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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尋找陸路

第三章 尋找陸路

「立即電告班加西的中資公司各單位,還有其他中國僑民,讓他們馬上組織隊伍,準備向埃及邊境薩盧姆集結……」領保中心負責前方聯絡組在朱家耀、祝笛二位組長的帶領下,組員孫顯宇、李霞、王騰、買欣全、趙劍陽、過琳、徐晶晶、蔡志烽、孫亮、劉建宗交替著拿起電話,向我駐利比亞使館和利境東部地區的中資單位及中方人員發出緊急通知。
「護照!證件!」地中海的初春依然寒氣逼人,可海關大廳內卻熱浪滾滾,臭氣熏天。滿頭大汗的埃及海關人員見是一隊中國人,便非常友好地讓他們從擠得水泄不通的逃難人群中優先辦理入境手續。
我記得利比亞國內剛剛有騷亂跡象時,我就和使館二把手李連和一起研究利比亞的局勢。他曾在駐利比亞使館當參贊,熟悉那邊的情況。我們當時主要討論的問題是,一旦利比亞出現像埃及一樣的動蕩,我們駐埃及使館所要做的事是什麼。根據埃及動蕩引發的種種情況,我們認為首要考慮的是如何保證我國僑胞的安全,是否撤僑尤為關鍵。埃及動蕩時,國內派了8架飛機,共撤了一千八百多名同胞。那一場撤僑行動也有驚心動魄的事。我們把人集中到車上,再往開羅機場走,雖然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但路經的地方一片混亂。我們撤僑的車隊由全副武裝的埃及軍方架著機槍給我們開路,國內來的工作組和使館的同事們,哪個見過這陣勢!
「把你們的護照拿出來!」
破碎的夢
這是令人萬分痛苦和焦急的事,然而真正萬分痛苦和焦急的當屬身陷利比亞危險戰火之中的中國同胞。
「好,你再帶幾個人馬上出發!」
把愛降落
我不應該對你有任何遐想
王毅住院剛好一點又重新回到了戰鬥崗位。其實,在大撤僑行動拉開戰幕之後,像這樣不顧自己生命安危,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何止王毅一人。前方的戰鬥波瀾壯闊,激烈異常,我們只能把目光和焦點轉向那裡——
正午時分,當記者趕到拉斯傑迪爾口岸時,先前到達的楊旭武官和周兆明參贊已辦妥了所有入境事宜。這時,只見三五成群的逃難者不斷擁入突尼西亞境內。他們有的懷抱嬰兒,有的肩負行囊,疲憊的面容依然帶著經歷過生死磨難的餘悸。一些突尼西亞僑民雙腳剛剛邁過邊界線,就不顧一切地扔掉行李,雙膝跪地狂吻祖國的土地。一名叫穆斯塔法的青年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憤怒聲討利比亞極端武裝分子的暴行。他和兩個同在利比亞打工的朋友徒步返回突尼西亞,半路上慘遭極端武裝分子的襲擊,兩個朋友被當場打死,他本人的全部財物也被搶劫一空。穆斯塔法流著悲憤的眼淚說,一個國家如果陷入動亂,連人的生命和尊嚴都沒了,哪裡還有幸福和安寧?
「明白!」郭少春等很快把此事處理完畢。外交部的這一發明在後來的整個撤僑行動中起到了特別重要的作用。
然而,當地的局勢變化比我同胞的行動還要快,尤其是發誓要將班加西的反對派勢力像老鼠一樣消滅的卡扎菲當局派出了軍隊和戰機,戰爭的炮火比我同胞撤離的步伐要快得多。
王毅放下電話的那一刻,身子也軟了下來。「快,快叫救護車!」同在加班的陳曉東司長見狀不妙,大喊起來。
將前線指揮部設在突尼西亞邊境小鎮吉爾吉斯之後,火正德命令使館武官秘書王一川迅速趕往與利比亞邊境拉斯傑迪爾口岸遙遙相望的邊境閘口,做好接應同胞的準備。
地中海里,此刻已有六艘租來的郵輪分別於當地時間22日晚和23日先後向戰火紛飛的利比亞港口駛去。
中國的憲法和中國曆來遵循的國際準則是,我們的軍隊及其他武裝力量決不侵犯他國一寸土地與領空和領海,除了按照聯合國相關決議所履行的國際維和與打擊海盜、國與國之間的聯合軍演等特定事務外,這也使得中國的正義立場和國際威信受到廣泛好評。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假如利比亞撤僑沒有軍事力量的介入,我們幾萬同胞的生命安全如何能得到保障?利比亞與中國相距萬里,用飛機直線飛行也要途經十多個國家和它們的領空,誰為我們的軍事力量開大門、敞屋頂?
陳曉東隨即緊急約見利比亞駐華大使賈西米,說:「中國政府高度重視中國在利比亞人員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利方有義務採取一切必要措施確保中國在利比亞人員的安全,併為中方撤僑行動提供儘可能的協助和便利。」幾小時后,賈西米答覆:「利方承諾將盡一切努力保障中方人員安全,併為其撤僑提供協助和便利。」
最先離開利比亞的中建技術公司的83人開始進入埃及海關。
「好,我報告一下,情況是這樣的……」
無止無盡地訴說……
另一位老外交官劉美上船后的運氣就比老陳差遠了去了。「妖一樣的地中海」,平時人們說它「妖」,是讚美它四季變幻如妖的風光,然而現在老read•99csw.com劉感受地中海的「妖」,是它的妖孽。也不知是蒼天有意給中國撤僑出難題,還是它的本性使然,郵輪從義大利出發后就遇上了地中海少有的颶風。那風大得出奇,老劉他們住的客房裡所有沒固定住的東西,全都被甩在艙板上,人就像在搖籃里翻跟頭。老劉以前坐過郵輪,卻沒受過如此嚴重的折騰,五臟六腑像是全都挪了位似的,苦不堪言。小李是第一次坐船走海路,小夥子上船不到一個小時,吐得苦膽汁都要出來了,船老大看著都心疼。小李沒有絲毫委屈和半點怨言,總是問:「班加西到了沒有?」他心裏牽挂的是炮火中同胞的生命安全。
命懸一線、生死存亡之際,時間將決定一切,每搶先一分鐘,同胞們的生命將多一分保障。宋愛國等人分析認為,利比亞一旦出事,埃及必將成為我國政府首選的撤僑中轉地,他們當機立斷,於2月19日和20日,派出一位參贊和領事部主任前往利比亞了解當地的局勢。
你神聖的外表之中有多少無奈
23日清晨6時,突尼西亞首都陰雲密布,凄雨霏霏,中國駐突尼西亞使館第二工作組和新華社記者一行五人冒雨驅車前往六百多公里之外的拉斯傑迪爾口岸,準備迎接和幫助首批從利比亞西部撤到突尼西亞境內的中國公民。風大雨急,我們挂念同胞安危的心情更迫切,因為我們已經知道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當天發生激烈的槍戰和炮擊,大家都擔心同胞能否平安撤離。
當血染紅天空
現在我們說到的是火正德大使的駐在國突尼西亞。
「務必打通利突邊境的陸路撤離通道!同時準備海上通道的正式撤離。」北京時間22日22點整,宋濤主持外交部當日的協調會,他代表部領導宣布了上述兩項緊急任務。
領空權、領海權與領土權一樣,事關一個國家的主權和尊嚴,處理起來要格外小心慎重。能依法行事,就能得到理解和同情,在友誼之中獲益。國與國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是國際關係中最複雜、最敏感的。在外交工作中我們可以看到那些驚天動地的衝突與戰爭,而更多的微妙而複雜的國際交往,則不為眾人所知,高超的外交藝術和非凡能力,是外交官解決複雜多變問題的鑰匙。
「22日起,我們這兒的電話斷了,手機也沒了信號,營地和工地被當地的暴徒一次次洗劫,上級的指令也收不到,看來真的要埋葬在異國他鄉了……」
這個夾在利比亞和阿爾及利亞兩個巨人「肩膀」之間的「一塊小疙瘩」,尤其是它剛剛經歷一場翻天覆地、改朝換代的大動蕩,正值新舊政權更迭之際,許多部門和敏感地區仍未恢復正常,要從利比亞撤僑過境上萬人,還要安排住宿和飛機中轉,其難度絕對不小。
「啊,那不是我們的外交官嗎?同志……」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起來。
接下去,照相的照相,貼照片的貼照片,外交官和幾十名中國勞務人員忙成一團……當83人做好證件,辦完入境手續,在開羅等待消息的宋愛國大使一看表,好傢夥,整整花了五個多小時!
「宋大使嗎?我是領事司的黃屏。埃及離利比亞的班加西最近,打通埃利邊境路線對於整場撤離行動意義重大,你們那邊的進展如何?」
宋濤接完電話,回來向協調會上的同志們傳達說,國務委員戴秉國同志對大家緊張的工作表示慰問,並提出對前方的形勢研判由外交部亞非司牽頭,每日匯總後上報中央。
在這次會上,黃屏代表領保中心彙報了一件火燒眉毛的事:「我在利比亞的人數到底是多少,現在仍十分混亂。今天一天下來,我們匯總了各個方面的信息,結果發現比原來掌握的人數多出了好幾千人!」
宋大使派出第二批赴薩盧姆的工作人員后,遵照國內的指令,立即著手聯繫開羅和亞歷山大的旅行社。
「只要讓我們的同胞能夠撤到目的地,什麼辦法行得通,就用什麼辦法!」領保中心的郭少春、唐立、張洋、朱家耀等人圍著黃屏說。
「有100輛?太好了!如果別的公司還有,請你幫助我們再租幾十輛!」
我駐埃及使館確實幹得漂亮。21日晚上,領保中心撤僑的熱線電話在《新聞聯播》剛公布,郭少春他們就接到報告:第一批83名從利比亞撤出的同胞已經安全入境埃及。
卻用愛去承受
「同胞們,我們現在給大家辦旅行證件,這樣你們就可以安全回家了!」使館同志的話一出,驚魂未定的同胞們頓時歡呼起來。
早在班加西的槍聲響起時,各國僑民都在尋找逃亡之路。身處利比亞東部各地的我國承包工程的人員,自然也有人加入了逃亡隊伍。利比亞東部港口城市圖卜魯格距埃及邊境150公里,中建技術公司的員工一行83人,聰明而機智地迅速隨浩浩蕩蕩的埃及勞務人員向埃及邊境的薩盧姆撤離。
這可是要命的事!王一川立即把邊境read.99csw.com上的情況彙報給了火正德大使。火正德又馬上彙報給國內。
有第一批就能有第二批。83人安全撤離值得慶幸,令領導們和外交部前線指揮部的黃屏、郭少春他們心頭無比興奮的是,總算打通了撤離的第一條路線,而且是最近、最理想的陸路!
耶路撒冷的天空
怎麼辦?原本最近、最可能成為撤離要道的東部陸路被切斷後,現在只剩下西北往突尼西亞邊境的陸路可走。黃屏和郭少春迅速將這一消息報告到宋濤等部領導那裡,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的黎波里以西的利突邊境,並將希望寄於此地。
讓眼淚不再流
利比亞境內,當時能發出一點信息的,也只有時斷時現的互聯網。類似這樣的呼救與哀嘆,比比皆是。
「軍委!軍委!」
我逃離我冷靜不下來
我駐埃及使館審時度勢,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是他們「打響了撤僑的第一槍」。
「為什麼?」
得知了穆斯塔法的經歷,我們更為遲遲不見蹤影的中國同胞擔憂。果然很快傳來消息:由於利比亞局勢極度惡化,邊界地區甚至失控,加之其邊防人員又採取了極不合作態度,一再以各種借口拒絕中國撤離人員離開利比亞。此時的我們,更加為滯留在拉斯傑迪爾口岸上的同胞擔憂……
「注意動態,等待時機!」原本已經擺開架勢,準備轟轟烈烈接受一場大撤離考驗的我駐埃及使館工作人員,只得放慢腳步,按照國內的指示在埃及邊境和首都開羅及亞歷山大市等候利比亞那邊的情況通報。
在這次撤僑戰役中有許多無名英雄。這裏不能不提到一個叫王毅的小夥子,他是外交部亞非司利比亞處的副處長。從2月19日凌晨起,負責與駐利比亞使館和領事司、政策司、歐洲司等各個方面保持熱線溝通,每天24小時都要隨時掌握和報告事態的最新發展。王毅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超高強度的工作中,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桌邊的行軍床亂成一團,沒有吃完的方便麵還向外散發著防腐劑特有的氣味……
150輛多嗎?每輛車坐70人也才10000出頭。到時候還怕不夠呢!宋愛國的胃口真是很大。受動亂影響,埃及旅行社的老闆和司機們已經幾十天沒生意了,嗷嗷待哺,他們興奮得恨不能把中國朋友抱住親個夠。
宋大使接到求援電話后,感到事態嚴重。「我去吧。」使館二把手李連和熟悉利比亞的情況,主動請戰。
黃屏、郭少春他們的領事司和領保中心代表外交部為國家應急指揮部草擬的撤僑方案中已經將軍事力量介入措施列入其中。張德江、戴秉國心中裝著這樣的預案打算。於是國防部、司法部,甚至外交學院、中國政法大學等部門和機構、院校也在高速運轉中將相關信息和法律解釋匯總到外交部……
當地時間22日下午開始,班加西和利比亞東部地區全面陷入槍炮交射的混戰狀態,通往埃及的陸路撤離路線基本宣告終結。
據宋大使所知,國內最早考慮從埃及邊境撤離一兩萬同胞,可利比亞的局勢變得太快了,讓人措手不及。當時,卡扎菲當局把以班加西為中心的東部作為它的「死敵」,屢屢進行軍事圍剿,給整個撤僑行動帶來極大的風險。
「出於人道主義干預,國外武裝力量參与撤僑行動已有諸多先例。我軍此番參与利比亞撤僑行動理當可以!」從22日開始,外交部大樓里燈光徹夜通明的不僅僅是領事司、亞非司、新聞司、辦公廳、政策司……條法司的專家們同樣沒有絲毫的喘息時間。整個撤離涉及的國際法律問題有成百上千條,而每一項、每一個看似簡單的行動,比如,向外國公司租一條船、一張外交官簽出的單子、使館打出的一個電話承諾,都必須有國際法依據,更何況現在我們要運用軍事力量撤僑。這是在我們國土之外的行動,這是在幾十個不同地區、不同民族、不同政治背景和國體間的國際行動,假如法律不通,沒有國際公認的依據,要想萬里之外救人,那真的比登天還難,難千萬倍!登天我們可以用屬於自己的領空,然而出境救僑若沒有途經國的同意,關卡過不了,天空飛不了,海自然也渡不了!那才叫寸步難行。
我不應該對你有任何遐想
「是,我認識他們,是駐埃及使館的外交官!」有的人激動得快要跳起來了。
「好樣的!」黃屏把這消息報告給宋濤等外交部領導后,外交部又迅速將此彙報到張德江、戴秉國等中央領導那兒,相關工作人員一路聽到領導們都是用這三個字在發感嘆。
「好,300公里用車運送的話,一天就能解決。這條路線應當成為我們撤僑的主要陸路線。馬上與駐埃及使館聯繫,讓他們全力打通這條路線!唐立,趕快跟駐埃及使館聯繫,我要跟宋大使通話。」黃屏命令唐立。
「嗨,還管那麼多幹什麼!趕緊向薩盧姆轉移!」
這邊開門九九藏書見山,那邊直截了當:「我這邊一切就緒。同時已組織好50輛接應車向突利邊境進發。同胞過來后的中轉地基本落實,下一步回國的機場和航班也將在明後天敲定……」
外交部條法司的人說到了點子上,他們和諸多參与這場國際法律戰的專家們,是中國整個利比亞撤僑戰役中的一支無名英雄隊伍,同樣功不可沒。
「西邊和正南方向的鄰國去不了,那裡都是荒無人煙的大沙漠,路途遙遠,條件惡劣,不予考慮。」
最後宋大使共向埃及旅行社租下150輛大巴車。150輛大客車一起走,浩浩蕩蕩,車隊得排多長啊。不光埃及人驚嘆不已,就連駐埃及使館的人也暗暗吃驚。
「海軍!海軍!」
不錯,正是我駐埃及使館的外交官,他們一到薩盧姆海關現場,得知我同胞沒有護照,便立即通過使館向埃方有關方面交涉,請求按特殊情況處理。
「除了海路,與利比亞接壤的有六個國家:東邊的埃及,南邊的尼日、查德和東南方向的蘇丹,還有西邊的阿爾及利亞和西北方向的突尼西亞。」
多殘酷的笑話
黃屏對郭少春說:「你們馬上設計一個表樣,最好是一張A4紙,留出照片框,內容務必考慮周全。前方使館已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要讓他們一收到複印即可,然後現場向無證照的待撤人員分發、填寫。」
「No!沒有護照,你們就無法入境。」埃及海關人員聳聳肩,無奈地將83名中國人趕到一邊。
儘管越洋電話里看不到宋大使的表情,但通過他的敘述,撤僑的困難依然令我感同身受,荷槍實彈的緊張場景歷歷在目。利比亞撤僑所面臨的問題會比埃及撤僑複雜困難很多倍,因為埃及局勢的突變是以和平抗議形式進行的,而利比亞政府和反政府力量一開始就陷入了軍事武裝衝突之中,執政者和反對派揚言要毫不留情地把對方置於死地。戰爭的炮火與槍彈是不長眼的,不管是敵我雙方,還是毫不相干的外國人,誰碰著誰就倒霉。這個時候誰死了,沒有誰來負責。這是你死我活的殘酷鬥爭,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血腥和暴力。包括中國政府在內的諸多國家政府都看清了這一點,都在為自己國家的公民擔憂。
無止無盡地訴說
此外,還有讓世界高度關注的中國海軍導彈護衛艦——「徐州」艦,也開始從4000海里之外的亞丁灣向地中海方向全速駛來……
為生命找個出口
「每次聽這首歌我就想哭。很多人以為這是首關於愛情的歌,其實它是關於戰爭的心境之歌。難道現在我們不是身處這樣的境地嗎?我現在想問:戰爭,你什麼時候由穆斯林兄弟那裡結束?你什麼時候讓我們這些無辜的人離開你?……」
「埃方已經同意,向我們的83名同胞簽發旅行證件過境。」開羅的宋愛國大使告訴在薩盧姆的前方人員。
帶走傷帶走痛
「你們中國人過不來!卡扎菲不放!」終於有一個人對王一川這樣說。
張德江和戴秉國等領導曾在22日的國家撤僑應急會議上明確提出,應最優先考慮選擇最近、最快的撤離路線。
「不辛苦,是我們準備得早。西亞北非的動蕩是從突尼西亞開始的,所以我們算是有些經驗了……」火正德大使說。
「我看得馬上設計一個中國公民緊急旅行證件,讓我們的同胞即時可用,又便於前方製作。你們看呢?」
應許之地消失中
多事之秋
這純粹的仇恨啊
與此同時,國內外交部領保中心也在為同一問題犯難。
「中國政府已經擺開空前的撤僑陣勢,尤其是首次出動軍艦加入這次行動,使得在近30年間迅速崛起的這個社會主義東方大國,在自己的人民面前再次顯示其愛民為民的執政理念。同時可以看出,中國顯然也想藉機在世界面前展示一下他們的軍事能力。」歐美各國媒體紛紛對此發表評論。
就讓仇恨隨風
「首選埃及和蘇丹,這兩個國家跟我們關係很鐵。再說,班加西到埃及邊境最近,直線距離約300公里。」
自22日中央下達撤離命令后,22日晚至23日、24日,地中海海域上,參与中國撤僑行動的大小船隻已達十余艘。它們從不同地方出發,正全速向利比亞方向前進。
「撤僑行動,其實也是一場國際法律戰!」
命,生命。生命對人而言高於一切。當生命受到威脅時,逃命是本能的反應,是最現實的。哪個地方安全,哪條路最近,用什麼辦法能逃離戰爭帶來的威脅,是人們最先考慮的。
「人太多,亂成一團,卡扎菲的人把海關封死了!」
「太辛苦你們了!」黃屏一聽心裏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下。
「No!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是從利比亞逃出來的,工地丟了,連牙膏牙刷和隨身的錢夾子都丟了,哪還有護照啥的!」
宋大使一生下來,他的父母就希望其成為一名愛國者,所以起的名字叫愛國。這位江蘇籍人士,1979年大學一畢業就到外交read.99csw.com部工作,在其後的三十多年工作中,有一半時間在亞非司的崗位上,另一半時間都在駐外使館工作。2010年10月,他從亞非司司長的崗位上被調任駐埃及使館當大使。他剛剛上任不久,埃及便開始了政治動蕩,僅18天時間,中東鐵腕人物穆巴拉克就下台了。埃及在中東和阿拉伯國家中起著領袖作用,這裏的動蕩會影響到非洲和阿拉伯世界的發展和穩定。宋愛國是中東問題研究專家,他敏銳地意識到,埃及的動蕩會給周邊地區乃至整個阿拉伯世界帶來多米諾骨牌效應,須及早應對。2011年2月11日,當穆巴拉克總統宣布下台之後,宋愛國立即著手研究埃及新形勢和周邊國家的事態發展趨勢。
陳夏興接受採訪時笑著說:「從希臘的帕特雷港出發后,我的運氣不錯。剛出港時地中海風平浪靜,但後來起了大風,我們走了14小時就抵達利比亞。體會最深的是,我和小張都是第一次乘坐豪華郵輪,我們乘坐的『希臘精神』號平時可以搭乘兩千多名遊客,你能想象有多大!這回船上除了船員就只有我們兩個中國人,船老大把最豪華的房間讓我們住。但那個時候我們沒心思享受這一切,心裏想的是戰亂之中身處險境的幾萬同胞……有一點我必須強調說明:誰聽說過哪個國家的政府像我們中國政府一樣不惜代價,租這麼豪華的國際大郵輪去接自己的普通公民、百姓民工?絕對沒有!西方的富國不會這樣做,世界上的窮國想這麼做可也做不起。只有我們中國這麼做!」
就任憑你
這可怎麼辦?83人用去小半天,10000人過境要用多少天呀?宋愛國一算,頭「嗡」的一下漲大了幾倍!
何謂「團進團出」?
「我的天哪!」黃屏的耳邊彷彿炸響了一聲驚雷。
我駐埃及使館行動在前,經驗在前,他們也創造了另一個「先進經驗」:團進團出。
宋大使解釋說:「就是撤離人員像平時的旅行團一樣,不分散行動,全部整團進,整團出,中間也不住夜,不駐地。從薩盧姆海關辦好入境手續后,直接把我們的同胞接到大巴旅行車上,再一股腦兒送到機場……」
這是一位勞務人員年輕漂亮的妻子的博文。她內心被突如其來的戰爭陰影籠罩,那種痛苦撕裂著多少曾懷揣美好願望來到地中海南岸國家謀生者單純的心靈。
宋愛國說:他們走的是陸路,除了解利比亞局勢外,同時也是一次實地探察。當他們馬不停蹄來到埃利邊境小鎮薩盧姆時,一看那裡已經聚集了幾萬人,場面非常混亂。薩盧姆距利比亞邊境只有幾里路,能清楚地看到那邊的情況。他們向我彙報邊境的情況時,外交部正好打來電話,命令我派人火速去利比亞了解情況。部里同志一聽我使館人員已經到達埃及與利比亞邊境時,很興奮,命令我們爭取時間,創造條件,全力開闢埃利邊境撤僑通道。
「誰來救救我們?上帝啊!你為什麼這麼無情?我們可都是些有家有室的民工和建築人員呀!」
到底怎麼回事?當時與王一川同行的有幾個新華社記者,在當日發了一篇突利邊境現場報道,這樣寫道——
「同志們,真正打響撤僑戰役是在明天——也就是幾十分鐘后的23日。大家務必高度集中注意力,關注前方形勢的變化,做好海、陸、空三條線的齊頭並進,要周密配合,爭取第一炮打得漂亮!」散會後,宋濤把陳曉東留下,單獨向他交代任務。
願天使從廢墟灰飛淹沒中
「駐埃及使館嗎?我找宋大使……」唐立操起外交部專線電話,幾秒鐘內就與遠在開羅的中國駐埃及使館聯繫上。唐立是領保中心主持常務工作的副主任,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即將臨盆的妻子了。
不用掩飾,像利比亞戰事引發的大撤離,對普通人來說,就是兩個字:「逃命」。
當我們行至470公裡外的突尼西亞南部重鎮加貝斯時,已在口岸作相關交涉的第一工作組傳來了讓人多少感到欣慰的信息:首批中國中南勘測設計研究院(中南院)在利比亞的800名員工已經出發,預計午後1點30分左右抵達突利邊界。這時,風停雨歇,如洗的藍天撕破烏雲,將縷縷金色的陽光灑向大地。隨後,我們兵分兩路:記者和使館武官秘書王一川趕往口岸第一線,卓瑞生參贊帶領其他兩名工作人員前去突尼西亞傑爾巴島落實中國撤離人員的住宿問題。
「Passport!」
我駐突尼西亞使館在接到國內指示后,迅速抽出精兵強將,除了必要的留守和值班人員外,幾乎全都到了突利邊境一線做相關的接應準備。與駐埃及使館相比,駐突尼西亞使館的硬體設施、人員配備都相差不少,但火正德大使他們承擔的撤僑重任卻超過了其他地方。可想而知他們的壓力之大、工作之繁重。
就任憑你
從當時我在利人員的分佈情況看,西部的人數顯然比東部班加西地區還要多,這裏集中了九九藏書中水電公司、中鐵公司、中冶一局等幾大國字型大小公司和北京建工、北京宏福建設等幾家大單位的一萬餘人。
在宋大使等人的指揮下,埃及各旅行社的大巴車浩浩蕩蕩從不同方向向薩盧姆邊境集結。
一路顛簸,在地中海走了大約38個小時才到了利比亞的海域……
23日凌晨,連續四天四夜沒打過瞌睡的王毅,感到胸部發悶,而就在這時,三歲的女兒在電話里用稚嫩的聲音哭著問:「爸爸,我發燒好幾天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呀?」「爸爸在幫好多叔叔阿姨撤退,他們現在可危險了,他們的小女兒也和你一樣在家裡盼爸爸媽媽回家呢。小乖乖,等爸爸忙完這段,就回家陪你啊……」
這些船隻分別是:由我駐希臘使館指揮的三艘希臘籍大型豪華郵輪,由我駐馬爾他使館指揮的三艘型號與國籍各不相同的郵輪,由國資委派出和指揮的「天楊峰」輪、「新秦皇島」輪和「新福州」輪等,加上中遠集團公司的幾艘貨輪等。
班加西一帶的中資公司和中方人員已經接到撤離行動的具體命令,他們相互傳訊、你促我催,紛紛捲起鋪蓋,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準備離開工地……
「迷霧太大,除了槍聲外,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況!」王一川一到閘口,就往利比亞方向望去,什麼都沒有瞅見,只聽見不斷有槍聲傳來。偶爾朝閘口奔跑過來的,也都是些零星的突尼西亞人。王一川問逃難的突尼西亞人,在拉斯傑迪爾口岸有沒有見到中國人?回答都是搖頭。
「今天我聽了很多遍F.I.R(飛兒樂團)的《應許之地》,這是我多年前就很喜愛的一首歌:
人民解放軍的將校軍官,此時此刻正在軍委和總參謀部首長的親自指揮下,一方面每時每刻與各軍兵種和上級機關密切聯繫,另一方面與外交部和有關部門緊急協調,研究我動用軍事力量在海外實施撤僑行動的國際法和國際實踐依據。
「總參!總參!」
「根本過不來呀!已經有好幾個埃及人在逃離途中被打死了……」正在組織150輛接應車隊的宋愛國一聽這消息,剛才那份氣吞山河、捨我其誰的氣概,一下煙消雲散,這可怎麼辦?這還了得!
你想證明的是什麼
「你們能有多少車?當然是越大越好!」
「你們馬上行動,儘快向埃及邊境撤離!」
「外交官就是這樣的命,平時好像很風光,一旦有事,身家性命都得拼出去。其實平時我們也是在那種看似風光,實則時時刻刻暗藏風險的環境中戰鬥著。」這是我在外交部採訪過程中留下的一個深刻印象,也是許多外交官向我吐露的真實心聲。中國有3000多名外交官在全世界二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工作,能分配到條件好的使領館工作的只是少數同志,大部分人都要經受戰亂、疾病、高海拔、高溫、飲用水困難、貧鈾彈輻射等各種生存挑戰,在非洲工作過的外交官絕大多數人與瘧原蟲相伴終生。有一位外交官,在外常駐時曾遭遇戰亂,一顆子彈射進了身體內,二十多年他竟全然不知!多麼可敬可愛的中國外交官!
隨船而行的幾位外交官,幾乎都是第一次坐船走海路。執行這項任務極其危險,駐希臘使館的陳夏興和駐馬爾他使館的劉美年近六十,馬上就要退休了,可他們自告奮勇,迎難而上,讓人感動。他們雖年齡相仿,在奔赴利比亞的途中,命運卻大不一樣。
亞非司副司長常華則給駐埃及大使宋愛國打電話,請他立即聯繫利比亞反對派駐埃及代表,要求反對派承諾不干擾、不阻擋中國政府撤離本國公民的行動。很快宋大使那邊也有了答覆,利比亞反對派表示不會阻擋中國撤僑,而且會提供某些便利。
「大使啊,這邊情況相當嚴重。從利比亞那邊逃過來的同胞越來越多,光靠我倆無法保證他們能順利過關。」
午夜23時50分,黃屏帶著幾項緊急任務回到領保中心,隨即召開值班人員全體會議,把相關任務分配到各個小組。自己操起電話,直接與我駐突尼西亞使館的火正德大使通話:「火大使,你好!我想問問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海關人員不停地喊著,我們那些渾身沾著工地灰塵、驚魂未定的同胞,此刻茫然地瞅著埃及海關人員,不知所措。
「都給你碰上了!」黃屏放下電話,內心有些感慨。他跟火正德也算是熟人,58歲的火正德2010年10月15日從駐幾內亞大使崗位調任突尼西亞使館后,就遇上了突尼西亞局勢突變。幾個月來,火正德還沒有從駐在國的一堆亂麻中解脫出來,現在又擔起了利比亞大撤離的重要任務。
「這是個嚴重問題!」宋濤的表情一下凝重起來,「人員不清楚,整個撤離工作就會亂陣。務必請國資委和商務部儘快報送準確的人數及他們的所在位置和目前最新情況。」
讀它讓人驚恐,讓人焚心。
駐埃及大使宋愛國(越洋採訪):
「宋副部長,中南海來電……」秘書悄聲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