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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剛才你要說什麼來著?」
「對,我們沒說,我們就像醫生您囑咐我們的,告訴他已經把壞的那部分切除了,所以不礙事。」
「向所有的朋友家掛了電話,都說沒去。」
「快……」
「我覺得這不是有沒有人知道的問題,如果把這件事情就這麼擱著的話,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當天午休時分,由藏的大兒子夫婦倆被叫到了看護中心。直江一見面就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們:「你們的父親活不了多久了。要麼是到這個月底,最多也就是到下個月中旬。」
這一點真弓自己也十分明白。
「算啦、算啦!」佑太郎慌忙舉手制止,「明天你不是要為三樹子相對象嗎?」
當場就被答覆,真弓再也無計可施了。
直江進一步從小腿向膝蓋部檢查。真弓覺得她被偷看了從腳尖到裙子深處的密處,臉紅心跳,喘著粗氣。
「少扯淡。」
可能直江也感覺到真弓不會再逃了,他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了,他的眼中不再有剛才那種野獸般的光芒,而流露出溫和的神情。
也許直江感到憋悶,向後挺了挺身子。
「不。」
看到直江這樣的氣勢,護士長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說:「這也是醫院管理上存在的根本性問題所致。」
「是不是您太太強行決定的?」
「是的。」
「澤田君知道你和院長的關係嗎?」
從側面看去,由藏臉上已表現出死相的暗黑陰影。
「可是,並沒有確鑿證據啊。」
小橋點點頭,又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直江還沒來開門。已經用手指地按過了,裏面也有兩三次鳴響。如果他在屋裡,肯定能聽見。
「當我看您的骨相時,覺得連您的整個心情都看透了。」
「昨天的值班醫生是小橋,他也很憤慨。您要是不處理的話,我就只能親自去說了,這樣也沒有問題嗎?」
但願他快點兒檢查完。
「我聽著呢。」
「可以讓他出院啦。」
「可不許你對外人說。上一次我院的一個年輕醫師不慎說走了嘴,惹下了好大麻煩。」
真弓撥動號碼時有點兒緊張。
佑太郎認為實說了比被懷疑好得多。
「是,這就好……」
真弓將它拿在手中,試者看懂表面的文字,但上邊全都是些西文及三角形的圖形,根本看不明白。
「這可是咱倆之間說說而已。」
「是花城叫你晚上來的吧?」
真弓起身去燒水了。她一邊燒水一邊覺得從來沒感到的痛快。狠狠地為難他一下才好,真弓還想說兩句幸災樂禍的話。
「前些日子,醫院給了我這樣一個東西……」
「是啊,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做出像你那樣的判斷啊。」
「討厭,喂,你快點啊!」
直江建議採取內痔環切術來根治,但是花城純子說年底已經安排了要去參加一個演唱節目,沒有那麼多時間,所以最後就決定只採用最簡單的痔核摘除手術。
「他本身是想來醫院的,只是因為還沒有籌到資金才沒來的。」
那天,直江到醫院時已經十點過十分了。一到醫院,他馬上在診療部換上白大褂,就徑直走向門診部,要按正常的做法,應該是在去門診之前,先去一下看護中心,查一下住院患者的情況,有什麼需要進行及時處理的就告訴護士,然後再去看門診。可是對十點以後才急急忙忙趕來上班的直江來說,是沒有這些富餘時間的。
純子那圓圓的眼睛轉向了直江,眉毛和眼角略往下垂,這樣一來就更讓人覺得她天真無邪了。
「你們每個月都能從區政府拿到兩三萬日元吧。」
佑太郎的臉龐浮現在眼前,他那沙啞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直江用滯鈍的眼光瞅著她。
「沒有,沒有。」
煞有介事地跑來診治,竟說什麼事都沒有,真弓可有點惋惜。
「是不是胃部又出現了新的潰瘍啊?」
「你一會兒要去上班,對吧?」
「可是,我不願當父母的犧牲品。」
「沒關係的。」
「脫好了嗎?」
「若是我也去的話,事情不是同樣嗎?」
「這是我給您買的一點小東西,不成敬意。」
「……」
「可是,如果總這樣下去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
「那種事情是不應該說出來的吧。」
真弓一時喘不過氣,發不出聲音來。
早知道這麼早回來,就不如同誰約定一下好啦。想找一個男人的玩樂對手,真是要多少有多少。不過,現在才去物色,怕是同哪個客人也聯繫不上。
真弓一邊偷聽電話一邊縮脖子。
她站在樓門口朝裡邊觀望。透過寬大的玻璃門,可以望見裏面的檸檬色一樓大廳,右方掛著一排信箱。
「今晚的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嗯,醫院的事情……」
「這種事情當然會嚇一跳了。」
「醫院里的人,是護士嗎?」
真弓再次請求道,這次已經接近是哀求了。
「那麼,相親呢?」真弓突然想笑,但看到佑太郎那陰森的表情,強行收斂了笑意,「可她對今天相親的事也是知道的呀。」
「可是,今天才是做完手術的第四天啊,換紗布的時候,看她折騰半天,現在又精神了?」
既然去不成了,律子夫人便把怨氣灑到丈夫身上了。
「不管怎麼說,當時讓他住院是很有必要的。」
「你是不是已有自己的心上人?」
「那麼,你想讓我怎麼做呢?」
「為什麼?」
再次傳來純子有點倦怠的聲音。
「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啊。」
小橋輕推了一下亞紀子的胳膊,示意她該回去了。兩人再次爬也似的從窗下鑽過去,一直到空病房前才終於把腰伸直了。
「休息一會兒就走。有威士忌酒嗎?」
「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就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在醫療工作者當中,也有和院長一樣賺大錢的人啊。」
「這種事,您怎麼會知道?」
「血相必須再仔細化驗一次才行,不過……」直江在手中玩弄著煙捲邊說,「那病是不是再生不良性貧血呢?」
千代垂下了雙眼。
「那好吧。」
「我認為是個好姑娘……」
「好的。」
「我向你說教似的談了這麼多,固然很可笑,但是因為你突然闖進來,我只好如此。」
「啊,那件事,我不也說過再等上二三年嗎?」
真弓拿開直江的手,自己去解拉鎖。
「向人家說了多少好話、道歉,這下面子全砸了。」
「你也讓三樹子做嗎?」
男人很爽快地說出了住址。
「不行,現在就脫!」
「真實情況是『懼內』,對吧?」
說疼也疼,說不疼也不疼。現在已經不再是腳病的事,而是被他摸著腳,被他看著,頭腦已不清晰,只覺得昏昏沉沉的。
可是,我的腳脖還疼啊。真弓看了看手錶,已經是6點5分了。
一個全|裸的男人在乞求著一個全|裸的女人,在清醒過來的真弓的眼中,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噢?」直江盯住煙捲煙霧,不動一動。真弓生氣地說道:「我說的是三樹子小姐。她似乎另有意中人了。」
「別的人?你的意思是說不是照顧花城的陪護?」
「喂,說起那個人的可是你啊。」
拐過路口,走上兩三分鐘,右方有個白樓,小衚衕里開著幾家壽司店和麵條鋪,這幢樓房好像在高傲地斜視著它們。真弓看到這些,忽然心裏發怵了。儘管從前為了治病見過一面,但現在竟闖進如同初次見面的醫生家裡,太厚顏無恥了。
「冒昧地問一下,你們是不是繳費有點困難啊。」
疼痛過後,純子那黑色眼眸里滲出了淚花,她眨巴著噙滿淚水的大眼睛,真是不負清純派歌手的稱呼。
「你沖咖啡去。」
「你也讓別的女人來做這些事嗎?」
「崇拜我?」
「門口沒有鞋子。」
「是有個女陪護。」
「我告訴您以後,您可得聽我的。」
「真遺憾,我好久沒去仙石原了。」在高爾夫球方面與佑太郎的加碼二十七相差無幾的律子夫人惋惜地看了看晴空。
「快脫啊。」
「我說:『是,下次注意』。」
直江回到院部坐到沙發上點著第一支煙時,好像跟隨過來的一樣,小橋也走進來了。
「都一年沒去了。等我好了以後,要把沒去的都給補上,每天都要去釣魚。」
「啊。」
直江點頭並往旁撤了一下身子。
「我告訴您一個好消息,願意聽不?」
「是的。」
真弓將臉挪開,看著直江。後者雖很坦然地直視著上方,但眼睛卻空洞無神,彷彿還沒清醒的樣子。
但直江卻置若罔聞的繼續反覆撫摸著她,從胸部到小腹。
「是個女人吧?」
直江是遲到還是早到、對別的科室的醫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最受影響的就要算外科的護士和小橋醫師了。護士們因為醫生來得晚,開始診療的時間就不得不推遲,這樣一來,上作就會佔據午休的時間。直江不在的時候,護士們有什麼事情就自然而然地會去問小橋,所以小橋的工作負擔就加重了。
液體徐徐從玻璃針管里流了出去。真弓一邊看著一邊覺得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如同上次次看的黑色照片底片中的白骨那樣陰森可怕,心情鬱悶。直江將注射針從自己的手腕上拔|出|來,然後直接將針筒塞到托盤裡,空藥瓶在托盤中來回滾動,發出清脆的聲音。「你還不走!」
「可,我怎能……」
直江的瘋狂好像已經感染到了真弓。
「沒什麼可說的。」
「我是谷本健次。」
由藏臉色慘白,望著直江,與他剛接受完切除腹部部分皮膚的小手術時相比,面容明顯憔悴了,人也日漸消瘦了。
「星期日的晚間,能有什麼事?」
直江拿起桌上的晚報,又重新把腿架到椅子上。
「這我知道。」
「是的,沒救啦!」
她的面前,直江一|絲|不|掛地站著。直江的身體白得有些眩目,骨感的身體上除了前胸和私處的體毛之外什麼都沒有;真弓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全身裸體。以前雖然和佑太郎去過幾次溫泉,但都是佑太郎看她的身體,他自己的身體卻不讓別人看,真弓所能見到的只有後背、或前胸、或從腰到腿的部分,沒看到過全身。像這樣面對面地看到一個男人的全身裸體,她還是第一次。
「就是那次同院長一起去的,您記起來了嗎?」
「就是小橋大夫因花城小姐的事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手術時,由於對腰部以下進行了麻醉,即腰椎麻醉,所以在手術過程中幾乎沒有疼痛感,倒是手術做完后將塞人肛|門裡的紗布取出來時卻很痛。
「你媽媽常到這裏來吧?」
「混蛋透啦!總之,都是你這個窩囊廢造成的。」
「在您休息時間,突然闖到府上,對不起!」
晚秋的天空已披上了暮色,直江站在窗前凝視著遠方的彩雲。站立著的直江的側臉明顯地露出了憔悴的神情。但是,這一點對於每天碰頭的護士們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也是無法察覺的。
「差額?這是什麼意思啊。」
小橋忽然注意到自己可笑的樣子,再怎麼說這也不是醫生應該做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成為別人的笑柄的。
「那個人肯定是打算今晚住在這兒,明天趁忙亂時逃走吧。」
出於這種考慮,在戶田出院對,小橋給他了一管相當昂貴的葯。為了觀察抹葯后的效果,還讓他每兩天來一次醫院。可出院後過了快一星期了,戶田還沒有絲毫再出現的跡象。小橋有點擔心,就按照住院病歷上寫的所住公寓的電活號碼給戶田打了電話,可是戶主說戶田早在半年前就已經不住在那裡了。
三樹子咬著下唇,露出了皓齒。
「不管是強迫還是不強迫,一旦同人家約定相親,就得按時到場,這才算講禮貌。如果不願意,可在以後拒絕嘛。」
「前來相親的男人不一定都是那種利欲熏心,覷准你這位大醫院的小姐而來。其中,也不乏優秀之士,由於家貧而無法在醫學部繼續搞科研,也許在結婚之後真正地愛上了你的人。如果你們不相親見面,那就無法弄清他是哪種人。」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花城純子的聲音。雖然她還很年輕,可聲音卻有些嘶啞,話尾多少帶些嬌滴滴的意味,可能是在和某個男人撒嬌吧。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聲音肯定是純子的沒錯。
那個男的又笑了。亞紀子和宇野香這兩個女人看著他俊俏的臉龐,都有點傻了,只是一味地盯著他看。
「原來如此。」
「是不是還是很硬?」
「單是為了結婚跟誰都沒大差別。總之,同樣給自己找麻煩,就不如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其實,你不必把問題想得那麼複雜嘛。因為你父親不打算把耗盡心血積累起來的家業白白交給外人。像那種醫院現在要新建的話也需要五六億資金呢。但是,要賣給別人,如能賣上半價也就很不錯了。醫院只能用做醫院,不能用於其他途徑,特別是醫療器械、設備等物,賣給別人一錢不值。你父親怎能忍心讓親手創辦起來的如同自己兒子的醫院遭到那種不幸?!」
直江接過來,拿在手上看了看,說:「這是差額催款通知書啊。」
真弓好像得救了似的朝左方的電梯口走去。直江的房間是五樓518號,兩架電梯現在都在高層處。
「你們沒有住在一起吧?」
「……」
不知道他聽到還是沒聽到,只見直江半睜著眼睛,緩慢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
「那是因為你們不住在一起的緣故。」
佑太郎喝了一口威士忌。
「那麼,你就一直呆在這裏嘍?」
看到佑太郎十分消沉,真弓也覺得有點兒可憐。
到了門診部,在給等候已久的患者看病的同時,順便看一眼住院患者的病歷,當然了,如果有患者需要緊急治療的另當別論,一般情況下都是這麼看一下病歷就算完事兒了。那天,護士長一直想把從小橋和亞紀子那兒聽說的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直江,可是不斷有人來看門診,一直到中午都沒有機會和直江說話。如果是說患者的情況,那麼即使當著門診病人的面也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好在這種事情也算不上非常緊急。不過,喜歡散布小道消息的護士長倒是挺喜歡這些事兒的,表面上是對住院患者進行管理,說的都是一本正經的事情,可事實上,她本人就充滿著多管閑事的好奇心。
「真無聊。」律子夫人嘆了一口氣,立刻像想起了什麼說:「是不是我也去一趟?」
向窗外眺望的真弓好像想起了什麼,恢復常態說。
「白色骨頭從黑暗中蹦出來,嘁里喀喳碰到一起,卡巴一下折斷等等。」
直江笑了,護士長卻好像說了什麼粗俗話似的,皺起了眉頭。
什麼都無所謂了。
「但是,這回也許就是那樣的人。你父母為你物色的人我想不致於太差。」
直江把腳平放在椅子上,點了點頭。
「那你說了什麼嗎,當時?」
佑太郎被真弓譏諷了幾句,心情不快地沉默不語了。
「你說什麼?」佑太郎鼓出他的小眼睛,說,「別講這種喪氣話。」
三樹子抬起頭來看直江。直江穿著藍地大島花紋的和服,盤腿正坐,抱著雙臂。他腰板直挺挺的,蒼白的臉上生著一些短胡碴。三樹子一邊偷看直江一邊把臉向右邊移去。一間房寬的書架上滿滿地排列著各種書籍。
「因為爸爸、媽媽並不尊重我的情感,他們只注意醫院。相親的對象也固定是醫生或是未來的醫生。而且,向對方說若是同我結婚了就讓他繼承醫院或是在取得學位以前支付研究費,還用一些別的條件作為誘餌,我覺得接受這些條件的結婚對象,不能算是一個好男子。」
她一邊等待電梯下來,一邊扶正脖上的圍巾。白色大衣配上檸檬色圍巾一定很合適,但她覺得沒把握。後面又來了兩人乘電梯,她又像被頂了一下似的趕緊乘上電梯。
「……」
「我覺得您就像那白色骨頭,冰冷、淡漠、枯燥,誰也不容進入。」直江又往杯里倒酒。您很喜歡酒吧。
「您以為如何?」
突然,真弓向上梳理了一下頭髮,這股衝勁兒把耳旁粘著的假髮也弄掉了。
大兒子回答說:「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在說,怎麼做了手術還這麼奇怪。」
「這裏呢?」
純子也知道直江並不是一個會因為病人叫疼而手下留情的醫生。她略帶撒嬌意味的慘叫,說到底也就是因為她做好了取紗布前的心裏準備,所以只能說純子大聲慘叫是為了讓自己意識到疼痛。
直江翻起微醉的眼睛點點頭。
「九點半。」
直江把殘酒一飲而盡,重新又從一升瓶中直接往杯里倒了一半。
真弓在門前調整了一下呼吸,看了看名牌旁的黑色房門。房門靜悄悄,窺探不出門裡的動靜。名牌之上釘著一塊自來水公司的用戶牌,旁邊有個塑料罩,裝有煤氣表和電度表。這在新建公寓是必不可少的點綴,但對真弓卻覺得非常新奇。
「正是做了不好的事情,才更能顯出她平時扮清純的演技之高呢。」
「明天我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直江醫生。」
「可您情緒反常,六神無主啊!」
「讓我告訴你吧!」真弓願意在直江兩人之間搞點什麼秘密,「小姐為相親逃跑了!」
「請吧!」
「真是個讓人操心的東西!」
他會不會覺得奇怪?
「我九-九-藏-書不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不管怎麼樣,先說來聽聽吧。」
「不想再來一次手術的話,就自己適可而止。」
「不管怎麼說,他出去的時候除了從大門走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對吧。」
可她卻是個惹眼的人,當她在旅館周圍獨自溜達閑逛時,一位三十多歲的據說是從名古屋來的小夥子邀她去兜風,於是,真弓便跟這男人從強羅到湯元玩了個夠。這事暫且不提,真弓對於佑太郎決不帶她到顯眼的地方去總覺得是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關於戶田的事。」
現在這種狀態只不過是真弓以前在心底曾經暗暗描繪過的一個場景而已,但實際經歷之後她才意識到,原來這是她一直所憧憬的。
不甘一人寂寞度過夜晚的真弓,此時已後悔早知如此今晚不如同別人幽會了。
「小氣鬼!你還要先建醫院的。」
東方醫院也和其他醫院一樣,到了年底,病人就會越來越少。剛十二月初的時候,來看門診的患者數並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住院的患者當中,短期住院做全面檢查的兩名患者很快就出了院。這之後,雖然也有新的住院患者,但到了十二月中旬,住院人數還不到平時的一半,而且,因高血壓和糖尿病人住特等病房的兩名患者也出了院。
「哪裡不舒服嗎?」
自從上野病倒之後,他妻子千代就始終不離他左右,雖然她長得很瘦小,可是身體好像還挺結實。直江查完病房正要出去時,千代追了出來。
「能成為女演員,真是一個不錯的好孩子,說這些話的難道不是直江醫生您嗎?看上去很清純,可沒想到全是裝出來的。」
「行吧。」
「……」
「……」
「血液檢查結果如何?」
「你倒好,玩個夠!回來能趕上相親嗎?」
從箱根到橫濱沿著山間賓士時曾是那麼歡暢的真弓,隨著接近東京反而變得寡言少語了。
「不會是經紀人吧?」
「您不同我約好,哪能隨便告訴您。」
直江從正面看了一下真弓,真弓的臉部輪廓窄長,眼大而有神,鼻尖略往上翹,微微有點兜齒,儘管是個美中不足,但相反會惹得男人喜愛。這個特徵真弓自己知道得最清楚。
別這樣!她嘴裏說著,卻一動沒動。她不但沒有躲開,反而把右手重疊在摸在脖頸上的直江的手上。別這樣只是頭腦里的閃念,身體反而靠近前來。
「是啊,我們每天與患者接觸,盡我們所能來為他們解除痛苦,我覺得這麼做就已經足夠了。本來應該做慈善活動的就是那些從事醫療事業以外的人。」
「她只穿著平時的衣服出門,不會出走。」
「不對,事實是今晚我女兒要相親。」
「會是誰呢,」
「既然是醫生,就不能對眼前需要治療的患者見死不救,是吧?」
「從他病倒以後,我就一直沒離開過他身邊,所以……」
「讓他混過去了?」
「這個嗎?從它露出黃疸的癥狀看來,我想還是肝炎。」
「因為她血壓高。」
過了午休時間,瞅准了直江在看護中心出現的時機,護士長就把昨天晚上那件事情的始末告訴了直江。護士長說得就好像是她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件事情似的,然後問直江:「怎麼辦才好呢?」
真弓故意裝做沒有聽見剛才的電話一般問道。
「這倒沒有什麼,你的傷是在兩個月以前治的?」
「絕對沒有。」
「這麼干,大概能有多少收八呢?」
直江站起來,從洗臉池下拿出一隻一升的酒瓶,直接往空杯里倒。
「哎,還是一起去吧。」
「明白了,明白。」
真弓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著了魔,明明知道是在做壞事,可卻心安理得。即使被佑郎、被媽媽、弟弟發現了也無所謂!一想到自己背叛了佑太郎,做了這種毫不知廉恥的事情,反而使她變得更加熱切了。
直江好像把仰望著他的亞紀子推開似的站起來走出值班室。
直江的聲音依然低沉而倦怠。
亞紀子慌慌張張地問道。
「可以了」
「然而,今天中午,爸爸來電話說,小姐今早回家來了。」直江點頭,把殘酒一口喝光。「我以為她只是一個一般的小姐,可膽量夠大的呀!這種話您不感興趣?」
「那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前天你讓我好等!」
「什麼……還沒……」
「再說,打完球就走也太不盡人情了。」佑太郎拚命辯解。
除純子外,還有一個人也成了直江的特別病人,那就是石倉由藏。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胃又不太好了。說他胃又不太好,其實他的胃從來也沒接受過什麼治療,所以要說的話也只不過是以前的病又在不斷惡化罷了。
直汀蹲在真弓的腳下,抱住了她的雙腿。
「從這往前向右拐過第一個路口,再走200米左右有個白色的八層樓。」
真弓一動不動地瞧著直江,直江也正瞧著真弓,但他的眼神毫無氣力,直視的視線游移不定,顯得倦怠。
「大夫,您見過三樹子小姐嗎?」
「可是,直訌醫生會同意嗎?」
「……」
「若是有,她會向母親說的。」
坐著的亞紀子從她那個方位最先發現這個男的。
「她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情投意合的男朋友?」
次日下午5點30分,真弓從惠比壽的公寓出發了。從惠比壽到直江住的池尻乘汽車大約十五六分鐘的路程,但這隻是從醫院打聽到的住址,又是初次去,所以她提前出發了。
真弓仰著頭維持著身體的平衡。直江慢慢的不斷撫摸著她,過了一會兒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將嘴唇鬆開。
「快拿來!」
「可是…」
「喂…」
「不管怎麼說,就因為花城純子是演藝圈的人物,直江醫生對她寵得有點過分了。也許他對花城純子還有點意思呢。」
「我說,前些日子給您造成很多麻煩,很是過意不去。」
「沒關係的,你本來就真的沒錢,不是嗎?」
真弓一邊說一邊往窗外望去。山崗下的小鎮在暮色的包容之中了。
可現在的直江卻判若兩人,以往冷靜而銳利的眼睛現在倦怠無神,服神遊離沒有焦距,嘴唇無力地下垂,嘴角含著淺笑,平時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份冷漠完全不見了。
「脫下襪子。」
護士長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看著直江,臉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那是研究什麼呢?」
「光這些?」
「您曾因為他付不起住院費,打算讓他出院,可小橋說不該讓他出院,就擔負了他的住院費。」
被她這麼一說,小橋也覺得有點可惜了。
「當然知道。是我懇求院長僱用弟弟的。」
兩個人就這樣全身一|絲|不|掛的互相注視著對方。
「我為你擔心啊!」
「嗯。」
「好的,那麼我先走了。」
佑太郎幾乎要哭出來,急忙向推銷員求救。
「再做一次手術?是什麼啊。」
直江喝完了杯里的冷酒,向三樹子看去。三樹子兩手扶在膝蓋上眼向下看。
「這會成為證據啊。」
佑太郎一杯接一杯地喝起威士忌,平時,喝一杯他就會滿臉通紅,可今夜一點兒也沒有醉意。
「希望您能制止一下小橋。」
「這是真的嗎?」
直江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有自信。
「就在這裏嗎?」真弓環視了一下房間。她來治腳是個事實,但是,真要診察時,又覺得在這樣普通房間里有點奇妙。
「答的蠻好嘛!」
「如果是這種病,該用什麼治療方法呢?」
「哪裡,哪裡,您不要開玩笑啦。」
這段時間,小橋有點鬱悶,鬱悶的原因就在於十一月底出院的戶田次郎,戶田額頭上受的傷雖然落下了傷疤,不過已經完全愈合了,頭痛和頭暈也都好了,經醫院定期檢查沒事後出院了。從他右眼外側到臉頰的三道傷疤,還需要在出院后做整形處理,抹上類似於血液循環促進劑的東西來促進吸收,使傷疤一點點慢慢縮小或許要比再重新做一次手術更合適一些。
「我可沒跟別的男人調情啊。」
「上野先生怎麼樣了?」
「回去吧。」正當小橋輕聲和亞紀子說話時,從房間里傳來了說話聲:「你真傻……」
兩人回到了看護中心,宇野香一見他們就凄上來問:「怎麼樣?」
「咖啡杯在那邊。」
「一般來說,人總不會忍著自身的疼痛來做吧,好久都沒見男人了,也許見了反而覺得暢快呢。」
「本來應該到醫院拜訪您,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願去,這才……」
「這段時間,我的胃經常不太舒服,吃不下什麼東西。」
「沒什麼。」
真弓屏住氣息,用右手捂住話筒。
一會兒又傳來了純子的笑聲,不過沒有另外那個人的聲音,之後是一陣沉默。忽然,好像有人在動,從裏面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接著是開門聲。
「你就愛說廢話。」
「院長知道他是你弟弟嗎?」
這樣一來,護上長也有點生氣了,變得固執起來,就像是歇斯底里要發作之前似的,帶有細小皺紋的眼睛里露出異樣的光芒。
「那個照顧她的女陪護,說不定正在休息室里睡覺呢。」
「輸血?」
「還是直江大夫。」
「昨天我又發燒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冒。」
擺出這副架勢讓他看也太……能同直江兩人在一起並不感到懊惱,然而,從醫生和患者的立場相會,可太沒意思了。
「不可以。」
直江喘著粗氣,盯著這座年輕的裸像,由於剛才的撕扯,他的頭上滲出了一層汗水。脫|光衣服后,真弓反而有了底氣。
「那麼你認為這是什麼病呢?」
「那你們應該什麼都沒說吧。」
「少說廢話!你從清晨起就去打高爾夫球,把我甩下不管,不是嗎?」
如果就這麼回去,為啥來這一趟呢?
「請進!」
直江彷彿再要確認一下,仔細看了真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純于慌忙地搖頭加以否認。
直江微微低下頭,朝門口走去。由藏一邊行著注目禮,一邊用很熱切的眼神目送著直江的離去。
「那麼,今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可以嗎?」
直江稍稍彎下身子,用小鑷子把紗布取了出來。正是因為隔著一層紗布,所隊才不至於碰到關鍵部位。直江仔細看了看局部傷口,塗上消毒液,重新把紗布輕輕地塞了進去。就在把紗布塞進去的一瞬間,純于皺了皺眉頭,臀部也扭了一下。就這樣,完成了換紗布的整個過程。
「有誰來給您做清掃活計嗎?」直江不答,只顧往真弓拿來的酒杯里倒酒。是不是位很漂亮的女人?直江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就像沒聽見一樣只管喝酒。真弓因為直江不回答,氣憤地咕嘟一口喝了不少。真弓喝慣了威士忌,覺得這清酒甜絲絲的,很爽口。
「是。」
「傷口惡化了嗎?」
「你一喝起啤酒來,屁股就沉得很。」
哎喲……直江彷彿等待著真弓這聲低吟似的,兩手用力把真弓上身拉過來,這昌真弓的略帶兜齒的嘴唇被直江的高鼻下的嘴唇給壓歪了。
直江順著腳脖周圍從外向里依次按去。
「既然不是研究,為何照那麼多呢?」
「不,不,不……」
直江把記錄過體溫的病歷還給倫子,望向窗外,冬日上午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亞紀子又把頭轉向小橋。
「那個人不來醫院就是因為他不想還錢,也許他從開始就壓根兒沒想過要還你錢。」
小橋說:「暫且讓他混過去了。」
直江再次用冰冷的目光看了真弓一眼,然後閉上服睛。仍是那副趴在床上的姿勢。可能是疼痛的原因,低聲呻|吟的聲音持續了約十來分鐘,在此期間,真弓一直目不轉睛地耵著卧在床上的直江。呻|吟聲時大時小,聲音大的時候,直江的頭不住地搖動,他那沒有光澤的頭髮在柔軟的枕頭上左右擺動。時間一點點過去,呻|吟逐漸減弱,最後終於沒有聲音了。可能是打針起了作用,直江就那樣趴著睡著了。他的臉只有耳旁部分是亮的,其他地方由於處在暗處而顯得發暗。真弓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慢慢站起身,拿起枕頭旁的注射托盤,取出裡邊的空針劑瓶,並將剩下的擺齊放在小格里,然後蓋上蓋子。抽屜裡邊雜亂無章,真弓沒有理會,將小盒放回原處,然後關上抽屜。此時直江的呼吸低沉而安穩。真像是剛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似的喘了口氣。最初真弓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個情景,別說是想,她甚至不知道直江還有這麼陰暗的一面。碰到直江那樣一種情景確是偶然,不過直江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是在談論骨頭話題的時候開始的。這是否導致直江背部的疼痛,真弓不曉得。一個大男人會因為一段話而後背疼得額頭冒汗、甚至到呻|吟的程度,這真無法想像。但從那一刻開始直江就迅速表現出疼痛的樣子,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是不是不能提到骨頭的事情?真弓雖然不敢確定,但她感覺自己一定是對直江說了那些不該說的令他不愉快的話,她看得出直江的因此極其痛苦。
雖然無事可作,可如果就這樣連招呼也不打就走掉的話,真弓覺得很不好,但把人家喊醒更不好。於是她點上支煙,決定再等二、三十分鐘。
「可以同您再談一會兒嗎?」
「該說的我都說了,就這樣吧!」
「是沒有理由,可是只要你看看他平時的所作所為就可以明白了。喝醉了酒,與那些流氓吵架;說是家裡會給他寄錢,結果過了那麼長時間也沒有寄來;在病房裡玩花紙牌;隨便出人女病房等等,這一切都是亂來。」
「我想在家過年。」
平時,到了臘月,所有的醫院就沒什麼病人了。可能是由於大家都忙於年底的各項事務,所以就沒有什麼時間上醫院了。
「當然可以。」
直江靜靜地站起來,整理一下和服的前襟,然後,坐到三樹子的旁邊。
「也是。」
「要是真有困難的話,就不要勉強了,不交錢也可以。」
她將玻璃杯拿到洗物台,把裡邊的酒倒掉,然後用水清洗。就在剛才自己還說要幫他收拾家務,想不到一會兒工夫就變成了現實。真弓為事情急速的轉變而感到吃驚,同時又十分享受現在的狀態。
這次她又等了五聲,五聲還沒停時她便站了起來,電話鈴繼續響著,又等了三聲響后她拿起了聽筒。
由於晚間下班擁擠不堪,車子到池尻用了20分鐘。真弓在事先問好的汽車站向前第二個交叉口處下了車,在拐角的水果店買了蘋果和葡萄,向店主詢問了池尻高地住宅。
亞紀子又忘了是在醫院,用很親昵的口吻和小橋說著話。好在還有一個值班護士宇野香利用夜班時間上職工澡堂洗澡去了,所以實際上也就只有他們倆人。
「不過,您好容易來參加會議,哪有不參加座談會的道理呢?」
「她肯定是在自己身體允許的範圍之內做的吧,沒什幺可擔心的,」
「不!」
「倒不如談談上次的事,還是不行嗎?」
「你說什麼?」
可能剛才的葯仍然在起作用吧。
「給那種人五萬日元,也太浪費了!」
「怎麼都行。」
「這回只是從外部診察的。」返回來后,直江仍坐在先前暖爐前的位置上說,「看樣子不用擔心了。」
「結婚就意味著一對男女必須長期住在一起,是這麼回事吧?」
再三叮囑他們之後,直江站起了身。
「只是隨意照照。」
小橋瞪著那名男子看,眼睛裡帶著厭惡的神情。
真弓從床邊跑開,將身體靠在卧室與廚房之間的牆壁上。而直江像要追趕她似的也立即站起身來,冷笑著慢慢逼了過來。他的和服前襟敞開著,頭髮亂作一團,一邊踉踉蹌蹌地走著,長手臂一邊在空中狂亂地揮舞著,他那細長的眼睛中燃燒著野獸般的光芒。
「這麼說,以後就把真弓一個人撂在那裡嘍?」
「你怎麼了?」
「我給您掛了電話,一個女人接的。」
「啊?」
「你還真的相信他是因為籌不到錢才不來醫院的嗎?」
給直江大夫掛個電話?
「喂,喂!」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呢?」
電話鈴響了三遍才有人接。
「好像還有別的人在那個房問里…………」
「宇野香,今晚你看見有男的從大門口進去了嗎?」
「他可要長時間地住下去呀。」
「是冷酒。」直江想去再拿來一隻杯子。
轉過臉來的一剎那,直江的長胳膊摟住了三樹子的上身。
「誰知道。」
直江的表情與往常明顯不同。雖說是往常,其實只不過見過他兩次,一次是在醫院,另一次就是今天。直江兩次留給她的印象都是,表情十分冷謨,讓人難以接近,堅毅的同時又有一種空洞的感覺。而讓真弓感興趣的、讓她著迷的正是他清醒時那副冷漠的表情。
「哎呀,你就別那麼認真了。」
「為什麼?」
「9月上旬。」
真弓等待著直江的侵犯。到了現在這種情景,一男一女發生那種事是必然的,與數個男人交往過的真弓對於被男人侵犯這種事,倒沒有那麼恐懼。
「啊?」
「我這是怎麼啦?」
水果店的女主人還特意走出來站在人行道上指點。道謝之後,真弓心情覺得有些緊張。
她向東方醫院打電話問明了直江公寓的電話號碼。護士連她的名字也沒問便輕易地告訴了她。
門裡傳出了門鈴的響聲。真弓知道正門上有個窺視孔,便向門旁閃開了身read•99csw•com子。因為她怕直江從那小日元眼裡看她,她覺得那多不好意思啊。
「寄點兒。」
「宇野香好像嚇了一大跳。」
「醫生,你就別說了吧。」
「這件事,有我在場,您就放心好啦。」
佑太郎怒火中燒,顛了顛屁股,把剛抽到一半的煙捲掐滅在煙灰缸里。
「那我怎麼辦?」
「雖然您這麼說,可是花城純子是做完痔瘡手術才四天的患者啊,在這種情況下,做那種事情,難道您從醫學角度出發就不擔心嗎?」
「我們脫吧!」
不知什麼時候,心中那種做錯事的罪惡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感覺無淪怎樣都無所謂了。
「今天稍稍有點疼。」
「喂…」
「可是,是個好男人啊。」
「醫生和護士如果要做慈善運動的話,是永遠也做不完的。」
「鞋子什麼的,只要拿著進病房,我們就不知道了。」
因為坐在計程車里,所以兩個人都毫無顧忌地饒舌。
「不|穿高跟鞋,立刻見效。」
「難道你到現在還要護著他嗎,自己都已經倒大霉了,還…………」
當她又一次抬頭仰望,回過頭來時,一個中年男人從後面走了過來。真弓像被他的視線頂著一樣走進了樓門。那人朝真弓掃了一眼之後,超越過去,拐向一樓右邊去了。
「後背稍稍有點兒。」
「我給您錘錘嗎?」
「沒關係!」
真弓此時後悔不該任性地闖進這間房子來。雖然說是看腳,可這是只有兩人的密室。在醫院可以隨便做到的事,在這裏情況就不一樣了,一切都同淫|亂和暖昧聯繫著。
「這一點,總是搞不清楚。我認為紅血球的形狀好像有點兒異樣。」
「不會吧。」
「一個白盒子。」
「不行!」
「是有個男人吧。」
「那麼,爸爸為什麼到這裏來了呢?」
「不是研究。」
「可那是下午5點鐘啊。會議不是從7點或8點開始嗎?」
直江脫下和服,然後脫掉了內衣、內褲。
小橋正說著這話的時候,看護中心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身高差不多快夠到門檐了,留著長發,右手拿著鞋。
「前些日子,我還覺得可以活到明年一月底,可是從現在他衰弱的樣子來看,最多也就只能到今年年底或者是明年年初了,我只能儘力做到這一點。」
「架子上的杯子可以用嗎?」
「請你躺下來!」
「女兒的相親,算個屁事!」
「既不是她的丈夫又不是她的未婚夫,就這麼闖進來,你就不覺得過於厚顏無恥了嗎?」
「讓他有多大能力就使多大能力吧。」
「請問這是值班處嗎?」
「騙人的是你吧。你過於興奮,那兒如果充血的話,可是要再來一次手術的哦。」
當她沉浸在這種幻想中,內心感到非常充實時,電話鈴又響了。
「我是儘力想做到這一點,可總是不自覺地又想起來。」
「飲料只有酒類。」
「對不起!你走吧。」
「都是同一個原因。」
「不管你是什麼理由,這麼晚了還上女病房,這麼做是不對的,這點你還是應該知道的吧。」
宇野香晾完襪子后偷偷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小橋。
「我們去確認一下,這兒就拜託你了。」
「你怎麼了?」
真弓看了著手錶,七點過五分。離八點上班還有一點時間。她又端詳了一下直江的睡態,直江直挺挺得向上躺著,雙眼緊閉,高高的鼻樑在他慘白的面容上投下一處陰影。
「今天,你要老老實實呆在房間里。」佑太郎對真弓說完,向前探身對司機說,「先去惠比壽,然後開到P旅館。」
夫人瞪了他一眼,佑太郎趕緊避開。
「沒有錢,這也是毫無辦法的。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是的,他說您雖然有些可怕,但是位了不起的人。直江默默地喝酒。聽說您辭掉了大學職務,仍然自己出錢搞研究。」
真弓遞過水果來,直江連看都不看一眼。便在暖爐前坐下了,真弓不得已也穿過廚房走進裡屋。一面是窗戶,一面是書架和寫字檯,另一面有床。看樣子是躺下了,床上的毛毯掀在一旁雜亂無章。真弓覺得她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多少感到有些惶恐不安,但現在又不能逃走。
字野香像是受到了責罵似的,垂著眼睛,微微點著頭。
「你也給她寄些零錢嗎?」
呼吸通暢后,真弓拚命擺動著手腳,繼續叫喊著,但她越是用力直江的手臂接得越緊。真弓被直江抱緊,又鬆開,然後再抱緊,這樣反覆幾次后,直江又連續打了她好幾個耳光,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真弓聽著自己挨打的聲音,意識漸漸模糊了,雖然嘴裏不停地喊「不」,可心裏知道這毫無用處,她已經放棄了。而在下一時刻,她突然想到必須要逃跑!心裏想著「快點,快點」,可身體卻沒有舉動,由於感到恐懼,她的身體已經開始放棄了。
「……」
窗外都市的天空被晚霞染得紅艷艷的。盯緊窗戶的直江的表情,好像有說不出的苦痛。「上次您給我看腳時,我就覺得你的眼睛非常銳利,從側面看更覺得可怕。」
「親戚家也沒去。」
電梯停了下來,兩個人走出過道。六樓的過道一片寂靜,中間有盞電燈給了過道一點微弱的燈光,花城純子的病房在過道勁頭的右首,從兩人現在所處位置數的話,中間還隔著三千病房,因為特等病房的一個房間有兩個了門,所以離花城的房間還隔著四扇門。
這時,佑太郎突然壓低了聲音說:「嗯,一會兒……我正在一個朋友家……是啊……馬上回去。」
宇野香想要說點什麼,可小橋已經轉過身,背對著那男子。宇野香按下了裝在牆上的開大門的按鈕,對那男子說:「請吧。」那男子就走了出去。
說了兩遍,佑太郎撂下了電話。
「怎麼啦?老師……掛斷啦怎麼的……」
「背上還疼嗎?」
「有時候,我會去澀谷的飯館,給人洗碗。」
「喂,快點吧。」
「興趣?」
「終於由小橋君付了?」
一想起沒有主角的相親場面與向人家低三下四說盡好話的佑太郎的窘態時,真弓就覺得可笑至極。
「怎麼?」
不等真弓說完直江轉過身去,背朝這邊,走近陽台那邊的窗前。
「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昨天晚上是不是動得過多了?」
「可不能使創口受到刺|激啊。」
眼看著就要到那個大夫的家裡啦!
「你怎麼了?你在幹什麼呀,」
雖說是戀人,可是被比自己小五歲的護士這麼一說,小橋還是覺得沒有臉面。
「也不是,我剛才從澡堂回來的時候,想確認一下是否熄燈,就上了六樓,結果在六零一…………」
亞紀子一直盯著昏暗的走廊,已經過了十點了,病房裡很安靜。
真弓站著一動不動地看著直江。這個時候,當直江表情冷漠地盯著她時,她反而覺得十分舒暢。自己美麗的身體使得一個男人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極大滿足了真弓的自尊心。
這時的真弓赤|裸身體,全身一|絲|不|掛站在白色牆壁的前面,小巧但緊繃的身體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溜肩膀下一對堅挺的乳|房渾圓而高聳,像是在向他誇耀;兩腋留下淡淡的陰影,纖細的小蠻腰勾勒出完美的曲線,腰肢豐|滿而圓潤,緊緊閉合的兩條美|腿修長而勻稱,腿根處的黑色部分更是顯得十分可愛。溜肩、豐|滿的腰肢、還有修長纖細的雙腿成為一體,構成一個紡錘形的裸體,在燈光下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
這個大夫又是單身……
「是踩空了樓梯,扭傷踝骨的,對吧。」暖爐的台上有一個酒杯,那裡還有三分之一的酒沒喝完。「那麼,讓我來看看。」
「……」
她在墮胎之後,由於工作原因曾一度出院;到十二月份又再次人院,接受了痔瘡手術。
既然是來治腳,脫襪子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受別人命令卻是做夢也沒想到。
真弓面對鏡子忿忿地說。她頭腦中在想象著相親時的情景:裝成端莊典雅、大家閨秀的三樹子,輕微歇斯底里的律子夫人,裝模作樣的佑太郎。另外三個人與他們一樣,一個一本正經的青年和他的雙親坐在旅館餐廳里,六個人面對著面……「他這是愚弄我!」
真弓不顧體面尖聲尖氣地回答后,朝窗戶那面望去,直江確實面向窗外看著。她慢慢捲起連衣裙的底襟。因為連衣裙很短,馬上夠到了緊身的腰帶處,真弓一面盯著直江後背,一面把褲叉脫到膝部,再往下一使勁把襪子全扒掉,迅速把它壓到了大衣底下。
查完了三樓、四樓和五樓,直江來到了六樓。等病房裡只住著花城純子一個人。直江進去的時候,純予正坐在床上梳理頭髮,穿著粉紅色的睡袍,外面裹著一個絲織的披肩。
「喂……」
「好等?」
「你以前又不是投做過慈善活動。」
「另外還有什麼變化?」
「六零一室,花城純子的病房。」
「我的X光片?」
「不見了?能到哪兒去呢?」
雖然在口頭上做了辯護,但小橋私下裡也開始有了和亞紀子同樣的想法,所以被亞紀子說得這麼直白,他也就沒有反駁的餘地了。
「我並沒有硬闖進來啊。」
「我住在惠比壽,弟弟住在醫院宿舍,不過,時常通電話。」
今天一心一意要來會直江,是因為昨天聽了佑太郎女兒相親的事,突然感到寂寞引起的。看來,這種做法也太輕率了。
將酒瓶放回原處,把酒杯洗乾淨,再擦擦桌子,做完這些事情后,就沒事可做了。房間整齊得甚至讓人覺得不舒服。
早知如此,不如約他到咖啡館里問問病情就算了。
「不過,我若是回家了,下次還會重演。」
「是不是做什麼過於激烈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因為相親泡湯啦,爸爸大發雷霆,在我家裡一直呆到很晚。」真弓言外之意是炫耀一下自己,她抬頭看著直江繼續說,「一直等到十一點鐘,也沒有聽到家裡來電話說小姐回來,於是,心神不定地回家了。起初,以為小姐很快就能返回家來,可是,我說:是不是尋死上弔啦,這麼一咋唬,他可沉不住氣,回家時臉色蒼白。」
直江到廚房水池去了,真弓慌裡慌張從大衣底下掏出連襠襪,搖搖晃晃伸進右腳。廚房那邊有水流聲,大概是直江正在洗手。一想起那是因為摸了自己的腿腳時,臊得真弓真想一下子跑掉。
「我經常在想會不會就這樣死去呢。」
直江把摟在胳膊里左右躲閃的臉龐向上抵住,把自己的散發著酒氣的嘴唇向小而美好的三樹子的嘴唇壓去。緊閉的三樹子的眼角微微抽搐著,雪白的臉蛋兒被直江吸癟了。好像等待她認輸一樣,直江長時間地保持著同一姿勢。
「一直嗎?」
「嗯。吃著呢。」
「這倒沒有。」
「都已經連續住了那麼多天的醫院了,難得見一次男人,也設什麼不可以啊,又沒有給別人造成什麼麻煩。」
小橋為了消除心中的怒火,點上一支煙,慢慢吸了起來。
「確實不是骨頭方面的病,是連結腳脖並節的韌帶受到挫傷,緊跟著又被抻拉了一下,這部分已經恢複原狀了。」真弓順從地點了點頭。「只是高跟鞋之類不穩定的鞋,對這恢復部分會施加壓力,最好不要穿它。」
「可是,醫院里有爸爸在,不,有院長在很不方便。能不能請您到附近的咖啡館會上一面?」
小橋想起了講義上和國家考試中學過的再生不良性貧血的定義。來到外科以後,對內科疾病的知識大多生疏了。彷彿有過一種舌頭髮炎,伴隨貧血,紅血球形狀異常的病,仔細想來,上野幸吉的病確實和那相似。
「那就一定,拜託啦。」
「可是……」
「什麼?!」
「可是沒有人知道啊,不是嗎?」
「可能是他誤會了。」
那個男的很老實地低下了頭。
「臉色蒼白,仔細觀察時略微呈黃色,經過肝功能化驗,黃疸指數正在上升。」
「這麼說的話,如果有人進去也應該是在九點半之前了。」
護十們因為這件事情向直江抱怨過兩次,可他僅是點點頭,卻絲毫也沒有改正的跡象。別說改正了,反倒是來得越來越晚了。再這樣下去的話,就只能委託院長直接去找直江談了。可是院長好像一點也沒有想要提醒直江注意改正的意思。
由於亞紀子否定了戶田,出於這種情況,小橋不得不為戶田辯護起來。
「應當如此。」
在這四等病房韻靠窗處就是上野幸吉的床。剛住院時,由於持續原因不明的高燒,上野特別衰弱,被懷疑活不了多久了。然而在直江的治療下,對他進行了輸血,慢慢地有所好轉,現在已經能自己坐在床上吃飯了,不過因為腳走路還不穩,所以不能一個人上廁所。直江去查房的時候,上野正等著下午的輸血。他的手上全是皺紋,靜脈突出,鮮紅的血液輸進去以後,過了一會兒,連蒼白乾燥的皮膚也恢復了生氣,腦門周圍甚至還出現了一點紅暈。
亞紀子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來看著直江。她的表情像要說什麼似的。
直江雖然身體很瘦,可手腕的力氣卻大得驚人,他將真弓的襯裙扯碎,然後扯掉內衣,當他將手伸向連褲|襪時,真弓卻自己把襪子脫下來了。直江敞開和服的前襟,露出上身,催促著真弓繼續脫衣服。當她將身上最後一件衣服脫掉,直江終於減輕了腕力,鬆開了胳膊。
真弓跑向裡邊的房間。
「治腳……」
「抱著我!」
「我不去!」
「痔瘡,討厭的病!誰做手術?」
「我妻子說過。」
那人的聲音很低沉,吐字十分清晰。
「這次相親的對象是個什麼樣人?」
「我已經不行了……」
「我現在還可以到您那裡去嗎?老師……老師……」
「話是這麼說,若是讓父母吵煩了,那就控制不住感情嘍。像我倒想回絕一下試試,可從未碰上這相親的事,從哪兒回絕起喲!」
三樹子說完,自己對這個大胆的謊言也感到臉紅。
「當時,接電話的人是我。若是我能事先把電話的內容弄清,也就不會發生那事了。」亞紀子一口氣說完,「那件事不能全怪小橋大夫。」
真弓坐在床邊,望著過於鎮靜的直江的臉。這張臉里隱藏著惡魔,當真弓這麼端詳他的時候,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直江張開了眼睛。
「你太幼稚了。」
「也許是裝睡呢,反正也不懂他們在幹什麼。」
「我很清楚,和醫生這樣的人呆在一起會有什麼事!這不很明顯嗎?」
小橋把這些都寫在了值班日誌的備註欄中。
「全部脫掉。」
「那麼,明天怎樣呢,您每天幾點鐘到家?」
「啊,那天突然來了客人。」
「我不會給您添麻煩吧?」
純子以抱腳的姿勢被固定在了手術台上,在白色手術檯布中僅露出一對圓圓的、可愛的屁股,準備接受手術。主刀的自然就是直江醫生,助手是小橋。
「行了行了,哪怕他不還給我餞,我也不會後悔的。」
「當父親的有什麼辦法呢?」
「你不要回去,就這樣呆在這裏好嗎?這樣就可以了。」
「若是那樣,請到醫院來吧!」
「沒關係。」
「麻煩?」
「這…………」
「我再給你倒杯咖啡吧?」
「不是,是男的!」
「但是,這事可不好辦。即使我說了,他也聽不進去。」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們絕對不能告訴他得了癌症,最多也就說是胃漬瘍。」
「您家裡現在有客人嗎?」
坐上電梯以後,亞紀子帶著鬆了口氣的表情說道。
「總之,她若是回來,准能跟我聯繫。」
「可是……」
「弟弟很崇拜您。」
真弓回到家裡,先拉開窗帘,再向澡盆里注了水。儘管她說。
「好啦,不要說啦。」
轉過臉去之後,眼角餘光仍可看見直江挽起袖子,露出兩隻胳膊,他的手是那樣的蒼白,沒有血色,根本不像是一個男人的手。
真弓邊說邊點起火柴,瞬間,伴隨著一股煤氣的味道出現了一圈紅色的火焰。真弓扭著優美上翹的美|臀擰開了水龍頭,往水壺裡灌水。
「若是不願意就說不願意,我也不強迫她。因為她說願意,我才特意趕回來的。」
「這麼說來,可以不參加午間用餐嘍。」
「就算他察覺到也沒關係。」
直江輕輕皺了一下眉,便仰卧到暖爐後面的床上去了。直江蒼白的額頭上滲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要我去病房看嗎。」
「沒有。」
第二天早上,直江來上班時已經過了十點,最近他總是連著遲到,十點前到醫院的也就只有一兩天而已。醫生應該在九點上班,其他醫生差不多都能遵守上班時間,就算遲到了也就差不多晚十分鐘,可是直江從他來醫院開始就一直來的要比別人晚,每天差不多都要等到九點半才來,最近越來越晚,從半個月前開始,十點上班好像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看來是向妻子發泄著怨氣。
「他說:事已至此,毫無辦法。」
「最好用冰塊。」
「算個屁,同我一樣年紀。」
「這不是明擺著的!」
「每天400CC左右輸血試試。」
「那麼,以後就請她來這裏住。」
「再去看一下吧。」
直江說這話的時候,把目光投向了倫子,倫子站在護士長的身後,有https://read.99csw.com些擔心似的一直在那兒站著。
真弓覺得直江的順從而和藹的睡姿里蘊藏著難以預測的奧秘。
「和你說話只能讓我不高興,就讓你回去吧!」
真弓像淑女一樣規規矩矩地回答說。在銀座酒吧間極受歡迎的這個紅人,來到單身漢的醫生的房間時,情況就不同了。
佑太郎對於高爾夫球賽后,沒能參加座談會早早回家的事,也成為生氣的原因之一了。
說著說著,真弓的頭腦突然清醒了。
「我想見您一面。」以前她主動找男人,全是為了收款。今天她感到了一種新鮮味道,「是這麼回事,前些日子治好了的腳又有點疼。」真弓只好扯謊。
亞紀子回頭瞅著小橋,而小橋和宇野香也都一動不動地獃獃看著那男的。
「你為什麼能這麼肯定地說出這種話來呢?」
「哪能……」
真弓陷入沉思,直江的長胳膊從床上伸了過來。手碰到真弓的肩頭上,然後滑到脖頸上,是那麼毫無膽怯而又非常堅定。
「好了。」
「當然,不經過周密的化驗,還不能下結論。」
亞紀子的聲音很響亮,還做出要打人的樣子。
「上野的保險是救濟戶保險。」
「那你自己去說不就完了嗎?」
「是的。」
「你說什麼?!」
「是啊,就是您從各個角度照的幾張X光骨相片。」
「這傢伙真不像話。」
「可是,他又說今後的看病錢也沒有。」
「您沒注意到?」
「不管怎麼說,我對戶田可什麼都沒有想。」
電話繼續響著,數著鈴聲響了五次之後,真弓來到了電話機前,直到又響了三聲,她這才伸出了手。而這時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電話被掛斷了。
「探望病人。」
「那麼,你們把那個人抓出來了嗎?」
「不管怎麼樣,先把你今天呆到這麼晚的事情記在值班日誌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你的錯還是花城的錯,反正我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院長,和他商量一下。」
真弓低垂著眼,然後緩慢地抬起頭。
「我也不是在開玩笑!」
「她原來不在家裡?」
佑太郎壓低嗓音說。
幾分鐘后,真弓徹底絕望了,任憑他折磨。對方是野獸,對野獸說人話是說不通的,而且越是抵抗就越能激起他的獸|性,只能使他更加瘋狂。
對於這個男的如此滿不在乎的回答,小橋好像失去了幾分氣勢,他繼續盯著谷本健次,說:「你都做了些什麼?」
「可是,那樣的話……」
「出門前,已經囑咐她要在3點鐘前回來,豈有忘掉之理!」
「少說廢話,最好是你別回來晚了。假如來晚了,可對不起親友們。」
「啊……」
「因為有事情,有啥辦法。」
「我時常聽武男說您的事。」
開始時那種強烈抵抗漸漸地弱下來,不一會兒,三樹子的身體變得異常綿軟溫柔了。直江好像等待著這一時刻一樣,繼續親吻之後,緩緩地將三樹子的矮小輕盈的身體抱向床上。
被他一呵斥,真弓慌忙將臉轉過去,直江仍然發出輕聲呻|吟。
「周圍的粘膜還沒有完全長好,所以大便時千萬不要硬撐著。」
「要是住在這兒的話,明天早上去量體溫的時候,一進病房不就知道了嗎?」
聽到直江的喊聲,真弓像個彈簧布娃娃一樣,忽地坐了起來。
「那個被流氓划傷臉,您給縫合的患者。」
「到底還是……」
「是的。」
直江默默地站著,仍然盯著真弓,身子動也不動。
三樹子對他的一言一詞都想領會似的,認真看著直江。
「除這方法以外,還有什麼方法嗎?」
放下聽筒,真弓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腋下到前胸已是汗淋淋的了。
那名男子又帥又老實,這點反倒使小橋覺得有點來氣。
十二月的頭一個值班日,小橋對按例和自己一起值班的高木亞紀子說:「我都和他說了,根據腦電波的觀察,腦部還有一些不正常,所以一定要經常來醫院,他還…………」
「我是,昨天晚上給您掛電話的……」
兩人在休息室門口,彎下身子,豎起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屏住呼吸等了幾秒鐘,卻什麼也擻聽到。亞紀子站在前面,小橋緊隨其後,兩入又朝前走了幾步。躡手躡腳的,就差沒趴到地上了,他們就以這樣的姿勢終於爬到了露著微光的窗戶下面。
在兩天前,純子就開始了坐浴,即將屁股放入盛滿熱水的盆里。因手術而生痛的肛|門,碰到溫水就會舒服很多。純子每天都會這麼洗兩次,每次十五分鐘。用溫水泡屁股雖然不雅,但由於很舒服,所以純子也並不太討厭。可能是住院以來接受檢查以及手術的緣故吧,她也已經漸漸習慣了,並不覺得這是一件特別害羞的事情。
「我在病房。」
佑太郎坐到沙發上,滿臉怨氣,順手從茶几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支煙捲來點上了火。
「你也可以好好想想你喜歡的活動——釣魚啊。」
「……」
「根據病房的等級,收取的費用不一樣。一般來說,只要本人上了保險,來住院就不用收取差額費了,可我們醫院,就三樓那兩個大病房除外,其餘的除保險金額以外還需要收取一些別的費用。就拿上野的情況來說,最初的一周住的不就是每天收取一千日元差額費用的病房嗎?就是那部分錢,保險是不起作用的,所以只能由個人來支付。」
「您要是這麼隨隨便便處理的話,那我只好去院長那兒和他商量了。」
這個男的臉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亞紀子再次驚呆了。
「聽我說,府上小姐是不是另有意中人啦?」
「不好說嗎?」
「上次的事?」
「只在那裡等候會面。」
「還不是爸爸您說過的?和我同齡。」彷彿冷水澆了頭,佑太郎回頭看了一眼真弓。「這種事您也得出面?」
能走動的患者們為了去打飯,陸續來到走廊里。
「讓你去燒開水沖咖啡。」
「不是打擾了我,而是我想躺一躺。」
真弓此時萌發出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我脫,我脫就是了,你別動!」
從昨天到今天真不走運,高爾夫球賽得了個倒數第三名,律子和真弓兩邊又都有怨言。照這樣下去昨夜的事也保不住要暴露,佑太郎的心情沉重起來了。
「這還真是件麻煩事兒。」
「那我先穿衣服去。」
直江身上有股煙草味,它不同於汗漬的濃厚油膩味,而是有股錚錚硬骨的男子漢氣息。真弓好像要深刻領略這股味道似的閉上了眼,她描繪著一幅美男美女熱烈接吻的圖像。這個美女細眯著眼睛似夢非夢地像個女菩薩,也像她自己。
如在湖尻住旅館,很可能被熟人碰見,所以昨晚在大涌谷開了房間。這期間倒也平安。天亮后佑太郎帶著高爾夫球具一個人朝仙石原去了。如果可能,佑太郎倒是很想把這個年輕的身材勻稱的美貌的真弓也帶去,但是,這位飽經世故的佑太郎畢竟沒有那麼大的勇氣。那天,真弓在高爾夫球賽終局的下午1點鐘前一個人被撇在旅館里。
「她幹什麼呢?」
「我說什麼了?」
「Miki子……」
「今天晚上是幾點關的門?」
「讓她出院?你說的是讓花城純子出院嗎?」
「沒有人生來就是騙子的。」
「不是幼稚。我替他墊付住院費,只是作為一個醫生想根據他的病情對他進行適當的治療而已,也就是出於這種想法而已。」
「你不必為此擔心什麼。」
「他出了什麼事?」
「不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花城純子也相當壞啊。」
在真弓的一再央求下,直江終於走了過來。真弓閉上眼睛,感受到了直江那散發著煙草味、長有體毛的肌膚,直江那修長的手指來回撫摸著她,從胸部到小腹,溫柔地、緩慢地下去又上來。她感到直江的下體抵到了她的私處,酥|癢、暢快的感覺不禁令她呻|吟出聲,她弓起身子,彎著腰,但卻無法逃離。
「嗯,不過…………」
「對不起。」
真弓不理會追過來的直江,徑自套上了襯裙。
「醫院?你指的是東方醫院?」
這時,走廊里傳來了廚娘的叫喊聲:「開飯嘍!」
房間里傳來了微弱的音樂聲。純子床邊靠牆角處放著一個小型立體聲錄音機,這音樂應該就是從那裡出來的。他們兩人一直是躡手躡腳摸過來的,所以不可能被人發現,但他們卻並沒有聽見裏面有人的聲音。
「小橋君打算連今後的看病錢也全管?」
「真沒意思。」
儘管如此,今天的敗著是沒約上一個人。因為,當時以為既然去了箱根,回來時肯定要晚,即使佑太郎最終要回家去,但估計兩人也可呆到晚上10點鐘。
平時,一到周末,一些男人總是前來邀她星期日出遊,人數多時,可以選擇其中投脾氣的熟客,這樣既可消除周日的寂寞,又可兼顧生意興隆。
「腳也易疲勞。」
「血紅蛋白為80%,不算太低。紅血球320萬,嚴重貧血。」
「再說是陪護,有人在隔壁房間里做著那種事情,她也不可能睡得著啊,對吧。」
「還不明白?」
「是嗎?」
「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太任性了。」
「啊,就是那個狂四郎大夫。這麼說她要把前前後後一次全治完嘍!」真弓哈哈大笑,聽著她的笑聲,佑太郎才安下心似的朝座靠躺去。
「那我以後再來打擾。」
「不管他察覺到什麼,你們都要堅定地告訴他,他的感覺是錯誤的。這點一定要做到。」
「正因為有事,所以才沒參加座談會,急忙往家趕。」
聽真弓這麼一問,直江立刻放開手。
「那就只要在這之前不開大門就行了。」
真就和剛才大家猜的一模一樣,他就是最近被稱為年輕人偶像的人氣極旺的歌手谷本健次。
「聽我說,我今天來這裏看腳的事,希望別告訴爸爸。」
「別說傻話了。」
「就像我這樣的情況,年底之前可以出院嗎?」
「千萬要做到這一點。現在你只有這麼說,才是惟一可以為你父親盡的孝道。」
直江從看護中心所在的三樓開始,按樓層順序進行查房。三樓的病房有兩個大屋,從病房的等級來說,就是不用收取差額費的四等病房。正因為住院費比較便宜,所以房間里亂七八糟。可能是一個房間里住著六個人的緣故吧,柜子里塞滿了衣服以及飯碗、茶杯之類的東西,因為晚上照顧他們的人要睡在地板上,所以床底下還塞著被子和涼席。以前牆壁是亮堂堂的奶油色,可是這幾年,一直都在不斷地剝落。去年,醫院對部分牆壁進行了重新粉刷,可就是這兒被推遲了,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粉刷。男病人的房間里,有的在牆上貼著漂亮女演員的海報,還有的掛著吉他。
「我打擾了您?」
直江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覺得很無聊似的站起身,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溫度表。
一瞬間,三樹子像被彈簧彈起了似的猛抬起頭,天真的小窄臉上現出狼狽的神色。
「你是……」亞紀子和那男的說話時,小橋站起身。
亞紀子說話聲中略帶著撒嬌的意味,小橋終於勉強站了起來。
直江背朝真弓,為了抵抗疼痛蜷曲起身體。
「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樣的事情告訴醫生您。」
「肯定是這樣。」
「我說沒關係!」
「是怎麼回事呢?」
佑太郎有點破罐子破摔了。
由於戶田支付不起醫療費,院長早就想讓他儘早出院了,可是小橋違背了院長以及直江的方針,自掏腰包替戶田墊付了住院費,正因為如此,小橋也只能和亞紀子發發牢騷了。
「請原諒!」
「洗得怎麼樣啊」
「突然給您打電話,很對不起。現在您有空嗎?」
「那個人變得如此不檢點,都是直江醫生你的責任。說她是什麼清純派、什麼良家婦女,這都是什麼態度啊,直江醫生你難道覺得這也算是清純嗎?」
「把臉轉向這邊!」
純子把梳子放到枕邊的梳妝台上,在床上把身子仰起來,因為她非常了解整個檢查的過程,所以都不用告訴她怎麼做,她自己就擺好了姿勢。
「她還有那種病?」
這時,宇野香把洗臉用品夾在腋下回來了,由於剛洗完澡,她的臉和腳顯得紅撲撲的,剛洗完的頭髮垂在白色衣服上。宇野香看著小橋和亞紀子靠得那麼近在說話,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多謝您的關照,在您的治療下,最近背上不怎麼疼了,我自己都沒想到這段時間能恢復得這麼快。」
「那麼,直江醫生您的意見就是不用管,是嗎?」
「本來就不是這樣的嘛。人分為好人和壞人,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好人的話,你的想法是可以行得通的,可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壞人啊,你不看清楚他們真面目的話…………」
「那麼,你觀察到的貧血又該作何解釋呢?」
「是啊。」藉著酒勁兒,真弓的言詞變得親昵了。
「你也想威脅我?」
直江反問了相同的問題。
「平山先生也參加嗎?」
昨天晚上的事請原諒!我還可以去您那裡嗎?她念念有詞地說著,朝直江望去,直江像毫無知覺似的繼續酣睡著。
「這事剛才我從病歷上已經看到了。血相如何?」
「你會怎麼樣?」
「那會有什麼結果呢?」
「你媽媽是住在立川吧?」
「是右腳?」
「我正好晚上也沒什麼事,所以就……」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再去工作了。上野先生不是拿著生活救濟金呢嗎?住院的話也能得到醫療補貼,你要是就賺那麼一點錢的話,我勸你還是別去千活了。」
「再做的話,可就是連根一起摘除的手術了。」
「這3萬日元眼看就要用光,小橋似乎還要借給他。」
「但願她還活著。」
「是啊,你去看個大致情況,回來告訴我們。」
「三樹子小姐的?」
「找麻煩……」
直江的瞳孔里映進了真弓的臉,那雙眼睛再也沒有忍受痛苦時的歪扭影子,變得安靜而沉著。
「喂,少開玩笑!」
「就讓她先為所欲為一陣子,等明天抓了現行,就讓她出院。」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男人不行,年紀輕輕卻沒有固定工作,光知道喝酒,自然就沒有固定住所了。」
「吃新鮮肝髒的肝臟療法,但效果不大。真正奏效的也只有輸血。」
「不覺得。」
「有個男的在那兒過夜,這理由就已經很充分了。」
「反正這年代的年輕女人都靠不住。」
「那還能有準呢?」
「說到半道被岔開,忘了,請原諒!」真弓又喝了一口,「您能發誓不對任何人說?」
「當然是。」
「醫生你騙人。」
兩人暫時沉默了,遠方街上的噪音像潮湧一樣傳來。
「那麼一點點事情,還處在恢復期的患者擅自把男人引到病房,這是不得了的大事啊。即便這個人是花城純子,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是要檢查吧?」
終於聽到了一點抿嘴笑的聲音,音樂還在繼續。
「府上的小姐不致於逃出家門吧?」
「所以,就算了吧,別交了。」
脫當然要脫,可真弓這長統襪是同三角褲叉連襠在一起的。
「從昨天到現在我們兩人一直在一起。那點小事也得忍耐一下。」
因為每天上班都要打卡,直江每天早上遲到,院長也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他就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院長不太願意做讓人憎恨自己的事,所以對直江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這種特意去批評人的話院長是不太容易說出口的。話雖如此,雖然院長作為管理者,沒有批評直江,不過連著幾天,以前遲到了卻還不慌不忙打卡的直江還是發生了一些變化。
亞紀子和宇野香交待完以後,就和小橋一起朝走廊走去。電梯停在看護中心所在的三樓,亞紀子開了電梯門以後,按了六樓的按鈕。
直江說得十分堅決,所以大兒子也沒有辦法,只好點點頭。
「對不起!」
「你來醫院的目的是什麼?」
「是的,預計先生也出場。」
「不許看!」
直江的手一點一點從脖頸向後背摸去,動作雖然緩慢,卻毫不停止。真弓從後頸到脊背的感觸較為遲鈍。好像真弓知道這一點似的朝這裏進攻了。但他又不作強攻,光是撫摸而不作關鍵性的一擊。真弓覺得倒不如讓他緊緊摟抱一下。
「對了,上野夫人,你現在在哪兒上班呢?」
「嗯,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亞紀子聳聳肩,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小橋。小橋抱著胳膊看著斜前方的地板。
「您常把身體給他看。」
昨天,星期六的下午,院長佑太郎同真弓到箱根的大涌谷住了一宿。當然是避著律子夫人秘密去的,名目是出席S製藥廠的高爾夫球招待會。
難道這位老師就是窩藏她的人嗎?
「我想問的不是她會怎麼樣,而是我會怎麼樣?」
「但是,你們倆的姓不同啊!」
「這話沒錯,可是如果只有我們老是被逼著做出犧牲,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從一開始我就想幫助他的。」
從表面上看,極像突然進發出來的想法,其實,細細琢磨一下,很早以前,即在讓直江大夫為她醫治腳脖扭傷時起,真弓就對他有意思了。
「演技?」
上哪兒去好呢?
「有點兒。」
「可是,你得幫助三樹子著裝打扮,還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女兒相親之日,哪有父母二人都去打高爾夫球的,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你難道喜歡這種壞男人?」
九*九*藏*書眾多患者中,讓他把只治療過一次的患者回想起來,可不是件容易事。
「啊?爸爸,您真要徑直返回柿木坂?」
直江展開雙臂抬起身來,聲音依舊平和,沒有任何波動。
一個人太無聊,但今早起得太早,又圍繞箱根玩了一圈,確實感到有些累了。脫掉衣服后甚至懶得去吃飯,何況還需要由自己去做?於是,她向飯館要了壽司,讓他們給送到家來。
「可是,也可以讓他定期來醫院檢查啊,這又不是絕對不允許。」
「你可以過來要我啊。」
佑太郎掏出西服內兜里裝著的傳呼機。外出當中,因患者或來客急需佑太郎轉回醫院時,便用此機呼他。到真弓這裏來事屬秘密,所以,也用上了這傳呼機。一有傳呼,佑太郎便往回掛電話。
「不,沒有關係。」
「……」
「放鬆,放鬆,是這裏疼?」
「爸爸最近情緒不好。」
「芭蕾的綵排。」
「倘若可以的話,我準備去您府上,現在可不可以?」
「把衣服脫掉!」
「不十分知道,他大概以為我們是在酒吧認識的。所以,請千萬不要把我的事告訴他。」
「半年前確實是住在那裡的啊,所以也並不是全都是騙人的。」
「您不覺得疼了嗎?」真弓兩手拄在床邊上問道。
「那是你的自由。」
直江的聲音聽起來慵懶而溫和。
「我並沒有什麼不寧之處。」
「可是,真的不要緊嗎,剛做過手術,就做那種事情……?」
「當然知道。」
「見死不救也說得有點過了吧。」
「沒錯。」
真弓由於剛才給直江掛了電話,心裏有愧,說話特別溫順。
直江嘴咬著枕頭呻|吟著。
「是不是去看電影、觀戲劇什麼的忘了這事?」
「我是植草。」說完又補充說,「我叫植草真弓。」
佑太郎朝真弓的大腿上捅了一下,真弓裝做不知仍向前看。
「他好像還打算堅持下去。」
「這個嘛,當做肝炎的話,好像比肝炎厲害得多……」
「我想你也知道吧,花城純子還是一名患者,做完手術今天才第四天,你就這麼闖進來,而且還呆到這麼晚,你覺得這合適嗎?」
真弓悄悄把聽筒從耳邊拿走,輕輕放回電話機上,只聽得叮鈴一聲,電話斷了。
突然真弓憎恨起對自己喚來使去的直江來。
「您活像個鬧人的孩子。」
「您討厭這話嗎?」直江一口氣喝乾了酒,說,「我也害怕和討厭這些話,但怎麼也忘不了。」
「不,我自己去取。」真弓麻利地站起來,到洗碗池去了。
「嗯,一個人,挺逍遙自在的。」
「每個月去十天左右,所以也就一萬兩三千日元左右吧。要是他能好起來的話,還能出去干點活,只是要他好起來,還需要好多錢呢…」
「對不起!」
「我和府上的小姐可截然不同。」
各本健次微微笑了笑,笑的時候那張眉清目秀的臉龐顯得特別溫柔。
「別看!」
「因為他這人半點也疏忽不得。」
「戶田?」
「嫁給醫生為什麼就會成為犧牲品呢?」
「我想早一點兒回去呢。」
「雖然你到我這裏來了,可我並沒有好辦法。」
「這次做手術是在後邊,所以又不是不能做那種事情。」
「我轉過身朝窗戶那面看。」
「你說我倒大霉,不過就是借了他一點錢而已嗎?」
「啊!」
「一個女病人大晚上把男的引到病房裡,做了很可疑的事情,這還是住院做完手術才不過四天,這種事情要是讓別的患者知道可該怎麼辦啊?」
「您不用隱瞞,我看過您的X光片。」
「是啊,她違反了醫院規定啊。」
「阿仆拉斯提歇·阿內密。」直江把同一病名用德語重複了一次。
「這是為什麼啊?」
「疼嗎?」
「哪怕一次也好,我多想相次親啊!」
「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逃避……」
真弓在星期日和節假日跟別的男性多次約會並不意味著產生了愛情。一個人孤獨地呆在公寓的四面牆裡太寂寞。去酒館上班之日可以分散精力,下班后可同熟客去逛六本木、赤坂,有時喝兩杯,醉醺醺地回家,倒頭便睡。然而,在停業之日,這身子就無法處理了。
「出門時,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上次我不是對你說過?酒店的事。」
「花城好像經常有個人來照顧她吧。」
「虧她能幹得出!」
「啊?」
亞紀子從一開始反應就很冷淡。
「你過來啊。」
「如果有就毫不含混地向父母表明。別這麼裝做沒有,又答應相親,到時候又逃避,這對男方很不禮貌。」
「難道不是嗎?」
「他這人不論什麼事都過分認真。」
「怎麼?我也到該結婚的年齡了嘛!」
「你聽著,這兒可是醫院,不是旅館,也不是夜總會。」
好像是被律子夫人詰問了去處,聲音忽然老實起來了。
「請您好好地聽我說。」
「輕輕地屈膝!」直江的一隻手捏在踝骨上,一隻手抓住腳尖,而且,把腳向上下左右扭動。
「兩三個月就行,走短路也沒有妨礙。」
「什麼也不想。」
「兩隻全脫。」
最主要的是,並沒有確鑿證據來證明純子是不是幹了不正經的事兒。只是覺得奇怪,卻沒有可以證實的手段,而要確認到底是不是有人,就必須在窗戶底下呆上更長的時間。
「夜間有時也一剜一剜地疼。」
她穿著一件襯裙躺在沙發上,觀看電視里的保齡球比賽。吃完飯時,天已經黑了。從八樓往下俯瞰到的夜景,總是相同的耀眼霓虹燈。望著它的亮光,真弓萌發了出外走走的念頭。她每夜慣於生活在霓虹燈街上,一到夜間,真弓身上就有一股用不完的勁。儘管有點兒疲勞,但23歲的年輕人只要躺上一小時,立刻就能恢復。
這時的真弓方才感到了畏懼。
「衝上咖啡,兩個人就這麼一|絲|不|掛地喝。」
「是從8點開始。之後在旅館里招待簡單的午飯,散會大約在下午3點左右。」
「你敢打保票?」
「叫你做就做!」
「那不是挺好的嗎?你家裡父親是位醫生,你再嫁給一位醫生真是再好不過了。」
「那怎能行……」
「那麼他……」
「不過,他沒有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吧。」
「從昨晚到現在不是一直呆在一起的嗎?」
「每天都在吃軟化大便的葯嗎?」
「等我查完所有病房,大約二十分鐘后,請到看護中心來吧。」
「植草真弓?」
「我來這裡是不是給您添了麻煩?」
「好的。」
「裏面真的有人在啊。」
「你要做什麼?」
「可那個三樹子不見了。」
「蘇格蘭威士忌已喝光,喝這個行不行?」真弓拿出國產威士忌酒來。
直江不答,只喝酒。「當我想象您在暗室里,仔細揣摩那骨相的神態時,心裏太格登一下子。好像有點兒害怕,感到殺氣騰騰的。」直江看著變暗了的窗戶。
「你真是有閑工夫。」
「我當然不說,關於您的事對誰也不說。」
昨天晚上是不是爸爸的女兒到這裏來過?
佑太郎後悔自己不該胡說相親的事。儘管處境不同,可忽視了真弓和女兒同齡,太輕率了。昨天夜裡還在床上欣賞真弓那充滿青春活力身子,而今佑太郎又從那玩樂中清醒過來,心情更沉重了。
「這件事本該由福利科、民政委員出面處理,不是醫生該做的事。」
他一定要大吃一驚!手撥號碼盤時,真弓自己也覺得太厚顏無恥了。當她再一次想到12點多鍾才能就寢,而這期間只能一人度過時,便產生了勇氣。
平山是柿木坂附近的都立大學附近開私人醫院的外科醫生,同佑太郎是同一大學同期畢業生,開了醫院以後兩家更加親近,家屬之間往來也很頻繁。佑太郎和推銷員害怕從他這裏露出破綻,便在頭一天晚上強行約他到箱根去住。不過,因為平山先生沒有情人,沒有頭一天去箱根的理由,所以佑太郎說好甘願為平山負擔旅館費。當院長的想搞風流事自然得多花些錢。
「是啊……當然啦!」
「是腳脖處?」
「疼嗎?」
小橋雖然答應了,但心情並不暢快,每天連續輸血400CC,要確保其費用不是一件容易事。
「您為什麼不結婚呢?」
聽到護士長刺耳的尖叫聲,護士們都停下工作圍了過來,看他們倆吵架。也許是由於興奮的緣故吧,護士長細長的脖子輕微地顫動著。
不如還是回去吧。
直江將口袋裡的聽診器交給倫子,在千代旁坐了下來。
「人是壞人,可是臉長得真好看。」
「不,我沒有權利對你的婚事說三道四。」
「是不是葯勁還沒過?」
「這你就錯了。」
「你看起來不大正常。」
「每天夜裡一點都要停暖氣,你自己可要注意點。」
「從K大醫學院畢業的28歲的醫生。」
直江搔了一下蓬亂的頭髮,關好門,上了鎖。
「脫掉了。」
「你住在哪裡?」
「即使來,也是我一個人在家。像我跟您的關係她做夢也想不到。」
「什麼也沒幹。」
「P旅館不就是前幾天花城純子病倒的地方嗎?她怎樣啦,還在您的醫院里吧?」
「這才幼稚呢。」
「因為是比賽,有什麼辦法?」
「你說這話,真討厭。」
「新年過後不久還要舉行一次,屆時務請夫人光臨。」
「可也是。」
「有點兒。」
「現在患有口腔炎,據老太太說從前也時常發病。」
真弓又回到醒爐前,直江依然沉睡不醒。城市聽所有的嘈雜聲從遠方交錯地傳來,惟有室內靜得出奇。真弓恍惚覺得自己從很久以前就曾像現在這樣為直江護理。
「您要說沒有意見的話…」
直江又倒上一杯酒,一氣喝下,細而尖的喉結向上浮起又向下落去。
真弓暗地想象了一下直江的困惑表情,不由得笑了。
「真無聊!」
「可是……」
「是啊。」
「沒有啦。」
「在P旅館相親?」
「會不會自殺呢?」
真弓又猶豫了。本來可以伸手去捺門旁的門鈴,但她躊躇了。
「請問能給我開一下門嗎?」
「花城純子的陪護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趕緊過來,我才趕來的。」
「那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和我們沒有關係。」
取出紗布的時候,純子發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但是在叫聲快結束時,語調又微微上提,聲音中還略微帶些撒嬌。她這樣叫是想要尋求幫助,可這周圍只有純子一人住著院,而且,正在取紗布的直江也不可能因為她發出幾聲慘叫而手下留情。
「是男的。女陪護不會在吧?」
三樹子默然。她死盯著酒杯,態度堅決,看不出已被說服了。
「別啰嗦了,快燒水!」
「我怎麼覺得你們兩人串通一氣,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你這傢伙連名字都知道?」
「你不回家,家裡人一定很擔心,現在也許到處尋找著。」
「開醫院的當然要這麼考慮。」
「您是直江醫師嗎?」
「不錯。」
儘管純子發出了慘叫聲,可直江在取紗布時甚至連「疼嗎?」、「你忍一下吧」這類話也沒有說,直江深知越是能大叫大嚷就越是不疼這個道理。
「六零一…………不是花城的房間嗎?那兒怎麼了?」
「不,已經夠了。」
「病倒的事也不是初次吧?」
讓他檢查一下,然後就走有什麼不好?電梯又像停下了,走廊盡頭傳來了門鈴聲,說話聲和腳步聲。
「我回去了!」
「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
直江並不回答真弓的辯解,只把擺在暖爐上的雜七雜八的書和筆記本向右方推了推。所有的書都像是醫學方面的大部頭的外國文獻。
「你像的那個我認識不?」
「醫生,您還清醒嗎?」
由藏把頭轉向在一旁照顧他的兒媳婦。
「對不起……」
說實話,是疼還是不疼真弓也不太清楚。
小橋語塞。其實,他倒是想來聽聽病名的。但由於剛才反駁過直江,終於失去了機會。
「怎麼看你都不像是神經正常的普通人。」
「怎麼個情景?」
「她那種人,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經常做出過分的舉動。」
直江毫不客氣指著沙發,站起身來。
「你想說什麼事情?」
她坐在鏡前思索起來,今天是星期日,不但銀座就連新宿一帶的像樣的酒館也都停業。再說,一個人去也太無聊。
「不明白。」
「根據情形,花城純子有可能會因此而被迫出院。」
「在這之前,你一直在哪裡獃著呢?」
「說不定他們倆正做到高潮呢。」
「不,不必啦。我來只是想求您給診察一下。」
怎樣都無所謂了。
「可是,所謂的醫療不就是這樣的嗎?」
當然,在箱根仙石原召開高爾夫球大會是個事實。在這點上沒有疏漏。可是,開會時間是10點,如果打算清晨出發,本來就沒有必要頭一天晚上到箱根去住一宿。實際上,製藥廠方面也考慮到這一點,才定為10點的。參加大會的私人醫院院長几乎都是當天清晨出發。
真弓覺得時間太長了,但實際並沒有多長時間。
短暫的沉默。
「這麼快?」
「醫生,你昨天是不是把院長的女兒帶到這裏來了?」
「是嗎?」
「讓我來給您做女傭行嗎?」
這真是一出「弄假成真」的戲。不過,這個「真」的一步棋隱藏在真弓心裏,可並非一日了。
「清純不就是一種演技嗎?」
「就只有這些嗎?」
「你真是個傻瓜。」
「弟弟說:您以自身作實驗,在研究骨骼。」
「像誰?」
「有空?」
「醫生你究竟怎麼了?你還清醒嗎,你是不是瘋了?」
話雖如此,誰也沒有勇氣當時就衝進病房,對那名「侵人者」說「你給我回去!」要是這麼做的話,兩人那麼晚了還在病房附近來迴轉悠,偷看病房裡的情況這件事就會暴露了。
「醫生你真壞。」
「怎麼會那樣?」
「唔——」真弓叉起雙臂,向前凝視,突然說,「是不是我也該結婚啦?」
「就這樣回來了,是吧?」
「那個女孩子就是有讓人看上去很清純的演技,所以我才覺得她屬於清純派。」
「不會這樣的。」
與花城純子住的特等病房比起來,簡直一個是王宮,一個是狗窩。可是住在這兒一點也不會覺得寂寞,同一個病房裡的人互相之間都很親切,不會找不到說話的人。在這點上,住在選種大病房裡也不是什麼壞事。
「一到晚上就不允許男的呆在女病房裡的,而且,經紀人明天有製片公司的工作要做,好像中午他來了以後馬上就馬上回去了。」
「看樣子你對結婚本身並不反感。」
「這你放心,我不會說的。」
「這裏不疼吧?」
真弓做了個深思的表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端了茶來。
「不,不能一概而論。」
「白天好像一直在家。到了下午突然說到澀谷去買點兒東西,走出家門后一直到5點也不見人回來。」
直江的手碰到了真弓後背的衣服拉鎖。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
「……」
絲制的連衣裙脫落在腳下。真弓身上只剩下一條襯裙。直江點了點頭,輕輕的箋了,那笑容從嘴角擴展到兩頰,最後一直到整張臉。
「要摻水嗎?」
「對,就像飯不如酒香一樣,個人愛好。」
「看不出來?」
「請問您是哪位?」
「……」
「這是我的興趣。」
直江的聲音與睡醒前完全不同,沒有了以往的活力,讓人感覺飄忽不定,沒有歸屬感。「你的後背不疼了嗎?」
「爸爸會罵我的。」
瞬間,直江那空洞的眼睛震了震。
「好一點了。」
與此同時,直江的房裡來了一位客人。客人就是佑太郎的大女兒三樹子。她正在直江卧室里,面對暖爐坐著。
「這回怎樣?」
「她的主治醫生可是直江醫生啊。」
「我要去查房了。」
現在還住在一萬五千日元一天的病房裡的,只有花城純子一個人了。
「嗬,為了消除怒氣,跑我這解悶來啦。」
「你真黃。」亞紀子很誇張地皺起了眉頭。
「是嗎?」
「一定?」真弓從下往上看直江,說,「您不認為我像誰?」
「嗯,從前也有過兩次因暈眩和頭痛倒下的。」
「不能說?」
「我覺得它的形狀散亂,這回我想親自拿到大學中央檢查室去化驗一下。」
「那麼,明天那時。」
也許因為盛怒難於抑制,佑太郎拿著煙捲的手在微微顫抖。
「您哪裡不舒服?」
「我說,今天你真有事?」
「男的?」
「直江醫生雖然是她的主治醫生,可是對夜間管理負責的應該是值班醫生,值班醫生要承認自己的失職。」
「她做完手術到現在,今天才第四天啊。」
「母親也不會都知道。像我媽媽,我的事她就一點兒也不知道。」
「過兩天,我給你買點什麼禮物吧。」為了使沉默了的真弓振作起來,佑太郎說,「你打算要點兒什麼?」
「你去的時候,也一定聽到了那種很暖昧的呻|吟聲了吧。」
「那這麼說,你是知道了還那麼做的了?」
「那病已經沒有問題了,這回又要做切痔手術。」
直江微微歪著嘴,沒有消毒就將注射針直接扎在自己慘白的手腕上。
「究竟去哪兒了呢?這傢伙真讓人頭疼。」
「不要緊嗎?我給您請醫生吧?」
洗碗池上安裝著不鏽鋼碗櫃,那裡擺著咖啡杯和玻璃酒杯,都一色都口朝下扣著。旁邊的印花餐https://read.99csw.com巾疊放得有稜有角,不像是男人整理的。
「我不願意靠嫁妝多少,附帶醫院等條件嫁給別人。」
「喝那麼大勁兒的不要緊嗎?」
說這話時亞紀子的臉變得通紅。
會不會被爸爸發覺呢?
真弓尖叫著,而此時直江已經撲了過來,已化為狂暴的野獸的直江突然伸出長長的手臂將真弓抱住,並用儘力氣將她圈在自己懷中。
「手術的時候,前邊後邊都看過了,難道你不覺得他會這麼想嗎?」
「怎麼樣?」
「哪兒錯了啊?難道做了這種事情,您還認為她很清純嗎?」
真弓彎下頭嘆了口氣看著直江。直江的臉上掛著淺笑,慵懶無力的眼中也透漏著笑意,好像已經沉醉於其中似的。
「可是女人一想不通,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呀!」
真弓似乎還不甘心,問道。
「噢,是這樣啊。」
「那個人生來就是個騙子,對誰都揀好聽的說,為了博取別人的同情而做出樣子來給大家看,從來都不知道守約。」
真弓覺得自己幹了一樁大胆勾當,她解開襯裙肩帶擦了擦汗。這時,門鈴響了兩下。她朝門邊走去,從鎖孔向外看了看,佑太郎正站在那裡。
直江轉過身來,用下巴指示說。真弓望著直江的眼神,徐徐躺下去。
「明天開會的時間很早,今晚無論如何也得請院長到箱根住一宿。」推銷員十分抱歉地向律子夫人說。
真弓覺得自己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睡夢中、或是想像中,她不敢確定,但她確實有一種曾經發生過的感覺,在現實中見過?或曾經設想過?她不知道,但如同親眼見到的一樣,她感到十分新鮮。
直江用犀利的目光看了真弓一眼,從床上一躍而起。赤手彈斷針劑瓶頭,把無色液體吸入針管里。直江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拿針管的手也微微抖動者。
「上次我扭傷了腳,9月初曾讓您治過一次。」
「那可怪了。」
「這種事情,直江醫生您要不親自去說的話,我們都不好辦啊。而且,是不是提醒一下就夠了,我們也想昕聽花城純子的主治醫生您的意見呢。」
「是那邊……」
「那麼,你躺在那裡!」
「你是誰啊?」
「啊……」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他就是聽不進去。」
千代從腰帶中間取出一張疊得很小的紙片。
「剛住院時只有需收取差額費的病床,是吧。」
「並不是不感興趣。」
「我媽媽若是看見了您,準會嚇昏過去。」
一邊自言自語,真弓一邊擦拭睡著了的直江的額頭上的汗水,將他俯卧的身體翻過來。直江的身體因藥效的發作而變得軟弱而率真。真弓將揉皺的床單弄平,將被子拉到他的肩頭上面,然後開始收拾暖爐上的玻璃杯。直江喝酒的杯子仍然滿斟者酒,檯子上、從托盤中取出的藥瓶滾落一邊。
沒有值班醫生的許可,患者以外的人是不允許住住病房裡的,所以在那個人回去時抓住他,再加以斥責或許更為合適。
「老師……」鑽進耳底的是年輕女人的聲音,真弓把聽筒緊緊扣在耳上,「我是mikiko,昨天晚的事請原諒!」
雖然病房規定晚上不許男人進人,可現在在病房裡的是不是男人卻還是個未知數。花城純子遵守了熄燈的時間,最多也只是在枕頭邊上放了盞檯燈,立體聲錄音機也是把音量盡量開到最小了。要說她發出了低微的、略帶挑逗色彩的聲音影響到了附近的患者,這理由也不成立。今天晚上六樓就只有花城純子一個病人,哪怕她把錄音機的音量開得再大,也是沒什麼可說的。她住的病房帶有休息室和客廳,共有三個房間,所以允許最多可以住兩個人,這樣一來,哪怕純子的病房裡還有一個人也不能成為指責她的理由。
「上次做過的手術,後來你父親沒問過你們什麼嗎?」
反正腳也被看了,剛才那股害臊勁兒也過去了,真弓反而有了膽量。
佑太郎的沙啞嗓音煩躁起來了。
「可我……」
柿木坂那裡有佑太郎的住宅。
「那對方的人呢?」
「我有點事情想和您說…」
兩人按照事先說好的,微微彎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向前走去,周圍的病房都空著,所以一點光亮都沒有。病房裡有浴室和廁所,甚至還有冰箱,一應俱全,好像很不錯。可周圍病房裡沒有別的患者,所以還是會顯得有些孤單寂寞。也正是由於旁邊沒有人,才可能有人偷偷地潛人病房。兩人終於來到了第五扇門前,他們停了下來。這是休息室的門,再往前就是客廳,客廳里還有一個房問,裏面有一張床。
「打完寒顫之後,又發起高燒來,現在體溫是38.2度。」
「求求你了!」
「可我們倆確實是姐弟,弟弟是我母親再婚以後生的孩子。」
「病房裡的病人都睡了吧。」
門緊緊地關著,在過道上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房間裏面的情形,病房靠過道一側有扇窗戶,透過窗帘,可以看到微微有點亮光。從住院的第二天開始,花城純子就在床的枕頭一側放了一個一人多高的檯燈,罩著紅色燈罩。房間頂棚上的燈九點以後就熄了,所吼現在看到的光源就一定是那盞檯燈的了。
「從哪方面說都不礙事,慢慢會好起來的。更不必往醫院跑。」
直江邊回答邊看著由藏的病歷,上面記載著他的體溫情況。最近一周,由藏每天的體溫都會升到三十八度左右。體溫有時高一點,有時又低一點,並不固定,而且每天發燒的時間也不一樣。只有當體溫超過三十八度時,才會給他打退燒針,可是退燒針也只能在一定時效內發揮作用,一旦過了作用時效,體慍馬上又會恢復到三十八度。這種不定時的,又沒有好轉跡象的發燒,正是癌症晚期惡化體質引起發燒的明顯特徵。
「還沒回家呀?」
「哪怕你們聽到他說癌症的事兒,也要一笑了之,別接他的話。」
宇野香搖了搖頭,她的表情相當認真。
「您光看骨相真的不害怕嗎?」
直江把目光投向了溫度計。
「這……」
「演技什麼的,我不知道,也不懂。總之,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事情是她的錯。」
「……」
「喂,喂!是我,三樹子回來了沒有?」
最近真弓的酒量大增。酒吧下班時,她總是喝得醉意朦朦。
「看著骨相您想什麼呢?」
「沖咖啡兩個人一起喝。」
不知為何,真弓忽然覺得很感動,自己和對方全身都一|絲|不|掛,使人感到兩個人離得很近,很真實。曾經是被害者和施害者的雙方現在居於平等的位置,兩個人同時都有羞恥心,不但使你羞恥,他自己也陪你一起感受羞恥,這樣的感覺使真弓內心升騰出一股柔情。
直江從白大褂口袋中取出香煙,正在整理病歷的倫子心領神會地將煙灰缸遞了過去。
「算啦,算啦,說些什麼話?」
真弓激動地說。
「不。」
難道他不在家?
「不會的,小橋大夫非常尊敬您。」
直江和倫子回到看護中心時,上野千代已經來了,她坐在裏面的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
渾厚的低音。
「就這麼擱著行嗎?」
直江的眼睛再次冒出狂暴的情緒。真弓一見,連忙裸著身體奔向洗物台,拿起不鏽鋼檯子上的火柴。
出了電梯,來到五樓,這裏十分寂靜。真弓聽著自己鞋跟的回聲,膽怯地順著走廊向右讀起房間號碼來。向西延伸去的走廊從510號開始,518號是盡頭倒數第三個門。門上掛著個「直江」兩字的名牌。
「啊!」
宇野香低著頭,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亞紀子看到她的表情就已猜到了一兩分。
「可是……」
佑太郎好久沒到深山逛逛了,加上萌起一股一邊洗溫泉一邊摟一摟年輕的真弓的野心。這才找來了S製藥廠的推銷員,求他在律子夫人面前演場戲。當然,這位推銷員不會拒絕這種事的。
可能是慵懶的原因吧,直江一邊等著,一邊在枕頭上不停的轉著頭,一會向左一會向右,眼睛依舊沒有焦距,頸部的喉結一動一動的。
「喂,你是不是藥效還沒過?」
「不管怎麼著,到時候也會明白的。」
如果真是這個原因的話,那就說明平時經常來醫院的病人都是些沒事可做的人。
護士長很不高興地沒有作答,倫子就代替她拿著查房的記錄本向過道走去。
「不疼嗎?」
「那可怪啦!」
在這兒已經聽不到唱片的聲音。
真弓弄清星期日佑太郎不能來時,總是事先同店裡的客人約會。當然,真弓的約會只是一同玩玩保齡球,或別人帶她去兜兜風,吃頓飯,她是不會輕易許身於人的。自從接受佑太郎的生活資助以來她更是堅守自好了。與其說是愛佑太郎,倒不如說是尚未覓到所喜歡的人。
「我當然看清楚了,這些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純子從床上伸出細細的小手,做出要打人的樣子。
直江低聲呻|吟著,真弓將打開的注射盒原封遞給了直江。
「奇怪?」
「請你躺在那個沙發上。」
「快點兒……」
「我沒有任何意見。」
一轉眼就到了十二月。
大兒子和他媳婦對視了一下。
以後的事現在已經決定了。當真弓知道直江的藥效還沒過,意識還不清醒的時候,突然變得膽怯起來,可只要直江還請醒,她就絕對沒有要逃離直江的意思。雖然面對直江身體上的要求她感到很為難,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其實在她決定要來直江家的時候,內心深處就暗藏有這樣的想法了,只不過當時沒有意識到罷了。最起碼在直江清醒后溫柔撫摸她的時候,她是默許的,沒有進行反抗。
「什麼時候?」
「怎麼啦,爸爸!」真弓慌慌張張開了鎖,她正在猶豫是否出去一趟,身上仍未換下衣服。佑太郎仍和兩小時前分別時一樣,穿著深藍色套裝西服,眼神卻比剛才險峻多了。
「那怎麼辦呢?」
「她是不是對於這次相親,壓根兒就不同意?」
宇野香獻微低下頭,從小橋面前走過,進到房間裡邊,把剛洗凈的短襪掛在那邊的鐵絲上。
辦完交接手續的護士們,都已離開了值班室,直江離開窗戶時,值班室里只剩下亞紀子一個人在查點注射單。
「什麼事情,夫人?」
「迄今為止,我經過了幾次相親,沒有發現一個像你說的那樣人。」
「我在兩點前從那兒出發。若是時間晚了我就直接去相親的旅館,准沒問題。」
「您不是相親去了嗎?」
千代有點茫然若失地抬頭看著直江。
花城純子略帶媚笑地看著直江,直江將臟手巾扔給倫子,走出了房間。
「我想回去了,可是大門已經關上了。」
「這就是我所反對的。父母把我嫁給醫生,是讓那醫生繼承這所醫院。」
直江接過倫子遞過來的手巾,仔細地擦著每一個手指,邊對純子說「大便是一天一次吧。」
「見過。」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就是X光技|師澤田武男的姐姐。直江重新端詳了真弓,男女兩人雖然有些差別,但大眼睛、翹鼻子方面給人的感覺是相同的。您驚訝了?」
「為這一點小事就鬧得全家不寧,您認為值得嗎?」
「你不喝嗎?」
被小橋這麼一問,字野香很是尷尬,就把臉轉向亞紀子。
「你知道我是准嗎?」
護士長看著直江卻說不出話來。
一小時前,連走進直江房間都感到猶豫的真弓,現在幾乎同他臉挨臉地談話了。不管有什麼理由,這裏畢竟是單身漢的住室,而且僅是第二次見面的大夫!
「今晚你值夜班?」
由於是小橋的催促,亞紀子只好站起身說:「醫生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如果真有個不認識的男人多恐怖啊。」
看著抱著自己的雙腿不斷懇求的這個男人,真弓感到自己已經看到了直江一直隱藏著的另一副面孔。
「我沒有看到,不過我也不可能一直盯著門口看。」
還是算了吧……
「大約6點。」
「我就是醫生。」直江突然用嚴厲地聲音喊道,「從寫字檯右面的抽屜里給我把注射托盤拿來!」
「這…………總之我覺得有點奇怪。」
真弓朝佑太郎頑皮地笑了笑。
這腳本來就沒問題,只是穿著高跟鞋多走了路,腳脖微微感到疼痛而已。而這陣子早就不那樣了。說腳疼只是作為同直江會面的借口,不是今天非看醫生不行的事。
兩人互相使了下跟神,把耳朵貼得離牆壁更近了。
我是在上班前順便到這裏的,並沒幹什麼壞事呀。8點到酒店就行,頭髮已經梳理好,光剩下去上班了。從池尻到銀座有30分鐘就足夠。
「原來是這樣。」
「病房?哪兒的病房?」
直江不理會她,將她帶到煤氣爐架前。
亞紀子一直獃獃地看著過道,直到谷本健次消失為止。
「我不知道關門的時間,非常抱歉。」
「是的。」
汽車沿著東名高速公路向東跑著,看情形已經穿過橫濱的山間進入川崎了。從這裏可以俯瞰到山坳中的密集房屋。今天雖然是星期天,也許離天黑尚早,往東京方面去的上行線並不十分擁擠。
「不過,我覺得最近我父親好像開始有點察覺到自己是不是沒救了………………」眼睛和鼻子酷似由藏的大兒子說。
「是的。」
「帶到這兒來多好啊。」
「不要啊。」
千代很溫順地點點頭。
好怪異啊……
真弓再次意識到自己現在一|絲|不|掛,一旦清醒過來,頓覺自己這個樣子十分不妥。
「上次,我到醫院治腳時,有很多照片在牆上貼著晾曬,我問都是誰的,他說都是您的。黑的地方浮現出白色的骨頭,初看時真有點害怕,但漸漸也就習慣了。」
「麻煩倒不覺得,老實說,只是嚇了一跳。」
「過來……」
「總之,再稍候一時吧!」
「做了些什麼?聽聽音樂,聊聊天。」
「是啊。」
「給他看身體?」
「光是出於興趣才不會幹那種事呢?是不是您覺得哪裡不好?」
「算啦,算啦,別亂來。」
真讓人難以置信,然而,電話里的聲音絕對是三樹子。她不但說自己是三樹子,還說了昨天晚上。
「那就是說你是為了見她才來的了?」
汽車駛過瀨田高速公路出入口,佑太郎掃了一眼手錶,3點50分,如果直接開向相親的旅館,時間綽綽有餘。
直江轉過頭來說道。
「怎麼辦才好?」
小橋的諷刺對那名男子也絲毫不起作用。
「就是沒有意見。」
「這樣就好。」直江點點頭。
真弓嘴裏反覆叨咕了兩遍,後來她猜想準是三樹子,她又回味了下剛才聽到的話,那聲音包含著所有的秘密。
「啊?」
真弓狠了狠心按了旁邊的門鈴。
「總之,演藝圈裡的那種人是我最討厭的。」
「不過,在那種地方也……」
「可是,就因為做了那麼一點點事情,就……」
只因為女兒逃避相親便興師動眾地張羅,真弓心中感到不快。
點上煙,剛抽了一會,這時電話鈴響了。真弓將嘴裏的煙拿開,回頭看了看床上,直江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繼續沉睡著。
「當然認識。」直江不審地深思起來,「那麼,再給您一個線索,這人是醫院里人的人。」
「還有,看看你是否規規矩矩地獃著。」
真弓跑到寫字檯前,拉開抽屜,抽屜里有外文小冊子和x光片等雜物,其中有個白色的不鏽鋼小盒子混雜在中間。打開一看,有兩根針管和十來支針劑胡亂地裝在裏面。針劑有四五厘米長,無色。
「我從那次以後,時常夢見骨頭。」
三樹子微微點頭,歪著的脖子上仍留有幼稚的痕迹。「你總算達到了逃避相親的目的。你父母也會從這次教訓中重新考慮的,是不是今天該回家去啦?」
「老實說,前幾天因為我收了一個連病床差額都繳納不起的患者,院長責怪了我一頓。」
真弓又重新用力按了一次。霎時間,門開了。她慌忙撤回按鈴的手,面前,穿著和服的直江握著門把手佇立著。
「就是不向院長說,好,我明白啦。」
「對不起!」
「啊,好痛啊……」
「是的。」在明快的藍色短連衣裙下,兩條裸腿平放在沙發上了。
「大概是吧。」
「直江醫生,請稍等一下。」
這時的真弓已經絲毫沒有覺得對不起佑太郎,反而因背叛他而產生一種快|感。
「那麼,我還是找位富裕的靠山吧。」
太美好了!
「創口是不是好一些了?」
佑太郎表面說氣話,可心裏仍是放心不下。他站起來,走到門旁的電話機前,給家裡掛了電話。
「戶田說從家鄉匯錢來以前,先借給他3萬日元,可是,至今也不見匯來。」
「回家還不是光惹氣。」
真弓為鎖門犯了疑心,但仍走了進去。
千代好像很難啟齒,低下了頭。
「我剛要睡著,想不到……」
「前天好像稍微提到了一句,說什麼會不會是得了癌症啊。」
亞紀子說著這話,臉就紅了。
「注射托盤?」
現在真弓就想立刻狠狠地被直江侵犯,想被他緊緊地抱住放到床上去。在兩個人將對方都充分欣賞之後,就特別想共同享受愛的美妙。
「你呆在這裏別走!」
剛一觸摸,真弓便忽地縮回了腳。
「怎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