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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將軍在國家最危難的時刻,以自己在軍隊里的關係和影響,通過「老戰友」們的「幫忙」,解決了多少地方的燃眉之急,這是外人所不知曉的。
老梁告訴我,當時大慶會戰時期,像他這樣原本不思進取的「調皮搗蛋分子」,將軍他收了不少,後來他們都在石油會戰這樣的大熔爐里得到鍛煉,成了國家的有用之材。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將軍在當石油部長和「文革」時期,到底接收了多少被一些人視為「破銅爛鐵」和「階級異已分子」,只有將軍自己知道。我所知道的是,這些人中有的後來還當上了部長級高級幹部。可將軍生前沒有對人說過,連他最親近的人有的也不知道。
國家計委是專門抓大事的,他余秋里會抓大事的人不去誰去?
喂,喂喂,無論如何,你們必須保證生產正常運營。工人不能不上班啊!這是紀律,也是界限!聽明白了嗎?
命運全憑天擺布,
兩口日產千噸油井在相距並不遠的同一塊地質構造上產生,這讓將軍和康世恩他們興奮不已。
這是大慶精神。工業學大慶,三線也要學大慶嘛。周恩來說。
「余部長,您也在哪!不知留下我們幹什麼?」一雙眼睛四處看不夠的王進喜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將軍面前。瞧他那驚喜萬狀的樣兒,將軍開心地悄然湊近王鐵人的耳朵說道:「可能是中央領導要見見我們。」
因循苟且,
將軍氣得臉都歪了,想發火,想罵人,卻居然發現找不到發火的對象!罵人也沒人聽嘛!
「聽到了!聽到了!歡實得很哪!」將軍和部機關的幹部們高喊起來。隨即有人放起鞭炮,敲起鑼鼓——石油部機關大樓四周住著的居民們不知怎麼回事紛紛圍聚過來,一想:這不大年初一嘛!嗨,人家搞石油的經常辛辛苦苦、加班加點,今兒個不也輕鬆輕鬆嘛!
將軍笑了:你們不是已經將某某部的計劃方案起草好了嘛?
「我怎麼是資產階級司令部的黑幹將?」
哪知又過幾日後,周恩來突然打電話給將軍:毛澤東批示,讓林彪主持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聽取工交座談會的彙報。你們要趕緊準備一個全面材料。
想遛?不行不行,在人民大會堂可不能遛。
批鬥大會上的口號通過麥克風,又傳向高音喇叭,響徹計委大院,震蕩三里河一帶。「我們那時常常看到計委大院那兒開批鬥會。每回那個一隻手的余秋里總被他們斗得怪可憐的。人家一隻手,還給塗上墨,一舉就是幾小時,稍稍想放一放,有人就上前拳打腳踢,真沒人性……」我愛人小時候的家就緊對著計委大院,她記憶猶新地對我幾次說過計委造反派們批鬥將軍的那悲慘的一幕幕……
1964年這一年,大慶紅遍了全中國,也響徹了全世界。毫無疑問,作為大慶這面旗幟的旗手和戰役的最高指揮者,他余秋里也跟著在毛澤東及其眾多高級領導幹部眼裡身價倍增。
由紅燒肉到涮羊肉,是將軍他們這一代人從50年代走向60年代的一種慶賀勝利、釋放心境的某種特殊表現形式,很有點意思。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一代中國農民的兒子們,帶著泥巴打下了江山,他們始終保持著一種農民儉樸的生活習性——吃紅燒肉是他們追求幸福生活的某種象徵。這種象徵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甚至 20世紀六七十年代,而毛澤東本人則一生以吃紅燒肉為生活的某種「最高境界」。將軍他們畢竟比毛澤東年輕一些,他們的思想更加解放些,接受新事物也來得快。他們也適應了六七十年代當時在北京城內流行吃「涮羊肉」的時尚。
將軍想到了一個重要戰略問題:建設「三線」,我以為要依靠沿海地區的支持。
中央決定出來后,全國人民對「渤海二號」事故的情緒倒是平息了,可在石油部上下卻引起了前所未有的相互之間的矛盾與指責。至今石油部內部的大多數人仍對解職、受處分和被判刑的那些「弱者」給予同情,而對當時身居高位的「石油老領導」的余秋里則存在極大的埋怨,認為他在關鍵時刻沒有「保」宋振明和康世恩,也沒有給石油人留下面子。最要命的是個別受處分的石油部領導本人也是認定這個理,這更使得多少年來共甘同苦、並肩創下新中國石油工業輝煌史的石油人之間出現了情感上的深深裂痕。那些日子里和之後的相當歲月中,將軍其實在石油戰線的高層幹部間成了孤寡之人。曾是部長中屬於年輕的宋振明下台後沒多少日子因患絕症而英年早逝,他的死更讓石油人心頭留下重重的創傷。不少人老話重提,甚至把怨憤潑到將軍身上。他們哪裡知道,「渤海二號事件」對將軍內心的傷害有多深。他身在高位,儘管他早已離開石油戰線十幾年了,可一旦出了大事,有人還是把賬算到了他的頭上——自大慶油田之後,一直在中央走紅的「石油幫」早在一些人眼裡視為異已而被人妒忌。「渤海二號事件」終於讓一些人找到了給將軍為首的「石油幫」撒把鹽的機會了。這回將軍自己被人「不打肥皂刮鬍子」了。
將軍不舉。
「我們都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
這是怎麼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將軍夾著放有他全部希望、滿腔激|情的《彙報提綱》的皮包,走出中南海,途經回家的路上,他驚得目瞪口呆:滿街的年青人穿著黃軍裝、左臂上一律戴著紅袖章,手裡舉著紅本本,不知在高喊什麼……
有個跟王進喜一起來的群眾代表情緒很激動地說:「現在全國都在鬧革命,我們大慶也應該跟上去!否則大慶就不是毛主席樹的紅旗了,工業怎麼學大慶呀?」
鎖匙也因人,
毛澤東立即打斷:這個很重要。真打起仗來,就得有兩個陣地:三線是一個陣地;一線、二線是一個陣地。以一線、二線的生產來支持三線建設。那樣再加上我們在三線建設中把鋼鐵、國防、機械、化工、石油、鐵路等等基地建設一起搞好了,打仗就不用怕了。
「啪」!一條標語貼在將軍眼前的玻璃車窗上。什麼字啊?將軍開門探出頭,站正身子正面一看:「打倒劉少奇!」
司機一把將其拉進車內:首長我們回家吧回家吧!
看著新一代年富力強的國家建設領導者上任,毛澤東這一天異常高興,一番談古論今中大有將余秋里等推向政府工作的前台之意:「看起來還是青年人行。群英會上的英雄,大多是二三十歲的人嘛。那諸葛亮當時才27歲,孫策最多也就20多歲,孫權更小。這京劇舞台上把諸葛亮和周瑜的關係搞錯了,周瑜總是小生,諸葛亮反倒戴著鬍子,其實歷史上的周瑜比諸葛亮大好幾歲了嘛!」
將軍自知失口。
「主席,我覺得這兩本書的作用是很大很大的嘞!」將軍站立起來,彷彿要像當年詳細彙報戰場軍情一樣。
「我們主要是學主席『兩論』的基本觀點,掌握認識論和方法論。」將軍開始娓娓動聽地講來,他的有聲有色、有血有肉、有情有理的彙報,讓毛澤東聽得入神,也讓中南海的決策者們頻頻點頭稱道。
「勝利?!這名字吉利。就在這兒打它個殲滅戰!」將軍一生不迷信,不過這「勝利」兩字有很好的革命色彩。這回他要信一回上帝,看看它上帝到底靈不靈嘛!
玉門關,
我看余秋里行嘛!誰說他只是一員猛將、闖將?石油部也有計劃工作嘛,他余秋里當計委副主任不行么?毛澤東又要點將了。點的將又是余秋里。
那些日子里,秦老衚衕里比平時安靜了許多。康世恩忙著渤海灣找油的事,其它幾位石油部領導有時見將軍獨自站在雄雞形地圖面前一站回不過神,也就悄悄退出會客廳,回家干自己的事去了。
我才不怕他們那些狗屎呢!將軍怒氣衝天。隨後,氣沖沖地走到林乎加、李人俊他們的辦公室,說:「文化大革命」可以不怕亂,但全國的生產怕亂,我們該幹什麼照幹什麼。
關於向林彪彙報工交問題時碰到的遭遇,將軍後來曾著文這樣敘述:政治局常委擴大會一共開了三個半天,連續進行。會前將軍曾對林乎加說:「我們要對黨、對人民負責,就是挨批、下地獄也要把工交企業的情況,如實說清楚。」他和小計委的幾位主要負責人是抱著決一雌雄的信念參加林彪主持的會議。果然,一開始火藥味就很濃。張春橋攻擊谷牧的彙報是代表了一部分走資派的情緒,否定企業里存在的兩條路線。上綱又上線,帽子大得嚇人。江青則瞪著眼睛盯著余秋里和林乎加,說他們是給工人戴上幾百斤重的石頭,完全是反革命。康生則陰險地說什麼「現在的工廠是沒有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工廠」。陳伯達更是氣急敗壞里指著余秋里等人的鼻子叫嚷:「你們搞的彙報提綱,為什麼不同我商量。我也是計委的副主任嘛!你們是搞突然襲擊!」要不是周恩來一再給他們解釋和擋攔,文革小組的那幫人還不知真的是否想把將軍他們活扒撕爛后給吃了!
年末,中共中央一紙命令,任命余秋里為國家計劃委員會第一副主任兼秘書長、黨組書記。是實際上的「第一把手」。
再看看總書記鄧小平——鄧小平已經作好了傾聽的準備,一雙眼睛直盯盯地看看自己……
行啊!歡暢一次嘛!將軍大手一甩,臉上滿是笑意。
這一年,毛澤東高興呀,大慶的油使共和國的經濟建設列車飛奔了起來,而原子彈的爆炸又使毛澤東在國際鬥爭中有了跟美帝、蘇修較量的鐵拳頭。
「打倒工業戰線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黑後台!」
可不,您首長更得在這個時候要注意了,千萬別讓他們抓住小辮子。
余秋里大將風度,站得高,看得遠,做得實,幹得猛;林乎加,才思敏捷,足智多謀,連恨透他的江青都不得不稱其為「搖扇子的小諸葛」;李人俊素有「算盤」之稱,他頭腦里的數字計算,能使國家的一盤大棋不知精打細算、多快好省了多少財富!如此三人組合,可頂立宇宙蒼穹,可支撐寰宇星天,可蕩滌驚濤駭浪,可擋抵風暴冰雹。然而這樣的國之幸的「夢之隊」卻未能善始善終。這一切都應歸結于余秋里他們始料未及的「文革」風暴。
新華社當日播發專電:我國繼發現大慶油田之後,又一個大油田被發現。它的名字就叫「勝利」。
「是主席,我們一定照您的指示辦,夾著尾巴做人。」將軍欲起身向他一生無條件服從的最高統帥作保證,卻被毛澤東用筷示意坐下。
石油人當時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事,年過二十多年後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知道了一些事的真相:關於作出對宋振明、康世恩的處分決定,將軍身為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在研究處理意見時,他和普通人知道的一樣:文件已經印好,將軍和其他書記處的書記只有舉手的權利。而且將軍還得接受這樣的任務:中央對石油部領導的處分決定,由你余秋里去宣讀。無奈將軍必須執行中央某領導的指示,而他一到石油部宣讀給宋振明、康世恩等人的處分決定后,因此讓石油部一些人更加對這位帶領他們石油人走向一個又一個輝煌的老部長產生了誤會。公開的、背底里的埋怨和積忿隨之而來——將軍真的成了裡外不是人。有一個著名漫畫家竟還在人民日報上刊出一幅諷刺領導幹部瞎指揮的漫畫,明人一看就是對著將軍的,因為那畫中的人缺一隻胳膊。這是一個庸俗文人的淺顯之見,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那幅畫對將軍和石油人是個多麼殘酷的刺痛啊!血,流了一地,可將軍還不能哼一聲。在位時的將軍一直將石油部自己的人和外界對他的誤解深深的藏在內心,他當時的身份無法向屬下和親愛的石油人說明白內情,苦水只有往自己的肚裏吞……這才有了90年代將軍在接受李國昌先生採訪時的流淚——將軍說起宋振明對他的誤解時這樣流著淚說:他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又是一手提拔他的,從大慶會戰初期的普通中層幹部一直到石油部長,我能對他怎麼著?事故出來了,我不說他說誰?不對自己的兵嚴,還能對誰嚴?我對自己兒子的關心有對他關心的百分之一就謝天謝地了……在說到另一位埋怨他不保石油部的副部長時,將軍流淚說:他在瀋陽軍區時因為受政治迫害,正軍職務一抹到底,沒人敢要他。是我把他弄到了石油系統來,並委以他重任,後來又當上了副部長,他、他還不了解我的為人?我不保他?我不保他能有今天嗎?將軍也是人,鐵骨錚錚的將軍也會流淚,但看看他的每一次流淚我們誰不動情呢?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將軍什麼時候落過淚?我問將軍的夫人劉素閣阿姨,劉阿姨說她沒見過將軍落過淚。
反標!又一張反標!將軍衝著大街大喊起來:抓壞蛋!壞蛋!你們這幫壞蛋——!
拿墨幹什麼?將軍還沒有明白過來,他的那隻唯一的手臂被塗滿墨水……
毛澤東的話在不同場合,在不同幹部中一遍遍地講著,不停地講著,連那些好勝性強的開國元勛們都有些眼紅余秋里了。然而毛澤東的話仍沒有結束的意思。而且在1964年元旦時,又來了次更大的聲勢——向全國發出「工業學大慶」的號召。這句經典口號後來在全中國喊了幾十年,但君不知,在這句口號後面還有一句雖不是毛澤東的原話、但卻在部長和高級幹部們曾流行一時的話,叫作:「部長學余秋里」。
比如像首鋼突然停產時,問來問去到底什麼原因時誰也說不清楚,眼巴巴地看著一個支撐首都經濟建設大廈頂樑柱的國有大企業癱瘓在那兒。是將軍親自跑到車間,從一個工人那兒得知是一隻老鼠鑽進了配電盤,造成短路燒壞了機器。原因找到了,首都的高爐重新燃起煙火……那個年代就這麼可笑。一個堂堂國家經濟「計劃總參謀部」的「總參謀長」竟要去干這麼簡單的事,但當時還真得有人去干哪!
將軍見已有老帥和其它副總理的簽名,便提筆落下自己的名字。但總理秘書走後,將軍對天長嘆一口氣:原來真的山雨欲來風滿樓了,總理是在保護咱呀!
毛澤東:這就叫戰略思想。然後毛澤東將目光轉向周恩來等人:怎麼樣?
「余部長」現在是熱門人物,只要一開會,天天有人叫住他,記者不用說,光是那些老領導、老戰友找他聊聊大慶的就弄得他團團轉。人家是高興才來找你的嘛!再說毛主席不是要我們向大慶學習嘛!大慶是你打出來的,不找你找誰?你現在是大紅人——毛主席的大紅人,可別不理睬我們這些老戰友老同事啊!
這正是毛澤東的想法。當年中央蘇區一、二、三次反圍剿時,敵人那麼多,武器那麼好,而我們的人那麼少,我們的紅軍戰士每人一支槍,有的是幾個人一支槍,有槍的也就只有幾十發子彈,但我們還是打了勝仗。現在我們的形勢大變樣了,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幹得更好呢?將軍:「三五」計劃還是要堅持以農業為基礎,農業這一頭不能放鬆。
哈哈哈……大黑手!大黑手!造反派們狂笑起來,並命令將軍把手高高舉起。
是是。
康世恩!將軍脫口而出。
回到大慶后的王鐵人帶著總理的指示,想把打倒和受迫害最重的「宋陳季王」(宋,宋振明,時任大慶工委副書記、會戰指揮部指揮;陳,陳烈民,工委委員,政治部主任;季,季鐵中,工委委員,武裝部政委;王,王新坡,工委委員,大慶指揮部副指揮)解放出來。於是他借傳達總理指示,動員軍管會召集了一個群眾大會,想藉此順便讓受壓多年的「宋陳季王」幾名領導有個體面的解放。哪知,會議一開始,造反派早已有所準備,他們不知從哪兒來的消息,說王進喜是謊傳周總理指示,結果給王進喜的「大工賊、大扒手、大流氓」前面又多扣了一隻「大騙子」的高帽。會場上王進喜原本宰好的幾頭準備犒勞解放「宋陳季王」的大豬,現在造反派用來讓「宋陳季王」每人扛著遊街……看著幾位大慶領導汗流浹背、氣息喘喘地抬著豬崽低頭遊街的情景,王進喜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兩邊都逮住「大老虎」了!康世恩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余秋里坐著的木椅前伸手去抓那包「大中華」。點上,過癮地狠吸幾口,然後喜形於色地:先說近的 ——天津大港這邊自港5井后前日完井,一試油,你想日產達到了多少噸?
林乎加哈哈大笑:此乃高招也!
司機驚恐萬狀地硬將其拉到車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回家的路上飛奔,將軍一路的罵聲權當耳邊風。
好么!算高產井了!比松基三井和大慶的許多高產井還高啊!將軍有些激動地在會客廳里走動起來。還有什麼比這值得興奮的?大港油田近在首都咫尺之地,能在這兒逮只「大老虎」其意義非同小可——京津是國家經濟文化及政治的龍頭,在此發現個大油田,真是毛澤東——也是他余秋里夢寐以求的。
「送主席和政治局常委及書記處各同志閱。」周恩來迅速批轉。並特意附上一段說明:「許多設想在這個文件是都沒寫上,要聽他口頭講,就會聽出他的決心實行計劃革命的。要他組織的計劃參謀部,我幾次要他提新人,他提了李人俊和其他幾個人,但他仍主張從計委抽出幾個人幫他工作。」非常簡短的一段話,看得出周恩來對新任「建設總長」的愛護和人格上的推崇。
勤儉是我們的建國一向方針。三線也不例外。劉少奇插話。
再說國家比如要發展一個產業,或者就是想為老百姓多生產些日用品。你以為他將軍從總理那兒借來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的大紅印,「啪」的在紅頭文件上一蓋章就成了?不行!生產鋼的冶金部說要我提高鋼產量行啊,你地質部就得給我多找礦山出來呀!地質部的何長工說了,你讓我一個跛子滿天下跑有用嗎?你總得給我的野外隊伍起碼多解決些帳篷什麼的吧!這布匹的事是輕工業管的,於是輕工業部的人說,可以呀,不就是帳篷嘛!只要今年農業上多種些棉花,我們保證額外多為他何長工生產些帳篷。農業部長又說,不行,糧食麵積不能隨時更改,毛主席說了,吃飯問題是第一大問題,今年的糧食種植面積少一畝也不行。又說,即使你讓毛主席批准了,可種棉花得防止病蟲害,這化工部如果不能保證農藥到位,我種棉花有了面積,也出不了棉絮呀!結果https://read.99csw.com轉了一大圈,回頭一看,仍在原地轉悠。什麼屁事都沒解決!
頭戴鋁盔走天涯……
可不,大樓里突然傳來陣陣激昂高亢的眾聲齊唱——
眾志成城四第一,
停產?大慶也要停產鬧革命?將軍默默地重複著王鐵人反映造反派們的話,緊鎖眉睫。
將軍跟著「嘿嘿」又「哈哈」。晚上回到中南海,再與「小諸葛」和「鐵算盤」一合計,得了:某某部門的指標和任務應該如此這般……
毛澤東完全贊同:那些東西可以不搞。
人都知道。
再翻一番?!將軍這回正眼看他並肩拿下大慶油田的生死戰友了。
大喜特喜!我要請客!將軍令辦公廳的同志將翟光明等技術人員從前線請回到北京,在一家飯店裡請他們吃了頓「涮羊肉」。
動不了啊!司機連油門都不敢踩,滿街的造反派你敢撞誰?
好嘞!將軍接令后迅速通知石油部。而在這個時候,將軍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要解放一批被打倒的石油幹部和石油專家們,還包括鐵人王進喜在內的許多標杆紅旗。
林彪臉色驟變,聲音也變了調:工交部門的問題還少?比文教部門的問題少?這是你的認為。余秋里,我看你要來個180度的大轉彎,放下臭架子,到群眾中去老老實實承認犯錯誤,要不我看你是危險了!
將軍欣慰地夾起皮包,準備將擬好的「三五計劃彙報提綱」向毛澤東彙報。但他怎麼也想不到一直最關心、最重視計劃的毛澤東,卻已經再沒有時間來聽取他的彙報了——儘管將軍皮包里的那份「三五計劃」提綱做得那樣「有血有肉」(簿一波語),而且更讓將軍雄心勃勃的是實行新的調整、充實等措施后的1965年全國的經濟形勢已經呈現出少有的生機,特別是到了1966年春天,整個國家的經濟運營與形勢人人都是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蒸蒸日上景象。任弼時、賀龍曾多次誇將軍是個粗中有細的人。這不,在接手制定國家計劃重任之後,將軍一方面不時聽取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鄧小平等領導人的戰略意圖,一方面不時深入各個行業、各個部門,特別是影響國民經濟大局的重點工程項目一線,而那些需要特別關心的山區和農村,他都要親自現場實地的考察調查。比如當時的「三線建設」,比較集中在雲、貴、川一帶,將軍放不下心,帶著幾位助手,翻山越嶺,逐一將國家確定的重點項目進行考察論證。當年與將軍一路同的袁寶華如今回憶起來仍然極其動情:「每到一個地方我們都要停下來,秋里馬上召集座談會,不分日夜,有時還要通宵達旦。經過這段工作,我感到他工作作風雷厲風行,是個辦實事的人,是一個真正能夠統率計劃工作戰線『千軍萬馬』衝鋒陷陣的指揮員。」在四川蒼溪,有位當年接待過將軍的老縣長事過近40年後這樣深情地說:「當年余秋里同志在蒼溪調查時,我每天和他在一起,彙報工作,研討問題,沒有一個稱官銜的,呼一個『長』字的,互稱同志,親切感人,有說有議也有爭論,場面熱烈,心情舒暢。」 老縣長怎能不激動?當年將軍官至國家計委主任,又知道他就是那個「搞出大慶油田的石油部長」,可人家一點沒架子,到了縣裡,安排他在招待所住,將軍堅決不同意,非要住在辦公室,於是縣裡只好在縣委大院里找了間十幾平方米的辦公室,又支了一張臨時床鋪。將軍高興地稱:這樣方便工作,想找誰就找誰,很好嘛!第一頓飯,縣上很熱情,拿出了酒,又多添了幾個菜,將軍不幹,說:「四菜一湯,量不過限,超過退席。酒嘛本不可喝,考慮到基層同志的盛情,一路隨行的同志也很辛苦,一人一杯,下不為例。」縣上的同志只好撤掉幾個菜。聽彙報時,縣長一上來就念念有詞地說著「在黨中央、毛主席和省委、地委領導下……」將軍一下打斷他的話:「全國都是在黨中央、毛主席和各級黨委的領導下工作,彙報工作就不講套話了,你們講做了哪些工作,是怎麼做的,做的結果如何,群眾滿意不滿意,還要什麼問題就行。」聽完彙報、開完座談會,將軍就大胳膊一甩:走,光在辦公室還不行,咱們上田頭地間聽聽老百姓是怎麼說的。
那是「文革」最亂的一個時期的1968年底,周恩來主持召開國務院業務小組會,好不容易召來的各省市區軍管會代表及群眾組織代表,本來是討論年度計劃的,結果代表們吵吵嚷嚷的還是大批判內容。會議開到12月25日晚,周恩來接見會議代表,將軍也參加了。周恩來原準備通過這次接見,想把全國的計劃盤子大體定下,可他的話正題還未提及,一些代表又吵嚷起來,互不相讓。直鬧到26日凌晨也沒個結果。周恩來朝將軍痛苦地搖搖頭,然後站起來對代表們說:今天是12月26日,是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生日,我指揮大家唱個《大海航行靠舵手》,再請大家吃頓壽麵。吃完後上午大家就趕回去抓革命促生產吧。吵得精疲力竭的代表們這回才叫好。計劃會議就這樣毫無結果地散會了。將軍無精打采地剛踏進家門已經凌晨兩點多了,紅頭電話鈴突然響起。「總理?!是我啊!馬上到你那兒去?好。我上馬到。」周總理讓將軍立即趕到中南海。將軍走進西花廳,總理身體斜仰在沙發上,疲倦不堪地連連長嘆一陣后對將軍說:今年只有5天了,明年的計劃都還沒有搞出來。一些重要的生產資料和人民生活必需品安排哪裡生產、往哪裡調運,沒個計劃怎麼成嘛?這幾億人口的大國……將軍的內心何嘗不是這般焦慮?「總理,我馬上找幾個人先搞一個明年第一季度的計劃,以便使工作有所安排。」周恩來深情地點點頭:拜託了。將軍當即趕回辦公室,拚命搖響電話,叫來幾個信得過的同志,不分日夜地加班加點提出了一個臨時方案交給總理,總理隨即報毛澤東審批並獲通過。
原來如此!余秋里轉過頭,看看王進喜,王進喜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十分拘謹又有些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兒,一個勁地半張著嘴,傻笑著盯著毛澤東。
「他到現在連個檢討都沒寫嘛!」造反派跟周恩來糾纏。
我認為大慶油田是有中心思想的,有論證的。余秋里把全國的力量集中起來打殲滅戰。他是違背計劃來辦事的。他們是一無公路,二無糧食,三無房子,能夠打殲滅戰!我們搞什麼事就得打破些條條框框,余秋里他搞出了個大油田,就是打破了一些條條框框嘛!
造反派便上來兩個人,狠狠地將那顆高昂的頭顱往下一壓:敢不掛?!
躺坐在沙發里的毛澤東突然神情集中地轉過頭來,頗為疑惑地:「兩論?」
1134噸!日產1134噸!將軍有些不相信這個數字,但前線的電報上準確無誤地這樣寫著。辦公廳送來經專人前去核對的數字也是這個。
經過一番親自調查考察,將軍發現1965年國家的經濟形勢開始出現快速增長勢頭,工業總產值增長了26.4%,大大超過了編製「三五」計劃的預計,農業形勢也十分喜人。1966年初,將軍又隨鄧小平赴西北三線建設考察,一路上對西北幾省的工業情況又作深入調查考察之後,再次獲得同樣感受。於是作為國民經濟建設的「計劃總參謀部」的「總長」,將軍敏感地認為,毛澤東原先確定的國家「三五」計劃大輪廓應該調整。 「經過一年的實踐證明,原設想的三線建設和第三個五年計劃,都可以大大提前實現。大小三線建設的重大項目,可以提前一年或者兩年建成。就生產來說,1970年的主要指標,大部分在1968年可以完成,有些會更早地可以完成。」他向鄧小平彙報這些情況同時,提出了修正「三五」計劃的意見。「好么,這是一個有幹勁的計劃!回北京以後你要儘快向中央寫份關於調整『三五』計劃的報告。」鄧小平聽后甚喜,並指示將軍。
將軍愣在原地,雙腳像被粘膠似的盯在那兒,只見其身子微微顫抖著,又立即鐵鑄般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的名字被打著「×」的巨幅標語……
主獎勵,
「上城樓也要打倒!」陳伯達一副無賴文霸嘴臉。
什麼?資產階級司令部就在我們身邊?就在中南海?胡扯!將軍站住雙腳,怒目而視著如潮流激涌的紅衛兵大軍。他們幹什麼去?上天安門廣場?去幹啥?毛主席接見?!原來毛主席在那兒呢!
什麼話?夾著尾巴做人。
至此,中國的「三五計劃」五年裡,像艘失去航向的破船,在一次次觸礁碰壁之後,搖搖晃晃地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而它最終沒有沉沒,功當歸結周恩來的高超智慧和將軍等人對黨對國對民赤膽忠心,忍辱負重、硬挺著腰桿的鼎力輔助。
王鐵人在「文革」初期也是被整得很慘的,造反派為了打倒將軍,塗黑大慶紅旗,就把王鐵人打成是「工賊」、「政治大扒手」,甚至誣衊他「搞亂女人」,目的是搞臭這位大慶標兵。批鬥王鐵人的大會聲勢也大,造反派說當年余秋里搞會戰、樹鐵人有萬人「誓師大會」,現在我們批判王進喜起碼也得這樣的聲勢。於是他們別出心裁,舉行了一個「打倒政治大扒手王進喜誓師大會」,在全油田設了一百多個分會場,要求油田職工儘可能的參加。王鐵人被造反派們戴上用鋼筋和套管接箍焊成的2米多長的高帽子,站在3個疊起的方凳上彎采九十度。高帽子又長又沉,造反派就讓時任石油部副部長、大慶工委書記的徐今強扶著。會上批鬥王鐵人時,造反派要他承認「十大罪狀」,承認「余秋里是黑後台」。鐵人不從,有人就上來把凳子踢倒,把鐵人從高處摔下來。如此慘無人道的場景,讓許多工人、家屬看不下去而流著淚悄悄退場。王鐵人也真奇,竟然沒死沒傷。事後有人問他是怎麼回事?王鐵人頑皮地笑笑,說:「當時我耳也聽,眼也看,特別注意警惕從哪一邊出來人踢凳子。他一踢,我就跳,防止把腿和腰摔斷了。我是鑽井工人,斷了腿和腰就不能為國家打井了」。瞧,多棒的中國工人代表!將軍得知王鐵人慘遭迫害的消息后,不時藉機在總理面前提及他。後來在周恩來的一再過問下,王鐵人被「看押」在解放軍的一個農場里——實際上周恩來和將軍把他保護了起來。王鐵人也不愧是條硬漢子,他哪呆得住?乘解放軍看守不備時,悄悄跑回了油田。見鑽井工們都停工了,著急啊!於是他一個井台一個井台地給工人老哥們講不能停產的道理,使多數鑽機重新恢復了生產。然而造反派是不甘心的,他們煽動部分職工繼續停產「鬧革命」。這期間大慶一片無政府的混亂狀態,事故頻繁發生(有一年曾發生過化肥著火,一次燒死一百多人的慘案。而且一向穩產高產的大慶油田發展到1970年時竟然全年第一次欠產18萬噸沒有完成計劃任務。用當時主持一線生產的副部長唐克的話說,這是「齊天大恥」)。
三里河計委機關大院內,口號聲此起彼伏,大字報重重疊疊,鋪天蓋地。那兩幅打著「×」的巨幅標語幾乎把整個計委大院封得密不通風——「揪出資產階級司令部在計委的黑幹將余秋里!」「打倒余秋里!」
回吧,首長。司機輕聲地提醒,提醒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還是硬拉軟扯地才將他扶上車子。
這一切的初始,將軍渾然不知。自接手國家計劃重任后,他整天埋頭于「三五」方案之中。像當年接任石油部長時的氣概一樣,「我就不信經濟搞不上去!」 「搞不上去,我就不是余秋里!」瞧瞧,這就是從不服輸的他。為這,將軍每日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在干一件事:惟國富民強,方食香眠酣。
後來大慶油田又因為「文革」的干擾破壞,出現「兩降一升」(即地層壓力下降、原油產量下降,含水量上升)的緊急關頭。懂行的將軍極其憂慮,他想到了張文彬——此刻的張文彬正在四川「靠邊站」。將軍通過老戰友、成都軍區司令員張國華,以工作需要之名,直接將張文彬調往大慶,讓其帶領一個工作組幫助扭轉油田生產的混亂局面。后張文彬又奉命組織「東八三」管道工程會戰,將軍又將另一位石油大員秦文彩「解放」到大慶。正是這些將軍熟悉和信任的「老會戰」們重新拯救了危難的大慶油田。而像焦力人、孫曉風、李敬等石油戰線的中流砥柱,又何嘗不是將軍親自點名或者藉助各種「需要」給調回領導崗位的?
又有人上來架著。
回北京后,將軍又向周恩來彙報了自己的想法,得到大力支持。於是經過將軍及林乎加、李人俊等人廢寢忘食的努力,一份被很多人稱頌為「激動人心的《彙報提綱》」就這樣誕生了。將軍那一陣子天天夾著這份寄予早日看到國家和民族振興、國民經濟日新月異希望的《彙報提綱》等待著面見毛澤東。他知道,如果這份「三五」計劃修正報告獲得毛澤東和中央的批准,對整個國家的經濟和社會發展將是一個真正的突飛猛進。而這樣的突飛猛進,是穩健的,符合國情和人民意志的,更體現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而調整后的這「三五」計劃的實現,不僅總結和吸取了過去十年我國經濟建設上的種種經驗教訓,同時它將對「四五」、「五五」計劃也將產生巨大影響。
將軍和谷牧不想跟這樣的人吵鬧,知道再解釋也無用,便從陳伯達那兒退了出來。但陳伯達是什麼人?當時的「文革」負責人之一、毛澤東身邊的人哪!他的話不能不重視。將軍與谷牧徑直上了總理那兒把事情作了彙報,並把為什麼寫成現在的《十五條》作了說明。
◆自大慶油田以來,是總理和將軍使「余秋里」三個字成為了中國和平建設時期的一種道路、一種方法、一種經驗和一種有中國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的象徵。
這一天,秦老衚衕內張燈結綵,衚衕口內口外掛著不少紅燈籠,還有不少人家的家門口掛著五星紅旗。康世恩滿面笑意地走進將軍家的會客室時,已經時過零點。周文龍、李人俊等都已「撤退」回家了。屋子裡只剩下將軍一個人手拿當日的《人民日報》,在喃喃地念著——
與此同時,全國各地向國務院「求救」的電報少則幾十封、多則幾百封,他「小計委」一時成了「救火消防指揮中心」了。
這回將軍沒有能夠出面請前線有功人員吃「涮羊肉」,此時的他已經被調任到了中南海的「小計委」任職。而更重要的還有另一層意思——毛澤東剛剛有話對他說過。
「打倒余秋里!」
將軍知道自己又不得不再搖一次「尾巴」了:
你還不知道吧?咱們計委有個副主任到山西出差去看了一下彭真同志的母親,這幾天計委機關的大字報鋪天蓋地都在說這件事呢!
將軍的秘書李曄說:在將軍的生死好友、另一位著名的獨臂將軍賀炳炎去世時,將軍痛哭過。上將軍銜的賀炳炎與余秋里同為獨臂將軍,他們倆之間有許多傳奇,倆人同一年參加紅軍,又都在賀龍元帥手下成長為紅軍高級將領,倆人曾幾度在一個師旅團擔任軍政一把手——賀炳炎斷的是右胳膊,余秋里在戰鬥中失去的是左胳膊。倆人斷胳膊時都是在沒有基本醫療條件的情況下,被人用鋼鋸鋸掉的。而且倆人是在同一年失去胳膊的。倆人在同一師旅團一個當司令、一個當政委,是真正的「一把手」部隊,曾威震日寇,名揚全軍。賀炳炎比余秋里大一歲,在打仗中是有名的「獨臂孤膽英雄」,以打仗又猛又勇而聞名。余秋里則是有勇有謀的多數時候是政委身份,他與賀炳炎並肩戰鬥的歲月里,倆人配合默契,戰無不勝。賀炳炎時時處處以大哥的身份愛護著余秋里,而余秋里則在賀炳炎受到政治迫害時挺身而出救過他。解放后,賀炳炎留在大西南當成都軍區司令員,余秋里則受命在東北指揮石油大軍。1960年,賀將軍不幸英年早逝,余秋里聞悉噩耗后立即前去奔喪,那一天他慟哭了,比失去親兄弟還要悲慟。
將軍見「老康」來了,便放下手中的報紙,笑言:你別說,郭沫若先生的這首詩還真有點味道,我喜歡他誇我們石油工人是「解放地球軍」這一句。你看了沒有?
周恩來看到自己的親密戰友、整天忙著幫助自己執掌國家機器的將軍被人如此殘酷迫害,怒火萬丈地嚴斥道:余秋里同志是毛主席要保的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他。大家想想看:我們從開國以來就搞油田,可是最大的發展,最大的收穫,是大慶!是大慶這面旗幟。我們靠什麼打得這個勝仗?首先靠的是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其次靠的是廣大會戰職工;再次就是全國的各方大力支持。但大家想一想,單單這三個條件如果沒有這次會戰的領導人,沒有組織這個會戰的領導班子,等於說打一個大仗,沒有指揮員,行不行啊?不可能嘛!大慶會戰的指揮者、石油部的創業者余秋里在這個工作上他的成績功不可沒!他是在最困難的時候,打了最困難的仗,取得了最大的成績的!到計委和小計委后,他的工作也是大的,這兩年多來,他按照毛主席的要求做的計劃工作,成績也是顯然的。毛主席選將是選對了的,抓准了的嘛!
「吃吃,今天這頓飯是用我的稿費請客,你們不吃白不吃啊!」毛澤東這話讓幾位勞模一下卸掉了拘謹感。王進喜甚至在將軍耳邊悄聲說了一句:毛主席真逗。
地底潛龍飛躍。
林彪要主持會議?不是破天荒頭一回的事嘛!他「林副主席」什麼時候對工業工作也感興趣了?將軍甚至興奮地對起草材料的鄭耀舜幾個小年青說:「中央文革的人都是書生、秀才,不理解我們當兵人的心情。對不懂工業的人談工業,等於對馬彈琴,實在難辦。以後有事我才不去找文革那些人呢!我們要直接向毛主席、林副主席彙報。」
將軍呢,也跟著笑嗬嗬的滿口都是我們是來「燒香拜佛」的,說得人家樂滋滋的。心平氣和之中,一不留神,人家滿盤端出,將家底和埋在心底的話全都倒了出來:余主任啊,我們本來是可以這樣的,因為沒有這樣是考慮到不能這樣,所以現在才這樣了,嘿嘿,你大人不計read•99csw.com小人過,今後還望你能在計劃內多考慮我們,計劃外多照顧我們是不?
工作不能停,國家機器不能不轉。這是周總理特別交待的話,任何時候都一樣。將軍牢牢記著這一點:即使是個人受天大的冤屈,必須盡一切力量守著「攤子」 ——國家的攤子。然而「文革」的發展已非將軍等少數幾個人所能扭轉乾坤的。他和谷牧剛剛滿頭大汗安排好150多萬紅衛兵小將們上北京「接受毛主席檢閱」的事宜,上海那邊又傳來噩耗:十一月初,以上棉十七廠造反派頭頭王洪文為首的上海一些工廠的群眾,串連籌建「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派總司令部」。由於中共上海市委根據周恩來、將軍他們下發的關於工礦企業不要成立跨行業組織的通知,沒有給予承認,因而被王洪文之流指責為「壓製革命造反」、「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對工人的迫害」。十日凌晨,王洪文帶領兩千多名工人在上海北站強行登上火車,赴京請願。列車行至安亭站時被鐵道部門下令停車。王洪文便煽動工人卧軌攔車,造成滬寧大動脈中斷31小時,使上海站36趟列車無法發運。由此引發全國性的交通嚴重問題。這就是震驚世人的「安亭事件」。將軍等為此幾日幾夜安排調度,王洪文等竟然倒打一耙,說有人蓄意破壞「文化大革命」,迫害工人革命行動。上海的王洪文藉此大出風頭,身在北京的張春橋則以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的身份回到上海又在火上澆了一把油,於是原來只有「學生娃娃鬧革命」的「文化大革命」,迅速蔓延到了產業工人中去,問題的關鍵是毛澤東對此還給予了肯定。全國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再不準參加批鬥會了!」周恩來終於忍無可忍了。
喂喂,我找你們省長!什麼?省長揪下台了?哪書記呢?書記找不到了?那我找你們造造頭頭,我要跟他說話!
走,上天安門!將軍對司機說。
憑什麼?
將軍:三線建設要堅持勤儉建國方針,在開始時要少搞一些非生產性建築。
一珠血,
歷朝歷代的政治鬥爭從來都是殘酷無情的。但毛澤東作為一代曠世大政治家,他即便在做錯事時,也還留有一個意味深長的「尾巴。」中國今天之所以能有今天,這跟毛澤東在「文革」中沒有徹底的斷「尾巴」有關。「還有餘秋里」是一例,鄧小平的命運更屬此舉。當然,如果毛澤東不發動「文革」運動,中國會有比現在更好的局面。但幾乎所有的政治家都難免犯錯誤。毛澤東也是人,而不是神。
71歲?一點也不像!看上去最多也就50來歲。王進喜想把自己的看法告訴毛澤東,可他不敢說話。臉上還是掛著幾分憨傻地看著毛澤東。
1134噸!舉國第一!
那是個許多領導幹部再不敢抓業務、再不敢抓生產的年代,因為一抓業務、一抓生產就會被扣上「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和劉少奇走資本主義道路的「黑幹將」,一旦被扣上這樣的帽子輕者批鬥下台,重者死了都不見屍首。
頌今朝,
堪憤惱!
一個六七億人口的大國,新年第一天就是這樣開的門……
毛澤東的目光一亮,那意思是:你來計委沒幾天,情況了解不少啊!不過,他提醒道:鋼鐵問題要搞質量、搞品種、搞規格。數量慢慢上,不要急。
毛澤東對將軍一副誓在必得的勁頭很欣賞:嗯我看有希望。
10天後,前線發來電報,稱:「又見多層油砂。」
王鐵人做不到的事,將軍以其智謀做到了。在向石油部傳達以中央名義要求開發喇嘛甸油田同時,將軍要求「宋陳季王」還有徐今強等幹部在「喇嘛甸油田會戰中立功改造」——這是當時可能做得到的一種「解放幹部」的辦法。將軍自己不也是被總理這樣保護下來的嘛!
晚年時期,有一次將軍在外地休養,被一群化工部門的同志熱情地拉去作客。將軍一時摸不著頭腦:「我跟你們沒有什麼交情啊?」化工部門的同志大呼「冤枉」,說:老部長啊,當年就是因為你留了我們這些人上石油會戰去了,才讓我們從「牛棚」里提前出來了。我們才有今天施展才能的機會呀!將軍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原來如此!
「你們,你們無論如何可得幫我把住經濟工作這個關啊!經濟基礎不亂,局面還能維持。經濟基礎一亂,局面就沒法收拾了。所以,經濟工作一定要緊緊抓住,生產絕不能停。生產停了,國家怎麼辦?不種田了,沒糧食吃,人民怎麼活下去?還鬧什麼革命?」一天,疲憊不堪的周恩來深夜把將軍和谷牧找到身邊,焦慮而懇切地說。
咽喉一任人掐倒。
將軍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準備向一個個省、一個個市、一個個區,打上十個、百個電話,要求他們無論如何必須保證落實周總理的指示,必須保證一線生產不停工。可是他未曾料到自己卻被從辦公室揪到了批鬥現場——嚯,日他娘的,陣勢比大慶會戰的「萬人大會」場面還要大,不止萬人吧?
◆大國家,小計委。殘肢憂人在艱難歲月中支撐著風雨飄搖的國家機器。
你可以先提出個名單。周恩來贊同。
一日,周恩來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集李富春、陳毅、譚震林、李先念、徐向前、葉劍英和余秋里等,及中央文革小組的陳伯達、康生、張春橋、姚文元、王力等,討論「抓革命、促生產」碰頭會。會上譚震林和幾位老帥講到造反派迫害老幹部、破壞生產、衝擊軍隊時,對文革小組陳伯達、康生等進行了嚴厲批評和指責。余秋里在會上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憤,拍案指著陳伯達等,稱造反派干出的事「簡直像法西斯」,並說:「我對計委的造反派講了,你們這樣對待老幹部,我就不檢討了,連你們的會也不參加了!」
最後只好由國家主席劉少奇出面定案:物資部由計委、經委、建委領導,計委為主。
參加過《余秋里回憶錄》材料整理工作的李國昌先生還向我介紹過他親眼看到的將軍流淚情景:那天李國昌先生與將軍談起了一件在石油部頗為忌諱的事—— 1979年底的「渤海二號事件」。年輕人不知道這個事件,但它卻是留在石油人心頭一塊很痛的傷痕,事過20多年後的今天我在大慶採訪時仍然感覺到石油人不太願意談論此事,因為一向團結向上、親如兄弟的石油部幾任領導間為了這事出現了旁人想象不到的尖銳矛盾,這事關及到將軍,儘管他那時早已離開石油戰線。但由於他當時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國務院副總理,石油部出現「渤海二號」嚴重事故后,一下有72名石油工人葬身於滔滔大海之中、一艘進口的自升式海上石油鑽井平台沉陷,這在新中國石油工業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因此它震驚全國。人們以各種方式對這起事故的責任單位石油部以最嚴厲的指責,可以說那一陣石油部上上下下的壓力絕不比前陣子川中油氣井事件所產生的影響小,因為出現「渤海二號事件」那個時候,我們的媒體很少報導所謂「有損國家形象」的重大事故,不像現在什麼事情透明度都很大。故而「渤海二號事件」公佈於眾后,石油部陷入了全國性的譴責聲浪中。最後國務院作出兩項重大人事處理決定:石油部部長宋振明被解職;主管石油工業的副總理康世恩記大過處分。關於「渤海二號」事故當時社會上的普遍認為是石油部領導和具體操作平台的人「不講科學」和「蠻幹」 而造成的人為悲劇,而石油部內部堅持認為是不可抗拒的客觀原因及環境氣候所致才出現的沉船與傷亡事故——後來證明石油部的意見基本是正確的。
其實將軍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他一句「你們不要我要」的話,救了多少人的命運。我在大慶採訪時,有一天文聯同志向我介紹一位「老文學愛好者」,叫梁崇真,今年64歲。老梁先生拿來他寫的兩本小說送給我,後來他聽說我正在寫將軍指揮石油會戰的事,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說你知道我跟將軍是什麼關係嗎?我說不知道。於是老梁就滔滔不絕地給我講了半天:老梁說他就是後任深圳特區市委書記的李灝的外甥,他父母都是烈士。他舅舅李灝後來當了谷牧秘書,與將軍的秘書李曄等很熟。老梁有些慚愧年輕時「不知天高地厚」,整天調皮搗蛋,誰也管不了他。1964年,余秋里得知后,對李灝說,你交給我,我來管他。就這樣,老梁就從廣東到了大慶會戰前線。經過將軍的幾番「調|教」,日後也成了有家有室的中層幹部。老梁嘆言說,是將軍改變了他一生。不過老梁因為與將軍有這層關係,文革中也沒少吃苦頭,被打成「余秋里的小黑幹將」,受批鬥80多場,一關就是七個月。「因為沾余伯伯的光而慘遭造反派的迫害我一點不後悔。上大慶油田之前我上余伯伯家吃飯,開始以為到部長家能吃點什麼好東西,結果就一個炒雞蛋。打那以後我認定像余伯伯這樣的幹部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所以日後我為他受點冤屈並不感到後悔。」老梁身上仍然有點知識分子的傲骨氣。
「余秋里和石油工人們一起搞出個大慶來,很不錯嘛!石油工人幹得很兇、打得好,要工業學大慶。」席間,毛澤東又特別高興地提到大慶,而且專門給余秋里和王進喜夾菜。隨後又對余秋里、王進喜等說:「你們可不要翹尾巴,一輩子不要翹尾巴。有些人不好,尾巴翹得太高了,要夾著尾巴做人嘍!」
將軍:各個建設項目一定要成龍配套,這樣才能發揮很好作用。
鬥爭如此殘酷。當將軍他們有淚落不出時,林彪、江青和陳伯達之流卻欣喜若狂了,因為「文革」的每一步完全操縱在他們手中。劉少奇、鄧小平已經是「死老虎」了,周恩來你一個人還能跳多高?至於余秋里這些小幹將,先剎剎鋒芒,等哪一天借毛澤東的手,再來個一抹到底。你不是因為大慶油田才成了大紅人嘛?那好啊!先把大慶給搞亂了。
「這回要給前線的同志送幾頭羊去了!」將軍一改過去獎勵官兵紅燒肉的習慣,命令辦公廳多殺幾頭羊送到井場犒勞有功人員。
僅三年
將軍:1965年開局的經濟形勢很好,各項計劃有可能超額完成。今年的鋼產量可以搞到1100萬噸。
一滴煤油
「余秋里,你必須交待誰是你的黑後台!」
毛澤東早已覺察身負執掌全國經濟大局的國家計劃委員會如同「一團死水」。既然「死水一團」,就得有人去攪動搞活它。於是毛澤東有了1964年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余秋里做計委副主任不行么?」的問話。
還不是因為彭真同志。據說北京市委的所有領導同志都被揪下台了……
秘書趕緊關緊房門,並悄悄告訴他:小計委重要人員賈庭三同志已經被公開點名批判,上不了班啦。
但感嘆挽救不了歷史,有罪的是林彪、「四人幫」,有錯的是毛澤東和他的「黨內走資派」學說。將軍和總理他們已經儘力了。
你看呢?康世恩沒直接回答張文彬,把球踢到將軍這兒。
又一個重量級石油人物解放了。新中國的石油事業儘管因「文革」遭受重創,但相比其它行業,是最幸運的一塊——它迅速得到恢復和重新起色。勝利油田的全面開發、大港油田曙光初起、海洋石油戰鼓聲聲、四川氣油田成績不俗……石油工業重振雄風,支撐國家大工業一片天地。這是在民族危機時刻,石油人的這份貢獻更令人起敬。共和國永遠不能忘記這一頁歷史。
這是怎麼啦?昨天還火急火燎地催著我,怎麼現在就沒人理我啦?將軍一次次地跑到總理辦公室叫屈喊冤,可總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告訴他:總理已經幾天幾夜沒休息了,天天被紅衛兵造反派到處鬧事糾纏著,早已身不由已……
為了工作的連續性,我還是想從計委里挑幾個人,完全拋開國家計委另起爐灶並非完美之策。余秋里向周恩來建議。
老當益壯,國之所幸。將軍要請老部長喝酒,老部長說你忙你的,我還要回去執行你的計劃呢!
解放地球軍,
這就是所謂的「二月逆流」。
毛澤東笑著示意愛將坐下,然後對周恩來他們說:「不過,我的那兩本小書相比之下,《實踐論》好讀些,《矛盾論》比較難讀。」
這是將軍的又一個不可抹去的蓋天功績。
還要講?將軍不知所措地看看毛澤東——毛澤東一臉期待的欣喜狀,像一個沒有聽夠《水滸傳》的評書聽眾。將軍又將頭轉向他的那些尊敬的領導們——周恩來沖他笑笑,意思是講吧,我們也還想聽聽呢!再看陳雲——陳雲乾脆道:「余秋里,講嘛,講講大會戰的情況嘛!」
中國人什麼事幹不成?余秋里他們在松遼那麼艱苦的條件下不也干出了一個大油田嘛!
看著總理如此焦慮和疲憊,將軍心急如焚,原有內心造反派對自己的那份攻擊和污衊的怒火隨之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救國救民的一顆赤誠之心。
四女兒曉陽說,她見過父親落過一次淚,那是周恩來逝世后的第三天,從不帶兒女參加公務活動的將軍,那一天聽小女兒說也要跟他去周總理的靈堂時,竟然破例同意了。「我當時都驚傻了:爸爸一踏進靈堂,還未見總理的遺體,突然『哇』地一聲大哭,簡直像山塌下來似的。隨即見我爸一哭一拜地走近總理遺體,再度慟哭起來,這是我聽到的最嚇人的也是最悲慘的哭聲……」女兒這樣說。
毛澤東直起身子,將頭探向前去:三線只修鐵路、規劃煤、鋼?怕不行吧!應當是機械、化工、軍工什麼都有才好。還有煤氣。四川那個地方就沒有石油?計劃一下。
◆毛澤東不滿陳伯達之流的政治陰謀。「還有餘秋里」成了文革時期的一句新聞經典語。
走吧。鄧大姐說要給王進喜他們包頓餃子吃,你也一起去嘛!周恩來十分愉快地做了個手勢,讓將軍跟他一起到西花廳。飯桌上,總理告訴將軍:中央已經批准小計委的幾個主要人員:除將軍本人外,還有李人俊、浙江分管農業的書記林乎加和北京市主管工業的書記賈庭三,另外從國家計委機關選調了幾位司局長和一些工作人員。滿意了吧?將軍對周恩來的安排十分滿意。後來他和這三個人尤其是李人俊和林乎加,成了並肩戰鬥共患難的終身好友。用林乎加的秘書、后改任康世恩秘書、為官至大慶市長的鄭耀舜同志所言:這三個人是中國經濟建設領域中難得的傑出領導人,他們責任心強、又懂業務,工作勤奮,作風務實,特別是在「文革」 這樣艱難的歲月里,正是這「三駕馬車」,才協助周恩來支撐著那個幾近倒塌的國家大廈。鄭耀舜甚至說,因為有這三個人,國家才得於沒被十年浩劫所毀滅,才有今天我們幸福美好的艷陽天。
錦繡河山美如畫,
「我看這個人行。我們現在有些人只問小事,不問大事。」毛澤東再次拍板,而且說的這話里有一層特別的潛台詞:余秋里這個人能幹大事,因為他會抓大事。
哇哈哈哈!這才是真正的歡暢——油井現場,在指揮員的一聲「試油」的命令下,只見直徑30毫米的井管內突然噴湧出一股衝天的褐色巨柱,那呼嘯奔騰的褐色巨柱湍激而高揚,得意而歡舒,灑瀟而自信地撒著野向歡呼跳躍的人們搖頭晃腦、盡情顯耀。
「好!我們又有大名堂幹了!」將軍欣喜不已,立即主持黨組會議,部署渤海灣勘探工作,從此擺開了中國石油的第二個大戰場——「松遼可稱是遼瀋戰役,此為平津戰役也。」李人俊曾這樣對將軍戲說。
李富春將國家計委大權交出時,將軍剛步50年華。
「……」將軍回到家,回到中南海的「小計委」辦公處,大發雷霆。他從來都是嫉惡如仇、剛正不阿,赤膽忠心。他受不了別人如此污衊。
將軍伸出右胳膊,一把將某某老部長摟住:老司令員啊,你德高望重,我余秋里學你一輩子都嫌時間短嘞!今後國家建設這盤棋,少了你老司令員,我們這台戲可就唱得沒勁兒嘞!哈哈哈,你這獨臂老夥計,還是當年那個樣。我信你,啥時候用得上我這匹老馬,只管言語!
新中國的「三五計劃」始於將軍之手,卻毀於「文革」之中,但因周恩來、李先念和將軍、谷牧等領導人的苦苦支撐,除了1967、1968年全國性的混亂實在無法維持外,其餘年份生產形勢尚有發展。1969年,國民經濟出現扭轉下滑的局面,工農業總產值為2613億元,比上一年增長18.1%。1970年形勢更好一些,比1969年增長20.1%。「三五」期間安排的三線建設和其他重點項目,也有些突出表現。1967年我國第一顆氫彈成功爆炸;1968年南京長江大橋建成通車;1969年寶成鐵路廣元到馬角壩段電氣化工程建成並投入運營;1970年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上天,同年長江葛洲壩水利工程上馬興建……將軍曾經感嘆:如果沒有「文革」破壞,「三五」將是我國經濟迅速發展的時期,國家的經濟面貌將是十分可觀的。
雷厲風行是將軍的作風,不足一星期,第一份《關於計劃工作革命問題的一些初步設想》(草案)出台,「小計委」的組成人員也同時提交到周恩來手中。
哎喲喲,我有哪膽子嘛?將軍在這些人面前只有用右手捏住空袖子說話的份,見人三分謙和。這實在是活受罪——將軍是一生挺著胸膛走路的人,現在這份罪真夠嗆!
不收拾也得收拾。周恩來一邊苦口婆心地向造反派們解釋,一邊來到將軍他們那兒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如何也要儘可能防止國家的經濟建設出現癱瘓。
「還有餘秋里」,是文革十年和毛澤東晚年時期的一個特殊政治現象,有著深刻的含義。本身便足可以寫一本政治經濟學的,因為自大慶油田之後,是周恩來和將軍使「余秋里」三個字成為了中國和平建設時期的一種道路、一種方法、一種經驗和一種有中國自己特色的社會主義的象徵。
早在出任石油部長之時,他余秋里同康世恩等商量全國石油東移的戰略時,一方面集中兵力會戰松遼同時,已經把目光投向了渤海灣。渤海灣會有油嗎?當然。早在1935年剛從瑞士留學回國https://read.99csw.com的黃汲清先生就對這片華北神奇土地和海域給予了特殊關注,認為它是和東北、西南、西北等地一樣都有可能儲油的地方。大師的科學預見總是給人類帶來希望之光。1945年,另一位地質大師謝家榮在冀東地區的野外地質調查時見一油苗,興奮不已,回去后立即寫了《唐山油苗》一文,向海內外人士公開了這一有價值的發現。將軍執掌新中國石油工業的帥印后,其目光一直盯在那些被科學家們認為有希望的但尚未被揭秘的沉睡地域。將軍生於江西,卻也喜歡大海。藍色的大海里如果能發現石油,豈不皆大歡喜、喜上加喜?將軍愛看地圖,就像當年看作戰地圖一樣——那祖國的疆土除陸地外,還有一片僅次於陸地面積的海域,如果在大海之底也搞出點名堂,那名堂可就真是大了!哈哈,逮!哪怕半點兒希望也給我使勁地逮!
「他不抓誰抓?我把你們提拔上來能行嗎?」
毛澤東頻頻點頭,又把目光轉向其他同僚:人要吃飯,要穿衣服,可麻煩啦!農業這一塊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都必須放在我們一切工作的首要,一百年以後也得這樣!
這是極其耐人尋味和具有諷刺意義的。
最初的第一個「三五」編製設想,更多考慮的是讓飽受吃不飽穿不暖沒的可用的百姓儘快有吃有穿又有用的「吃穿用」方案。後來國際形勢變化,毛澤東準備打仗——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當時的「蘇修」和美帝確實在我四周磨刀霍霍,你不作「深挖洞、廣積糧」準備,你就得當抬不起頭的三孫子。毛澤東和中國人民不幹,於是「三線」工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了——這讓本就虛弱的中國國體遭受巨大負擔。
「就是《實踐論》和《矛盾論》嘞!我們從會戰一開始就認真學習的!」將軍對毛澤東的崇拜來自心底,他一生敬佩和絕對服從的只有毛澤東一人。「文革」中有人幾次三番逼將軍說出他的「黑後台」時,他一怒之下掏心窩道:「我執行的是毛主席的路線,其他人的我不聽!」這回他說的也是心裡話。
「他們、他們這樣搞不行!」中南海,在李富春副總理召集的工交負責人談形勢會上,將軍痛心疾首地揮動著那隻右胳膊:「我們的大慶,是幾萬工人當年忍飢受凍、流血流汗一口井一口井的打出油來的,現在造反派竟然強令工人們停鑽封井。北京有人還自稱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跑到大慶,煽動工人們成立戰鬥隊,搞什麼停產鬧革命,說大慶紅旗是假的,黑的,連鐵人王進喜這麼個工人先進分子也被抓起來嚴刑拷打!他們還有沒有點王法了?啊!大慶是毛主席親自樹立的紅旗,他們想毀了它,我、我死也不能答應!」
於是乎,將軍等關上國務院「計劃總參謀部」的辦公門舍,夾著本子挨家挨戶開始跑部——注意不是跑步,而是跑「部」,國家部委的部。上人家門上,人家一見搞出大慶油田的「余部長」來了,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謙和與歡迎狀。
周恩來嚴正駁斥。
司機知道已無退路,只好將車緩緩改道上計委機關方向開去……
抓領導。
總理在三屆一次會議的《政府工作報告》中第一次提出了我們要向「四個現代化」目標前進的努力方向,主席也特彆強調指出了要迅速改變我國社會經濟、技術方面的落後狀態,否則我們就要犯錯誤的英明論斷,因此我們的計劃思想應該要服從這個大局,著眼這個大局。所以編製「三五」計劃時,必須首先考慮加速經濟步伐、積極發展新技術,努力趕上世界先進生產力的發展形勢。將軍在中南海第一次以「計劃參謀部」負責人的身份向毛澤東等領導面前交第一份「考卷」。
將軍:在工業建設上,一定要注意綜合利用。
歷史之所以讓人回味和令人讀後充滿著驚心動魄,那便是因為它不平庸枯燥、不死水一潭。我們都願望能夠有永遠的鶯歌燕舞、一路春光的美好時代,可這也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們在責備先人的缺陷與遺憾時,其實自己已經在犯同樣的或者更大的缺陷與遺憾了。
事為三屆人大一次會議上出現的一幕。那天將軍正從會議大廳走出,突然被人叫住:「余部長,請您稍等。一會兒還有您的活動。」
哈哈……同志們,勝利村上就得打出勝利仗!上啊——!將軍的鐵臂在空中猛烈地揮舞著。7000名石油精兵一夜間迅速集結勝利村,好壯觀呵:鑽機轟鳴,彩旗飛舞,人聲鼎沸。功勛鑽井隊32120隊一馬當先,18天完成井深2480米時,喜見85米厚的油層。前線總指揮張文彬和技術專家翟光明拿著電測解釋圖喜滋滋地請求康世恩:我們想一次性全部射開油層,讓油井歡暢地噴一下。一方面看看地下到底啥情況,二來鼓勵鼓勵士氣。
「余秋里同志,你給我們講講石油大會戰的事吧!」毛澤東又出了這個題。他身邊坐著周恩來、陳雲、鄧小平、李富春、李先念……
這一天是1967年的2月18日。當天,康生、張春橋等就立即跑到釣魚台跟江青密謀對策,他們採取惡人先告狀的手法,于當夜向毛澤東作了添油加醋的歪曲事實的「報告」。毛澤東聽后大怒,生氣地說:他們行嘛,他們可以把「陳伯達、江青槍斃!康生充軍!文革小組改組,陳毅當組長,譚震林、徐向前當副組長,找上余秋里……」
你們馬上起草一份文件,我們一起向主席報告。周恩來吩咐道。
康世恩忍不住抓過報紙,認真讀了起來,然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大文豪就是能比喻。「解放地球軍」,老子就是解放地球軍嘛!這松遼地底下的石油過去一直被「中國貧油論」和落後技術壓在地底下幾百、幾千年,我們一去,它就被解放出來了!我們當然就是解放地球軍嘛!
將軍不僅沒被造反派停止批鬥,而且不知何來的「楊、余、傅事件」,使批鬥他的大會參加人也增加到了10萬人。這回「文革旗手」江青親自出面聲嘶力竭地在高音喇叭里誣陷將軍。但有一點林彪、江青和陳伯達之流是沒有想到的——他們越將軍越猛烈,毛澤東卻再不曾發過話,相反在又一個「五一」慶祝大會上讓其露面。1968年6月14日,毛澤東接見瀋陽軍區、南京軍區讀書班的人,江青、張春橋和姚文元擬的陪同接見名單中,有意不提將軍,想讓人相信「余秋里真的已經打倒了」。可毛澤東審閱時發現了,說:「還有餘秋里嘛!」
將軍因此建議:工人參加「文革」活動,只能在業餘時間內進行,八小時工作制不能侵犯;學生不能到工廠去串連。「這樣才落實毛主席說的『抓革命,促生產』的指示嘛。」將軍對總理說。
同意。周恩來、劉少奇、鄧小平等意見一致。
你!你給我往三里河開!我要上計委機關去!將軍伸手要搶司機的方向盤。
人性?那時哪來人性?
司機一邊倒車一邊嘴裏嘀咕著:首長你最好啥都裝著沒看到。
什麼招?
我記得將軍的後任秘書雷厲同志給我講起一個情節:
與松遼會戰不同,渤海灣的「敵人」很像東躲西藏的散兵游勇。好么,那我們來它個「篾梳戰術」,將整個東營地區一遍遍地通過地震測線對「敵人」進行徹底的「掃蕩」。將軍說。
林彪江青想法多得很哪!一個密令下去,大慶油田便亂成一片,連鐵人王進喜也一夜間成了「大工賊」了。
「請,余部長。」另一位工作人員過來引路。
將軍心裏好舒坦:這真是我想到的,但沒敢說出。三線牽涉國家全局、備戰全局,必須配套才有戰鬥力、生存力。四川石油嘛,老子當年就不服!非搞它出來不可。於是將軍底氣十足地:四川石油肯定有。我們石油部今年準備在四川搞個會戰。
當然將軍更多的是乾的大事。比如,大型企業出現混亂時,將軍及時向總理提出「必須用軍管」的形式保證正常生產。後來毛澤東採納了,這才使眾多主要的國家機器能夠得以運轉。軍管的初始是為了實現經濟運營目的,但後來的軍管深入到了政治領域與其它行業,情況就完全變了味。
矛盾蠻複雜嘞!此時的將軍已不再是幾年前「川中遭遇戰」時的將軍了。他拿出毛澤東的《矛盾論》和《實踐論》,自信地將右手往上一甩:學好「兩論」,通過現象看本質,從「五忽」中找出規律來!
來來,大家不必客氣,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今天是我的生日,但這頓飯,既不是做生日,也不是祝壽,而是實行三同。我的孩子也沒讓來,他們不夠資格。毛澤東說到這兒,用筷子指指坐在同桌的王進喜和陳永貴等,說:這裡有工人、農民、解放軍嘛,我們不光吃飯,還要談談話嘛!毛澤東開始一邊給幾個勞模和有功之臣夾菜,一邊極其隨便地說著。
將軍一樂,沒接話。但看得出:他真的是將渤海灣找油戰鬥視為與松遼會戰同等重要的又一個改變中國經濟落後面貌的第二個大戰役來打的。
周恩來急了。一為將軍的生命安全,二為沒有將軍等人幫他支撐國家機器而急。「全國上下這麼亂,現在只剩下連我才兩個半人在抓經濟,我算半個,李先念算一個,余秋里算一個,可你們還沒了沒完地批鬥余秋里,國家的經濟、企業的生產還要不要抓了?你們小將造反不也要吃飯嘛!」周恩來苦口婆心地一次次上造反派頭頭那兒或者批鬥現場去做說服工作。但林彪江青和陳伯達暗中指使的造反派才不為此所動。「打倒余秋里」的口號和聲勢越來越大,北京各路造反派還專門成立了 「斗批批」聯絡站,即斗薄一波、批余秋里、批谷牧,而且聲稱要鬥倒薄一波,必先鬥倒余秋里、谷牧。接二連三的批鬥,使得本干起工作不要命的將軍最後到了回辦公室后連端茶杯的的力氣都沒有。至於響徹耳邊的各地求救電話和雪片似的催促電報,他都無神回復。
你們聽著,大串連可以,鬧革命也成,但你們不能鼓動工人停工停產,這是界限!
將軍為之一振,話音提高了半拍:應該鼓勵幹部群眾在實事求是的基礎上,發揚敢想敢幹的精神。
「可我們知道余秋里一不批鬥他,他就忙乎抓生產……」
將軍一聽這,「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他強壓心頭之怒,來了段難得的「黑色幽默」:是啊,停也不是不可以。咱們一起商量看看怎麼個停法?停止採油行不行?採油停了全國工農生產、部隊戰備沒油用,不得了!看來採油不能停!停注水?注水停了地下壓力補不上來,以後採油沒法了,看來這也不能停。供應部門停了行不行?可油田生產沒有物資怎麼辦?看來這也不能停。地下觀察停了?但這樣一來油田生產就不能及時掌握地下動態,這怕也不行。運輸停了?那我們靠什麼走路?這也不絕對不能停……將軍以行家的口吻,一下說了十來個「不能停」,而且越來越激動,最後一個驚天動地的「不能停!」結束了此次談話。王鐵人從老部長那兒精神為之一振。幾日後,總理接見,更使他有了「尚方寶劍」。
吃,吃吃。余秋里用右胳膊肘輕輕碰碰王進喜,給他提個醒。
黑幫?我余秋里不也是接受劉少奇、鄧小平的領導嗎?將軍喃喃道。
將軍從部長一步跨進中南海——他上班並不在三里河的那棟九層計委樓里,而是在中南海的國務院內。他實際上成為毛澤東、周恩來的經濟建設「總參謀長」。
說嘛!是東營那邊還是大港那邊有新進展?將軍心裏已有幾歡喜。
比「港5號」井翻一番?將軍含笑吐著煙圈,眼睛朝康世恩撇了撇。
康世恩忍不住笑了:怎麼,余部長你啥時候也戀上詩了?
「只要能堅持八小時工作制,就好辦!」將軍聽后異常興奮,並且天真地這樣認為。
吃,這是余部長慰勞我們的!大家放開肚子吃!井場上熱鬧喔,紅燒羊肉、紅燉羊肉、手抓羊肉,連同羊雜碎……總之功臣們痛痛快快地飽餐了一頓慶功宴,臉上是喜色,嘴上是油膩膩、亮津津的。
將軍這時才看清,在毛澤東身邊已經坐著幾個熟悉的人物:左邊緊挨毛澤東的是董加耕,王進喜在董加耕旁邊,自己則被安排在王進喜旁邊。毛澤東的右邊是邢燕子,再右邊是陳永貴。將軍一看自己的左邊是老熟人、同鄉曾志同志。緊挨著曾志的是錢學森、彭真和羅瑞卿。將軍明白了:他和錢學森是「大慶」和「原子彈」 工程的代表,王進喜和陳永貴是工農代表,董加耕、邢燕子兩位是知識青年代表。
「開閥放油——!」祝捷大會最精彩的一幕便是讓身在北京的將軍和部機關的同志一起分享傾聽千噸高產油井那歡暢的出油聲。
將軍知道自己接計委工作遠比石油部長難當得多,且不說一個部一個國家的份量之不同,單說現在是在毛澤東的眼鼻子底下工作喔!毛澤東是誰?偉大領袖,英明統帥嘞!其智慧、其能量、其高屋建瓴的目光,其高深莫測的思想,你要在他那兒過關一件事、滿意一件事、成全一件事,可跟在下面一揮手「沖啊——」要不知難多少倍。俗話說,高處不勝寒;將軍現在是毛澤東眼裡的大紅人,紅人也不行嘛!靠得太陽太近了,稍不小心,不也照樣烤你個焦糊嘛!再說,前任計委主任李富春是個什麼人?人家是副總理,專門從事經濟工作的專家。就連李副總理也沒在毛澤東眼裡滿意,我余秋里打仗出身,即使加上一個大慶油田,又能怎麼著?懂多少國家建設問題的事?知道一個六七億人口的大國怎麼個治法?不懂嘛!而且毛澤東對事件處理總是站在特別的高度看問題,更何況國家建設也不是單單國家內部的事,還有國際因素。搞建設,不考慮這種大局,沒有這種戰略意識,能行嗎?那就不叫國家計委,乾脆叫過家家算了!
主席是這麼說的?將軍聽到這消息后震驚不已!他一生對黨、尤其是對毛澤東赤膽忠心,甚至多次說過:「我誰都不聽,就聽毛主席的!」而現在毛澤東卻對他不滿了,誤解了,劃到了與之對陣的一邊去了,這讓將軍內心深深的痛苦,也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痛苦和失落。
江漢石油會戰是一次參加人數達12余萬人的和平建設大戰役,比大慶會戰還多出一倍人數。有人曾經批評說江漢油田是一次「人海戰術」。將軍嚴正的回答:不錯。我們搞的江漢油田會戰是人海戰術,但在那個全國各行各業幾乎癱瘓的年代,只有石油人聽從中央命令沒有癱瘓,他們依靠自己的信仰和對祖國石油事業的一片真情,頂著政治風險在拚命工作。將軍沒有說出「人海戰術」的另一半意義:是他和周恩來、康世恩等人的智謀,借大會戰保下了石油戰線一大批優秀領導幹部和技術人員。石油部門因此在解放「走資派」、解放「反動學術權威」等方面比其他部門早了七八年!
「還有餘秋里,」能讓一個人最高興,他就是周恩來。因為周恩來有了這話,就等於有了一隻左膀右臂。中共九大時,他推薦將軍進了中央委員。1970年正式任命將軍為國家計委主任。1971年林彪叛逃,毛澤東終於清醒了一些,對「二月逆流」作了徹底平反。壓在將軍頭上4年之久的大帽子也隨之被摘掉。
怎麼辦?
將軍不服:找不到油,還可以找到天然氣;找不到天然氣,還可以找到鹵,找不到鹵,還可以找到水。鹵可以煮鹽,水可以澆田。
「是嗎?會是誰呀?」王進喜有些按捺不住激動地瞪大眼睛看著將軍,然後又眼睛滴溜溜轉達著左右張望。
「好啊!這小寶貝可是比金子還珍貴嘍!」將軍接到油砂后,舉著放大鏡看了一遍又一遍,有些手舞足蹈地對身邊的人這樣說。然後又命令秘書把油砂裝在小瓶子里,讓石油部機關的幹部和專家們輪著看。「通知食堂,做好菜好飯,我要請華8井的同志吃飯!」午飯時,將軍一次又一次地向到部里來送油砂的前線同志敬酒。
大慶的油和西北「轟隆」一聲震天的原子彈爆炸使毛澤東重新恢復了「勝似閑庭信步」的瀟洒,並開始又將目光集中到了國內經濟建設上來。此刻國內的經濟情況怎麼樣了?老實說並不怎麼樣。自「大躍進」后,中國的經濟形勢讓毛澤東一度很是頭痛。加上緊接著的三年自然災害,各行各業可以說除了石油工業外,都不怎麼理想,尤其是國民經濟生產速度問題,遠沒有毛澤東所願望的和人民生活所需要的那種日新月異、蒸蒸日上的局面。而這其中,毛澤東最不滿意的還是國家的計劃方案。在計劃經濟時代,國家的計劃編製,就是國家建設的「大法」,這「大法」不令人滿意,國家經濟形勢會有什麼好的局面?
毛澤東對過去不注意綜合利用的現象進行了批評。他說:是啊!單打一總是不成。搞化工的單搞化工,搞石油的單搞石油,搞煤炭的單搞煤炭,總不成吧!
當日,將軍與康世恩商量后,派出勘探司鑽井處處長鄧禮讓帶人連夜趕赴「華8井」嚴密注意地下情況。「每天你們必須向我報告。」將軍像對大戰前派出的偵察兵一樣嚴令道。
紅燒肉解饞,羊肉則更具營養保健作用。兩者區別於此。
毛澤東也笑:還歸他指揮。不過四川那地方蠻複雜,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
將軍在想什麼?當然想一個全新的、更大的事嘛。過去幾年時他腦子轉的是兩個字:石油。現在想的雖然也是兩個字,但內容完全不一樣:國家。啥叫國家?方方圓圓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上上下下五千年歷史,左左右右都要顧及的世界之一員也。當然大家是由億億萬萬的小家組成的,考慮什麼事得從一個個小家的利益出發,但又不能僅僅局限於這樣的小家……總而言之,言而概之:國家的事要站得高、看得准和遠,要既有平常百姓吃喝拉撒的油鹽醬醋柴米事,也得有汽車大炮原子彈……
怎麼錯啊?工交部門與文教部門不同,問題也少些,不能像文教戰線一樣整天停課鬧革命嘛!將軍急了,站起身來爭辯。
1964年的最後一天,副總理兼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的李富春同志主持國家計委副局長以上幹部會議,會上宣讀了黨中央對余秋里的任命決定,李富春把獨臂將軍介紹給大家后說:「今後黨組會議由余秋里主持,一切重大問題都通過余秋里同志。」「大家都要向他學習,並且幫助他把計委工作搞好。」
那四個現代化如何實現?國家怎麼強盛?
https://read.99csw.com澤東半坐半躺在沙發里,手中叼著煙捲,一副欣賞的神色看著自己親自挑選的「小諸葛」彙報。將軍的開場白,毛澤東很滿意:我一直很欣賞孫中山的那篇文章。孫中山把一片邪說通通駁了,把歐洲人、日本人通通駁了。後來梁啟超駁孫中山的文章,罵孫中山是目無孺子,欺人太甚。我看幹什麼事就是要目無孺子嘛!
鄭耀舜是當年《十五條》的起草執筆者,我在2004年「五一」前採訪他時,先生正和將軍的老秘書李曄等人在華北油田寫一部中國石油反思的書,鄭先生談起文革這段親歷時,說得生動精彩又有幾份悲壯:「那陣子我們真是整天不知所措。搞一個文件得讓那些本不相關的人傳來看去。不這麼做又不成,連總理做工作都常常有點兒像地下工作似的。那次在京西賓館開的工交座談會,十幾個人。總理、陶鑄、先念,對我們起草的『十五條』逐一通過,都說好。可後來傳出話要讓林彪主持政治局常委擴大會後,我們不得不又重新起草修改。又一天總理在京西賓館召集秋里、谷牧和林乎加等開會。李曄、李灝和我當時都是首長的秘書。開會時坐在後排。總理一進門見我們三個年輕人,就非常警惕地問秋里他們這三個人是誰?余秋里同志就一一介紹,指到我的時候,他說:小鄭是林乎加同志的秘書,鐵杆保皇派。周恩來點點頭,表示對我們這三個秘書是放心的,可他仍然非常憎恨地說了一句:我最討厭秘書了!估計他不知吃過誰的秘書之苦。那天會上,總理在談到工廠鬧運動停工停產,十分惱怒,並說到悲憤處,一抹臉,說:『我不入虎穴誰入虎穴?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這話後來傳到林彪、江青那兒后,總理的日子也不好過。工交會上,幾位老部長、老市長談起各自領域的混亂狀況時氣不打一處來。最有趣的是鐵路部部長呂正操將軍,別人在會上慷慨激昂地陳斥,他在一邊唱著『到處流浪,到處流浪』和『九一八,我的家在哪兒……』。我就跟正操部長開玩笑,說我上造反派那兒給你告一狀。將軍搖搖頭,說你不會的。那天總理打電話說林彪要主持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聽取我們的工交《十五條》,秋里、林乎加和李人俊還有谷牧同志就聚在一起,商量連夜準備彙報提綱。我是起草執筆者,趕了一夜。林乎加口述,我筆錄,秋里同志拍板定稿。第二天下午,林彪到中南海,我把準備的材料整理好後送到秋里同志的手裡,並送他上了車。去之前,我看得出秋里同志對這一次林彪聽彙報是寄予巨大希望的,所以晚上我們在起草材料時都儘可能把當時工交戰線甚至將財經方面的問題也一起寫入了彙報材料之中,期望能借同樣軍人出身的『林副主席』之力扭轉乾坤。晚上下班之前,秋里同志夾著皮包回到辦公室。一進門,他將皮包往桌上一扔,臉色非常難看。我心想事情肯定壞了。只聽他長嘆一聲,回天無力地感慨道:唉,準備大亂吧!從此我們這些人就像當作沒用的垃圾一樣,被趕出了中南海……」
不行,這是反動標語!他們怎麼能可以打倒少奇同志呢?他是我們的國家主席嘛!
將軍:在三線建設中,包括所有國家建設中,設計一定要採用新技術,設計上的浪費是最大的浪費。
瞧這些石油人,還挺浪漫啊!居民們笑逐顏開地議論著,好像喜事降臨自己的家門。
這不「五個規律」和本質現象找出來了:渤海灣盆地面積大,生油條件好,和大慶油田相似;此處含油地層多,從老地層到新地層,從海相地層到陸相地層都有油;油氣顯示範圍廣,沿渤海灣將近10萬平方公里區域內,所有的探井幾乎都見了油氣顯示,比國內任何一個盆地見到的含油範圍都廣泛;儲油層物理性質好,發現了高產區,有的井產量為全國之最;油藏類型多,勘探領域廣闊。結論:渤海灣盆地找油有的利條件,同它的複雜性相比,佔主導地位。地下情況複雜,但有規律,只要按照「區域展開,重點突破,各個殲滅」方針進行作戰,「大老虎」一定能逮住! 那一天將軍來到「辛3井」,看著正在試油的現場井口裡「咕嘟嘟」直冒原油,那原油隨即又凝結成一米多高的「油塔」,便對康世恩笑言:看來此處非得用上現代裝備的「解放地球軍」了!
可事隔幾日後,將軍「不去計委」的話再也沒有了。原來一問,將軍說:總理幾次三番的找我談話,又說是主席點的將,我不去行嗎?其實據跟隨余秋里一直到晚年的雷秘書介紹,將軍他之所以接受計委工作除了堅持黨性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將軍的挑戰意識和從不怕困難的品格。將軍是很清楚計委的工作性質的,而且當時毛澤東多次在公開場合批評過國家計委的工作,他將軍也知道計委工作的難度。但將軍有一種正如他自己經常說的獨特性格:任務越艱巨,擔子越重,我情緒就越高,精神越振奮,勁頭也越大。他還這樣詮釋困難:辦法總比困難多嘛!辦法來自黨中央的方針政策,來自於廣大幹部群眾的智慧。
怪哉怪哉。林乎加笑容可掬地給將軍的茶杯里沏上剛剛託人從杭州帶回的新「龍井」,說:先別上火,我有主意。然後在將軍耳邊如此這般地一通「耳語」。將軍的臉多雲轉睛,大手在桌子上又猛地一拍:走,就這麼著!
林彪開始一直陰著臉,也不說話。將軍們摸不清這位從不過問經濟工作的「副主席」到底支持哪一派,因此寄希望於他的最後定調。第三天下午,林彪終於說話了——聲音陰沉,但將軍他們聽了卻如埋在身邊的炸彈爆炸:「這次工交座談會開得不好。是錯誤的,思想很不對頭!」
將軍只有一隻手,但聲音和拍桌子也不含糊:物資平衡是國民經濟計劃綜合平衡的主要內容,非你我的事,我決不退讓!
機會終於來了。江青的那對「蛤蟆眼」樂得都要蹦裂了。
好。計劃上的浪費是最大的浪費!毛澤東拍案叫好,並說:設計要做比較,哪些花錢少、辦事多,哪些花錢多,辦事少。設計人員在家裡設計,還是到現場設計?我看了12000噸壓水壓機的文章,有的設計是經過了一次、二次甚至是幾百次的失敗。不經過失敗,是不會成功的。
……
「報告主席,我和王進喜同志來了。」將軍仍然一個立正,向毛澤東敬禮道。
「我就不信他余秋里一隻胳膊能擰得過我們雙條胳膊的人!」江青如此咬牙切齒地說。她和陳伯達等在尋找機會。
而在此刻,陳伯達在中央召開的工交座談會上也起草了一份關於工礦企業如何開展「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文件。他把文件搞送到將軍他們手裡,說是讓看看,其實是讓將軍他們按照他的意見定調的。將軍等拿到陳伯達的文稿,在請示總理后,乘工業會議的各地代表在京,又在徵求和聽取意見后,突擊幾天幾夜,完成了一份關於工交戰線「文革」的《十五條》通知精神——陳伯達起草的是十二條。幾天後,陳伯達將將軍和谷牧叫去,見了兩位便劈頭蓋腦地大發一通文霸:「看看你們多能耐!有本事啊!把我們的稿子改得體無完膚了!有本事你們自己寫一個嘛!」末后,又陰沉著臉,陰陽怪氣地說:「反正我們寫文章的,無權無勢,小小老百姓,誰也瞧不起。過去鄧小平瞧不起,現在你們瞧不起,就你們有本事!我也是小計委的成員,國家計委的副主任,可你們把我放在眼裡嗎?」
我當個石油工人多自豪,
將軍是「石油元帥」,他一想說:在大慶油田開發初期,為了實現長期穩產高產,我們只開發了薩爾圖油田,把喇嘛甸子、杏樹崗油田作為「大倉庫」留了下來沒開發。總理聽后大喜,說:為了保證北京、上海和遼寧等重點地區和一些重點企業的生產得以維持,只有多燒油了。「立即開發大慶喇嘛油田!」周恩來命令道。
舊時代
他,藉著松遼大會戰的空隙和回北京開會之際,一次次風塵僕僕地將足跡插向「共和國最年輕的土地」——魯北平原的黃河入海口。那是片人煙稀少、自然環境極其惡劣的鹽鹼地。白茫茫的土地,風塵刮來到處塵揚沙舞。將軍與前線作戰的石油人一起住在老鄉家的土炕上一邊啃著紅薯面窩窩頭,喝著村口水窪子里漂著綠毛的苦鹽水,一邊談論著大戰前的點點滴滴問題。
在場的人驚愕不已,因為他們誰也沒有見過獨臂將軍也有落淚的時候,連周恩來都愣在那兒不知所措。
將軍百思而不得其解。痛苦中,造反派對他的批鬥也因為「毛澤東有話在」而更加變本加厲。「打倒二月逆流黑將余秋里」的標語貼滿北京大街小巷。這時將軍的迫害已經泱及到他的家——夫人被不斷拉到石油部和計委機關,白天批鬥,晚上罰掃廁所。幾個十多歲的女兒也不時被拉去陪斗,最後不得不讓她們分散寄養在好友家裡長達數年……「那時我們很長時間看不到爸爸,偶爾他半夜回家一趟,像地下工作似的不讓我們吭聲。隨後拿點東西便又匆匆走了,連句交待的話都沒有。造反派也不讓我們跟媽媽在一起。我們姐妹幾個只好到處流浪,到處躲藏……」與我同齡的將軍女兒們說。
大慶油田面臨最危難時刻,鐵人隻身跑到北京。將軍穿針引線,鐵人見到了總理。總理說我現在忙得連身子都抽不開,你先向余秋里同志彙報,一星期後我再見你。將軍那時一邊要被造反派揪出去接受批鬥,一邊要抓各地的生產,但還是專門抽出時間在京西賓館坐下來聽王鐵人的彙報。看著滿臉疲倦的老部長,王鐵人心如刀割,可又不得不把要說的事倒出來。
碎鐐銬;
周恩來笑:現在石油部可不是你的了。
這年「五一」國際勞動節,天安門廣場上舉行焰火晚會。毛澤東也許出於某種考慮,仍然讓將軍和所謂的「二月逆流」的幾位老帥和譚震林等人都上了天安門城樓。
「他身體不好。身體不好就寫不好檢討,給他們一些時間嘛!」周恩來既說了實情,又以高超的鬥爭藝術回應造反派。
「大部隊可以上了!」將軍一聲令下,於是乎,兩萬余名石油大軍在此擺開戰場。16個鑽井隊、17個地震隊,幾十個地質分隊和數以千計的輔助隊伍,浩浩蕩蕩地紮營黃河灘。完全是大慶式的作戰模式,完全是軍隊打仗式的勘探戰鬥。但初戰並不像大慶油田那麼幸運,他們又一次遇上了「狡猾的敵人」。用康世恩總結的話是,他們這回在渤海灣碰上的「敵人」是「七零八碎,忽忽悠悠,東躲西藏,狡狡猾猾」。專業的用詞是:這兒的油層情況具有「五忽」——忽有忽無、忽水忽油、忽高忽低、忽薄忽厚、忽稀忽稠。
來,拿墨來!有人叫喊起來。
話說康世恩向余秋里報告有口新井打出比「港5井」出油量翻幾番的高產油后不多時,1965年3月,位於港西地區的港3井鑽至第三系地層時,發現良好油氣顯示。經試油,日產達161噸、天然氣2萬方。如此油氣,預示著渤海灣的另一處新油田——大港油田的正式誕生!
將軍轉到毛澤東當時最為關心的一件事上:三線建設應宜集中力量把幾條鐵路幹線、攀枝花鋼鐵基地和貴州六盤水煤炭基地建設起來。
我執行的什麼路線?我執行的無產階級司令部的路線!將軍「啪」地放下電話,怒不可遏:媽的他問我執行什麼路線!老子在中南海能執行 什麼路線!是毛主席、無產階級司令部的路線嘛!
頭幾次挨批,將軍還想回到中南海跟總理面前發發牢騷。可後來再沒這想法了。為什麼?那天將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從批鬥現場回到辦公室,周恩來就讓秘書叫他和谷牧等人上人民大會堂跟工交戰線的造反派對話。正在造反派們吵吵嚷嚷要周總理回答為什麼不讓揪幾個部長時,周恩來突然站起身,手裡拿著一張照片—— 那照片上有個人躺在地上血肉模糊:這是煤炭部部長張霖之同志,你們看看,他是昨天剛被人打死的!周恩來說到這兒滿眼淚水,無比悲憤地:這麼一個出生入死的老同志,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是國務院總理,你們說叫我怎麼向全國人民交代啊?如果連一個部長的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國家還有什麼希望?那是不真的是無法無天了嗎?啊,你們還要我說什麼?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余秋里做工作善於抓住關鍵問題,抓住要害,而且抓得緊,抓得狠,像打仗一樣,務求必勝。」時任物資部部長的袁寶華這樣回憶說。
康世恩隨即調兵遣將,余伯良、李德生、翟光明等著名專家迅速雲集黃河邊。
將軍心頭暗暗一笑:其實我最想聽主席能說出這些話。言歸正題,將軍說:我國國民經濟經過三年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現在的基礎已經比較好了,從各方面的情況看,今後建設的步子可以邁得大一點。
毛澤東紅光滿面地向將軍和王進喜招招手,又指指圓桌上兩個空位子:坐坐。他朝王進喜笑笑:我認識你,大慶的王鐵人。
屁話!我長著眼睛能看不到嗎?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這麼多人跑到北京來,還上不上課了?國家經濟建設還要不要了?將軍揮著拳頭,砸著自己的腿肚子,怒髮衝冠地喊著——好在車上的玻璃窗是關著的,能聽見的只有他的司機一個人。
其實「文革」十年中,我們的國家機器之所以還在運轉,靠的就是余秋里等人,而並非「還有餘秋里」。然而「還有餘秋里」這句話事實上也拯救了將軍的政治命運,當然與其說毛澤東說這話拯救了將軍的政治命運,還不如說晚年的毛澤東在政治上完全被林彪、「四人幫」利用而不斷犯錯誤之時,他並沒有忘記老百姓要吃飯穿衣這件事。「還要余秋里」其實所起到的作用就是這個。
2月2日這一天是大年初一,會戰職工想了個「革命化過年」——在井場舉行隆重的祝捷大會。穿著煥然一新的石油職工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列隊站在千噸油井旁,一個個屏住呼吸——幹啥?嗬哈哈,有人出了個奇招:將一根連著北京石油部大樓的電話線接到祝捷大會現場,那電話的話筒對著採油樹……
自劉少奇、鄧小平被林彪、江青之流借造反派之手打倒后,中央及各部委黨政軍領導幾乎都被當作「走資派」而被剝奪了權力和工作,尤其是領導中央經濟工作的,正如周恩來所說的,當時只有連他5個人:周恩來、李富春、李先念、余秋里和谷牧。李富春身體不好,谷牧不久也不能堅持工作。真正協助周恩來的只剩下李先念和將軍倆人。而即使如此,林彪、江青一夥仍不死心,他們一方面欲置周恩來於死胡同,另一方面對從來不屈從於他們的余秋里使用種種手段迫害打擊,企圖達到不讓他再抓生產的目的。
這正是林彪、江青一伙人所期望已久的。不奪了「小計委」一幫人的權,不摧毀周恩來為首的這個「經濟建設參謀部」,「文革」就亂不成全國性的,也只能是幾個學生娃兒和文人們在那兒嘰嘰喳喳,成不了大事。現在把看守國家機器運轉的將軍他們這樣的一幫人的主張摧垮了,神州大地不都是林彪和江青他們的天下了嗎?
50?喔,那你們還是小將,不過也不算是小將了,算中將了!毛澤東與劉少奇、周恩來等「老將」單獨與新上任的余秋里和谷牧(建委主任)會面時,以長者風範,談笑風聲。「以後國家的事情就靠你們了,我們這些人只能當參謀、顧問了,辦事情得靠你們。」
將軍:總之,國家的計劃工作,要注意全局、服從大局,同時也要兼顧局部利益,更要從實際出發,考慮好人民群眾的利益。
鐵人如海全五好。
周恩來問派誰去最合適?
這是命令!將軍頭一回沖司機發大火了:命令!知道命令嗎?
強哉嬌!
讓秋里同志去好!「去衝破一潭死水」。周恩來對毛澤東的點將表示讚賞。
面對林彪、江青等利用「文革」企圖瘋狂搞亂國家的跳樑小丑的罪惡行徑,這一次將軍的淚,是為國之憂、為民之憂,也為他一心想把國家經濟建設搞上去的壯心未酬而流。
將軍還要想爭辯,被周恩來用眼色制止了。
毛澤東:喊了多少年,成龍配套,總是沒有配套。到認真抓一抓的時候了。黨政軍民如果能成龍配套地抓,就可節省投資、節省物力、節省勞動力嘛!
將軍的老戰友說將軍在戰爭年代也有過一次落淚:1948年,在西北的瓦子街戰役中,將軍的三五八旅七一四團團長任世鴻指揮部隊攻佔敵39軍軍部時,頭部突然中彈負傷。將軍聞訊后跑到擔架前,俯身去叫任團長的名字,可那任團長握了握將軍的手便斷了氣。當將軍從擔架上直起身時,戰友們看到他滿臉淚水……
三屆人大一次會議在繼續之中,毛澤東之所以在生日宴會上除了邀請王進喜、陳永貴、董加耕和邢燕子這些工農知青代表外,特意還邀了余秋里一起坐在身邊,當然既有毛澤東看重余秋裡帶領隊伍搞出了大慶油田,其實他老人家心裏已經有了讓這位智謀與勇猛兼備的愛將執掌國家計劃經濟謀划大權的成熟想法。第二天下午的會議上,毛澤東再次當眾問道:「準備叫余秋里當計委第一副主任,你們看行嗎?」許多人不知道黨中央決定幹部任免事宜是怎麼回事,其實有時很簡單,領袖一句話,組織部門去辦便是了。毛澤東如此問,大家還能有什麼話?再說他余秋里就是行嘛!建國十四五年來,有哪位將軍和開國元勛可與他比較在建設戰線幹得更漂亮的?沒有嘛!
不日,周恩來轉達毛澤東的意見:基本同意他們的《十五條》通知,工礦企業八小時生產不能侵犯,但工人們還是要分期分批進行「文革」運動。
據將軍的家人講,有一天將軍在半夜接周恩來的電話,因為是深更半夜,將軍說的話家人都聽到了,將軍一再在電話里說「我文化水平低,又一直在軍隊工作,建設經驗缺乏」、「石油部雖然搞出了些成績,但也是黨中央、毛主席英明領導和全國人民的支持結果」、「計委工作我實在沒那個能力」等等話。家人們這才知道將軍可能要調動工作了。
既然如此,幫著總理一起守住生產建設這一塊吧!只有生產建設不亂,那幾個乳臭未乾的紅衛兵又能怎麼樣?將軍一向對耍筆桿、耍嘴皮子的「九-九-藏-書文人」不感興趣,這回看到張春橋、姚文元,當然連同陳伯達他們這些整天只知貧嘴的人更加異常反感。
「你是資產階級司令部在計委的大黑手!」
都是部長,都是國務院組成成員,都在說為「國家利益」,可又各不相讓,吵得面紅耳赤,拍桌瞪眼。
叩頭乞討。
是是。沉浸在幸福和意外中的王進喜拿起筷,但仍然不去夾菜,還是一個勁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領袖毛澤東。
會場上沒有人回答。但這隻是暫時的,絲毫沒有影響在林彪江青一伙人煽動下的造反派們揪「走資派」的瘋狂。
這一程回家的路上,將軍一言不發。只有那憤怒而悲切的臉上透映著不可知的迷茫與痛苦。
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在毛澤東等面前又成另一種角色了——「小諸葛」。是嘞,我在主席和總理、少奇面前充其量也是個小參謀嘛!而在這之前,毛澤東為改進國家計劃工作,更好的制定第三個五年計劃時,就明確向周恩來建議:由余秋里負責組成一個「計劃參謀部」,又稱「小計委」,主要任務是抓國家建設的大戰略問題,而原來的「大計委」則負責處理計委的日常事務。毛澤東還特別交待:小計委由周恩來直接領導,國務院各副總理不要干預他們的工作。
「主席,我有一個想法。」將軍突然這麼說,「我們在松遼搞的這個石油大會戰,能這麼快的取得勝利,搞出現在這麼個大名堂,關鍵是靠了您的《兩論》……」
「已經同他談了,他很謙虛,說他幹不了這個工作,又沒有人。我說,你可以帶點人去嘛!」周恩來一臉喜色地接過毛澤東的話。
「沒那麼嚴重吧!」周恩來對將軍他們擔心陳伯達鬧事並沒看重,又說:「明天下午,我再聽你們彙報一次。然後再向主席作個報告。」
余秋里笑了,隨即臉上又變得莊嚴和凝重起來:是啊,我們國家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面積大得很嘞!可現在我們僅僅在東北和西北那麼兩三個地方把地下石油給「解放」了,從全國看呢,我們解放地球軍的任務還真不輕啊!你說是不是老康?
兩件事儘快做好。周恩來向余秋里傳達毛澤東的指示:一是起草一個《關於計劃工作革命問題的初步設想》,這是改進計劃工作的戰略思考大方向;二是計劃參謀部即小計委的組成人員。將軍接手這兩件事都是毛澤東極其關心的,前者是毛澤東調將軍出任計委第一副主任的希望所在,後者也同樣是毛澤東早已不信任原計委的那些人了。
「打倒……」
將軍再次震驚:這算哪門子事?看一下彭真同志的母親也是罪?
「劉少奇怎麼啦?他是國家主席,是無產階級司令部的人!鄧小平也是!」
那兒更不能去首長!司機哭喪著臉,哀求著。
余秋里太紅了,紅得他想夾著尾巴做人,可有時也很難。這不,在人大會議上、在首都萬人大會上,他作完一次次會戰彙報報告后,突然有一天中辦通知他說毛澤東還要找他談談。還要談什麼嘛?將軍心裏犯嘀咕。
「還有餘秋里」於是成了在報紙上持續相當一段時間的「新聞經典語」。有趣的是:在我採訪將軍家人,請他們談談「文革」中的經歷時,他們會不約而同地模仿著廣播員的嗓音,繪聲繪色地說著「還有餘秋里」這句話。
難道真的是我錯了?難道真的讓國家亂下去,農民不需種田、工人不要上班嗎?
「我余秋里出生入死為的是無產階級!打倒我可以,可我絕不是資產階級的人!」
什麼?賈庭三同志是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副市長,他有什麼錯?將軍一震,追問。
不對!康世恩的眼鏡片一閃一閃的,滿是調皮。
打這以後,將軍不再感到滿腹屈辱了。你造反派批鬥吧!白天批我,晚上我回辦公室照樣工作;你上午批我下午我回去還照樣工作。
果不其然,毛澤東批閱了。某某部的某某部長再沒脾氣了,他見了將軍漲紅著臉:好你個余秋里,論打仗我不服你,可要說搞經濟建設,我服你。
將軍就是將軍,他在毛澤東的一再「要準備打仗」思想的灌輸下,不得不將「參謀」的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對付隨時可能爆發的大戰上。但國力有限,要吃要穿的庶民百姓卻有六七億眾。而要統籌兼顧各個部門、各條戰線、全國幾十個省市區域的平衡和突出重點等等關節,他這「總參謀部」怎個當法?龐大的國家機器,錯綜複雜、縱橫交叉,敢得罪了誰?
什麼?《炮打司令部》?炮打哪個司令炮?資產階級的司令部?!資產階級司令部怎麼可能會在中國嘛!
◆林彪使毒招。江青多發難。
「還有餘秋里」的意義很深刻吧?就論這一點,毛澤東仍然同樣功不可沒。因為是他在關鍵時刻說了這樣的話。
列寧說:「判斷歷史的功績,不是根據歷史活動家有沒有提供的現代所要求的東西,而是根據他們比他們的前輩提供了新的東西,」「這才是事情的本質。」 (引自中央文獻出版社《周恩來的最後歲月》第38頁)。
「打倒資產階級司令部的黑幹將余秋里!」
一塊寫著「劉少奇的黑幹將」大牌子掛在將軍的脖子上。「黑幹將」?我是劉少奇的黑幹將?將軍不服,直著脖子就是不願掛這牌子。
走訪當年與將軍共同在國務院和計委工作的顧秀蓮等「過來人」,我從他們嘴裏知道了許多普通老百姓及現有的歷史書上不曾記錄的事情:
唉,首長你還沒有清楚?現在是誰要跟劉少奇、鄧小平、彭真等這些人沾點邊,都得被劃成黑幫!
將軍笑著把一塊紅燒肉夾到「鐵人」碗里,算是回應。其實他心裏比王鐵人還要陶醉。自松遼找到大油田並將一車車原油運送到內地,基本結束「洋油」時代后,中南海里的毛澤東之欣喜程度用賀龍元帥的話是「不得了」。這不得了到底是什麼個樣子?什麼個程度?誰都可以想象。但假如你要想象,就必須把當時中國經歷三年自然災害和與蘇聯鬧翻的背景一併考慮進去。在這兩個背景下,毛澤東現在既已從自然災害的困境中擺脫,又跟赫魯曉夫的較量中穩定自若地把握著鬥爭的航舵,現在大慶油田源源不斷地供給國家經濟發展的「血液」,他毛澤東能不高興得「不得了」嗎?太高興了,高興得一向不輕易連續表揚誰的毛澤東在這段時間里逢會必說大慶,必表揚余秋里。
完了。徹底地完了。將軍走出政治局擴大會議會場時,腦子一片空白。他和小計委的幾位同志遵照總理願望力爭的全部希望眼看就要破滅了。工人停工停產,全國還不大亂一片?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那一天將軍回到辦公室獨自坐在木椅上久久未起,為革命忙碌了大半輩的他忽然感覺沒有什麼事他可以再做了。
毛澤東何嘗不感到後悔?他本寄希望于這幾個人組成的「計劃總參謀部」,期望「四個現代化」宏偉大略能在他們的謀劃下早日實現。然而歷史便是如此無情和多變——毛澤東親手謀划的一盤好棋,卻又親手將其毀於一旦。
「哈哈哈……」毛澤東明白過來后,開懷地大笑起來:「余秋里,我那兩本小書有那麼大作用么?」
又能不把誰放在眼裡?就說一個物資部門吧。第一編製方案出來,物資部便說,你得給我留餘地大一點,將來執行起計劃時方可輕鬆一點。另外你還得想法為我儲備必要的一些庫存。聽聽,說得一套又一套的,而且似乎也挺合情合理。於是他們大呼小叫地說「小計委」盡瞎搞,指標定得太高。將軍不同意這種自各為政、不從全局考慮的做法,於是明確表示:物資部的意見並不符合國家經濟建設發展實情,而眼下物資部又不歸計委管理,會影響國家經濟計劃整體效果,應改變舊體制——物資部當歸計委領導。經委不幹了,說就你計委老大?事情一鬧就鬧到國家主席、政府總理那兒。最後不得不由劉少奇、周恩來出面調停。會上將軍竭力陳詞。經委那邊也不含糊,你說一句,他頂十句,總而言之:物資部是我的!誰也別想動。
「請——!」工作人員又來請了。將軍和王進喜被領進一個廳,倆人眼前猛然一亮:原來毛澤東主席坐在一張圓桌前正笑眯眯地在等著他們。
將軍就這樣參加了陪同接見。奇怪的是在第二天見報時,一串長長的陪同接見名單之後,出現了這樣一行字:「還有餘秋里等同志」。顯然這是林彪、江青、陳伯達和張春橋一夥想的邪招,他們既不敢惹怒毛澤東,又用這樣的話把將軍打入「另冊」。
破迷信,
周恩來接過話:「大慶的基本經驗,就是靠的『兩論』起家。秋里同志,你給我們講講怎麼依靠『兩論』起家的?」
三人正要商議從總理辦公室送來的一大堆來自全國各地的救急電報,周恩來秘書周家鼎神色慌張地匆匆進屋,又把將軍拉到另一個屋子,說:「余主任,總理寫了一封信,請你看一看,看完后簽個名,我馬上要帶走。」
又是一個於是乎——技術人員們發現在一個名叫「勝利村」的地方構造相對簡單,而且油層也不錯。
這是毛澤東的一向工作方法。不過現在毛澤東有些收斂,因為他大概想起了前些年特別是「大躍進」搞出的不少笑話,所以頗嚴肅地說道:要敢幹敢想,不要胡來;要破除迷信,不要破除科學。
江青一夥仍然不想放過將軍,她一方面到處放風說「余秋里是賀龍的人」,「歷史有問題」,一方面派人到處找證據。結果調查來調查去,將軍與賀龍僅僅是工作關係;他們上將軍的老家搜索材料,發現將軍家幾代赤貧,就是當了部長,他的親屬仍都是種地的農民。於是他們找到康世恩和鐵人王進喜,逼他們揭發「余秋里是石油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黑後台」。康世恩回答說:「余秋里執行的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線。他沒有錯。中國石油工業是余秋里開拓局面的。他會打仗,有領導能力,很會帶隊伍,用毛澤東思想武裝石油隊伍,幹得的成績舉世注目。」鐵人王進喜說得更形象:「沒有餘部長,你們北京大街上走的汽車還得背大煤氣包呢!」
我看他們能翻得了天?將軍的拳頭砸在桌子上,發誓要保護來之不易的全國經濟生產好形勢。但這回他想錯了,席捲全國的紅衛兵大串連幾乎在一夜間將所有國家機器打亂了:火車不能正常運營了——裝煤運客的車子變成了「小將」們的天下,而且還遠遠不夠;工廠已經開始關門「鬧革命」去了——鍊鋼的去貼標語去了、織布的去塗漿糊去了、生產油鹽醬醋的去製造寫大字報的墨水去了……這還了得?老百姓還吃不吃飯、穿不|穿衣服了?將軍急出一身冷汗!
誰貼的反動標語?!將軍突然一聲震天的怒吼,沖血的眼睛就像當年沙家店戰役中殺紅了眼的那一瞬。
哈哈哈……康世恩終於情不自禁大笑起來。說:93,93.3噸!
然而造反派仍然不依不饒,他們借種種理由欲置將軍于死地。在那個時候,像將軍這樣管生產和抓業務的人不被批鬥是不可能的,周恩來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出面與造反派周旋,讓將軍儘可能的少受罪。每次造反派將將軍從中南海揪出去批鬥,周恩來就派自己的聯絡員跟隨。等待批鬥會結束后再接回中央,因而他還要將軍與他一起處理焦頭爛額的來自全國各地各行各業的求救。有一次造反派使壞,知道你周恩來不是要保余秋里嘛?那好,他們藉機批鬥后,突然說將軍不見了。周恩來急了,立即找到謝富治,命令他必須立即把將軍找回來,否則一切後果要他負。謝富治這才緊張地找造反派頭頭商議,最後把關在北師大地下室秘密地點的將軍送回了中南海。
將軍一身正氣,繼續敢抓敢管,一心忙於生產和經濟建設大事,因而遭林彪江青之流的迫害便可想而知。先是在計委大院、計委禮堂,再是上北京展覽館,后是北京工人體育館,總之聲勢越來越大,參加的人數越來越多,喊出的「打倒」口號越來越響。造反派們逼將軍承認他反毛主席,執行的是資產階級反革命路線。有一回幾萬人的大會上,有人用高音喇叭逼著將軍問:你是不是劉少奇資產階級司令部的黑幹將?全場的人等著他的回答。只見將軍猛地一抬頭,高聲喊道:「我是執行毛主席革命路線的紅幹將!」造反派哪饒得了將軍,他們像發瘋似的撲向將軍,幾個人上來殘暴地把將軍的頭往下摁,將將軍惟一的一條胳膊反向地抬起,讓他做 「單翅噴氣式」。是周恩來得知后趕到現場救下了將軍。
在大慶會戰熱火朝天之時,也許誰也沒有胸有雄師百萬的余秋里更關切渤海灣的找油注意力了。當幾萬大軍苦戰松遼之役並被一個又一個勝利鼓舞之時,將軍他則經常獨自站在雄雞形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前,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在看什麼?看那邊大海呀!看京津腳邊的那片華北平原和大海呀!瞧瞧,這20多萬公裏面積的渤海灣,橫垮遼寧、河北、山東、河南和京津六省市區。聽地質學家說,這兒原來皆是一片蔚藍色的汪洋大海。由於地殼運動造成不斷下降之勢,巨大的海盆里沉積了厚達萬米的沉積物。爾後,風起雲湧的地殼運動再次又發生區域性緩抬,海水在這兒的一部分區域退去,滄海變成了平原的古陸——華北平原因此出現在中國的版圖上。地質學家們分析,既然像松遼這樣的盆地有石油,那麼渤海灣盆地理當也同樣有油的可能。1955年,地質部和石油部就在華北平原上連手作戰過,第一口基準井——華1井未能見油。余秋里上任石油部長后,詳細傾聽了有關部門的彙報,並分析了華1井失利的原因,果斷提出應在勘探上轉向坳陷區上。隨即,石油部迅速派出勘探力量發兵渤海灣的平原陸地。初期戰役雖沒有天寒地凍的松遼之艱巨,但也絲毫不輕鬆。石油隊伍的艱苦奮鬥精神同樣可用「艱苦卓絕」來形容。1963年初,32120鑽井隊經余秋里親自批准,在山東廣饒辛店公社的一個叫東營(即現在的東營市所在地)小村莊打下編號為「華8井」的勘探井。當年3月5日,此井鑽至1195米時,值班人員發現了褐黑色的油砂——與松遼那邊的松基三井一樣的油砂。喜訊傳到北京,余秋里右手一甩:快讓人把油砂送來!
什麼,你小計委,你余秋里想跟我過不去?沒門!那些老資格的部長有的比將軍參加革命還要早,身上留的彈痕還要多,見小計委亳不留情給他們加了任務卻少了投資,就上中南海翻臉罵娘。那陣勢讓「小諸葛」林乎加和「鐵算盤」李人俊見了都有些怕。這可怎麼是好?
現在我們繼續回到將軍執掌中國石油帥印的激|情時代吧。
「啪!」車至拐彎處,又一張標語貼在他座位的玻璃窗上。將軍再次跳下車,直著身子正眼看:「打倒鄧小平!」
還有一件事不能不提:「文革」十年中,石油戰線曾經一度被林彪江青一夥煽風點火攪得極度混亂,如大慶油田武鬥造成的慘案觸目驚心,僅打死的就有一二百人。將軍聞訊后心如火焚,又一下想不出辦法。有一天周恩來滿頭大汗地找到他:煤炭上不來了,鐵路要轉不動了,工廠要停機器了,國防兵工廠也快關門了,得想個法子呀!總理問將軍:現在就得想法多生產點油了,有沒有辦法?
將軍一聽,右手往上一甩:別怕他們,我有治他們的招。
這是什麼日子?什麼也節日也不是嘛!時隔40天的3月中旬,石油部大樓里又響起鞭炮聲和鑼鼓聲,還有那首「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為祖國獻石油》歌聲。六鋪炕的北京居民們是后一天才從廣播里知道石油部又在那個勝利油田打出了一口日產千噸的高產油井。這以後,凡石油部大樓里一有放鞭炮、敲鑼鼓和歌聲傳出時,六鋪炕的居民們就知道石油部又有喜事了。什麼喜事有時並不清楚,因為石油部對外經常「保密」,不過日久天長,六鋪炕附近的居民很多人都會唱《我為祖國獻石油》的歌。40多年後的今天我在採訪本文時曾數次路過六鋪炕,竟然在大街上還幾次聽到有人哼著「我當個石油工人多自豪」的歌呢!一次遇見一個正在修自行車的年輕人也在哼這首歌時,我好奇地問他為什麼也會唱這歌,他說他從小就聽爸爸哼哼這歌,日子一長也就跟會了。你爸是石油部的?我問年輕人。啥石油部,是石油部的老鄰居!年輕人一把油泥抹在臉上,說:要他是石油部的我也不至於干這破活!石油工人多牛!哪兒都去,跟解放軍似的。年輕人羡慕地看著身後那座高高的如今改叫「中石化」的老石油部大樓,眼裡充滿憧憬。這是又一個后話。
將軍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淚流滿面。
那就行。我今晚上總理家去,讓總理把某某部的這一塊計劃方案呈主席閱批。
是。任務確實還非常艱巨。不過今天我正是向你來彙報渤海灣地球「解放」情況的。康世恩壯志滿懷地一屁股坐定中間那張大沙發——他有個習慣:每逢有喜事向余秋里說時,總把屁股坐得結結實實的,而且挑最顯眼的地方,跟調皮的孩子似的——得意時他會手舞足蹈,失意時灰溜溜地躲在一旁抽悶煙。將軍心裏笑了:老康今天準是又帶喜訊來了。
將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往中南海的院子里一望,外面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可他感覺自己的後背卻是濕滋滋的……緊張得唄!
將軍急忙拿過一看,是總理寫給幾位老帥和副總理及他等人的,信的大意是:運動方興未艾,欲罷不能,大勢所趨,勢不可當,只能因勢利導,發氣發火無濟於事。要十分注意你們的言行,謹慎從事,不要說過頭話,不要做過頭事,不要節外生枝,增加對「文化大革命」的困難,不要叫人抓住把柄,造成被動。要遇事三思,切勿草率……
祖國建設跨駿馬。
將軍最想「解放」的一位老石油人當然是他的「老搭檔」康世恩。自勝利油田開發后,中央一直關注的江漢油田戰鬥序幕已經拉開。這是第一個規模相當的對 「三線」距離最近的油田。
這是1964年底的事。
中央有幾十個部,明明有幾個部工作成績工作作風較好的,例如石油部,別的部卻視若無睹,永遠不去那裡考察研究請教一番。
好,下面我們就聽聽「小諸葛」們對國家的經濟建設計劃怎麼考慮的。周恩來出題了。毛澤東點頭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