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在一架即將墜落的飛機里

在一架即將墜落的飛機里

「你說的沒錯。在飛機墜落之前注射這個進行自殺的話,就感覺不到任何恐懼了,可以馬上死掉。這個葯最適合現在這種情況了,要是想買的話要早點買。」
「真的沒事嗎?」
「這樣太貴了,這可是我的全部財產。」
「也就是說這個注射器里的葯是安樂死?」
我被抬到救護車裡,然後被送到了醫院。因為我的胳膊里注射了不知名的液體,所以有必要檢查一下。除我之外還有一些乘客暈倒了,他們也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里。
「我不想這樣墜落而死,怎麼般呢?」
「你在說什麼呀?那之後當然就是餘生了。是的,只要能考上就行了,考上之後的事情根本無所謂。總之我為了考上T大拚命的學習,被人在玩遊戲的時候,在跟女孩子一起玩耍的時候,我還是在一個 勁的學習。」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所以救問老師我為什麼會被刷下來,結果老師竟然說『你這樣的人不可能上T大的,一輩子都不可能,趕快放棄吧』!」
終於畫面里出現了那個男孩的臉。電視里解釋道這個男孩就是那個劫機犯,他殺了一個機務人員和不少乘客。我突然想起被我開槍打死的那個男孩說的話,他說到被霜覆蓋的早晨。我把菜刀從女孩脖子上拿開,站了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依然只有白雲和藍天兩種顏色。
他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我死於安樂死之後,我的錢包他就可以隨便翻了,錢包里的三萬塊肯定會被他拿去的。接下來就是我告不告訴他我銀行卡的密碼了,這個決定了價錢的不同。就是說他的報酬不是三萬塊而是三百零三萬。
聽到我這句話后,鄰座的推銷員說了句:「哈哈哈,你真聰明。」
「對了,你為什麼不把藥用在你自己身上呢?」
「哪裡哪裡,是我打攪你們說話了。請你們繼續談。」
(完)
「你還不認賬?煙花大會的時候你嚇著了服務員,還沒道歉呢。」
「冬天的夜裡,我在不停的學習,不知不覺中窗戶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我打開窗,讓外面的冷空氣進到屋裡來,於是我呼出的氣都變成白色的了。結了霜的早晨,一切都閃耀著光輝。我在心裏想道:我又努力學習了,於是感覺好幸福。我很喜歡早晨,但是殺了這麼多人的我已經沒辦法再看到那樣美麗的景色了。」
「仇恨,仇恨,這就是我現在對所有人抱有的感情。我恨每一個人,我要殺了所有人,我要讓你們體會到絕望到底是什麼滋味,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嘗嘗絕望的滋味。」
男子的手裡捏著一個小型注射器,裏面裝著清澈的透明液體。
「你等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呢。」
「啊,你怎麼會在這兒?」
「問你個問題,你以前相信Nostradamvs的預言嗎?」
「你等一下,等一下,冷靜點。你知不知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就把她仍在這兒得了,倒在通道上的人也不管他們,活著的人都到前面去。快點,這是我的命令,難道你們不願聽我這個沒考上T大的人的命令嗎?」
「恩,差不多吧。我是T大畢業的,T大你知道嗎?就是東京大學。」
坐在前面的乘客都回過頭來。其中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原來是那個推銷員。他張大嘴叫道:「你怎麼還活著?」於是我不再裝女警察,回答道:「我?我覺得我已經死了呀。」
「這個我自己知道。」
「你說的我根本不知到。」
「你們這樣看我,我就沒法死了」
「你要是明白的話為什麼把槍口對準我?你難道不應該對準他嗎?」
我的身體稍微前傾,越過推銷員問那個男孩。推銷員往回縮了一下身體,讓男孩能夠看到我的視線。男孩害羞的用沒拿槍的那隻手摸了摸頭髮,但摸過之後,豎著的頭髮還是像天線一樣立在那裡。
「我曾經收到過精神上的創傷,後來完完全全的害怕他人了,特別是男性。我以前收到過一個男人的殘酷對待。」
我看了看旁邊的座位,那個推銷員和男孩都不在。然後我想到了我死之前他們兩個人的對話,男孩為了方便監視他們,把乘客都聚集到前邊去了。
「我是打算在妻子娘家的大門前自殺的,想粉刺一下她。妻子想出門的話,就會看到我的屍體,她肯定會吃驚的。不過好難辦呀,附近的人肯定會拿白眼看我的。」
飛機里又響起空易拉罐滾動的聲音和槍響。我們沒有從座位後面探出頭來,不過可想而知,一定是又有人想撲向那個男孩去奪槍,結果踩到了空易拉罐而摔倒了,然後被那個男孩開槍殺死了。
好像又有人站起來想奪那個男孩的手槍,一是機艙里又想起易拉罐的聲音和一聲槍響。
「你別胡說八道了,你只是想把葯賣給我才這麼說的。你內心其實已經賭在另一邊,你相信會有人制服那個男孩。」
飛機里的座位是三個並排連在一起的,每個座位坐一個人。我坐的座位靠窗,那個男子則坐在中間的位子上,靠近通道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如果這是小說的話,最後主人公肯定會用功夫打敗那個男孩的。」
真有這樣的中國人嗎?我有些懷疑,不過沒說出來。
「得快點注射是吧?因為三十分鐘以後葯才能起作用。」
沒想到他的答案會是這個,我和推銷員會意的對望了一眼。
「看起來這個孩子從上小學開始就比較危險。」
「好像痛痛快快的伸個懶腰啊,唉,沒辦法呀」。
男子稍稍聳了聳肩。
現在我開始考慮他手裡的那針安樂死到底值多少錢。肯定是對越是害怕飛機墜落而死的人,他就越出高價。但是評價葯的價值只需要考慮這個嗎?
那個推銷員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能跟我說說你對劫機抱有的熱情嗎?」
他說完把右手從上衣中拿出來指向我,我急忙扣動扳機。我的手心被一個重物擊到了。我的臉感覺到了空氣中的爆炸,飛機里的所有人都趴到了地上。男孩倒在通道上,他的手裡捏著一支自來水筆。
「因為我覺得太可恨了。」
「是吧?其實我前兩天打聽到了那個男人的住址,我偷偷的委託偵探幫我查的。聽說他現在住在東京。」
「這樣也好,我們就換座位吧。不過大家都聚集到前半部分的話,飛機不會傾斜、然後掉下去嗎?」
「你從剛才起就一直在說這些過分的話。」
「在漆黑的家中一個人腌東西,這讓我心情很平靜。從上小學的時候開始,就一直是這樣。」
「原來就是因為學習能力差啊。」雖然機艙里沒有一個人明說,但似乎大家都在這麼認為。不過男孩本人嘴裏卻念叨著「太過分了」並在那兒撲簌撲簌地掉眼淚。
「你怎麼能這樣給人添麻煩呢?」
「啊,對不起。」
我討厭這樣的死法——乘坐飛機墜落而亡。我從小就憧憬著安樂死,甚至看到流星的時候我就會許願說「請讓我死的時候能夠安詳的睡著,結婚之類的根本無所謂。」
「好像去買東西了,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裡。」
「如果你不想被我開槍打死的話,你就要先開槍。」
他看了我一眼。
「大家不要動,動的話我就要開槍了。我現在要去跟機長說點事情,待會回來,給大家添麻煩了。」
男孩現在手捂著臉,正好是跑過來奪槍的好機會。可是沒有一個人這樣做,所有在場的人都被他的樣子震懾住了。他內心的里的陰暗通過聲音被傳達給了每一個人,似乎要把大家的皮膚都割裂。
「仔細想想倒也是哦,確實如此。不過看來你是希望我被人制服了?」
金錢的力量簡直太可怕了。
「有三張一萬日元的,其他的都是些零錢。哦,還有一張銀行的提款卡,裏面有多少錢?」
「你在說什麼呀?」
「葯?你們在說什麼?」
「你等一下嘛,這可是件重要的事。他用多大的意志來做這件事事我買不買葯的判斷依據呢。」
男孩把捂在臉上的手拿下來。他的眼睛紅紅的,可以看出來剛剛哭過了,現在他就用這雙通紅的眼睛看著我。雖然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在我眼裡,有一瞬間他的白眼珠也變成了火焰般的通https://read.99csw.com紅。
推銷員咕噥了一句。
「他年紀很大,大腦有點糊塗了。總之我買到了安樂死,然後坐上這架飛機,準備去我自殺的地方。」
「我很喜歡腌東西,我的書桌下面一直放著腌鹹菜的罈子,這可是那種很深的罈子。」
「你怎麼會在這裏?」
鄰座的男子躲在前面座位的靠背後面說道,為了不讓流彈射到自己,大多數的乘客都低著頭。
推銷員一邊把座位的靠背當擋箭牌,一邊激動的搖頭。
我把刀刃對準睡在我膝蓋上的他的女兒的脖子上,這時電視的揚聲器里播到了我的名字。我回頭看了一眼畫面,電視上正放著擴大了的我的臉部照片。同時說到我也是被救乘客中的一員,我從醫院里跑了出來,現在行蹤不明。我回想起下午的事,警察有話要問我,於是在病房外等我。但是我只說了句要去上廁所,然後就從醫院里跑了出來。他把電視里我的照片跟眼前拿菜刀的我對比了一下。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推銷員罷了。你好像很奇怪,我這樣的人手裡怎麼會有安樂死呢,對吧?那我告訴你吧,其實我是想用這個自殺的。」
我聳了聳肩,然後微抬起頭,越過前面座位的靠背看了看前面的情況。如果現在是新年或盂蘭盆節的話,飛機里可能會滿座,不過現在只有一半的座位做了人。罪犯的手裡仍然拿著搶,站在被座位夾在中間的狹窄的通道里。
我把手提包里的錢包遞給推銷員,毫不留戀裏面的現金和銀行卡。
我這樣回答,同時拿起身旁的菜刀。
男孩紅著眼圈看著我的臉,似乎猶豫了好幾次,最後開口說道:
我找到了有跟頭髮豎起來的後腦勺。男孩為了監視乘客,正坐在後面的一個空座位上。只有他一個人坐在死人的世界里,看起來很孤單。
推銷員含糊不清的說道,一面盯著男孩頭頂豎著的那根頭髮。
他似乎很想聽,於是我小聲的跟他講述了我高中時收到的虐待。我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給我的心靈和身體造成傷害的男人的名字和長相。
「啊,是啊,確實是這樣。」
男孩低下頭,在座位上身體前傾,用沒拿手槍的左手捂住臉。
「難道是幫助迷路的小孩所以考試遲到了?或者是救溺水的小孩了?還是握著即將死於腦瘤的小孩的手給他溫暖?」推銷員一口氣說了男孩考試失敗的所有可能性,但是男孩只是悲傷的搖著頭。
「原來是這樣,明白了。你和那個罪犯是一夥的吧?你們的陰謀是在飛機里劫機,然後出高價賣給人安樂死。」
「那個,真是太殘忍了。可以打個比方,有一部真正的推理小說,裏面的罪犯是一個年輕的女性,她犯罪的動機是為了對過去受到的強|暴進行報復。聽了你的故事,人的心情變得跟讀這樣的小說一樣灰暗。」
「有,有什麼事嗎?」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到我的身上?」
伸完懶腰的男孩回過頭來,看到了正在裝女警察玩的我,吃驚的問道。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讓我吃了一驚。
「確實墜機而死讓人覺得很可怕,不過可能跟其他乘客相比,我和這個人更容易接受死亡吧。」
「我決定買葯,我賭這架飛機會墜落,要提前安樂死。」
男子聽到我無奈的嚅囁后,輕輕打了一個男孩聽不見的響指,然後笑了。
我沒有理會推銷員的不滿。我從針頭推出一點液體,把裏面的空氣擠了出來。然後把針頭扎到左胳膊肘部的內側,結果針頭挑開了我的皮膚,一瞬間好疼。我把活塞往裡推,讓液體流進我的體內,我感到胳膊裏面有冰涼的感覺在蔓延開來。
「不管是媽媽還是親戚,他們都認為我肯定能上T大,可是我卻沒考上。」
男孩問道。
「對了,這次談判與其說是交易,倒更像一種賭博。」

1

他也對我的話表示同意。男子把臉貼近縫隙,這樣正好可以從縫隙處看到通道的那頭。他保持這個姿勢繼續跟我說道:
男孩突然朝他開了槍,然後回過頭看了一圈,問還有沒有其他人是T大畢業的,不過沒有人舉手。男孩去了駕駛室之後,機箱內很快炸開了鍋。等過一會男孩回來之後,又恢復了安靜。
「所以我要買安樂死,我的決定不會改變的。」
「戲劇化的情節,然後是無辜的不幸。你向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到你身上?」
他的聲音不剛才那個機務人員還有威嚴,更有穿透力。男孩吃了一驚,疑惑的停下腳步。
「從哪兒買的?」
男子點頭同意,可是表情卻並不輕鬆。
「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講,這架飛機里的人都是回老家或者去旅遊的。我知道會給大家造成麻煩,但現在飛機的目的地不是羽田機場,變成T大的校舍了。」
「這種壞話一點創意也沒有。」我這樣說道,同時心裏在想他的同學是不是指他的身上有鹹菜的味道。
「你看看這個。」
變成了幽靈的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越過前面的座位,看了看飛機前面的情況。飛機前邊部分密密麻麻的,都是乘客們的後腦勺。從中間部分開始,一直到我所在的飛機尾部,則顯得空空的,有些凄涼。
那個推銷員聽了我的故事,額頭上滲出了汗,手捂在嘴上,似乎在強忍著想吐的感覺。他眼睛紅紅的,似乎都要哭了。
「也就是說下飛機之後你就會在某個地方注射這針安樂死?」
「你騙了我,裏面哪是什麼安樂死?你竟然賣假藥給我!」
「不曉得啊,如果是被收在短片小說集的最後,那種新寫的做品的話,可能就不會有這麼完整的結局,我們估計還是會墜落的。我們全體乘客會在墜落的飛機迫近T大校舍之時品嘗到絕望般的恐懼」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聽著飛機引擎的聲音。我走在通道上,盡量不發出生音,慢慢靠近男孩的座位。走路的時候我非常小心,慢慢地避開躺在通道上的屍體,也小心翼翼的努力不踩到滾到我腳邊的空易拉罐,以防摔倒。
「父母,親戚好像都看不起我了。你們能體會到這種感受嗎?我怎麼說你們才能體會到呢?我考了五次試,結果都失敗了,現在我終於自己也承認考不上T大的了。可我這樣的人以後該怎麼般呢?在這之前的二十三年又算什麼呢?媽媽只交給我上T大這一種活法,現在我也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太丟人了,感覺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嘲笑。」
「我知道,我不會讓你白買了安樂死的。」
推銷員好像收不了我說的話了。
「不過看來我也快要死了。」
「啊,那跟我一樣大,我們是同一年上學的」
「反正飛機遲早要掉下去的,沒關係。」
他呻|吟一般的念叨了一句。他的聲音很低沉,似乎要把地面割開一般。由於他的手捂在臉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抱怨聲。
「只要注射一針這種葯,就可以馬上死掉了,一點痛苦都沒有。我手裡的貨只有這一針了,怎麼樣,你要買嗎?」
男孩精神抖擻的點了點頭。
「你到底想幹什麼?這種時候竟然打響指,不要太不懂常識了。」

3

「殘酷的對待?」
「三百零三萬,這可是比大數目,太貴了。」
「你剛才說了吧?說『這個葯注射,三十分鐘之後才會起作用,你要早做決定,不然飛機就要墜落了。』由於害怕墜機,所以要在飛機墜落之前注射。這裏才是關鍵之處,如果注射了葯之後,那那個男孩被人制伏、飛機順利的降落的羽田機場的話,那……」
男孩感到很奇怪,這樣問道。我和推銷員對望了一眼,感到有些為難,不知到該不該把安樂死的事情告訴他。不過最終我還是把藥劑的事、我準備買的事,以及如果劫機失敗后推銷員能得到的報酬,都統統都告訴了男孩。
「你能看到我?難道你還有特異功能?」
「才不是呢,我已經結婚了。不過現在倒是和妻子分居兩地。」
「因為這個葯注射以後,三十分鐘后才會起作用。假設飛機一個小時以後墜落的話,read•99csw•com那你就必須在接下來的三是分鐘內買,然後注射到身體里。不然的話葯還沒有生效,你還沒死掉,就要掉T大了。所以你得早點做決定。」
「求求你了,放了我女兒。」
「嗯,不說話。我在漫畫咖啡館打工,不過有人跟我說話我也不理。我就是這種性格,我覺得其他人都很可怕。所以我都這麼大年齡了還沒結婚,一直一個人過呢。」
「我回來了。」
男子苦笑著說道。我們一直彎著腰向前傾著,正好躲在座位的隱蔽處。我們用這樣的姿勢肩靠肩小聲的交談,由於老彎著後背,感覺脊椎都快斷了。
我巡視了一遭機艙,通道上躺著幾個人。
「不過這種『死亡』沒有痛苦,很輕鬆的。」
「隨便打進去就行了,那個醫生說不管注射到哪兒都能死掉。」
我用指尖摸了摸那根像天線一樣豎在空中的頭髮,男孩卻沒有任何反應。原來如此,看來幽靈可以從喜歡的角度摸喜歡的東西。卻能不被發現。我想到可以這樣隨意彈禿子的光頭,不禁很得意,感覺當幽靈也不錯。我像一隻尋找獵物的禿鷲一般掃視了一遍機艙,在密密麻麻的後腦勺里發現了一個光頭,那個光頭跟身體其他地方的皮膚的顏色一樣,還反射著耀眼的光。我準備馬上去摸摸那個光頭。
「是啊,反正人生也塊結束了。」
「你想一下子就死掉,真是天真啊。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些什麼,說不定中途就沒事了,也說不定會有柱子刺到肚子里,就這樣被放在那兒幾個小時。」
「噢,不好意思,我話還沒說完呢。其實我是個推銷員。」
「不過我來你家的路上可碰到麻煩惡劣,遭到劫機,還超人開了槍了。」
「我其實看到你們躲在這兒聊天了。我剛開始還在想你們是在商量著要來奪我的槍呢,還是在那兒嘲笑我的頭髮和衣服或在學校被人取的綽號。不過仔細觀察的話,我覺得你們兩個人的表情跟其他城可不一樣,我也說不好。」
「怎麼可能為了詐騙而殺人呢?」
「自卑心理?我可不是這樣誇張的人。我只是覺得自己老是被別人嘲笑,感覺所有人、包括路上擦肩而過的狗和電視機里的女高中生,都在心裏嘲笑我考試落榜。」
「你不怕說出這個來會泄露嗎?剛才我看到你的錢包里有駕駛證,我已經知道你的生日了。也就是說你把價格定在了三百萬日元以上了?」
推銷員用手指了指站在我旁邊的男孩:「你把槍口對準他,勸他投降。」
說完那個男子用食指摁了下自己的額頭,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動作有些滑稽。我嘆了口氣,我是想去某個目的地才乘上這架飛機的,沒想到會遭到劫機。
「你等一下,別打岔,我們正在進行重要的談判呢,現在塊收尾了。」
「我的仇恨太深了,沒法繼續向前。以必死的信念來開始新的人生,這對我來說太難了。不過我現在有個請求,不只是你,也包括聽到我說話的所有人。我希望你們能站起來到飛機的前面去坐。你們看有的座位一開始就沒人坐,有的座位中途沒人了,座位都空了一半。你們坐在一塊的話我看起來比較容易。」
「這個小小注射器里裝著的清水能結束一個人的生命,裏面裝著『死亡』是嗎」
男子把注射器又放回西裝裏面的口袋,然後目光迷離的開始跟我講述。
放置在房間一角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今天中午發生的劫機事件。電視里畫面不斷切換著,有飛機剛著陸時的畫面,有乘客從飛機上下來、被人運走的畫面,也有警察進入機艙的畫面。在下飛機后被保護的乘客中,有一瞬間我看到了那個推銷員和我的臉。
「也就是說一共有三百零三萬?」
「我給了他一沓鈔票,結果他就迷迷糊糊的放我過來了。」
我小心翼翼的從手提包里取出錢包,努力不讓頭露到外面,然後打開錢包讓他看了看。
「在一個住在衚衕里的人那兒買的,那個人只會說一點日語,可能是中國人或者別的國家的人。他說話時每句話末尾都會帶個『ァル~。』」
「但是我的人生目標一直是T大,不是錢的問題。反正我用掙的錢買了這把槍。」
飛機是在半個小時前起飛的,起飛后就遭到劫機了。有一個大學生摸樣的男孩從前方座位上站起來,開始從放行李的架子上取東西。看到這個情況的機務人員走了過去,批評道:「您這樣很危險,請做到座位上。」這時那個男孩從架子上的包里去出了手槍樣的東西,對準機務人員。
「那從大學畢業出來之後呢?」推銷員問道。

4

我一面思考著問題,一面抬頭看了看持槍的男孩。男孩正站在通道的中央,用笨拙的動作往手槍里裝子彈。有兩個看起來富有正義感的男人趁這個機會從座位上站,然後撲向那個男孩。但兩個人不是踩到那個空易拉罐摔倒了,就是被同伴拉著跌倒了。兩聲槍響之後,又恢復了平靜。
「腌鹹菜。」
「你說的預言是指那個嗎?說地球會在一九九九年毀滅的那個?」
「你知道又怎麼樣呢?你到底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開槍的呢?再說你為什麼非要我們陪著你一起自殺?」
「不過倒是挺好玩的。買還是不買,我決定觀察一會那個男孩再說。時間不能浪費,在那之前我們先把價錢定下來吧。」
「你是怎麼把槍帶到飛機里的呢?不是有警衛嗎?」
「我不能一天里殺兩個人。」
「你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麼呀?」
推銷員說完把注射器地給了我。我小心翼翼的用兩隻手接著,不讓它掉下來。即使注射器被放到了我的手心裏,我也基本沒感覺到什麼重量。我把注射器舉到眼睛的高度,看了看裏面的液體。透過透明的液體可以看到對面的東西,不過由於注射器玻璃的作用,對面的事物像糖稀拉長了一樣,發生了彎曲。周圍的視線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甚至有人從座位上站起來回頭看我。
「哎呀,真是的,我說了不要動不要動,你怎麼還動呀?」
「也就是說你在猶豫要不要買這個推銷員手裡的注射劑?」
「我不該說這個?」
「你這才是給人造成麻煩呢。」
「就是在這個時候才應該說這個呀。」
「既然這樣我會賺的話,我就賭這個吧。不過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你買不買葯的決定因素已經很明白了。也就是說那個男孩一直不輸給阻礙他的各種因素、最後貫徹自己的意志而自殺的話,你就會買。反正都要死,安樂死的方式肯定比墜機而死要好。但是如果那個男孩會半途而廢的話,你就不買。而飛機也不用墜落了,而你卻來個安樂死,著確實夠蠢的。」
「為什麼呢?」
推銷員的話給了我鼓勵,我把注射器外外面的塑料套用手指取下來。現在細長的銀色針頭接觸到了空氣。我盯著針頭看了一會,然後轉過頭對男孩說道:
「太可恨了。」
我仍然把槍口對準他,把食指放到扳機上。
「我老婆在哪兒?」
「我在童年的時候就夢想當個推銷員,是不是很奇怪?老師也曾經這樣說過我。如果問我推銷員的什麼地方吸引了我的話,我覺得是跟人交談、然後把產品賣給對方的這種手段讓我很著迷。」
「真是討厭啊,我還有事要做呢。竟然要死於飛機墜落,我可不想啊。」
「是嗎?你覺得哪裡不一樣呢?」
「從小時候起,媽媽就一直讓我覺得考上T大是我的義務,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除此之外我很難想象還有其他的活法。媽媽的說法是如果我考不上T大,我就不是人。就這樣我把考上T大當成了我的人生目標。」
我這樣說道,結果飛機里的乘客都假咳著轉移了視線。
「學習之外你還做了哪些事?」我問男孩道。
推銷員點頭表示同意。
這個時候飛機里的所有乘客都看著他。乘客們看著被機務人員批評的他,一臉嘲笑的神情。那個男孩不好意思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再一次把槍口對準了機務人員,扣動了扳機。一聲清脆的槍響之後,那個機務人員倒在了通道上。全體乘客九*九*藏*書的臉色一下子變的煞白,大家都一動不動的觀察著事態的發展。這時那個大學生摸樣的男孩往駕駛室走去。
原來這個大學生摸樣的男孩並不是大學生,只是一個物業青年罷了。坐在這架飛機上的我們這些乘客要成為他自殺的殉葬品了。
我點頭默認。推銷員乾咳了幾聲之後,向男孩問道:
說話的人站在通道上,他手裡拿著槍,我怎麼也無法把視線從槍上移開。跟我們說話集竟然是那個罪犯。
推銷員又問了一遍,想確認一下。
「難道你喜歡色情的東西?」
「這個嘛……」
「於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因為他們就是不讓我進T大。」
「好了好了,確實如你所說的那樣,飛機也可能不會墜落,。你看看那個男孩,他拿槍的姿勢多麼笨拙,都要射到自己的腳了。不過看來命運之神在保護他,你看直到現在都沒人能夠制服他,所以他還在繼續劫機。這樣下去的話,過不了幾十分鐘,飛機肯定會撞向T大校舍的。」
有個人這樣問我,於是我把目光從窗外的浮雲上收回來。跟我搭話的是坐在我右邊的那個男子,他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西裝,屬於在街上走五分鐘的話就能碰到五個的那種類型。他的年齡大概有三十歲,應該跟我一個年代的。
我向男孩道歉道。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對準他的槍口,只是平靜的搖頭道:
「我上衣裏面的口袋裝著手槍,我現在要用右手把它取出來,然後朝你開槍。」
男子可憐巴巴的請求道,那情形就像是一直遭了雨淋的小狗。我考慮了一下,覺得買下來也不壞。
「我怎麼知道你的話有幾分可信?也有可能你花三百塊買的,卻說花了三百萬。」
「你的密碼不會是你的生日吧?」
「不許動,右手就呢樣放著,別動。」
「真是一次最差的旅途。」我想到剛下飛機時推銷員說的話。他用兩隻腳試探一下地面,確認地面不會晃動:「這段時間我可不想去想死的事了。」
轉過臉去的男子小聲咕噥了一句,似乎很不甘心。
「可是我沒法殺死全世界的人,所以我才坐上了這架飛機。這個我能做到的吧?飛機里的乘客,即將成為飛機墜落地點的T大校舍里的人,你們都將無辜的死去。然後驚天動地的消息將會被全世界報道,這就是我的願望。我前段時間開始在網上賣鹹菜,結果賣的非常塊,一年可以掙三百萬的利潤。」
「你管不著,別管我的事。」
我為了確認一下這個推銷員是不是在說謊,於是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他馬上把目光轉移開去,就像是從媽媽的錢包里偷了零錢的小孩子似的,顯得很心虛。
男孩嘴裏說著這樣莫名其妙的話。他穿著一件粘著毛線球的舊毛衣,上面套一件髒了的白外套。男孩的頭髮是自然卷,卷的很明顯,頭髮因為睡覺弄亂了,有一根像天線一樣豎了起來。他持槍的手在發抖,手裡拿的槍不像是真的,倒像是水槍。
男孩看著這個威嚴的男子,這樣說道。
「你是死神嗎?」
男孩做到推銷員右邊的空座位上,現在著三個並排的椅子上從左向右依次坐了我、推銷員還有那個男孩。我看了一眼手錶,從劫機開始算起,現在過去了約四十五分鐘。
「你別管我的事。不過我的計劃現在也泡湯了,都是因為這次的劫機。現在我只有西服里裝的這個注射器了。怎麼樣?要買嗎?事已至此,我最後的願望就是座位推銷員,能把手中的東西賣出去。你能不能買下這個注射器,滿足我人生的最後一個願望?」
「是的,很殘酷,連能不能寫成書出版都得猶豫一番。」
「不過也不都是這樣吧,現在交通事故挺多的,環境問題也很嚴重,即使不強迫他們去考慮在Nostradamvs的語言中死去的情況,他們在長成大人的過程中也會自然而然的考慮到死亡的之類的事吧。我希望他們能多考慮考慮這些。」
男孩像是等著這些話被所有乘客吸收似的,隔了一點時間才繼續說道:
我的身體稍微離他遠了一點,質問道:
「那個孩子好像被命運之神所保護著呀。」
「但是把價格說高點不是比較好嘛?」
「噢,是嗎?我也只考慮過二十一歲前的人生。」
「為什麼會沒考上呢?」推銷員問道。
「我買這一針就花了三百萬呢,給了那個糊塗醫生。因為這個東西普通人是不能用的,是違法的,所以才貴的嚇人啊。不過這跟你銀行卡里的數額一樣。作為一筆交易,這不是挺適合的嗎?」
「你為什麼要撒謊?」
「比我的收入還多啊。」
出乎意料的是男孩狠狠的盯著推銷員的眼睛,在男孩目光的迫力下,推銷員稍微往回縮了縮身體。
「難道那個老醫生竟然給我沒作用的葯?」
「不過我真沒想到自己會死於飛機墜落,你想過沒有?聽說一個小時以後,飛機就要墜落到一個地方了。」
「差不多有三百萬日元。」
我的身體稍微前傾,從下面盯著低著頭的男孩的臉,結果他吃了一驚,把身體往後縮了一下。
「你回來啦。」
男孩這樣說完,不好意思的對周圍捂著耳朵不想聽槍聲的乘客到了歉。後來有不少乘客想趁機奪男孩手裡的槍,他們站起來之後,都準備撲到男孩的背後。那男孩忐忑不安地在通道上走來走去,一副熊樣,那種動作和表情像是在說「你們都來欺負我吧。」為此所有的乘客都認為很容易就可以把他解決掉,連我這個胳膊上沒什麼肌肉的人都這麼想,看來這個男孩子非常有被欺負的潛質。他全身那種想被欺負的氛圍激起了其他人的虐待之心。
「沒關係。」他聳了聳肩膀,然後把右手伸進外套里,「因為我還帶著另一把槍呢。」
他說完這句話后又一次透過座位間的縫隙窺視了前面的情況,然後嘴角浮現一絲自嘲的微笑。飛機有些傾斜,可以聽到空易拉罐滾動的聲音。剛才飛機每次顫抖的時候,那個易拉罐就會滾來滾去。
男子盯著我看了一眼。
「你的生活真夠灰暗的呀,你在單位的時候不跟人說話嗎?」
我向那個男子他反問道,結果他點了點頭。
「在這個時候說這個是不是不太謹慎呀?」
他呆立在那裡,低頭看著我手裡的菜刀,這樣問道。
「這架飛機最後真的會墜落嗎?」
男子非常肯定的說道。不過這還是耳語聲,那個男孩是聽不到的。
「你們怎麼這樣有閑情呀?」
我這樣說道。他突然詫異的看著我,好像一下子想到我是誰了,然後往後退了幾步。
我把女孩從膝蓋上包下來,然後向大門走去。在起居室門口我跟他的妻子擦肩而過,不過他並沒有回頭看我,他的妻子倒是一直迷茫地盯著我。
「這樣的話我就能賺了,我就可以得到她所有的儲蓄了。其實那個葯醫生是免費給我的,也就是說我是凈賺。我要用這些錢來開始新的人生,或者玩一段時間之後再自殺。啊,新的人生!你沒想過洗心革面、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嗎?」
「是啊,不過她怎麼辦?」
推銷員按住我的肩膀,結果我被迫回到座位上。
「不過話說回來,一萬塊太便宜了,對不住你這個以砍價為唯一樂趣的人了。」
「你想的太天真了。」
男孩一邊走一邊這樣說道。他走路的時候低了好幾次頭,很惶恐不安的樣子。就在這時坐在前面一個座位上的男子站了起來,他穿著一件得體的西裝,打扮的很不錯。
「恩,我知道那個預言,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看過了,不過問句失禮的話……」
「你這個人真是心術不正,這個交易也夠下流的。」
「我坐上這架飛機之前就一直在想,出生在Nostradamvs的預言落空的一九九九年之後的小孩,他們是怎樣看待死亡的呢?我覺得他們的生死觀肯定跟我們不一樣。對於我們這樣在一九九九年之前懂事的孩子來說,不管童年過的多麼幸福,都會感覺自己被施了咒語一樣,那個預言一直纏著我們不放,在我們的心裏形成了陰影。即使有的小孩認為地球不會毀滅,他們肯定也會擔心發生萬一的情況。可是在一九九九年之後懂事的小孩呢,我估計他read.99csw.com們跟我們不一樣吧,因為他們沒有空去考慮地球會毀滅、自己會死去之類的事情。」
我笑著說道,結果他也露出了笑容。
這一切就像一場夢。這時我膝蓋上睡著的女孩動了一下身體,把臉貼到我的胸前,一臉幸福的表情。他家在一座公寓的三層,陽光從南邊的窗戶照進來,屋裡顯得很亮堂。窗戶邊放著花盆,我正看著花盆的時候聽到大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推銷員小聲的跟我說道。
「你想在這種情形下壓價嗎?竟然出一萬塊!我要是賣給你的話,我死都比不了眼啊。」
男孩看了一眼手錶。
「嗯,是呀,飛機墜落的時候肯定會有難以忍受的痛楚的。頭骨會折斷,內臟也會跑出來,還會被火燒,肯定特別會難受。」
「我自己沒打過針,怎麼弄才好呢?」
我正準備去那個光頭那裡,這時男孩伸了個懶腰,把一直那在手裡的手槍放到旁邊的座位上。我覺得手槍很稀罕,於是把它拿到手裡看了看。手槍好重,而且特別堅硬,似乎戳它一下的話指甲都會裂開。果然是金屬做的,我這樣想,不過同時我也感嘆道幽靈竟然能把有重量的東西拿起來。我拿著手槍擺了個姿勢。
我看了看四周。正如男孩所說的一樣,飛機里的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雖然沒人明顯的回頭看處於機尾的我們,但所有人都很在意,特別是我們周圍的人,都在努力的傾聽我們的談話。我再次把目光轉向男孩,說道:
「你看我把賭注壓在你能讓飛機墜落這一邊了,你可要好好乾啊,把這些人推到恐怖的谷底去。」
「啊,都不早了,離T大校舍還有三十五分鐘。」
「是啊,可能你說的對。」
現在這個男孩身上再也開不到剛才走在通道上時那種戰戰兢兢了,他的瞳孔里寫滿了一定要讓這架飛機墜落的決心。我是我下定決心,對推銷員說道:
「這樣的姿勢真有點累了」
「你很堅強,你看你受到那樣的虐待,卻沒想到死,而是為了報仇一直活到現在。」
我手指推銷員,告訴男孩說他準備自殺,然後也說道我因為高中時候受過一個男人的虐待,現在正要去找那個男人報仇。男孩聽了我的經歷,也像剛才的推銷員一樣,手捂著嘴。
「你想殺了那個殘忍對待你的男人嗎?」
「好吧,我就相信你說的話。但是一根注射劑跟我的全部財產不配。要是一萬塊的話我就買,其實就是這樣也有些貴了。」
推銷員則從西裝裏面的口袋拿出注射器。這個小而細長的注射器里裝著透明的液體,我和男孩,還有通道對面座位上的人都一起把目光聚集到注射器上。
「我才不管你死了能不能閉眼呢,我活著的意義就是砍價。我每天都在蔬菜店、魚店不停的還價、還價,這是我唯一的樂趣。我一天之內跟別人說的話就集中在這些了,要不就是蔬菜上有蟲眼,要不就是魚太瘦了,我專挑這些毛病,然後讓對方降價。」
男孩說完嘴角露出微笑,他的表情很平靜。
「我能聽到大家的大笑,辦理的同學在嘲笑我,大家都在嘲笑我。嘲笑我的頭髮,嘲笑我沒握過女孩的手,大家都在心裏這樣嘲笑我。啊,受不了了,你們別管我,別管我的事。我實在受不了了,我要殺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已經不行了,誰來救救我。簡直太可恨了,太可恨了。」
「這個……」推銷員說完朝我的方向看了一下,用眼神告訴我說這個孩子確實比較危險,然後用裝出來的溫柔語調說道,「其實是你過於敏感了。」
「我要讓這架飛機墜落,不然的話我心裏實在不平衡。我要讓大家都陷入不幸,我要讓全世界人都知道你們這種無辜的死。」
他跪倒在地板上,哭著為高中時他和他的同夥對我的殘忍對倒道歉。房間里只能聽到他抽抽嗒嗒的哭聲。不久大門被打開,他的妻子買東西回來了。他的妻子提著購物袋從走廊走了過來,然後停在了起居室的門口。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丈夫和拿著菜刀的我,一時間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女孩仍用臉緊貼著我的胸口。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我就那樣把菜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一邊看著電視里的新聞。
我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推銷員。他似乎很吃驚。
突然我們附近的一個座位上站起來一個體型高大的男子,像是參加過柔道部的,他準備撲向那個男孩。我和鄰座的推銷員都身體僵硬的坐在那裡,還是想像在面前展開一場一個原柔道部的布員和一個瘦弱的男孩之間的鬥爭。可是那個原柔道部布員又踩到了不知從哪兒滾過來的空易拉罐,結果摔倒了。他的頭正好撞到座位的一個角上,然後就一動不動了,男孩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機艙里又緊張起來了。乘客們的表情僵硬,沒有一個人發出生硬或做出動作。而男孩表情卻顯得很輕鬆,他的右手仍然插在貿易和外套之間,直直的盯著我。
「我說葯三十分鐘以後才起作用,其實那是假的。實際上藥是立馬就起作用的,那個醫生是這麼跟我說的。」

5

又聽見一聲槍響,我和坐在鄰座的穿著一身樸素熙裝的男子同時向前張望了一下。持槍的男孩正為難的看著屍體。
飛機一傾斜那個空易拉罐就會滾到通道上,把人滑倒之後又會,又會滾到某個座位的縫隙里。
我想像了一下自己因為疼痛而忍受折磨的情景,結果腋下都滲出汗來了,差一點想吐。
「我找人幫我調查到的。」
「我們會得救嗎?」
男孩回答道。
我瞪著鄰座上低著頭的推銷員,他看起來有些發窘,於是乾咳了幾聲。
那個機務人員好像也把手槍看成玩具了,她根本不把槍口當回事,用強硬的口吻說道。那個男孩有些退縮了,準備坐下去。這時那個機務人員又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繼續窮最不舍:
「可是這個葯很貴吧?多少錢?」
「其他的乘客都很害怕,就是那些不想死、襲擊我的人也都是表情僵硬。有很多人在哭,或者臉色慘白,不過你們兩個人的表情卻像是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聊天一樣輕鬆。你們兩個不怕我和我手裡的槍嗎?你們是不是在想一個沒考上T大的人怎麼也能劫機?」
我離開他家,然後出了公寓。太陽快要落山了,天空一片通紅。我跑在人行道上,不時的撞到行人。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跑到哪兒,總之我一直奔跑著。
「我剛剛看到這個孩子的眼睛,很受震動。我從心底里相信這架飛機一定會墜落的,他會讓所有人都品嘗到地獄般的恐怖滋味。」
「我朋友里有個比較理解我的醫生,我花重金從他手裡買了安樂死的葯。」
聽到推銷員的叫喊,其他乘客也開始對我表示不滿。我冷靜的想了一下,終於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我從男孩手中奪了槍,也就意味著飛機不會被迫墜落了。
「所以你對人生絕望了,然後決定自殺?」
「然後你就夢想成真、當了推銷員?」
「從現在起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飛機會撞向T大的校舍。我希望大家能陪我一起死,我考了五次T大,都失敗了,我現在只有死這條路可走了。」

2

「哦,這樣啊。」
「所以你們才在這兒若無其事的聊天?」
男孩接著跟我們說了由於蔬菜的方法不同,口感既腌漬的時間也會不同,還提到了腌東西的時候該放多少鹽。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看起來很陽光。
「沒有沒有,我們很害怕呢,比如說那個……」
如果那個男孩看到我們這樣躲在這裏聊天的話,他會說什麼呢?不過我們只要這樣低著頭躲在座位後面,應該不會被發現。
「你的西裝真不錯啊,肯定是上了好大學,然後進了很好的公司。」
推銷員馬上趴到座位上,想逃開槍口,然後只露出頭看著我。坐在他周圍的人都尖叫著想離他遠一點,結果機艙內一片混亂。
推銷員疑惑的咕噥了一句,之後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踩到易拉罐不摔倒的只有read.99csw.com幽靈之類不長腳的東西,不過他竟然讓我們這些人陪他自殺,也真是……」
我的內心其實想馬上得到那針安樂死。反正是要死的,那時候錢就跟廢紙一樣。就算把銀行卡交給他,其實他也沒有機會去取,他也要死的,因為他也沒機會從要墜落的飛機里逃出去。不過我是很固執的。
「恩,沒關係。」
男孩羡慕的說道,這時那個很有威嚴的男子鼻子里哼了一聲,正了正衣領。
飛機後半部分沒有活著的乘客了,有一些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這種情形就像是飛機被分成了兩部分:從機頭到中間是活人的世界,從中間到機尾是私人的世界。
我和鄰座的推銷員正肩靠肩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頭頂上方有人跟我們說了這麼一句。
我感覺我自己已經死了,於是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我轉動了一下脖子,捏了幾下,這時我發現了左手邊的窗戶。我竟然跟死之前一樣,還坐在座位上。看來我變成幽靈之後,還待在飛機里。
「這個嘛,也是其中的一種可能性,我也是聽你這麼一說才想到這個的。」
「別管我,別管我,我,我……」
「我不能不管,這是我的職責。」
「真是可惜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看你張的也挺漂亮的。」
我捲起左胳膊袖子,由於我穿的是長袖,只露出了肘部以下的地方。
男子感慨良深的說道。我們現在坐的是飛機尾部的位置,我左邊是方形窗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藍天。眼前是平坦的雲層,就像是有一群羊聚集在大陸的上方。真是一片和平的景緻,讓人感覺身處天堂。
「反正人生也快結束了,我才不想買個東西被人鑽空子呢。那你從醫生那兒買來時花了多少錢?」
「雖然我當上了推銷員,可是我卻沒有這個能力。我已經做了是十年了,可卻沒有一點長進。那些後來進來的人都超過我了,我在公司里的地位比新進來的人還要低。妻子也討厭我,最後離開了家,現在她在東京的娘家。」
「好像學校里的人都在嘲笑我,說我的衣服很土。於是我很害怕,不敢進服裝店。我怕進服裝店後會被服務員嘲笑。我要是很會打扮了,肯定顯得很滑稽吧?我一直都穿著媽媽給我買的衣服,自己買的只有筆記本和筆這些東西。別人攢錢買CD的時候,我在存零花錢買自來水筆。因為我來時學習,在學校里根本沒人搭理我。即使說話,跟同學也沒有共同語言。大家都在背後嘲笑我說我很『臭』,可是我每天都洗澡了呀。」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我高中時候聽過,現在還能記得他的聲音。接著是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之後起居室的門被打開了。他停住腳步、站在門口,發現了坐在地板上、膝蓋上抱著他的女兒的我。我門的視線相遇了,他的臉跟我記憶中的摸樣基本沒什麼差別。雖然我沒詳細的說過他曾經對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但那件事的傷痕卻還清晰地留在我的心靈上、身體上。
我透過座位間的縫隙看了看通道的那頭。
但是撲向男孩的乘客不知為什麼,每次都會被某個地方滾出來的空易拉罐滑倒,然後男孩就會對著他開槍,最後他就一動不動了。
「我也一樣,我是在上小學的時候知道那個預言的,當時害怕的睡不著覺呢。那個預言倒是讓我們認真的思考了一番自己和父母即將死亡的情形,在那之前死亡似乎和我們毫無關係。其實我當時只打算活到一九九九年,那一年我二十一歲。」
「還不是想在最後的人生里獲得點成就感!」
「嗯,是啊。我們剛才一直在說討價還價的問題,其實這根本不是問題。問題在與你高不告訴我銀行卡的密碼。」
推銷員抬頭說了一句。但當他看到說話的人是誰之後,立刻像被捏著脖子的鴨子,道歉道:
男子從西裝裏面的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然後湊近我的臉說:
「如果這樣的話,那注射了藥物的我連飛機沒墜落都不知道,就直接死了,甚至都意識不到我被這多餘的東西害了。那時候你在劫機中倖存,然後去銀行把我帳戶里的所有錢都提出來歸為己有。你真是大賺特賺呀,如果你從醫生手裡買這個葯只花了一百塊的話,那你就能賺二十九萬九千九百塊了。」
男孩點頭表示明白了。接著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想事情,然後再次開口說道:
「這個醫生真是過分。」
「你好像有嚴重的自卑心理,言行帶著病態,我覺得有點嚇人。」
「沒有啊,你沒有死。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身體,你的腳都還在呢。」
我現在站在男孩座位的斜後面,把手搭在他座位的靠背上。這個角度正好能俯視男孩的頭。男孩正一本正經的注視著前方,不放過任何情況。他的緊張也通過空氣感染了我。
「我從那個男人那兒買了手槍和子彈,然後坐上了這班飛機。」
天空被晚霞映紅的時候,我的膝蓋上抱著他的孩子,正在他的家裡看電視。他的孩子是個女孩,正在上幼兒園,現在她一個人呆在家裡。女孩一點也不認生,很願意親近我。她坐在我的膝蓋撒謊那個看了一會電視里的新聞,但剛才起她已經睡著了。
「你為什麼要查他的住址?」
「你錢包里有多少錢?」
「為什麼所有人都會踩到那個空易拉罐呢?肯定是準備拚命,所以就沒太注意腳下。」
「就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說謊。」
「某種意義上我得讓她早點決定買,不然交易還沒成功你就可能被某人制服了。」
「你也不看看你的樣子,安全帶的信號還亮著你就站起來,真不知道要幹什麼。還有你那身衣服,就不能多看些時尚雜誌學習學習?真夠邋遢的。」
「我好想一下子就死掉,然後得到解脫。」
「不過最後地球還是沒有毀滅。可能我有些誇張了,不過我真的感覺在那以後都是餘生呢。」
「我為什麼要讓他投降?我已經把賭注壓在他讓飛機墜落那邊了。」
我這樣一問,那個男孩,還有推銷員,還有周圍那些傾聽我們談話的人都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他用下巴指了指一直倒在通道的地上、沒人管的機務人員。
「咦,她怎麼已經一動不動了?」
男子點了點頭。
男孩歪著頭,好像希望我繼續說下去。
「從那以後我就不相信男性了。」
「恩,是的,我想殺了他,我希望他被折磨而死。不然的話你看,我的心裏根本平衡不了。所以說我跟這個推銷員都離幸福有些遠,即將墜機而死,也只會認為人生就是這樣吧。」
「那是為什麼呢?難道你每年考試那天都會感冒什麼的?」
「我從剛才起就注意到你們了。」
「要是可以的話安樂死最好了。」
「不過我曾經很相信Nostradamvs的預言,覺得人類肯定會在一九九九年滅亡,連我自己也會死掉。」
於是我把槍口從推銷員轉向男孩,推銷員好像終於放下心來。
他的右手藏在上衣裏面,從外面看不見。
「那你為什麼要把它賣給我?不能安樂死的話,我也要墜機而死了。」
「不是。」
「那還用說?肯定是報仇了。聽偵探說,他現在有老婆有孩子,我怎麼能夠容忍他有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才坐上這趟飛機的。一到羽田機場我就會去他家,然後在他面前虐待他的孩子。」
注射完之後,我把針頭拔了出來,推銷員接下裏面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我把捲起來的袖子放下,然後說了句「那我就先走了」,就閉上了眼睛,深沉的黑暗在我眼前傳播開去。
「我當然知道了,別把我當傻瓜!」
「其實我和這個人不像其他乘客那樣惴惴不安,可能是因為我們沒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
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那表情看起來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等一下,你聽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了,我剛才一直在支持你,現在卻……」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確實如推銷員所說的那樣,兩隻腳都還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我還沒死。我注射了安樂死,竟然沒死成。我把手機對準推銷員,質問道:
「死了的話有錢又有什麼用?怎麼樣?能把這張提款卡給我嗎?當然密碼也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