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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壬術

六壬術

田于源聽了,更是仰慕,問能不能學這種秘術?顧草衣說田于源不是此道中人。田于源聽了很是失望,但顧草衣說他與田于源會有三面之緣,現在只是第一次,將來還會有兩次。田于源問什麼時候會再碰到,顧草衣卻不說。
清人田于源《青苔夕照堂筆記》里有這樣一個故事:田于源少年時,游北京白雲觀的燕九廟會,看見有個卦攤。攤主懸幟叫顧草衣,算的是六壬課。六壬,就是易占算卦。按古法,易占是用蓍草,取五十根,一根不用,實際用四十九根,以此得出卦象。由於這種佔法相當繁複,因此後來出現了一種簡便的「以錢代蓍」法,據說由戰國的鬼谷子首創。但其實是漢代京房設立的,故亦稱「京房筮」,方法是用三個錢幣擲六次,舊時算卦多用此法。
這時外面卻有人叫了起來,原來夥計一早開門,發現院子里有個人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手裡還拿了把刀子。一問,原read•99csw.com來是個小偷。這小偷白天見田于源身邊帶了不少錢,晚上便來偷東西,拿刀是不惜殺人滅口的意思。沒想到,摸進房后發現竟是一片密密的森林,他怕了起來,跑了一整夜,可怎麼都跑不出去,反而累得精疲力竭。夥計自然當這小偷是瘋了,不由分說送官府究辦。田于源卻明白這肯定是顧草衣玩的花樣,便去道謝。顧草衣卻只是笑了笑說:「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田于源問他,怎麼知道那小偷會來,顧草衣說白天算卦時他就已算到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和田于源同宿一家客棧其實並非偶然。
《閱微草堂筆記》里也有這樣一個故事:吳三桂兵變,有個精於六壬術的術士要去投靠,住店時遇到另一人,也要去投靠吳三桂。晚上,那人睡在西牆下,術士說:「你怎麼睡這裏?今晚亥時這牆要倒。」那人卻笑了笑說:「你的六壬術未精,亥時九九藏書這牆要倒,卻是向外倒的。」到了亥時,牆果然向外倒了。但紀曉嵐聽了后,說這準是附會,這兩人算得這麼准,怎麼沒算出來吳三桂會失敗?紀昀這話駁得狠,不過現實也並不總是那麼一板一眼,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也大有人在,歷代皆然。
田于源極為吃驚,便請求顧草衣不要濫殺無辜。顧草衣也答應了,卻說要借一步說話。田于源《水滸傳》看多了,擔心顧草衣會讓自己上山落草,心想這個萬萬不能從。但顧草衣和他到了僻靜之處,卻突然倒身下拜。田于源更是吃驚,問他為什麼,顧草衣說:「田先生,可記得在下昔年曾說與你有三面之緣嗎?」田于源點點頭說記得。顧草衣說:「這是第二次。第三次與君相見,就是十幾年後在徽州城頭了。屆時,請田先生不要忘了今日之情,為我收拾殘局。」徽州是今天的黃山市,古時稱新都郡、新安郡、歙州,宋徽宗宣和三年,改名九-九-藏-書為徽州。田于源是江西人,家鄉離那兒不算遠,但還沒去過。他不知道顧草衣為什麼算到那麼遠,十多年後到底如何,他自己都說不清。但聽顧草衣這樣一說,他便含糊答應了。要走時,顧草衣摸出了一袋銀兩送他,田于源不要。顧草衣卻說,這是他當初賣卦所得,不沾血腥,也是為了將來所用,於是田于源收下了。
過了幾年,田于源因為屢試不第,失意而歸。當時是與一夥行商一同上路,經過一座山時,突然從山上衝下一夥強人。這伙強人極是兇狠,將商人請的鏢客殺了個乾淨。田于源只道要受池魚之災,正嚇得魂不附體,卻聽山後傳來了一陣鈴聲,一個人騎了匹驢子轉出來。一聽這鈴聲,強盜頭子說,大頭領來了,相互說今天為什麼大頭領要親自下山。
算卦是「巾、皮、彩、掛」這江湖四大行的第一行,向來不脫江湖氣。但顧草衣卻不吆喝,他相貌清雋,談吐也雅緻。田于源見九_九_藏_書這算命人頗為不俗,便去算了一卦。顧草衣算出來的大多有驗,待看他寫的卦單,更是一手宋徽宗的瘦金體書法。這讓田于源大為吃驚,問他既然有此才學,看樣子也是士人出身,為什麼不去應舉子業,而要流落江湖?顧草衣卻只是笑笑,說:「人各有志。」
過了十多年,田于源一直做幕客。有一年,主人要到徽州做官,問他可願同去,田于源一聽「徽州」二字,想起了當初顧草衣之約,便答應下來。到了徽州城外,在辦理和前任官員的交接時,府吏說,還有一樁處斬謀反的江洋大盜的案子剛了結,尚未上解。田于源問是哪個江洋大盜膽子這麼大,那府吏指了指城頭,說:「頭還懸在城門口呢。」田于源抬頭一看,那正是顧草衣的頭顱,他這才明白,顧草衣當年所說的三面之緣以及一拜的用意。於是收殮了顧草衣的屍身,等首級號令已畢后一同下葬。花去的銀兩算了算,正符合當初顧草衣所送之https://read.99csw•com數。再察看卷宗,卻是顧草衣與海賊密謀,要復興明室。他不勝欷歔,心想:顧草衣的六壬術如此神奇,難道就算不出自己圖謀的終究會失敗嗎?
到了晚間投宿客棧,田于源意外地發現,那顧草衣居然與他借宿同一家客棧,便邀他過來小酌。喝了幾杯酒,天色已晚,顧草衣便告辭回了自己房中。到了夜半,田于源迷迷糊糊中聽得房裡有聲音,但馬上又消失了,他以為是老鼠,也沒在意。等天一亮,顧草衣卻敲門要進來,田于源開了門,顧草衣笑著說:「昨晚睡得可好?」田于源說睡得很好,顧草衣便沒再說什麼,只是從桌子的底下撕下一張黃表紙。
這時那騎驢之人到了近前,田于源見那些強盜全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口中所稱卻是「顧先生」。那大頭領笑著說:「田先生別來無恙?讓您受驚了。」田于源定睛一看,竟是當年的顧草衣。他衣著依舊,但在這些綠林豪客中間,舉手投足卻有著一種威嚴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