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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霧東京 意外的答案

第二章 迷霧東京

意外的答案

萬分焦急間,一名手下傳來好消息:「亞當二世先生,米克先生已經黑進了那家會館的終端伺服器,你要的監控調出來了。」
如今這片空白,被幾頁新的列印紙添上了些許內容。
進入單獨的房間后,肖克從最初的不安漸漸冷靜下來,在客堂里的胡思亂想現在回憶起來竟是漏洞百出。首先那個浩二臨死前將奔喪領遺囑這樣的事情託付給一個陌生人就很不合理,更誇張的是他竟然提前將偽裝、證件、路線全都規劃好了,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則怎會知道在什麼地方與自己發生車禍?還有太多疑點沒法解釋,諸如……「浩二,你從中國一路趕回來,肯定累了,回你房間休息一下吧,你爺爺的後事,我們會處理好的。」律師見肖克出神,以為他是睹物思人,開解他。
「可是,亞當二世先生,您不是說,他在寧波市,根本不可能有時間趕到上海嗎?」
叫了計程車,肖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手機中的地址,隱約有種預感,彷彿終點就快到了,看著木質結構為主的民居,反而有點緊張起來。
肖克不知自己該做什麼,扮演著完全陌生的角色,在這屋子裡如坐針氈,幸得那位眼鏡律師解除了他的尷尬,宣讀完遺囑,便將肖克請進單獨的房間,桌上是大堆的遺產交割卷宗,還有一個牛皮紙袋。
肖克剛剛放鬆的心情又一次緊繃起來,可自打抵達日本后,那塊磚頭再沒有提示了。
亞當二世目視著資料下列印的結論:初步懷疑,是敵對組織在美或俄基地招募的特工,潛伏在中國的外駐人員,由此次事件被迫提前啟用。
死死盯著屏幕,恨不能鑽進去將那個叫肖克的傢伙揪出來,亞當二世那充滿睿智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承受著良知上的譴責,肖克在心裏掙扎著,要不要將這張麵皮掀掉,告知事情的真相?可是,剛剛從醫院醒轉時的那種焦灼難安,一路上的各種情況,還有那張在記憶中漸漸重合的臉,從火焰中向自己爬過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肖克強壓下內心的衝動,和老者的其餘大多數親屬一樣,選擇了靜默,跪坐屋九_九_藏_書中,聆聽律師宣讀遺囑。
可是李浩為什麼會提前準備好人皮面具?是了,李浩肯定知道自己家的親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撓自己,所以提前做好了萬全準備,也只有以自己為原模,加上現代的高科技工藝,那人皮面具才能做得惟妙惟肖。
再推開客房橫軸木門,整個客堂全數落在肖克眼中,端坐整齊的哀傷下屬,身上插滿管子躺在床上的老者,吭哧作響的呼吸器和嘀嘀輕響的監護儀,肖克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剛清醒過來的醫院里。
一名尖頜銷骨的中年女性目無表情:「請跟我來。」
織元大家族顯然擁有一定的財力,遺囑裏面的財產分配方案就讓那位眼鏡律師念了快半個小時,但肖克大多數內容都沒聽清,心中五味雜陳,這叫怎麼回事?自己車禍醒來,拒絕妻子的挽留,不顧生病的老母,一刻也不肯耽擱地趕來,一路上毆打他人,交通肇事,也不知道違犯了多少法律法規,結果最後,只是為了冒充他人來詐騙一位行將入木的老者的遺產嗎?
約十年前,肖克曾用名羅立,跟隨金鑫馬戲團在中國各城市巡迴演出,在一次表演空中飛人的過程中失手墜地,重傷后遂退出馬戲團。其下羅列了一些羅立的性格、特徵、喜好等小細節,甚至還有一些老照片,不過僅憑這些,尚不足以完全判定羅立與肖克是同一人。
運動衫,大背包,旅遊鞋,不對,怎麼看也像是遠足的行頭。
「浩二?」「浩二回來了!」「竟然是他!」李浩的突然出現彷彿平靜的湖面投入了石塊,低聲的竊竊私語就像漣漪一般擴散開去。
不知不覺已走到老者跟前,老者不由分說抓住了肖克的手腕,那雙生機消散的眼迸發出異彩,死死盯住肖克的面孔,數秒之後,老者才滿意地點點頭。這一系列動作似乎榨乾了老人最後一點生命力,周圍的親屬趕緊扶老者躺下。老者艱難地將頭扭向一旁,對一名西裝領帶的中年眼鏡男微微點頭,脖子一歪,落氣身亡。
肖克愣在門口,眼前的場面不言而喻,這一大家子人在安靜地等待,等正中床上那位https://read.99csw.com老人落下最後一口氣。自己拚命趕來的終點,就在這裏嗎?
那種猶豫躑躅、見到經理時的不解,看來他對這所會館真的全然不知,但那經理的態度,究竟是這傢伙真的失憶了,還是有人冒充他的身份來過這裏?
還有那張在自己失憶初期,步步引領自己的手機卡,卡上那些號碼只是李浩胡亂留存,還是有什麼特別意義?為何都無人接聽?而手機卡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個提示「緊急38」,究竟是什麼意思,肖克也始終沒有想明白。
「這是你爺爺還給你的東西。請節哀。」律師如是說著。
床上的老者掀開眼皮,渾濁的雙眼無力地瞟向門口,突然間,他彷彿看到了什麼,身體頓時獲得一種迴光返照般的神奇力量,他顫抖著抬起了手臂,發出「霍霍」的聲音,掙扎著,居然坐了起來,帶著滿身的管子,艱難地向肖克招手。
隨即畫面被進一步放大解析,待看清那畫面中的男子面貌,亞當二世也不禁失聲驚呼:「織元浩二!」
這種感覺,真是混蛋啊,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肖克拆開紙袋,裏面有些雜物,獲獎證書、一些寫著數字公式的小紙條,還有某某大賽的參賽資格證,看起來都與數學有關。肖克還記得資料上顯示李浩學的是機電工程系的電器工程自動化並選修了通訊類電子科學與技術,難道這傢伙還是個數學家?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該死的是,這個神秘的肖克,現在,此刻,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我的房間?」肖克一愣。
可問題又回來了,如果不是為了遺產,那麼自己化身浩二,一天之內橫越數千公里,到底做什麼來了?肖克環顧四周,猛然一驚,那種剛剛已經淡化、原本無時無刻不在的緊迫感再度襲身,雙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頸部汗毛直立,麵皮發緊,眼角不自主地跳動。難道說,這裏並不是終點?
灰矮的院牆,破敗的木門,門前懸吊的晴天娃娃,都給這棟古老的建築平添一份詭異的色彩,推開門,就聽到院落里一陣風鈴叮噹作響。
肖克,男,三十三歲,中國四川省郫九九藏書縣雲嶺花鄉八角廟村五組十大隊人,是SCHX建築工程隊第八隊的施工組長,有五年的建工工齡了,愛人高香眉……父母早逝,四歲被其叔父領養,其後行止不明,直到六年前返回老家……在肖克平安抵達長崎市的同時,光頭智男亞當二世面前擺著一份檔案,前面數頁已略有卷邊,這份資料,在被送達的短短數小時內,就被智男先生翻閱了無數遍。這份極為普通的農民工卷宗在亞當二世看來,卻有著極大的破綻,太普通,太尋常,也意味著太好偽造。那個偏僻的小山村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究竟有沒有一個叫肖克的人,就算有,從出生到外出打工前這一大段時間,他去過哪裡,做過什麼,整個成長經歷,目前都還是一片空白。
「快,將上海市的航站樓監控給我調出來!兩小時之前的,就是我們原計劃中本該一直監控的那幾架航班。」
肖克身後,那位長得如失去了人類情感的老修女一般的金子小姐,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一眨不眨地盯著肖克的背影,悄無聲息地舉起一隻手,緩緩握住髮髻上尖銳的發簪。
一間不大的小屋,窗明几淨,牆上貼著太空堡壘和福音戰士的卡通,更多的是各種數字、各種公式,從黎曼猜想到龐加萊猜想,從費爾馬大定律到NBG公理系統,密密麻麻貼了滿牆,肖克對此一竅不通,如見天書。
「等等!」屬下剛要去彙報,亞當又攔住了手下,回想起自己手中的資料,嘴角浮現一絲微笑,「或許,我們的計劃要改一改,另外查一查這家仁立醫院,繼續深挖他的老底……」
一個戴鴨舌帽的中青年男子,身高,體型,眼神,耳郭,亞當二世飛快地將這名男子和記憶中的肖克進行對比,很快得出結論:「就是他!他果然趕上了!」
對這一結論,亞當二世一臉譏笑,特工?不像,特工的目的性非常明確,無論商業間諜還是行政間諜,他們大多會力求上位,非富即貴,哪有埋身做五年建築工人的道理。但是此次行動這個叫肖克的男子又確實參与其中,從他出現在監控視野直至目前,他的行為完全符https://read•99csw.com合一名訓練有素的特工,這又如何解釋呢?可惜尚未擒獲此人,也無法判定,眼下惶惶逃離如喪家犬一般的肖克和資料上的肖克,又是否是同一人。
「馬上通知總部,最後的執行人已經前往目的地,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
遠足!亞當二世眉頭一皺,難道!
肖克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開始思索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大多數疑點可以有勉強的解釋,但仍有疑問,為何只有自己一人入院,李浩呢?是被那些追擊他的對手領屍邀功去了?還是自己走得太急,以至於在醫院里沒有問到更多訊息?若是前者,兇手沒理由放過自己,難道怕橫生枝節?若是後者,小護士在自己清醒時為何沒有半點提醒?
思索中,遺囑已經宣布完畢,同時有人給老者撤去輔助醫療器械,整理遺容,喪葬程序進行得有條不紊。
原本幽暗的房間陡然被人打開,透進光來,屋內的人都驚詫地看向門口,那個背著碩大行囊、不住喘息的人。
不對,這個也不對,不是這個,也不是,難道是我猜錯了?他根本沒有可能登上上海的航班,等等!這個人?「把他頭像放大!」亞當二世下令。
「別說那麼多廢話,執行命令!」
智男先生胸中的怒火越來越盛,拿著這些狗屁不如的資料根本無法分析出肖克這個人的性格特徵,也就無從預判他下一步的動向,這些所謂翔實的資料,遠不如自己實際跟蹤監控那幾個小時得來的信息準確直觀。無論如何,這也是一次不許失敗的行動,若在自己這個環節出現了紕漏……亞當二世先生用力地抓撓著自己的光頭,他無法想象自己將面臨怎樣的後果。
另外數組監控畫面出現在並排的電腦屏幕上,亞當的眼神鷹銳,不住地掃視著。
整件事情的脈絡似乎清晰起來,織元浩二,也就是李浩,出身日本富貴家族,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來到中國,得知爺爺將死,遺產豐厚,前提條件是必須在爺爺落氣前趕回祖屋。偏偏在路上和自己的車發生了碰撞,李浩受傷較重,自知難以倖免,臨死前將這一重任託付于自己,而織元家不願意織元浩二趕回日本分read.99csw.com走遺產的人則想盡辦法,阻攔李浩趕回。自己車禍失憶,醒來時潛意識裡寄存著李浩的臨死重託,所以不辭辛勞趕來了。
還有疑點,自己剛醒來時可是肖克,為什麼也被人阻撓?變成李浩之後反而一路通行無阻。哦,是了,自己和李浩出車禍后,李浩將重要物件,也就是那張手機卡片交給自己時,肯定被對方查到了蛛絲馬跡,所以才對自己窮追不捨。
律師恍然道:「哦,瞧我,這些天真是忙昏頭了,浩二少爺已經有十余年沒回家了,地震后,這老宅又翻修了兩次,不過你的房間始終沒動過。金子小姐,帶浩二少爺回他的房間。」
這老頭兒,莫非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不對,自己是戴著李浩的面具,就算有關係,也是李浩與之有關係,自己如此拚命地趕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在異常怪異的氣氛中,眼鏡男從公文包里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紙張,開始宣讀:「謹受織元森太郎先生委託,特宣讀遺囑如下,織元數碼株式會社股權分割,凡在織元森太郎先生逝世前趕到此間者,皆有獲贈遺產的資格。其二郎織元耕助占股百分之七;長女織元香,占股百分之十一……長孫織元浩二占股百分之三十三……」
而從書桌上的卡通陶俑及整屋裝飾風格,無不彰顯出這個房間的主人還是一名孩子,肖克回想起來,沒錯,浩二離開這裏時,還只是一名孩子。
肖克木然上前,周圍的眼神有鄙夷,有失落,有嫉妒,有詫異,肖克渾然不覺,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困惑。
換了衣物?有個大背包?是將隨身物品都放在儲物櫃了吧?連鞋都換了,還真是準備充分啊。那麼大個背包可以裝多少東西啊?就算二次更換,三次更換也不止啊。看來他對反跟蹤和反監控做了充分的準備,出去後會找沒有監控的公共區域再次換裝吧,這樣就沒人能認出來了,該死的,他換裝之後會往哪裡去呢?這個人,在這次的行動中究竟扮演什麼角色,擾敵視線,混淆我們的思路,還是他們僅存傳遞人呢?
沒有失聲慟哭,沒有哀號失控,屋中的人冷靜得非同尋常,甚至不少人露出一種總算石頭落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