話,不得不承認這個預言是具有可信度的。
「為什麼?」圭史問道。
澤木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圭史,把拿在手上的槍收進上衣裏面的槍套中。然後從另外一邊的內袋裡,拿出摺疊式的刀子來。
「為什麼會拿著那種東西呢?」
美緒想起來了。是下午六點出現在毛伊石像前的男子。「別開玩笑了啦。」
「就看到我快要死掉的時候的畫面?」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一定會是一段很棒的人生呢。
躺在病床上,眼看著就像是快要斷氣了的老太太。
「然後我們兩個人就說再見了嗎?」一旦年紀到了二十五歲,就突然有種會被人甩到一邊去的感覺,美緒火了。「在那之前,由我先說再見。」
「等一下。」美緒慌張了起來。「我的外婆,的確是在醫院里。但是,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才對。」
美緒無意識地摸了一下戴著手錶的左手腕。「但是,為什麼是今天晚上呢?也有可能是明天的十二點也說不定啊,不是嗎?」
「啊?」覺得出乎所料,美緒看著圭史的臉。對方的表情是很認真的。「是說你要負起責任的意思嗎?」
「防彈背心啊,只能夠把手槍的子彈彈回去,是沒辦法防範刀子的攻擊的。」
「嗯」的一聲,母親掛上了電話。
「如果要當時的資料的話,還留著呢。」澤木朝著堆放在置物柜上方的牛皮紙箱,用下巴指了一下。
馬上就要二十五。四捨五入的話就是三十。
青年追上已經邁步前行的美緒。美緒冷言冷語地說道。「那裡有個派出所哦。」
「對了,我們是要往哪裡去啊?」
沼田的視線往下移,看著腳下的柏油路。那個模樣,看來就像是個一無可取的人。他好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抬起頭來微笑。那是第一次面對著美緒所展露出來的微笑。
「關於這一點嘛,」搜查員留意了一下四周有沒有媒體的人之後,放低了音量說。
「大致上,道理還算是說得通啦。」一臉理解的模樣,圭史點頭贊同。
聽到這句話,美緒在驚訝之餘,也感覺到沼田是在說真的。這個人既不是跟蹤狂也不是殺人犯,只是都市裡的生活讓他精疲力竭,真的打算要回故鄉去了。
「是衍生語。」
「下面音響,晚上十一點五十七分三十秒。」
「我是說也有那樣的可能。」
「當初你來店裡的時候,為什麼老是指名找我呢?」
「是的。」
「兩年內,靠著父母寄來的錢盡情玩樂。之後雖然進入了一間小小的設計事務所工作,但是因為工作很無趣,一年就辭掉了。辭職后就開始打工。一開始是在便利商店之類的地方工作,但是沒多久就找到了一個相當划算的工作。」
看起來哀痛欲絕的家人們,環繞在周圍。有兒子媳婦倆。也有女兒和女婿。還有五個年齡或大或小的孫子在場。
「那我就說嘍。因為我覺得如果是紗也佳的話,應該會了解我吧。一事無成的自己所感受到的痛苦。」
走到眼前來的沼田,用缺乏高低起伏的聲音說道。「是紗也佳吧。我是沼田啦。你還記得嗎?」
「圭史有在做什麼工作嗎?」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讓你知道。」好似再也無法忍受沉默般地,圭史開口說道。「一個月前,我眼睜睜地讓我的女朋友死了。」
「要進去這裏面嗎?」抬頭看著鋼筋裸|露的建築物,圭史問道。
美緒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再見啰。」沼田拋下這句話,開始朝著敞開車門的大型巴士邁步前行。
喊了一聲「好惠!」后,對方看到了自己。美緒面帶著笑容奔向友人。「你居然會準時到,真是太難得了嘛。」

02

早就決定要把對方的話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的美緒,稍微花了點時間,才意會過來話中的含意為何。她終於停下腳步來反問。「你說什麼?」
不過這倒是很詭異的事情。就算是個跟蹤狂好了,也很難想像他會專程跑到老家所在的甲府,去襲擊外婆。
美緒吃了一驚,難道還在懷疑沼田嗎?但是,卻沒有打算要責備圭史。因為她想到自己之所以會解除對沼田的懷疑,純粹是來自於極端個人化的感傷。
正在這個時候,從房間里走出了一個年輕的男子。手臂粗壯肌肉結實的男子,並不是沼田。手上拿著垃圾袋,頭上纏著白毛巾。讓人感覺到架勢十足的身影,是個喜歡祭典的青年樣貌。
美緒和圭史,被刑警們帶到管轄警署去,接受盤問攻勢。因為知道就算是說出預言的事情,也不會被採信的,因此兩人說了除此之外的事情。女朋友慘遭殺害的圭史,就說是他個人在追查事件的真相。大致上問完事情始末,讓兩人同意配合接受從當天下午開始的調查偵訊之後,刑警們就釋放了他們。
「為什麼要叫江戶川呢?」
「嗯。醫生還很吃驚地說,以老年人來講,骨頭算是愈合得蠻快的呢。」含笑訴說的母親,問起女兒:「那,美緒你下一次是什麼時候要回來啊?外婆很想念你呢。」
「有什麼線索嗎?」
現在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那個時候人家買給她的。但是,她已經忘記買給她的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子了。
「沒有證據嗎?」陷入沉思模樣的澤木,略帶著開玩笑的口吻說道。「要是我掌握住了那個證據之類的東西的話,是不是應該可以高陞到本廳去呢?」
之後過了二十分鐘的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計程車來到位於乃木坂的辦公大樓區。周圍已經杳無人煙了。在下了車的美緒與圭史面前,有一棟還在興建中的大樓。
就在那時候,有個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們很相配呢。」在沼田這麼說的口吻里,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的疙瘩。
於是美緒加快步調,思考下一步棋要怎麼走。要是到新宿西口的巴士乘車站監視的話,就能夠知道沼田到底有沒有搭上巴士。如果,他本人沒有出現在那裡的話,那麼圭史所說的製造不在場證明的看法,應該就不會有錯了。但,就在那個時候,圭史突然停下了腳步。
「幻影?」
在高架鐵橋的陰影下,站著方才的青年。即使看到跑步過來的美緒,表情也毫無變化。彷彿他早就已經預料到她一定會回來似的。
電車駛出了新大久保站。一面眺望著高架鐵橋下亮著頭燈的車陣,美緒思索著。的確是正如圭史所言。四個月前,發現到有個以自己為目標的跟蹤狂存在時,雖然心理上是覺得有點不太舒服,但是萬萬也沒有料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殺害。如果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的確就是超乎常識的事件了。
美緒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圭史。
「預言……」澤木以詫異的表情反覆說著這句話,然後問道。「那個預言者的真實身分,已經查出來了嗎?」
圭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那種東西,我才沒有呢。」但是好惠說,她有個軍事通的男性友人。「只要去那個人那邊,也許可以借得到呢。」
美緒慌忙地看了一下手錶。「那我應該要怎麼辦才好?未來是不能夠改變的嗎?」
「為什麼?」
是個濫殺無辜的歹徒。
美緒回頭看中央鬧區。熱鬧的大街上,感覺上到處都是十幾歲女孩們的青春時光碎片,滿滿散落了一地。那是在為了尋找樂趣而四處趕場奔波時,不知不覺中從口袋裡不小心掉落出來的珍貴寶物。
因為澤木這樣問起,美緒只好回到原本的話題上。「沼田先生的地址或是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