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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作為侏儒海盜的生命

1、我作為侏儒海盜的生命

現在,黑暗第一次出現了。隨著這種黑暗到來的是一種新的感覺,迄今為止,我還從來沒有忍受過這種感覺,那就是:恐懼。
於是就發生了這樣的情況:他們純粹由於魯莽而陷入漩渦之中。他們的歌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怪聲怪叫。值得注意的是,他們不停地在水面上搜索著最有利的波浪隧道和激流,坐在桅杆頂瞭望台上的侏儒海盜在我即將消失在馬爾姆激流漩渦中的時候,通過一個微型望遠鏡發現了我。
恐懼
必須承認,我最初的思維嘗試都不太深刻。我心裏產生的第一個念頭是:餓。第二個念頭是:渴。也就是說,我貪婪的吞下了海藻麵包,急急忙忙地喝光了瓶子里的海藻汁。然後,我立刻感到肚子里有一種暖烘烘的快意在散開,就像有人在我心裏燃起一團營火似的。因此,我也就有丁某種自信 那種自信鼓勵我抓住命運,去認識這個島,那個巨大的椰樹林。這個早先的經驗像一個教誨那樣成為以後全部生活的指針:不論挑戰多麼嚴重,只要在那以前正經地飽餐一頓,任何桃戰都是比較容易戰勝的。
現在大家必須想到,這是那種在大海上可能遇到的最走投無路的情況。每一個頭腦還清醒的海員,都會繞一個大彎,避開那個叫做馬爾姆激流旋渦的地區。即使有人想去拯救我,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他將會一起被捲入海底,因為任何船隻都不會逃出那個旋渦中心。
一般來說,生命始於誕生――我的生命卻不是。至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誕生的。可能我是從波浪的泡沫中誕生的,這完全合情合理,或者是像一顆珍珠那樣從一個貝殼裡生長出來的。也許我是從天上、從一顆流星上掉下來的。
我也學習日常維修船體和修理船艙,除去船體上的海螺(他們的海藻湯的作料),在風高浪險的海峽里保持平衡,放下下救生船,拋出救生圈和坐在瞭望台上眺望等各種應急本領。一年之後,我就成了一個訓練有素的海熊,即使在狂風暴雨中也不再嘔吐。
我不能象他們那樣,不過船怪會在前面不遠處休息,一起等我。這時候他們會唱起令人恐懼的歌,那曲調聽起來是那樣另人厭惡,以至於我很慶幸自己一點也聽不懂歌詞。
在大海上特別重要的當然是導航。侏儒海盜們幾乎沒有什麼技術上的輔助手段.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羅盤。他們駕船是按照某種系統,這個系統的基礎是對波浪形狀的觀察。如果長們地仔細觀察波浪,就會認識到它們全都是不同的。雖然人們說,看起來這種波浪和另一種波浪沒有什麼區別.實際上不是這樣:每一種波浪都有一種特殊的浪峰曲線,浪峰有的陡,有的尖,有的平,有的圓,有的薄,有的厚,有的綠,有的藍,有的長,有的寬;溫度有的冷,有的暖,味道有甜咸.聲音有高有低,速度有快有慢,有的安全,有的卻有生命危險。
我也驚奇地注視著他們。
天空掛著一彎月牙,我感到驚奇。因為在船上永遠徹夜通明,它從來沒有引起我的注意、風通過棕櫚樹林里的厥類植物發出沙沙的聲響,並使它們變成一群竊竊私語的幽靈中的歹徒.它們越來越近,把我圍在中間,用纖細的手指戳我。突然,我不得不想起了船怪。
喧囂越來越響,核桃殼搖擺的越來越厲害,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早就陷入旋渦的中心。我那微不足道的小船,它也許是世界上最小的船,在一個數公里長的螺旋型旋渦里跳著舞,投降怒吼的深淵。
黑暗
我變成了侏儒海盜們特殊的生活內容。在我和他們一起生活的五年中,他們的整個生命幾乎都只圍著我轉。好像我終於給了他們https://read.99csw.com荒誕的生活某種意義似的。他們令人感動地給我講述他們所知道的關於掠奪和海盜生活的一切。他們整天給我唱那些可怕的海盜之歌,整天詛咒,無論是在升起骷髏旗的時候,還是在製作小紙牌的時候,都是那樣。有一次,他們為了使我高興.要搶一條船給我,而那條船至少比他們的船大一千倍。那天,我學到了一切人們必須知道的關於失敗的常識。
就在那個瞬間,我第一次聽到了侏儒海盜們可怕的歌聲。
那時候,我經常參加他們的聚會,傾聽侏儒海盜們了不起的吹噓。當然我樂意承認,這種天花亂墜的描寫和豐富的幻想對我是有影響的。我向他們學到的東西是一種無害的、在緊急情況下說出的謊話,在本質上常常比真實更令人激動。也就是說,好像謊話給真實披上一件更美麗的外衣。
人們可以說討厭吃海藻,如果他願意這樣說的話。但海藻含有小藍熊生長所需要的一切維生素和物質,也許甚至更多。因此我長得很快,不僅我自己感覺到了。不久,連侏儒海盜們也感到害怕了。起初,我比我的救命恩人還小,但一年之後,我就長得和他們一樣大了、兩年之後,我就長得高出了他們一倍,四年之後,我就比他們五個加在一起還高了。
它是從世界七大洋最怪異的、最危險的和最喧囂的旋渦中產生的――我不知道,那就是馬爾姆激流,我躺在一個小核桃殼裡,在那上面搖來晃去。對我來說,那只是一種猛烈喧囂的水聲。也許我當時想的是(假如已經可以稱之為思想的話):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赤條條的躺在一個核桃殼裡,向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的地方擺去大概是再自然不過了。
可以想象,這樣飛快地成長對於生來矮小的海盜們來說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他們對於一切高大的生靈有一種天然的不信任。五年之後,我在船上變得那麼高,身體變得那麼重,使他們的船隻隨時都有沉下去的危險。
海員的手藝
1、我作為侏儒海盜的生命
現在,我的小核桃殼仍然在滴溜溜的打轉,以華爾茲舞曲的節拍跳著舞,迎著旋渦,投入大洋咕嚕做響的咽喉。可是,我卻只顧觀察天空旋轉的星星,著迷的偷聽著馬爾姆激流旋渦的聲響,絲毫沒有想到任何兇險。
對侏儒海盜們來說,沒有什麼比無聊更糟糕的了。一旦他們當中的某一個哪怕僅僅感到有一點點兒無聊。他便會感到那是一種折磨,心裏就會非常難受。他會又嘆息又呻|吟,並舉起他們帶鉤子的小手威脅天空,拉扯自己的頭髮,有時候甚至會撕破自己的衣服。可是,這隻能使一切變得更糟糕,因為過後,他會在更衣室里悲嘆在瓜上的口子,抱怨命運怎麼把悲劇都傾瀉在他的頭上。在大海上,由於無聊常常光顧每一條船,所以侏儒海盜們總是不斷地長吁短嘆和呻|吟。如果不是在嘆息就是在吹噓。如果既不嘆息,又不吹噓,那他們就會怪聲怪氣地唱他們的海盜之歌。我就是在這種氣氛里長大的。
當黑暗侵人我的身體井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時候,那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肥胖的綠色棕櫚樹剛才還在風中悠閑地搖曳.現在忽然變成漆黑的晃動著的巨大身影,揮動著巨大的手掌,發出可伯的信息。
人們可以根據它們的面貌很準確地判斷出他所在的地方是否有深潭,有沒有看不見的沙灘或者珊瑚礁,是在陸地附近還是在公海上,或者處在一個潛伏的暗流中,甚至可以確定水裡是否有大鯊魚,或者僅僅是一些青魚。如果有大鯊魚,波浪會輕輕地顫抖。
因為他們從來得不到獵獲物,所以他們不得不主要靠海藻或read.99csw.com者魚來充饑,吃那些他們能吃的東西,如小魚或者小蝦之類。即使在最緊急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吃浮游生物。侏儒海盜沒有手.代替手的是小鐵鉤,他們的腿也不是真正的腿.而是木頭做的。此外,我看見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不戴護眼罩的。起初我想,大概他們的眼睛在勇敢搶奪時受了傷,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連同他們的鬍子和帽子。
教授阿卜杜 納赫蒂博士編
樹林墓地
接著到來的是夜晚和黑暗。
叫苦、吹噓和海盜之歌
然後,我安靜下來。眼淚哭幹了,抽泣的波浪也平靜下來了。一種鎮靜的溫暖和疲倦的感覺壓倒了我。我甚至還有勇氣睜開眼並且盯著船怪的臉看。他們漂浮在我的周圍,圍成半圓,六個或者七個幽靈似的光組成嗡嗡的形體。他們的胳膊和手搖晃著,像撒了氣的自行車車胎那樣垂掛著。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幾乎像被感動了似的,然後,他們就開始拍起手來。
海藻
就這樣.我們逃脫了馬爾姆激流漩渦。我已經說過,當時我對漩渦的危險性還一無所知――知道其危險性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我所能記錄下來的是,泊泊的流水聲越來越弱,諸如海盜們也不再那麼激功了。終於,形勢大大地鬆弛下來,他們聚集在我身邊,鬆開綁著我的繩索,驚奇地看著我。
侏儒海盜是查莫寧海洋的統治者。當然沒有人知道他們,因為他們那樣小,以至於任何人也不能發現他們。對他們來說,無論多高的波浪,無論多猛的風暴,無論多麼可怕的旋渦,好象都不在話下似的。在一切航海者中他們膽子最大,他們持續不斷的尋找挑戰,甚至也要向最兇猛的自然力證明自己的航海能力。他們想證明,只有他們超凡的航海能力才能夠與馬爾姆激流旋渦相匹敵。
侏儒海盜
黑暗――至今我還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侏儒海盜們那裡,永遠是明亮的,即使在夜裡也是那樣。一到晚上,船上就點起明亮的燈。侏儒海盜們的船隻在夜晚始終是一個小小的轟動。看起來就像一個微型的教堂節日盛典.包括音響效果。也就是說,侏儒海盜們對黑暗有一種特殊的恐懼。他們以為夜晚可能是船怪的時間,他們來,為的是要吃掉骯海者的靈魂。而那些船怪,只能用明亮的光和儘可能大的聲響才能嚇跑。侏儒海盜們照亮他們的船,不僅用燈寵、火把、彩色的發光鏈,而且一個接一個向天空持續不斷地發射信號火箭並高聲唱歌、叫喊和用鐵鎚敲打鐵盆等等,以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讓大家夜裡誰也甭想合眼。他們白天睡覺。所以,我們從來沒有受到過船怪的騷擾。
我一點兒也不想美化他們:船怪們的確面目可憎。他們行走時那種黏糊糊的樣子,如果被他們觸摸的話,會有輕微觸電般的感覺;他們的高嗓門,那種唱歌一樣的聲音,尤其是他們那種可疑的看著無助的人受驚時開心的樣于,都十分可惡。除此之外,他們渾身還散發著一種朽木頭的氣味,那種氣味像河一樣流動(這和他們睡覺的習慣有關),更令人噁心的是他們吃的東西。關於這個還是以後再說吧。
在海員的生話中,是重要的東西之一就是繩結。這裏指的不是用來測量行船速度的繩結,我指的是用一種麻繩可以打出各種形狀的繩結。我學會了打723種不同的結,直到今天我仍然記得清清楚楚。我(當然)會打簡單的海員結,但我也會打侏儒海盜的雙圍裙結、風暴領結和鵝脖索、九九藏書船怪的繩索,甚至雙戈爾迪之結,我會結纏繞的紅翅雀.像結八重環的章自領帶一樣好,我用亞麻結馬尼拉纜索,我甚至能夠蒙起眼睛把兩條鱔魚結複雜地纏繞在一起,使它們一輩子再也不能分開。我就這樣變成了侏儒海盜船上的結繩大師,只要有人需要一種繩結,他們就會來找我。我能把維結結成一條魚,而且,假如必須的話,在絕對緊急情況下,甚至能把一個繩結打到另一個繩結里。
也就是說,每一種波浪都有自己的結構,自己的面孔,甚至可以說,它們頭上都有一種自己的髮型。人們通過它們的形狀區別它們,這也就是所謂的波浪的起伏。南方的水,波浪的起伏懶洋洋,搖擺擺,北方大海波浪卻因為寒冷和危險而顯得緊繃繃,凍成大塊大塊的浮冰。夏威夷的波浪看起來像按照倫巴舞的節拍起舞,蘇格蘭的波浪則排成長列,好像在極其動聽的風笛音樂伴奏下行軍。如果深入地研究波浪,就會知道,什麼樣的波浪喜歡在什麼地方逗留、比如說綠色的快樂的漣漪待在熱帶淺淺的池塘里,黝暗的多淤泥的波浪在海岸邊,尤其是在河流匯合處,高而且藍的波浪多在又冷又深的大海等等。
最初的眼淚
他們在我前面滑進樹林,像綠光閃閃的水蛇那樣靈巧地繞過各種障礙。如果障礙太高太大,比如一塊巨大的岩石或者一棵倒下的猛獁樹,他們就哧溜一聲徑直從那個障礙中間穿過去,好像它不比霧更濃密似的。
侏儒海盜,正如這個名宇已經道出的那樣,他們身材相當矮小。十厘米的侏儒海盜在他們當中就算是巨人了。侏儒梅盜在大海上駕駛的是一種很小的船。他們總是在尋找著某種足夠小的能夠奪取的東西。這種事很少發生。本來永遠不會發生。為了說明真相:在整個航海史上沒有一艘船被侏儒海盜掠奪過,連一艘用槳划的船也沒有被掠奪過。有時候,侏儒海盜也攻擊更大的船隻,甚至海上巨輪,那大都是出於絕望。一般說來,他們的努力從來都是不易發覺的。這些微小的海盜將他們的小鐵爪鉤進大船的木頭上,然後就被拖走,直到他們最終放棄為止。或者。他們發射自己的小炮彈,他們的射擊永遠達不到目標――幾米之外便撲通一聲,徒然地掉進海里。
當我赤身露體、孤零零地坐在一個寂寞的荒島上時,我第一次想到自己的處境。確實,這也完全是我第一次考慮問題,因為我在諸如海盜船上那無休無止的吵嚷氣氛中,從來也沒有產生過一個明確的想法。
侏儒海盜:他們天性和善,或者,也許正因為如此,侏儒海盜很喜歡表現出嗜殺成性、表面粗野的樣子,但他們心地並不壞。他們喜歡說大話,尤其是涉及到成功的海盜航行為肥美的獵獲物。幾乎可以說.他們就喜歡吹牛。如果有兩個侏儒海盜碰到一起(這在一艘滿是侏儒海盜的船上時時都會發生)。他們就會面對面地擺出一副誇張的姿態,數起商船的數目,說那些商船被他們鑽透沉入海底。他們還吹噓說,有許多無辜的水手被他們無情地翻入海中或者被他們趕到甲板上去。這時候,他們會一邊說一邊喝魯姆酒,那是一種用海藻和甜菜製成的飲料,會使那些誨盜的幻想更加火熱地燃燒起來,雖然那種酒根本不含酒精,但也會很快地使他們舌頭髮硬、侏儒海盜們沒有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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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怪:船怪屬於那些所謂的一般被詛咒的種群(可以比較的有:森林蜘蛛精、鮑老克,查莫寧及其周邊地區的生物也將被算入他們一夥),他們的主要生活內容就是在同時代生靈中散布恐懼,此外以各種形式製造事端,破壞杜會的和諧並減少生靈們生活的快樂。船怪們的外read.99csw•com表令人厭惡,甚至嚇人,他們出現時大都成群結隊,發出令人害怕的聲響,唱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歌曲,喜歡儘可能地出現在那些沒有抵抗能力的生靈中間,看著他們的不適感到開心。
奇特的誕生
泡沫涌到船上,船時而傾斜,時而立起,甚至多次潛入水下,但卻沒有沉沒。我第一次喝了口海水,必須承認,味道並不壞。我們在波浪的隧道中滑行,在泡沫的山上賓士.一會兒被拋上天空,一會見被壓到浪底。海盜船被巨大的波浪拋來拋去,被抽打著耳光,被推推搡搡,被波浪吐出的泡沫淹沒。儘管如此,侏儒海盜們並沒有迷失方向。他們對著大海叫喊,還之以唾沫,並用他們的鐵爪頑強地向波浪刺去。他們會以閃電般的速度散開,爬上桅杆,收起風帆,轉瞬之間又把它展開。他們對大海的每一種運動,每一股微風,船的每一個波動都會做出反應.甚至立刻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幹什麼。沒有人發布命令,人人平等。他們齊心協力,終於頑強地戰勝了兇猛的海洋。我充滿驚異地觀看著他們繁忙地工作,當然,那時候我被他們系在桅杆上。
如果人們像保德海盜那樣小(當時我也一樣),那麼他就生活在另一個時代里。任何時候,誰要是想用手捉住 只蒼蠅,誰就會知道,對他來說,這個微小的生物,其速度和靈活性具有絕對的優勢。在蒼蠅看未,我們的運動像放慢鏡頭那樣,對它們來說,躲過我們的動作並從我們手中逃脫是很容易的事情。侏儒海盜就很像它們。對一艘平常的大船來說是一個湍急的水流,對他們來說就像天真的漩渦。一個巨浪對我們來說會分解成許多可以舒舒服服穿過的小小浪花。像颶風席捲一個城市同時能將最高人的房屋颳倒、而一個小小的蜘蛛網卻能安然存在那樣,那可怕的急流漩渦也不會對我們有什麼損害。保護我們的就是因為我們小。
獨自在椰子樹下
此外。我僅僅靠觀察和幫忙使學會了海員們的手藝.從提錨、塞縫到拉緊纜繩。那是從刷洗甲板開始的。可能刷洗甲板是一門很高的手藝,要把甲板刷得鋥亮,直到木頭上的每一個貪食的細菌都看得見為止,但也不能刷得太滑,這樣人站在上面才安穩(對侏儒海盜們的細木頭腿來說尤其重要)。軟肥皂攙流沙是刷洗甲板理想的擦洗材料;肥皂用來清除細菌,流沙使甲板不滑、我在風中學會了掌帆,有風時帆要拉緊,岡平浪靜的時候任由風帆下垂,我學會了利用日常的微風,搶風轉變航向,在陰冷的大海上掉頭和在航行中完全停住。(這是一種只有侏儒海盜們才掌握的技巧.為的是避免在公海上與更大的魚撞到一起。這種事發生在他們遇到鱈魚的時候。)
當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時我簡直完全精疲力盡了,我身上沾滿了樹葉、荊棘和小樹枝。那是森林之中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百棵巨大的猛獁樹,樹都已經腐朽。一座大樹林的墓地,這裏住著成百上千的船怪。這裏就是我的又一個家。
他們說的話和他們唱的歌,我一句也不懂,可是我很快地就理解了,他們要求我跟他們走。我覺得,我現在處於這樣一種情況,還是跟他們去為好,誰知道我自己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不管怎麼說,也許他們會用得著我。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我是作為一個棄嬰被拋進大海里的。我最初的記憶是,我漂浮在陰冷的大海上,赤條條、孤零零地躺在一個核桃殼裡,因為我當初很小很小。我還記得那種在很遠的地方就能聽到的喧囂。那是一種很大的雜訊。人們小的時候,常常傾向於過高的估計一切,單今天我知道,九_九_藏_書那確實是世界上最大的聲響。
我試圖將這種念頭壓下去,但是不行。找鬧不出侏儒海盜們那樣歇斯底里的聲響,也不會像他們那佯叫喊,尤其是沒有他們那些過於浪費的燈光。光可以嚇退船怪。我年輕的生命走進了絕對的低谷:被剝得精光,赤條條、孤零零的,處在一個陰森森的陌生的樹林里,心中充滿恐懼。突然,我看到棕櫚樹榦之間有一點兒很不安的燈光。綠色的光,像蛇一樣,起初很遠,可是來得卻很快、同時還發出一種很響的嗡嗡聲,像通常的電器發出的聲響,有時候還發出-種空洞的咯咯的笑聲,像一種坐在井穴里的長角的怪物。大概這就是船怪報到來了,這是我從侏儒海盜那裡知道的。

引自《查莫寧及其周邊地區的奇迹、種群和怪異現象百科全書》

教授阿卜杜 納赫蒂博士編

繩結
即使我當時不明白,什德海盜們所做的也還是推一正確的。有一天,他們把我放到一個小島上。我相信,對他們來說,這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他們給了我一瓶海藻汁和一塊海藻麵包作為乾糧.然後他們便一邊嘆息一邊抱怨著向夕陽西下的地方駛去。他們知道,沒有我,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加無聊。
是的,本來這裏只有船怪們沒有別的生靈,但儘管如此我還是跟他們走了。除了跟他們走之外我還能幹什麼呢?
對我來說這太過分了、我感覺到有-股熱流在我的腦袋裡直往上涌。我的眼睛、嘴巴和鼻于里充滿了那種東西,除了向這種內部的壓力屈服之外,我不能做任河別的:我哭了。在我的生活中這是第-次!大顆的咸乎乎的眼淚流進我的手裡,我的鼻涕滴滴噠噠往下淌,我的整個身體隨著我的抽泣有節奏地顫抖著。現在別的一切都無所謂了。包圍著我的船怪、黑暗和恐懼――在這種劇烈的感情的爆發麵前一切都變成了第二位的了。我嚎哭,我抽泣,踢蹬著小腿,哭喊得靈魂都要從身體里跑出來了。我的眼淚像兩條小瀑布似的流進我的皮毛里,直哭得我像一塊濕淋淋的抹布。最後我完全虛脫了。
應該知道的關於波浪的知識
引自《查莫寧及其周邊地區的奇迹、種群和怪異現象百科全書》
侏儒海盜們給我的豐富食物主要是海藻類和小魚。他們認識400種配料,從「自然海藻』到非常複雜的蛋奶酥.我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今天我對海藻的厭惡可能就與侏儒海盜們的飲食習慣有關。
那是一種雙重幸運的安排.我萬萬沒有想到會被侏儒海盜們發現,因為,在一般的情況下,任何正常大小的人可能都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們把我撈到船上.給我裹上防水服,井且用很粗的纜繩把我捆在桅杆上。對我來說,當時那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可那是為了我的安全。與此同時,他們仍然理所當然地和大自然進行著英勇的戰鬥。他們像松鼠一樣在桅杆上爬上爬下,一會兒揚起風帆,一會兒又收起來,快得令人看著都感到頭暈目眩。為了使船保持平衡,他們像大人一樣。一會兒跳到左舷,一會兒跳到右航,一會兒跳到船頭,一會兒又跳到船尾。舀水時,他們消失在船艙里,接著會提著滿滿的水桶走上來,跳過艙口.在纜繩邊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他們一直忙碌著,不時地轉動舵輪,互相呼喊著;有時又一起弔掛在一個大船帆上,想使它更快地展開,然後又收起纜繩,同時,一刻也沒有忘記唱他們的海盜之歌。 甚至還記得,他們當中還有一個同時在不停地刨著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