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因 解體肖像

第七因 解體肖像

指出那一點的是麻紀子還是亞紀子?千曉一時間迷惘地交互打量著兩人,但轉念一想,是誰都無所謂。
「沒有。」
「管理員那裡有電話啊!假如有找我的電話,他會叫我去接……」
「但不見得今後也會一直活蹦亂跳下去啊!說不定在我們談話時,她就……」
「我說過了啊!兼松死後開始的。」
「兼松過世的事件呢?我是問,他是什麼時候偶遇萬裡子的?」
亞紀子知道的只有這些。她老是匠哥、匠哥地稱呼,其實就連他的本名匠千曉都不知道;對她而言,千曉就只是個肯笑著陪自己開惡劣玩笑的咖啡店大哥哥而已。
「大家都覺得說了也無濟於事,而且要是被發現自己告密,一定會招來白眼。」
「她們啊,」亞紀子的語氣依舊辛辣。「就抓住了男孩子的這種心理做生意!」
「唔……」千曉將飯後的咖啡放到兩人眼前,盤起了手臂。「我是覺得這個姓島岡的女孩也挺漂亮的啊!」
「那就是二月了。萬裡子的海報是什麼時候貼出來的?」
千曉陷入思索,沉默盤踞了片刻,彷彿阻斷了空氣的流動。「……這個答案,我能保留到最後嗎?」
「聯誼……咦?中介所?」
「我記得是過了年不久后,」麻紀子徵求亞紀子的贊同:「對吧?」
「不……呢……」
「我聲明在先,」抬起眼來的麻紀子帶著討好的神情。「我可沒參加那個企劃。不過就結果而言,萬裡子是經過我的介紹才幫忙舉辦那個聯誼中介所活動……正確地說,是以萬裡子為中心舉辦的。」
「咦?」亞紀子似乎相當期待今天的菜色,她失望的程度教一旁的麻紀子也不禁笑了出來。「已經賣完了?怎麼會!還不到三點耶!」
「那企業也不會說的吧?畢竟得保護個人隱私——」
「對,在十一月。」
「嗯……其實……」
「我叫麻紀子。很抱歉,」對千曉低頭道歉的她,雖然和妹妹生得一樣臉孔,卻有某種超齡的恬淡氣氛。「我們從沒這樣惡作劇過,只是亞紀子說你看了一定會高興,才……她甚至要我穿一樣的衣服呢!」
「嚇了我一跳,」千曉宛若哭泣的小孩一般,以雙手揉著雙眼。「竟然有兩個小菅!」
「秋陽啊?」千曉說起校名,活像是喊自己家人的名字一樣。或許是因為他有朋友在秋陽女中,又或許是因為那是縣內有名的貴族學校,令他對雙胞胎頗感驚嘆而已。「你們是那所學校出身的啊?我現在才知道。」
「原來如此。」幾乎就在千曉點頭的同一時間,門上的鈴鐺響了,兩個看似上班族的男人走了進來。千曉在端水和濕毛巾到他們的座位之前,先對雙胞胎留下一句:「不必擔心。不,或許不是完全不必擔心,但萬裡子至少沒有被殺的危險。」
「你漏掉了最重要的部分。」
「萬裡子自己對朋友們大肆宣傳的。」麻紀子慌忙補充道:「但當時萬裡子還不知道兼松死了,才滿不在乎地說出這件事,不過,等她從新聞得知兼松死了,就沒再提了……」
「她的頭部被刀子……」
「挖頭事件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生的?」
「男生們一定也很生氣吧!」麻紀子似乎已無心介意妹妹的冷笑,只是自嘲地嘆息:「當然,事後並沒有男生們找上門來抗議,只要回一句:『因為沒人報名啊!』就解決了。」
「所以我才要問你是什麼企圖啊!」
「咦?」
「安槻女大的學生,已經有固定的聯誼管道了;不管是和安槻大學、醫學院或工科大學,都互通往來。我這說法可能有點奇怪,但想找帥哥,實在沒必要特地開拓新管道。大家都知道會找上聯誼中介所的男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就是因為平時沒女人緣,才會上那種攤位的當。當然,假如看了照片,或許會有女孩對個人產生興趣,但到時肯定會被大家嘲笑:『竟然特地去撿人家挑剩的,有夠笨!』所以沒人會去看那些貼出來的名單。」
「咦?」八卦洪流正要從喉嚨間傾瀉而出的雙胞胎,宛如被點了穴道似地渾身僵硬。「呢,這……」
「就是這樣。萬裡子幫忙辦的活動,就是聯誼中介所。」
「亞紀,你真是的。」小菅麻紀子一面對千曉行注目禮,一面撩動及肩長發。「太孩子氣了。」
「匠哥……」看到千曉此刻的臉,兩姐妹找不到語言表達此刻的情感。
「是嗎?這種事沒人說得准吧?」
「咦?」
「可是,兼松的媽媽……」
「就是把男生們的照片和參加者名單一起刊登。光看名字和大學名稱,女孩子不見得會想和你聯誼;這時候,假如附上照片,就能成為女孩子的判斷依據,比較有利——被這麼一說,哪個男生會拒絕?每個人都read.99csw.com掏出三百元,用拍立得拍照。」
「你們剛才說知道犯人是誰?」
「雖然嘴上說想殺人,實際上卻沒那麼輕易下得了手,所以她選擇傷害海報中的萬裡子來泄恨。也因此,才有那麼深的怨念,讓她把多達幾十張的海報一張張地挖洞……」
「我連自己學校的校慶都沒去啦!」千曉滿臉歉意地抓了抓腦袋。「不過,假如我去了,應該也一樣是為了接近女孩子吧!」
「你們剛剛說是去年的校慶,是去年秋天嗎?」
「那種事?是什麼事啊?」
「犯人……你是指挖掉海報頭部的犯人?」
「他說,」千曉做出轉動柏青哥電動轉盤的動作。「要去逍遙一下。」
「什麼叫『還留著』?」千曉一面將剛出爐的義大利肉醬面端到兩人面前,一面反問;雙胞胎的語氣突然變得憂鬱,也令他有些好奇。「這棟大樓才剛落成吧?我聽說最近才剛剛開始分戶出售咧!」
「我記得你說過你一個人住在公寓?」
「你的住處有電話嗎?」
「這又是為了什麼?」千曉一面擦手,一面上前端詳起海報來。「這個構圖有什麼問題嗎?」
「這麼說,」千曉以抹布擦拭碗盤的動作稍微緩慢下來。「犯人針對的,並非『天際視野』或南建設公司嘍?」
「哦!」千曉又再度觀看模特兒;她的虎牙相當醒目,眼尾有些上翹,生得頗為妖艷,有點像某個有名的主播。「她被選去當父親的廣告模特兒啊?」
「逃過一劫?」
「萬裡子又是什麼時候確定成為模特兒的?」
「貼在街頭巷尾的所有海報全都單單挖去頭部,這怨念可是很深的。她執著于那一點,表示她不只想破壞海報而已,而是別有企圖——這麼想才對吧?」
「這些朋友沒把島岡萬裡子的事告訴警察嗎?」
麻紀子與亞紀子一言不發,她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突破了共犯意識的層次,流露出明顯的愧疚之色。
「拜託!」麻紀子以毛髮都要為之倒豎的勁道往後仰。「別鬧了,亞紀,你真的很愛開這種惡劣的玩笑耶!說什麼殺人預告……」
「誰叫你要把時間浪費在改變我的髮型……」麻紀子出言嘲諷。「浪費在這種蠢事上,活該!」
「『總有一天你真正的腦袋也會變成這樣』的意思……」
「所以實際成本就只有照片錢啊?假如人數夠多,這生意的投資報酬率還挺高的。」
「蓋這棟大樓的……呢,叫做南建設公司吧?他們公關部門的人是老闆的朋友,拜託老闆貼在店裡幫忙宣傳;他們蓋了這麼豪華的大樓卻賣得不好,正傷腦筋。」
「頭部?」聽完了雙胞胎猶如環繞音響般的交互說明后,千曉相當驚訝。「這還真是……該怎麼說呢?惡劣啊!」
「說不定她就是從海報著手調查萬裡子的呢!她可以去問南建設公司。」
「應該有好幾十張吧!不,說不定還不止幾十張。對每一張都下手,而且只割走頭部,感覺上不像是普通的惡作劇啊!」
「什麼意思?」
「匠哥,你好。」亞紀子一如既往地坐到櫃檯前,又催促隨後進門的同伴入座;她的臉上仍然帶著狡黠的笑容,彷彿是只吞了老鼠的貓。「怎麼了?你的表情好像活見鬼了。」
「太棒了,我十分滿意。」
「我有件事想先問問你們兩個,」雙胞胎一左一右地徵求意見,讓千曉頗為困擾地抓了抓鼻頭。「可以嗎?」
兩姐妹的臉滿是羞愧之色。
「我說過不會責怪你們啦,記得要多來店裡哦。」千曉示意居酒屋老闆娘繼續上酒。
「知道兼松被圍毆致死,萬裡子大為驚慌失措;雖然原因是她自己造成的,但她卻覺得自己沒錯,不想趟這渾水。幸好兼松以為自己是安槻女大的學生,就算他曾對家人提及自己的事,也只是把自己當成『安槻女大的學生』來談論,警方不會找上自己,可以暫且安心;但是她卻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就是『天際視野』的宣傳海報。街上泛濫著自己的臉孔;假如兼松家人完全不認得自己的臉還好,但若是像剛才說的一樣——」
「該不會……死了吧?」
「為何只有萬裡子的頭部被挖下?理由便是這個。就像亞紀子之前說的,如果是為了泄憤或是警告,更有效方法還有好多種。那麼拋開先入為主的觀點,單純的看待這件事,答案就出來了——海報頭部被挖下,代表看不見模特的臉;只要看不見臉就好,犯人就是這麼希望的。只要看不見臉,兼松的媽媽就算拿到照片,或是當時曾有人目睹萬裡子與兼松碰頭,也無法順著海報調查到萬裡子。兇手就是這麼判斷的。」
「那就沒問題。」亞紀子哈哈笑了幾聲,硬是把問題帶過。「https://read.99csw.com吶,姐!應該可以和匠哥說吧?」
「剛才這裏可是戰場啊!」千曉環顧現在已無其他客人的店內。「也有很多常客沒吃到今日的特餐。」
麻紀子與亞紀子雖然驚訝,卻不顯得特別意外;或許是因為深知萬裡子的個性,比千曉本人更容易接受他的假設吧!
「新海報沒被惡作劇嗎?」
「咦?」雖然沒自信保守秘密,但千曉仍對這類話題感興趣。「什麼事情?」
「咦?」
「真的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千曉將濕巾及水放到兩人面前,又是連聲讚歎。「以前我們班上也有對雙胞胎兄弟,可是沒長得這麼像。」
「萬裡子她覺得自己沒錯,就算就錯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所以她也不正面交鋒,卻大叫兼松是色狼,向周圍的人求救。假如兼松這時立即逃走,也就沒事了,但他當時卻正義感大發,不肯退讓。這時候,有一群高中生把萬裡子的話當真,跑來阻止了他……」
「你想說什麼?」
「真傻,為了這種事計較。」麻紀子一臉鬱悶。「讀秋陽二專,在本地企業的就業率比讀大學還高得多耶!至少就女孩子來說是這樣的。」
「因為兼松敦子應該不知道害死兒子的女人是島岡萬裡子。」
「對了,老闆呢?」
「應該比學校還要容易。要是打電話到學校,叫他們告訴你某個學生的聯繫方式,他們絕不會說的吧?就算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校方也只會幫你聯繫對方,再讓對方來找你。因為學校得保護學生不受直銷或者各種推銷騷擾。」
「咦……?」
「這些事情,」麻紀子打斷戰戰兢兢地開口的亞紀子,態度粗魯得不像她。「絕對、絕對不能和別人說——」
「所以他們就把這張海報回收,重印了新版本;這次沒有模特兒,只印了大大的大樓圖案。」
「哎呀……」麻紀子也面露驚異之色,這是她進入店門后首次毫無保留地表露情感。「真的耶……」
海報上,一個穿著緊身衣的女孩站在自空中拍攝而下的大樓旁,面露微笑;這讓人不禁懷疑大樓的廣告與緊身衣究竟有何關聯的海報,終於在後來公布了答案——原來是順道宣傳一樓的會員制健身俱樂部。
雙胞胎面面相覷,臉上浮現了某種近似共犯意識的情感。
「——要說明是怎麼回事嘛,其實大半都是我的想象。」平常都是千曉獨飲,這次卻突然帶了兩個年輕女伴來;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老闆娘顯得格外地殷勤有禮。千曉為她們點了啤酒後,便進入正題。「不過,應該八九不離十。」
喝了一口啤酒,千曉總結道:「這代表放出謠言的或許是萬裡子本人,海報事件的兇手,就是萬裡子。」
「不過個性嘛……」亞紀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吃吃地笑了起來。「卻有點獃獃的。」
「但她就是焦慮啊,因為學歷上有差距。」
「謝謝……匠哥……」
端到嘴邊的啤酒幾乎同時停住,這對姐妹從尾語的抬高方式到開口方式都很相像。
麻紀子和亞紀子當然想問個究竟,但接著一群學生上門,店裡突然忙碌起來;店長似乎也已料到此時會變得繁忙而回來,所以狀況已不容許兩姐妹獨佔千曉、問明情況了。由於千曉的打工時間至傍晚結束,麻紀子及亞紀子約好晚上在他常去的居酒屋碰面后,便先行離去。
「萬裡子真的不會有事嗎?」
「你喜歡這個玩笑嗎?」亞紀子的右腿往半空中踢起。「匠哥,你看、你看!從絲|襪到靴子,全部一樣喔!費了不少心血呢!這全都是為了博匠哥一笑。」
「咦……?」帶著痛心表情聆聽的千曉,楞了一下。「那你們怎麼會知道?」
「不是『差不多』,是『根本就是』!唉!同樣身為學生,我感到很可恥。」
掛在門上的鈴鐺,發出了冰塊被丟進玻璃似的聲響。見常客小菅亞紀子走進,匠千曉露出了微笑。
「唉!早知道就早點來了。」
「你不知道嗎?」麻紀子似乎也已習慣了千曉的調調,說話的口吻彷彿在責備他的無知。「這張海報被回收了。」
「去年的校慶——不是她的,是我的;」麻紀子強調。「我讀的是安槻女子大學,而安槻女大去年校慶時,萬裡子曾來玩。剛才亞紀也提過萬裡子對學歷有自卑感,其實她好像真的有這種傾向。當時有很多安槻大學、醫學院和工科大學的男學生來參觀我們的校慶,萬裡子在那些男孩子面前,表現得好像她也是安槻女大的學生一樣。不,現在一想,知道她是刻意那麼做的;但當時的我們因為彼此是同學,沒想太多,只以為她是好心幫我們辦活動。」
「別說了!你別說了!」麻紀子從椅子上抬起腰來,似九-九-藏-書乎真的很害怕;她以泫然欲泣的臉孔轉向千曉。「不會發生那種事吧?匠哥,那只是泄憤吧?」
「咦?」亞紀子面露笑容地聞著飄來的肉醬香氣,突然,她看見了貼在店內牆上的海報,訝異地高聲說道:「喂,姐!看那裡……」
「萬裡子從高中時代起,就對渡邊懷有強烈的競爭意識。後來渡邊拍了廣告,大家都說她厲害,佩服得很;萬裡子就說:『那有什麼了不起?要是我想,拍個廣告還不簡單?』」
「不會。」
「對啊!」麻紀子露出一副『此言深得我心』的表情。「不管再怎麼想,都是變態搞的鬼嘛!只有頭部被挖掉一塊;後來就連萬裡子都哭著說別再貼了。」
「唔……」千曉為雙胞胎續杯咖啡之後,又順便切了兩塊店長親手製作的蛋糕。雖然他原本就有意請客,但現在卻是下意識地做這些動作;由此看來,千曉已完全沉迷於這個話題之中。「原來如此。那些男孩子去參加安槻女大的校慶,看到有個女孩在那忙進忙出,當然會以為她是安槻女大的學生了。」
「亞紀,你真是的!」麻紀子果然上鉤了。「講話別這麼沒禮貌。」
「要聽完全部?」麻紀子與亞紀子對看一眼后,才說道:「其實也沒剩多少了……之後,萬裡子的海報就開始被人挖去頭部……」
「你們問過我,沒把萬裡子的事告訴警察是不是錯的?現在我來說說我的看法。即使你們報警,萬裡子會受到具體的處罰嗎?老實說,不太可能。所以,假如你們保持沉默是出於自己的判斷,我覺得無可厚非;會造成兼松死亡的結果,也不是萬裡子當初所能預料的。不過,要是萬裡子真的刻意將兼松的媽媽塑造為破壞海報的犯人,那她就只能以卑劣來形容了。即使如此,你們仍決意替萬裡子隱瞞的話,我會尊重你們的意思,不會責怪你們的。」
「匠哥,」頭一次如此稱呼千曉的麻紀子雖然露出了許些遲疑之色,還是問出了口。「……你也一樣嗎?」
「唔……」千曉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海報中面露微笑的模特兒,一面想象那種情形。原來如此,正因為她穿著緊身衣、擺著漂亮的體操姿勢,是以頭部缺了一塊,便顯得格外噁心。「貼出來的全部海報都遭到了毒手?」
「亞紀!」
「最惡劣的是萬裡子!」麻紀子對妹妹的反彈心裏似乎又發作了,如此回嘴。「她又不是安槻女大的學生,竟然坐在櫃檯前,還拿走一半賺來的錢!」
「對海報惡作劇的,不是兼松敦子。」
「姐,你太天真了。」
「真是叫人傷腦筋的混小子啊!」如此說明的店長,就像個為不孝子擔心的父親一般。
「照片?」
「她的名字叫島岡萬裡子。」
「要是明知如此還做這種生意,的確是和欺詐差不多啊!」
「真的很惡劣啊!我聽了都覺得難過起來。」
「就是這個!」聽到這裏,千曉用力點了點頭。「這就是這回海報破壞事件的真相!」
「慢著!」正要探出身子的千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閉上了眼睛。「不能說出去的事,最好別跟我說,因為我口風很松,沒信心能守住秘密。」
「說是打架,還不如說是圍毆;畢竟對方有五個人,雖然不是不良少年,但是下手不知輕重,又打又踹的,沒多久,兼松就一動也不動了……」
「咦?」
「匠哥,」這回亞紀子也明白流露出共犯意識。「你覺得我們這麼做是錯的嗎?」
「什麼事?」
「原來如此,偽裝成同業啊?」
然而亞紀子卻滿不在乎。匠千曉算是亞紀子的大學學長,不過亞紀子入學時,千曉早已畢業,兩人在校園內並無直接交流;是亞紀子與同一所大學的朋友初次來到這家店時,店長才介紹道:「這小子是你的學長喔!」一問之下,原來千曉早已從大學畢業,卻沒有固定職業;只有心血來潮時,才會到這家學生時代打工的店來賺點零用錢。
「這麼一來……難道是……」
「咦?咦?」
「我也親眼看過一次,感覺很詭異;就只有頭部缺了一塊,變得黑黑的。」
「萬裡子無法完全否定兼松從其他地方拿到自己相片的可能性;再說,要是目睹自己在街上與兼松爭吵的人中,有人記得自己的面孔,該怎麼辦?畢竟死了一個人。為了避免這趟渾水,萬裡子必須設法處理掉海報。可是,當初是她毛遂自薦的,事到如今怎麼能要求將海報回收?若是要求,肯定會被問起原因;她當然不能說出真正的理由,而找些不成理的理由搪塞又不可能被接受。她曾想過將海報全撕下,但想也知道,很快又會有新的貼上。於是,她先將頭部挖下,好讓人看不見她的面孔。當然,她無法將所有的海報頭https://read.99csw.com部都挖下——事實上,我們店裡就留了一張——不過她也就她的打算。看準時機后,萬裡子便哭著表示犯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她不想再貼那張海報了。結果如她所願,那張海報被回收,換成了另一種構圖。這麼一來,她便成功地將自己的臉孔從街上消除,完全斷絕了與那件事之間的聯繫。唯一的敗筆,就是曾四處向朋友們說起自己遇到兼松之事,不過也無可奈何,因為當時還不知道他死了。」
「去年的……呢,我記得是聖誕節時,有提過這個話題;當然,那時候應該早拍攝完成了。不過,是什麼時候確定的,我不清楚。」
「怎麼會……這麼說……」
「他還真喜歡玩耶!這麼說……」亞紀子明明已經在這家店裡吃過好幾次千曉做的菜,卻故意出言挑釁;大概是為了刺|激姐姐吧!「假如我點義大利醬面,是匠哥來做啊?能吃嗎?」
「這就是我的答案。」一飲而盡后,千曉恢復了平時的慵懶語氣。「之前也說過了,我口風很松的。」
「是真的嘛!萬裡子一直有偏見,認為國立大學是醜女才去的;所以渡邊考上安槻大學時,她受了很大的打擊。她一定以為渡邊會和自己一樣直升秋陽二專。」
「是剛才那間南建築公司老闆的女兒。」
「歡迎……」千曉瞪大了眼睛,沒能像平時一樣說完「光臨」二字,雙手毫無意義地在圍裙上擦拭;他發現亞紀子正狡黠地笑著,連忙重新說道:「歡迎光臨。」
「當然,這不是我們親眼目睹,是事後聽來的。」
「有個叫做兼松健夫的工科大學學生也報了名,他在路上偶然遇見了萬裡子。假如只是這樣,倒還沒什麼,但這個兼松似乎已察覺她們刻意欺詐之事。當然,他個人的損失只有區區三百元;但或許是他的正義感無法原諒,因此和萬裡子發生爭執……或者說對罵起來。」
「對。你不是說『是不是有仇』嗎?其實的確有人對萬裡子懷恨在心,因為萬裡子做了些招人怨恨的事……」
「兼松的媽媽是在海報上挖洞的犯人,是你們自己猜測的嗎?」
「應該有辦法騙他們說出來,比方說看到貴公司的宣傳海報后很中意那個模特兒,也想請她來代言之類的——」
「過世的兼松是單親家庭,他的媽媽好像叫做敦子,對兒子的死傷心不已,還在葬禮上說想殺了那個害自己兒子被活活打死的女人。」
「對。」麻紀子像是喉嚨上被劃了一刀似地,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後來有人報了警,那些高中生被帶走了;而萬裡子當時早已逃離現場,所以我想警方和那些高中生都還不知道造成打架原因的女性究竟是誰。」
「很噁心吧?」
「以為只是泄恨這一點天真。假如只是想要破壞海報出氣,應該還有很多花樣可變吧?比方把身體的其他部分也割破,或是在頭上寫些指控萬裡子的文字,像是『殺人兇手』之類的。」
「其實啊,」麻紀子假裝沒聽見,硬是開口說話;她喜歡流言蜚語的程度絲毫不遜於妹妹。「我們知道犯人是誰。」
「咦?」
「『所以能否請貴公司介紹那位模特兒的經紀人給我呢?』——要是這麼問,對方不會拒絕吧?依萬裡子的情況,公司的人會直接說:『不,其實那是我們老闆的女兒——』」
「匠哥,」亞紀子那張顯然迫不及待開講的嘴唇開始搜索詞語。「你朋友多嗎?」
「對啊,怎麼了?」
「是啊!沒錯。」麻紀子頗懷好感地抬頭望著端詳海報的千曉。「就算渡邊再怎麼美,萬裡子也不需要因此焦慮,因為她同樣富有魅力。」
「其實是坊間的謠言……」
「警告?」
「街上貼的海報全被人惡作劇,」亞紀子總算開始咀嚼麵條。「無一倖免。」
「要是不知道萬裡子和兼松之間的因緣,這個謠言就無從傳起。因此,這個謠言流傳的地點想必很有限吧!換句話說,這個謠言只能在了解所有情況的當事人或者萬裡子說過這件事的朋友間流傳;兇手不希望被別人發現,當然需要一隻替罪羊。」
「所以是他媽媽做的?」
「警告啊!」
「公司會說嗎?」
「什麼也不做。」
「我想是她毛遂自薦的。」麻紀子頗為自信滿滿。「這和我們另一個女同學有關,她叫著渡邊有里,現在她和——」她以下巴指了指亞紀子。「讀同一所大學,常拍地方電視台的廣告。渡邊她就是被星探看上的,畢竟她美得無可挑剔,身材又好,也是當然的。」
「對,完全沒事。」
兩姐妹也端起酒杯,與千曉共飲。
「唔……」
「然後又印了新的。現在,在街上已經看不到這個版本了。」
「簡單地說,她們叫那些想聯誼的男生報名,填寫名字、大學read.99csw.com名稱及聯絡方式——實際上做的就只有這件事。然後,她們表示會將報名者名單貼在校園中一段時間,假如看過名單、表示想參加聯誼的女學生人數夠多,她們就會主動聯絡——就只是對男生們這麼說而已。」
「還能有什麼其他目的?」就讀安槻大學的妹妹不知何故,語氣相當辛辣;或許她曾親眼目擊男性友人在參觀女大校慶時把妹吧!「沒這種興趣,誰會去那種無聊的地方啊?」
「也就是說,犯人針對的是島岡萬裡子個人;是和她有仇呢?還是單純的變態,只是漂亮女孩就行?」
「她們具體做了些什麼?」
「匠哥……謝啦……」
「唉……說的也是。」麻紀子似乎覺得自己沒必要惱羞成怒,是以突然染上了亞紀子的辛辣語氣。「會發生那種事,說來也是她自作自受。」
「沒幾個,一個是當老師的學長——這麼一提,我有很多同學當老師耶!還有一個在東京的廣告設計公司工作,大概就這麼多。」
「電視上好像報道過某個東京的女子大學曾辦過這種活動,有人看了,就說要模仿。來參觀校慶的男學生們,目的通常是把妹;當然,應該也不是全都如此——」
「也可能是海報貼出來后才發現的。」亞紀子將啤酒往桌上用力一放。「說不定兼松有萬裡子的照片;要是如此,他的媽媽應該看過那張照片,聽他提過那就是在校慶進行欺詐的女人。然後兼松的媽媽看到海報,就立刻認出來了。」
「她是我們讀秋陽女中的同學。」
「怎麼會……可是……」
「說不定她調查過了啊!找偵探社之類的。」
「那今天的特餐就免費招待……」
「有可能啊!」
「欺詐?」千曉歪了歪腦袋。「這麼說來,她們其實沒把報名者名單及照片貼在校園裡嘍?」
「而且全是針對那個女模特兒。」
「不,她們的確依照約定,貼了一段時間。只不過——」
那是一棟名為「天際視野」的三十層大樓的宣傳海報。區區三十層建築取名為「天際視野」,實在是有些名過其實;但在這種鄉下地方,已算是摩天大樓了。屋頂上甚至還有直升機升降平台,著實有種不著調的感覺。
「所以她就抓住了這個大好機會,求她爸爸用她拍廣告。這風聲是從萬裡子身邊的人聽來的,應該是真的。」
「抱歉,今日特餐已經賣完了。」
「她那麼努力,好不容易當上了海報模特兒,卻被人開這種劣質玩笑……」千曉一面洗盤子,一面嘆息。「那女孩運氣還真差啊!」
「畢竟她長得那麼美嘛!」亞紀子的動作就像進場的橫綱一樣(相撲……),雙臂朝著海報高舉。「男孩子兩三下就上鉤了。」
「就是說啊!」亞紀子動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意大利麵;只見她慌忙擦拭濺到上衣的污漬。「其實我們認識這個當模特兒的女孩。」
「和欺詐差不多。」
「亞紀!」麻紀子與興奮不已的亞紀子大相逕庭,一味強調自己和這個惡作劇毫無關聯。「你有點分寸好不好!」
「說可憐,萬裡子是挺可憐的啊!不管她再怎麼把人家當對手,渡邊總是獃獃地不當一回事,她就像是演獨角戲……或者說使勁打棉花一樣。」
「沒人會去看的。」
「割了個圓圓的洞。」
「等我聽完你們全部的話,再回答剛才的問題,可以嗎?」
「好像還不到全部。」
「應該是上個月底吧!」
「這是我姐姐。」
「只是,就我個人而言呢,既然我知道了,就無法保證絕不會將萬裡子的事泄露出去;尤其是對兼松的媽媽,她有要求萬裡子跪地謝罪的權利。」
「可是……可是現在萬裡子還活蹦亂跳的啊!」
「嚇了我一跳……這張海報還留著啊!」
「我現在正要說!」妹妹的冷笑觸怒了麻紀子,她稍微拉高了音量。「到這裏為止都不收錢;她們可以免費把名字列入報名者名單中。不過,萬裡子又對那些寫下姓名的男生說——付三百元,可以貼上照片。」
「我哪裡天真啊?」
「這張海報就是因為貼在店裡,」亞紀子出神地看著海報,甚至忘了把叉子捲起的意大利麵放入口中。「才逃過一劫啊!」
「你在說什麼啊!那是因為你們知道讓萬裡子坐櫃檯,就會有一大群男生湧上來吧?他們會以為能和那麼漂亮的女孩聯誼。換句話說,你們也利用了萬裡子,半斤八兩!」
「你看,我就說吧!」亞紀子一臉雀躍地對同伴笑道:「匠哥一定會喜歡這個玩笑的。」
「貼在公司櫃檯的平安無事,不過電線杆及住宅圍牆上的全遭到同樣的惡作劇。」
「這張海報為什麼……」麻紀子原先予人的成熟感已煙消雲散,成了與妹妹亞紀子一樣熱愛八卦的年輕女孩。「會貼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