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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走過血腥的數字之路 第四章 失衡的天平

第一部 走過血腥的數字之路

第四章 失衡的天平

——礦把頭風過一疊工農兵,對執法的公安派出所長說,要麼你收錢,我開礦;要麼把你老婆、女兒留在山上供我手下人享用,你自己拿主意……
—國營文峪礦山自建礦幾年間,破獲、阻止搶礦偷礦案達萬余起,平均每天一起。——護礦隊員奉命前來制止盜礦運輸隊,霸匪拔槍頂住對方腦袋,「啪啪」兩槍。末了,像玩兒戲似地將屍體扔進山溝,唱著「打靶歌」揚長而去。
哪兒去說?難道共產黨的天下真的沒處討個公正,沒處求個法律的尊嚴了嗎?不,張理文相信有。縣裡的領導也相信有。小秦嶺地區的百姓們也相信有。
1988年11月,國務院在京西賓館召開對黃金礦產資源實行保護性開採專題會議,政治局常委、副總理姚依林親自出席並講話。當年底,數萬名武警黃金部隊和豫、陝、晉人民解放軍駐軍官兵開赴小秦嶺;
「挨了幾百輩子餓,幹嗎今朝還讓外來人搶飽飯吃?不行,俺要把金疙瘩奪回來!」
他感到迷茫。素稱中國「金三角」的小秦嶺金礦區,自非法採礦的礦頭王科娃被「無罪釋放」幾個月來,國家主席、政府總理、人大委員長等等中央領導批複、責令幾十次,國家、省、地、縣組織執法大軍歷時數載,圍剿近百次后而剛剛恢復元氣不足一年的共和國「聚寶盆」,又面臨著數萬人毀滅性的掠奪、搶竊……
「雞叫一聲聽三省。」潼關,這個總人口不足12萬人的三級小縣,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它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名聲顯赫,「山勢雄三輔,關門扼九州。」據史書記載,自東漢以來,發生在這裏的戰事就有30多起。馬超刺曹操誤中古槐,安祿山夜叩關門,李自成南塬兵敗,太平軍破關回師……在黃河側岸秦嶺麓底的這塊500餘平方公里的溝壑源券上,一幕幕或歌或泣,或悲或壯的戟殺戈戰,把民族的歷史濃縮為綿綿不散的硝煙。
你不允許公安局發證?好吧,礦山的一切秩序,我們將概不負責。殺人放火,你礦管局管得了嗎?投降吧!好說,放權放權吧,其餘的我們全包!礦山秩序三天內解決!
沒誰可與潼關人論高低。像翅膀張向潼關境內的七條峪道,道道流淌著金河!
1991年5月,國家又一次在京召開全國黃金工作會議,小秦嶺整治再度列人議程。豫陝兩省負責人被召進中南海逐一彙報。
這個謎在公元20世紀90年代的1994年盛夏,才被一位煤炭地質專家借先進的衛星圖像而解開。原來,站在幾萬米高空的宇宙間俯瞰華夏,人們清晰地可以發現,千里秦嶺山脈是一條貨真價實的巨龍形圖,從天相地形看,秦皇墓正好嵌在這條巨龍的首部驪山。歷朝帝皇將自己稱為真龍天子,秦皇嬴政的墓恰到好處地建在「龍首」。
「小秦嶺不治,半壁江山難安!」中南海的決心可見之大。
一切都是那樣地瘋狂、兇殘與野蠻。
1989年,潼關躍居全國第三產金大縣,成為與招遠、靈寶齊名的「中國三朵金花」之一。
OK,發!全國東西南北中,一張張漂亮的蓋著紅章的採礦許可證漫天飛舞。
號稱中國「金三角」的秦嶺的第一塊黃金岩石標本是1964年發現的。而百里秦川真正被世人所矚目的是10年後的1974年秦始皇墓的兵馬俑首次發掘。被國際歷史學家稱為「人類第七大奇觀」的秦皇兵馬俑使得中國腹地的這塊貧瘠黃土高原一夜間明光閃耀。多少年來,無數考read.99csw.com古學家、歷史學家、社會學家弄不明白2000多年前的中國第一位皇帝的陵墓為什麼藏在一片亂石荒蕪的驪山腳下。
戰爭,成就出了一個輝煌的古潼關。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是可以理解的,有些事則無法理解。在中國礦產領域的開發與保護戰中,這種令人費解的事屢見不鮮,常讓人理不出頭緒。
這是次刻骨銘心的會晤。老將軍不負重託,力排干擾,親臨河南、陝西等地,於是小秦嶺地區掀起了一場空前的找金大會戰,於是這座千年沉默的金山終於敞開了它那金燦燦的胸懷。
「媽的,秦嶺是我們的,那些吃皇糧的來幹什麼?」
秦嶺金礦:共被個體或集體挖走礦石168萬噸;
看一看中央圍繞以整治「金三角」為重點對象而採取的重大部署,便可一窺國家與領導人對這裏所發生的一切的苦心——
地處華北地帶南緣,以及新華夏第三隆起帶和祁(連)、呂(梁)、賀(蘭)山字型構造體系東翼之南側複合部的小秦嶺,屬太古界太華群山體,是呂梁運動以後形成的東西帶狀隆起。早在無古震旦紀時發生的地殼運動,使得這一帶地層擠壓褶皺成山。后又經喜馬拉雅運動,南沿發生地裂,北升南陷,形成尋馬道地塹。新生代時,因受秦嶺緯向構造體和祁、呂、賀構造體之間的擠壓、強扭、斷陷,最終塑成了一條蜿蜒千里的中華關中巨龍。小秦嶺就是在這樣一幅幅波瀾壯闊的地殼運動中崛起而生的奇特山脈,它山高坡陡,峰巒疊蟑,峽谷幽深,形成而今清晰可見的文峪、太峪、西峪、潼峪等九條巨峪和數百條大小溝塹。經過地質隊員近20餘年的艱難勘察,這些昔日連鳥兒也不想多歇腳的窮塹禿嶺,竟差不離條條溝塹峪道都有萬噸礦石中含金品位在10——40克的富礦脈。小秦嶺的金脈總數達4,000餘條,其面積遍及豫、秦、晉三省數十個縣、市,形成華夏獨一無二的「金三角」。
在營造關中社會主義「四小龍」之一的同時,潼關各級政府與人民在制止群採風,鬥倒礦霸的鬥爭中,付出了血的代價。
於是——
1989年,中央及時作出《關於對黃金礦產實行保護性開採的通知》,明文規定一律取消無證開採和國營、集體企業定點划區的政策。漫關縣委、縣政府和礦管部門有了尚方寶劍。3月15日,縣長、縣委書記帶隊率兵再度奔赴大清山。仗越打越精。8月初,趁省長侯宗賓蒞潼現場辦公之機,執法部門又在礦區殺了個回馬槍,一舉拔掉429個名為集體實為個體的非法採礦隊與選礦廠,捕辦、收審46人,搗毀提金煉器800餘台(池)。
—個12萬人的小縣,蜂擁上山採金者高達13萬人,其中8萬餘人是來自除台灣、西藏以外的各省、自治區和直轄市。
見過張理文的人,都說他是一位軍人式人物。他本來就是軍人,曾經有過15年的軍齡。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別人用槍和刀對準他的腦袋與脖子時,他連眼皮都沒耷拉一下,可說起「礦霸王科娃」的事,他會氣得全身發抖,話不出口……年初,他獨闖地質礦產部,就是因為他話未說,淚先流,才使得共和國政府的礦管機關為潼關所發生的事件而大為震驚和動顏。
結論的理由有二:一是百里秦川是一條天然屏障。那蜿蜒連綿、谷深峰高的千里山巒,自古就有天下第一軍事要地之稱;二是百里秦川的地九-九-藏-書下隱伏著取之不盡的黃金。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黃河,在她那九曲懷抱的三秦大地之處,自古有帝王之氣,天寶物華,人傑地靈。史書記載,在4000餘年前,丰姿綽約的漢江、丹江、嘉陵江一帶就有淘金者的足跡。我們引為驕傲的周、秦、漢、唐鼎盛時期,世界級大都會長安城內外的金銀店鋪比比皆是,精緻絕倫的金飾品引來八方商賈。鳳翔秦公陵出土的金啄木鳥,西安南郊出土的唐代鴛鴦蓮瓣紋刻花金瓶等千百件金品文物,無不折射著那些輝煌時代的光芒。
東闖金礦:共被群采濫挖礦石80餘萬噸。
一位西方哲人曾以棉絮和榔頭來比喻我國的現狀與法律的關係。榔頭,從來是堅硬和牢固的,可當它碰在棉絮上時,所有的堅硬與牢固將一絲半毫都不復存在。然而,筆者以為,這尚不是中國法律最可悲的命運,真正可悲的是中國的法律本身就並不具有高於一切的屬性。它在許多時候可以發出「咚咚」作響的清脆回聲,又在許多時候反被更為堅硬與牢固的牆壁給迎頭痛擊而彈了回來。反映在礦產資源開採權上的問題,頗能說明這一點。
這起原本不是什麼「案件」的案件,暴露出的,不僅僅是法律問題,還有更多的社會問題;令人們的思考和反思。
3個金礦合計損失近340萬噸礦石。這個數字說明了什麼?讓我們按照通常的計算方法算一算賬吧:
1985年,潼關身居全國「萬兩黃金縣」之列。
《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規定:中國大地(包括管轄海域)上的一切礦產權屬於國有,國營、集體、個人的開採權,必須經縣級以上的地質礦產管理部門批准並頒發採礦許可證,才能從事在所指定的地點進行有計劃的開採,除此,任何單位和政府其他職能部門無權發放採礦許可證。可是,中國的問題太多,法律往往在這些問題面前顯得無能為力!
後來回憶小秦嶺的此次採訪我才明白。明白之後我更加驚嘆祖先的先知與民族的輝煌文化。
黃金作為貴重金屬和國際硬貨幣,國家對其產地與儲量,至今仍是秘而不宣的。從事這項秘密工作的是我們地質隊員。小秦嶺有金,今天似乎已不是什麼秘密了,但人們並不都知道發現這座金山的人,今天我們可以告訴大家了,這支功勛卓著的隊伍就是現在的陝西省地質六隊。小秦嶺的金不是人們通常知道的那些隨手可以在水中淘到的沙金,而是深藏在大山之腹,嵌匿在石頭中的岩金。1964年,在周恩來總理親自過問下,由陝西地質六隊組成的找金隊伍,赴潼關一帶的小秦嶺地區普查勘察,成為首次叩開這座金山大門的「阿里巴巴」。然而,金山大門剛剛叩開,「文化大革命」的颶風隨即刮來,小秦嶺頃刻被血腥的「造反」狂濤所淹沒。11年後的1975年,病重住院的周恩來在病榻前召見復出的鄧小平與王震將軍。「國家沒有硬貨幣,說話不硬氣呀!」老人一手擦著因病痛滲在額頭的汗珠,一手握著顫動的拳頭對他依賴的副總理訴說著心聲。「請總理放心,黃金的事就交給我吧!」老將軍百感交集,搶先請纓。蒼白清瘦的總理把目光轉向小平。小平輕輕地點點頭:有寶刀不老、雄風猶存的老將軍披掛上陣,一定能抓得起來!
他感到迷茫。幾千個日日夜夜用生命和熱血在捍衛《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的100多名部下,眼下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著那些read•99csw.com來自四面八方的手持長槍、短槍、菜刀、屠宰刀的搶礦者前所未有的謾罵、恐嚇與血腥的洗劫。至此,國家的礦法事實上已成一張廢紙。
某縣工業局的牌子白底黑宇,顯赫地掛在臨街的大門口。可是,在這偏遠的山區縣城,它的職能幾乎是徒有虛名。全縣大大小小隸屬它管轄的企業不足50個,而且還都是些生產老掉牙的拖拉機配件或家用煤爐等的小廠。工業局的編製也由35人壓縮到了21人。咋辦?要活路就得想辦法呀!所幸天無絕人之路,省地質隊在這個縣的幾座山上發現了錫礦。可是,國家還沒有來得及動手設計建設國營礦山的藍圖,本地的鄉村農民、商店職工、機關幹部甚至學校師生已上山搶礦了。「礦山開採是工業工作,應該屬於我們管呀!」工業局將報告送到縣政府,並且同時附了一份局在編人員的「救濟」報告。「總不能讓我們餓著肚皮吧!」縣裡一個紅頭文件,昔日無人問津的工業局頓時搖身一變,氣壯如牛:「上山採礦,必須到我局領取許可證!」頓時,工業局門庭若市,忙得不可開交。人員由21人再度上升到35個、42個,而且待遇翻了一倍。
似乎是一夜之間發生的事,剛剛規劃和建設起的小秦嶺國營黃金礦區,轉眼便被亂挖濫采狂潮所淹沒,幾近全線崩潰。
此話從某種意義上講不無道理。
「黃金是經濟的主要支柱,小秦嶺要為國家四化建設貢獻力量。」來自中南海的聲音,使沉默了百萬余年的秦嶺山脈從此一次又一次地沸騰開了。從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的幾年間,中央的。地方的、還有穿著軍裝的黃金部隊大軍,繞過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坡,翻越難於上青天的蜀道,身披塞北風塵,腳帶長江浪沙,從四面八方投向這神秘的三角地,文峪、撞頭、東桐峪等幾十座大、中型國營金礦拔地而起,其陣勢,遠遠超過當年李自成揭竿舉旗之威風。
他真正感到了迷茫。上告地區,地區的執法部門已經判他們是敗訴者;上告省府,省府最高執法機構更是一錘定音,釋放礦霸的指令就是這個機構簽發的。他和縣長、縣委書記、政法委主任、公安局長、檢察長親赴公署、省府陳述,彙報了不知多少次,腿幾乎跑斷了,口舌也磨出了泡,結果還是一樣:放人再說。
這是一曲悲壯的史詩。
就這樣,大清山的硝煙還未吹散,小秦嶺的採金黑潮再一次捲土重來,而且此次的瘋狂性掠奪性,較以往更甚,那一張張大招牌,那一句句「解放思想,開礦富民」的口號,叫人既碰不得又辯不倒。在一頂頂冠冕堂皇的保護傘掩飾下,各種礦霸和采民,變本加厲,肆無忌憚地加劇掠奪小秦嶺黃金,形成礦區全面失控的勢態。
啊,金子,你太迷人了。你讓潼關改變了一切,這當中也摻雜著良心與本性。東方的夫子說,人之初,性本善。而西方的哲人則說,對富有的追逐與嚮往,常常使善良人變得貪得無厭,變得罪惡累累。
1986年3月,全國人大常委會一致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部《礦產資源法》,對黃金開採作出明文規定。聲勢浩大的礦法宣傳席捲包括秦嶺地區在內的神州大地;
1990年2月,國務院關於小秦嶺地區黃金生產秩序整頓現場辦公會在三門峽召開。國務院、國家計委、經委、公安部、地礦部、冶金部、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武警黃金指揮部,以及河南。陝西兩省政府及有關地、市https://read•99csw.com、縣政府領導200餘人出席,具體部署聯手整治群挖風,取締個體村辦礦戰役;
文峪金礦:哄搶偷竊礦石91萬噸;
沒誰可與潼關人試風流。幾千年金戈鐵馬的戰事,使秦川後裔個個練就出超人的軀幹與智慧。
戰爭,又使古潼關千百年來長期處於民不聊生的凄慘境地。「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元朝大詩人張養浩這樣嘆道。
新中國成立,人民在政治上翻身作了主人。但並沒有擺脫生活的貧困。「三百六十五天起早摸黑,換不來一條褲子一頓年飯」的百姓日子,「一條街道三盞燈,一個喇叭全城聽」的縣城風貌,「農林牧副漁外加油鹽醬果廠,買回縣長一輛坐車」的財政收入,使得聞名遐邇的古關黯然失色。
此次戰役,使潼關境內好一陣安頓,出現了村民重返農田,企業職工、機關幹部重返本職崗位的可喜景象。

「金三角」的福與禍

第一次全城出擊是在1987年。當時的情況已經發展到縣委。縣政府無法正常工作的地步。全縣鄉鎮以下的一半人馬、一半單位停了耕作,停了上班,在搞個人或家庭採金鍊金。偷礦導致塌方死人,搶地盤發生槍戰死人,氰化池和流出的毒液毒死人……這些人命關天的慘案,屢屢發生。縣、鄉兩級抽調400人的隊伍,配以公安、礦管隊伍等執法人員,挨家挨戶,連續作戰60餘天,僅取締搗毀家庭氰化池就達2,353個,追回走私黃金2,836克,罰款63萬元,拘捕68人。
小秦嶺腹地的黃金富有不僅使當時身居中南海的共和國開國之助的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興奮不已,就連在一線普查勘察的地質隊員們也感到萬分驚異。
他感到迷茫。一件事實再明白不過的違法采案,卻曠日持久達5年之多;一位掠奪了國家千萬元黃金、攪得小秦嶺地區數年不得安寧的礦把頭王科娃,竟然成了「官司」的勝利者。堂堂執法護法的礦管局成了失敗者。一起失敗的還有縣委、縣政府、縣政法委。公安局、檢察院,以及遍體鱗傷的金礦單位,而真正失敗的是國家礦產資源法。老百姓這樣問:黨的威信在哪?政府的法有什麼用?
有關方面給我提供了這樣一些數據,被稱之為秦嶺礦區的「三大金柱」的文峪、秦嶺、東闖3個礦區,近七八年間由於民采而造成的經濟損失分別為:
小秦嶺金礦的份量太重,重得使這條「巨龍」搖搖欲墜。
當電視台播出這條消息時,我剛剛在採訪途中偷閑參觀完秦皇墓。我為這一發現所震撼,而內心深處真正震撼的是弄不明白這樣一個問題:2000多年前的古人,沒有飛機,更沒有宇宙航天船,為什麼能選出如此合秦皇意的一塊風水寶地呢?
潼關創造了另一串記錄:打架鬥毆、吸毒宿娼、攔路搶劫、殺人炸屋、腐敗墮落……亦創下全國之冠,平均每6天有1人死於非命。
你不允許糧食局發證?沒關係。不過,這幾個月你們單位的口糧和食堂供應尚不能滿足,請自己想法解決。一天可以不吃,兩天可以嚼方便麵,可總不能十天八天就這樣熬著。投降吧!好說,明天我們就把你們的口糧送上。
那是一場場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激戰。這更是一場場周而復始、無休無止的拉鋸戰。
「潼關人傻氣,有金不挖去種土豆。哈哈,我們上!」秋末冬至,不知是哪兒刮來的風,成千上萬的外鄉人帶著棉褲布兜,甚至婆娘乳娃,從山前山後一齊撲向金溝礦九九藏書窿,佔據了本該是潼關人自己的地盤。
OK,發!一張5元,10元,100元,1,000元……你採礦賺錢,我發證賺錢,共同富裕,真正的共產主義!
於是,他決定再度出關,上訪京城。
沒誰可與潼關人比富有。有資料提供,全縣所擁有的黃金儲量人均上噸!
歷史的車輪在滾動,給了古潼關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契機。帶動這契機的動力是那個元素代號為Au的魔女——黃金!
自80年代初至今,毫不誇張,來自冶金、地礦、有色金屬等部門和省、地區、縣、礦山關於小秦嶺告急的報告,在中南海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而且每份都比前一份火急、驚心,令中央主席。政府總理們不可等閑置之。
京城是他、也是縣委、縣政府各部門和全體小秦嶺地區的百姓們惟一、也是最後的希望。從1994年1月至6月的半年間,張理文已經出關上訪京城6次了。
我們來看看重災區——陝西潼關境內的戰情吧:
用不著動員,用不著組織,對飢餓者來說,聞到香味便是最好的感召力。山民們開始了行動!其決心、其勇敢、其堅定,如同先輩們跟著闖王進京城奪皇位一般。
我問執掌礦產開發權的礦管局。局長不敢大聲回答我,悄悄指著緊挨著他大門的稅務局,這樣說:「我是執法人,只有我才有發放採礦證的權力。這一點沒錯。可他們自有辦法對付你。他們三天兩頭地找上門,告訴說你得交這個稅交那個稅,而且還要受罰多少多少萬,否則法庭上見。礦管局結果只有讓步。於是,稅務局就提出允許他們在內部發一部分採礦許可證……事情就這樣簡單,在同一塊地盤上,我的法是順著別人划的線在走……」
血氣方剛的陝西省潼關縣礦管局局長張理文就陷入了這樣一個境地。陷入這般境地的不僅僅他一個區區礦管局長,而是整個演關縣的庶民百姓,以及他們的縣長、縣委書記……張理文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複雜的地步。
也許是「金三角」有太多的神秘傳聞,也許是恰逢思想解放。大胆開拓的改革年代,自70年代末到整個80年代,隨著浩浩蕩蕩的國家黃金地質隊、國營金礦、國家黃金部隊上山,安營紮寨,望眼欲穿的秦嶺四周的不法之徒亦垂涎三尺,蠢蠢欲動。
小秦嶺金礦的發現與開發,使共和國的國際硬貨幣直線上升。西方學者有一種說法:作為常任理事國,中國在聯合國講壇上能話音掙掙,其底氣來自秦嶺「金三角」。
金礦中除金以外,還有比金更豐富的鋁和銅的含量,分別為每噸34%與29%。1940年前收購黃金、鋁、銅的價格分別為1,200元/兩和1,350元/噸、4,520元/噸。340萬噸礦石的經濟價值共為10億余元人民幣。這就是說,僅這3個礦,就有10多個億人民幣流入私人腰包!那麼,整個小秦嶺地區流人私人腰包的黃金又有多少呢?無疑是個天文數字。
1988年,潼關出現第一也是惟一的產金萬兩村。
工業局是這樣,商業局、財政局、稅務局、農業局、公安局……難道就不能這樣?你縣裡可以這樣,我鄉里、村裡就不能嗎?於是,採礦證就像公園的門票,誰都可以「買賣」;於是,法律就像騰起的肥皂沫,永遠虛無縹緲……
潼關在利用小秦嶺自然資源築壘現代文明大廈的輝煌過程中,也讓那些良心與本性變了質的貪婪者,喪失了人性。
結果是皆大歡喜。而礦產資源法呢,成了一紙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