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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篇 走出峽江 第十八章 平安江上行

第五篇 走出峽江

第十八章 平安江上行

但移民們也給了一副儒雅風度的王愛祖這樣的稱謂。在移民過程中,老百姓對許多事並不太明晰,想的也比較利益化,於是總覺得自己吃了虧。這滿腦子的「虧」字在作怪,所以就滿世界找幹部說理。王愛祖對百姓的這些想法和做法持的態度非常明確:那是移民們相信咱政府和黨,我們不能表現出任何一點點的不耐煩,是問題的要認真熱情地幫助解決,是思想工作的要耐心細緻,直到百姓心頭舒暢為止。他身為移民大縣的「一把手」,群眾的來信來訪自然也多。王愛祖自定一條規矩:凡移民的來信全由自己處理,每信必答,每事必有結果。凡群眾找上門來的,必須親自出面接待處理。縣委辦公室的秘書告訴我,王愛祖書記一年中處理的群眾來信不少於300封,接待的群眾不在100人次以下。「有些群眾,可以為自己家裡的一棵樹到王書記的辦公室鬧上三四個小時,王書記則能自始至終保持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讓我們感到敬佩,也同時學到了什麼才叫為人民辦實事的精神。」縣委的同志告訴我,他們縣上有幾次移民集體鬧事,就是王愛祖書記這般和風細雨的工作作風給化解的。
「鄉親們,你們過去是我們三峽人,以後還是我們三峽人!三峽永遠是你們的娘家,我們永遠是你們的娘家人!祝你們一路平安!我給大家鞠躬了!」縣長和書記畢恭畢敬地向每一位移民彎下腰,握過手。
次日清晨,滿載遠道而來的移民的「移民船」出現在武漢碼頭。當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幹部將5袋嬰兒奶粉送到總指揮手中,總指揮劉海清又將奶粉送到移民張蘭的手中時,艙內的全體移民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共產黨萬歲!祖國萬歲!
為了把好「移民款」,知情的人清楚他劉福銀要花的嘴皮子功夫用幾艘輪船都裝不完。至於具體的移民工作,他這個百萬移民一肩挑的重慶市移民局長,擔著兩頭的重任:一頭是國家和中央的政策,一頭是每個普通移民的實際利益。這兩頭哪一頭都不能傾斜了,斜到哪一頭都會出問題。為這,劉福銀這位有15年廳級資格的「年輕老幹部」——他今年還不到50周歲,付出的代價可就大了。看看他一年中的工作分塊就知道:下庫區時間不少於三分之二;平均每年出席大大小小的移民工作會議和局務會議在100次以上;陪同上至國家主席、下至市委市政府領導下庫區參觀視察檢查工作100人次以上;親自處理移民上訪事件100件以上。這幾個「100」用平面排列天數,那劉局長的一年可至少是兩個「365天」。那天我採訪他時,原來定好用整半天時間,排來排去只能抽出中午前的一個小時。他說這一小時的「有空」也是在他精心設計下從辦公室里「逃跑」的。後來因為我們越談越投機,他決意領我到一個非常百姓化的街頭吃「重慶火鍋」。
這一幕讓許多人流下了眼淚。
他的這套「土移民政策」,後來不僅感動了全鄉移民,而且還成了全庫區基層移民工作的經驗被推而廣之。76歲的何老漢一生愛鑽牛角尖,冉紹之動員到他頭上時,老漢遠遠見了就吼了起來:「你們這些幹部是吃了飯沒事幹?我都半截身子埋在地里的人了,你偏要我搬?告訴你:我偏不搬!」老冉不吱聲,只管笑嘻嘻地跟著老漢幫他在菜地里拔草施肥。何老漢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不順心時幾頭牛也拉不回。冉紹之跟了他三天,老漢罵了三天。第四天老漢以為這個冉鄉長「投降」了,誰知冉紹之見他后笑得比前三天還燦爛。
我們共同向前進
「聽說那兒的房子是平頂的?」
船艙內,歌聲笑聲響徹江面,幹部和移民們彷彿忘了這是在遷徙的旅途之中。那歡樂驚醒了長江兩岸的https://read.99csw.com猿猴,它們紛紛跳上懸崖駐足觀望,儘管不明白那徐徐遠去的巨輪上發生了什麼,但它們以獨特的歡快情緒編織著新的一幅「長江圖」……
「嘩——」歌未唱,掌聲已起。
遷往廣東建新家
山迢迢,水迢迢
「你這個幹部我服了,像你這樣好心腸的人是絕不會讓咱老百姓吃虧的。我搬,而且還要動員親戚好友都來響應國家號召。」何老漢搬遷之後才發現自己不僅沒有吃一點虧,相反一分不少地拿到了國家發給的搬遷補償。當他看到老冉為他和移民們新安置的「門前一條江,江邊一條路,路邊一排房,房后一片園」的嶄新家園時,樂得合不攏嘴。老漢和移民們哪知道,老冉當時為了幫助移民建設這個新家園,短短几個月,白了不少頭髮。有一回塌方石頭壓彎了他的手指,骨頭都露在外面,他讓一個民工幫著硬是用力扳正了,嚇得那民工差點暈了過去。老冉則忍著劇痛笑呵呵地說,你這個土郎中管用,否則我一住醫院可就要耽擱移民的好多事了。
「哎,同志,有沒有葯?我家那口子可能發高燒了。」剛剛平息「坐艙問題」,又有移民找來說家人生病了。
「鄉親們,大夥出遠門不容易,誰都難免有個頭痛腦熱的是不?所以我們護送指揮部專門成立了一個醫務組,也帶了一些必備的用藥。這都是為了防止意外的,好讓大家平安度過這趟長途旅程。現在真要把葯分給了大家,誰得了急病想用藥時又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葯不能當飯吃,也不能拿出去換錢,我們總共帶了那麼些葯,真要分到每個人手裡,怕連包煙錢都不到,我想我們三峽人不會是這麼個德性吧?」移民艙內,總指揮風趣幽默的話,將剛才要葯的沉悶氣氛一下化解了。
那是地地道道的馬路小攤,旁邊有來來往往的行人,我們就在一張支起的小桌子上邊吃邊聊。這頓飯用了兩個小時,可我倆依然覺得時間太短。回到北京,我整理錄音,發現幾乎每不到五分鐘,他劉局長就得接一回手機。從他「逃跑」出來進行的這次採訪的接手機次數,我已經深深地領略到他平時工作的繁忙程度了!他說他作為重慶市移民局局長的身份太特殊了。整個三峽庫區移民總數約在120萬,他重慶一市就有100萬之多。你說他這個局長身上的擔子是啥分量!他劉福銀因此長年生活在一種極度反差的情形之中。也許早晨還在碼頭上跟一批外遷移民握手告別,相互作揖祝平安;吃過早飯又得陪同某位中央領導視察庫區。中午還沒有來得及脫下西裝,又被叫去處理突發事件。各路的專家、記者們的諮詢或採訪只能放在餐桌上進行。晚上的時間是召集局系統幹部研究討論工作——移民局的會議天天有,幹部們習慣在他劉局長手下當「夜貓子」。多少次他劉福銀一開會就是通宵。睡覺時就以為安寧了?否也。在庫區我聽說有這樣一個規定:凡移民幹部不得關手機。如果發現關機連續3次在一個小時以上的,將會受到通報批評。
「你們幾個注意鬧事移民的情緒,我們去去就來。」王縣長吩咐完畢后立即與鎮長到了船長艙。
一路風塵為三峽
「你們當官的坐啥等艙我不管,我們只同其他村的移民比,他們能坐二三四等艙,我們也要同等待遇,要不大家就都別想到達目的地!」姓羅的移民轉身直朝駕駛台衝去。
「真是移民無小事!瞧見了吧,就這麼件小事,可把我們難住了!」有人不免發起牢騷。
踏寧河,出三峽
「移民無小事。王縣長你放心,我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目read.99csw.com標,把移民安全送到遷入地。既然情況像你們所說的,那麼我就去做船員們的工作,讓他們把自己的鋪讓出來……」船長說。
「叔叔阿姨們,我下次能不能跟你們回三峽?」天真的孩子早已忘了傷痛,他的提問和笑臉,讓艙內的父母和其他移民感到一種遠行的安全。
「老羅,這算是特殊情況,如果其他艙還有位置肯定讓你們坐嘛,可現在實在擠不出來了!要不咱們商量商量,我們給你們補些錢?」有人說。
離別愁,埋心裏
「馬上在廣播里廣播一下,看哪家移民有沒有帶嬰兒的奶粉,如果有就阿彌陀佛!」有人提議。
「要——」
王縣長招呼幹部們回到「指揮中心」:「這件事不能怪移民,他們有情緒可以理解。現在我們的任務是要儘快想法與船方商量,以取得他們的支持。王鎮長,還有公安局的老李,我們三人馬上到船長那兒,儘快爭取時間解決問題。」
好多話兒說不盡
「鎮長,你給說清楚:為什麼別村的移民坐二等艙、三等艙和四等艙,惟獨我們村的移民就只能坐五等艙?咋,到這份上了你們還一碗水端不平呀?成心欺負人不是?」一位姓羅的移民氣勢洶洶地沖鎮長而來。
總指揮擺擺手,說:「移民們剛剛離開故土,心裏多少還留著情緒,這需要一個過程,我們可不能同他們一樣帶著情緒工作啊!走,葯的問題我去艙里跟移民們說。」
兄弟啊姐妹,親愛的朋友
一路多保重
「我啥都不怕,就怕聽不懂學不會那些『嘰里咕嚕』的話。」
2002年8月末,當最後一批二期外遷移民踏上告別故鄉的輪船時,我獲得了一份巫山縣人民政府《護送外遷廣東移民手冊》。這份長達40頁的《護送手冊》僅僅是整個外遷移民中的一個小環節,可它竟然對移民外遷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和安排得周到細緻,旁人真是無法想像的。《護送手冊》有十大章內容,它對外遷途中護送的「組織機構」、「行程和線路」、「運輸中轉要求」、「移民及貨物編號」、「特殊護理」、「交接手續程序」、「路途中的信號標誌的使用規定」、「經費結算」、「幹部和移民須知」、「各職能組織部署」等,每項都制訂了詳盡的細則要求。翻看裏面的內容,我不由得再次驚訝,因為它把移民外遷途中可能出現或估計到的問題,無一例外地列出了解決及實施的細則,並且責任到人。
「喂喂,你是移民先遣隊老王嗎?我是雲陽移民指揮部劉海清副縣長。現在船上急需5袋嬰兒吃的奶粉,我們的『移民船』將在明天早晨7時左右在武漢碼頭停靠10分鐘,請你提前準備好奶粉在碼頭等候!千萬記住靠岸時間和所需的5袋嬰兒奶粉!」
「她說她的嬰兒沒有奶粉吃了,需要上岸去買奶粉。」
「太謝謝你們了!」王縣長和王鎮長感激萬分。
「來,我抱一會兒。你已累了幾天了,休息去吧!」一個幹部從另一個幹部懷中抱過一位手臂綁著白繃帶的孩子,輕輕地哼著「寶貝歌」……
「有沒有辣椒吃?」
「怎麼啦?為什麼事?」幾個指揮員著急地全都站了起來。
我們再相逢
也許旁人無法理解移民們為什麼會如此激動,但我知道。
習慣於夜枕山頭日朝黃土的移民們對在水中行的巨輪,從新鮮感開始到陌生感,再由陌生感轉為恐懼感。加之單調和狹窄的船上生活,一些移民的情緒躁動起來——
站在新的起跑線
就這樣,原來坐五等艙的幾名移民全部搬到了船員艙,他們得到了滿足,再沒有多一句話。
九_九_藏_書進來報告的幹部則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他們見醫生給病人送葯,就都伸手要葯,說憑什麼有人可以拿葯,有人就不可以拿葯?公平合理嘛!人人都應該有一份,葯也一樣!」
總指揮受了感染:「好,今天我在父老鄉親面前露一手。好不好,不過大家得給點掌聲啊!」
船艙里的氣氛出現一股火藥味。
「對對,歡迎總指揮給大夥唱個歌好不好?」
這是出門的第一程。
兄弟啊姐妹,親愛的朋友
「唉,我最怕死了被人送到火葬場去!」
「嗚——」載著三峽移民,載著歷史壯麗畫卷的巨輪,要開了。頓時岸上岸下,是一片帶著哭腔的「再見」聲。
巨輪的前方,就是三峽移民們魂牽夢繞的目的地……
「現在我為大家唱一首由本縣著名歌手、縣廣播局副局長王勇先生根據《送戰友》改編的《送親人》,獻給大家——」總指揮的幽默又給移民們帶來一陣鬨笑——
移民們個個胸前別著自己的「移民標籤」,上面有他們的名字,有他們原先的村鎮地址,也有他們新遷入地的家庭地址。從這小小的標籤上,可以看出有關部門工作之細緻。上船的那一刻太讓人難忘:八九十歲的老人,需要幾個人抬著;六七十歲的兄弟會在此刻相抱痛哭,通常他們是一個留在庫區,一個當了外遷移民;婦女們的哭聲幾乎沒有斷過,被感染的孩子們或拎著書包或牽著小狗小貓也在不停哭泣。只有那些二三十歲的男人們此刻默默不語,他們把目光投向老房子,投向舊城,投向滾滾東去的長江……
「錢?錢算個屁!我們要的是公平待遇!」姓羅的說話口氣里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
經過千里行程,移民們終於盼到了日思夜想的新家。如果說幾天前他們離開三峽的老家時,還有扯不斷的故土戀情,那麼,這一路行程中他們最擔心的是未來的新家會是個什麼樣。
「不好,移民又要鬧事了!」剛帶醫生進艙的幹部回到「指揮中心」報告說。
「真是氣人,這不成心找茬嘛!」有幹部沉不住氣了。
可廣播十幾次之後,全船一千多名移民竟然無人回應。顯然是無貨。
「報告總指揮,三號艙七十一床位的女移民張蘭要求輪船靠岸!」值班幹部氣喘吁吁地前來報告。
回京后我將這份外遷移民《護送手冊》文本給一位參加過淮海戰役的老將軍看,著實讓老將軍激動了半天,說他當年在徐州跟國民黨的幾十萬大軍打那場惡仗時的作戰方案,都遠沒有三峽移民的《護送手冊》詳細。
「有的有的。醫務組帶葯了,馬上給你派醫生好吧?」幹部們安撫移民,然後帶上醫生進了移民艙。
王愛祖,縣委書記。一個有管理專業碩士學位的知識型縣委書記,那副鏡片後面不時閃爍著智慧和思想。剛到一個新的縣任書記時,人家瞧他一副書生氣以為他只是個能動嘴不動腳的人。那次他帶著移民代表到安徽搞對接,原來選好的幾個點移民們不滿意,滿腔熱情的安徽方面頓時覺得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結果兩頭都要走人。王愛祖說:這事大家都別著急,我來辦吧!誰都知道,給三峽移民選安置點,可不是件簡單輕鬆的事。臨時抱佛腳的王愛祖有能耐?當時的移民們搖頭不說,安徽方面的同志也持懷疑態度。王愛祖抬了抬眼鏡,什麼話也沒說。第二天他請安徽方面的同志帶路,驅車直人周圍山山嶺嶺,6天時間內行程4000餘公里,最後圓滿完成了選點任務。安徽方面的同志滿口稱讚三峽庫區的幹部不簡單,移民們則被王愛祖書記負責、實幹的精神所感動,當場紛紛簽下了對接合同。當大家高高興興返回庫區的途中,才發現王愛祖的腿傷已經到了連抬一下都要耗他一身冷汗的地步。人們通常會把「拚命三郎」的雅號,給那些九_九_藏_書幹活風風火火、說話地動山搖的人。
移民們笑了,說:「總指揮,我們不要葯了,你給唱個歌吧?」
待到山花爛漫時
有一種人格力量,可以替代鋼槍大炮,可以替代金錢銀元,更可以交心換心。黨心體現在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之中,民心才能自覺實現萬眾跟黨走。
入夜,勞累了多少日子的移民們已酣睡。「指揮中心」的燈光卻依然徹夜通明。
夏熱冬涼要記清
「好!」艙內氣氛轉眼完全變了樣。
…………
鄉鎮幹部來了,縣委領導來了。他們多數是隨船而行,也有的前來向移民們作最後的道別。
「魚是吃鮮的還是晒乾了吃?」
「好,我先走一步去找船長。」公安局的老李轉身出了「指揮中心」。
「一切為了移民」,要把這個崇高的口號具體化,我感受到的絕不那麼簡單,它包含著十分豐富而細緻的內容,就說護送移民外遷吧,有人說不亞於任何一場局部戰爭的作戰方案。
「指揮中心」特意為奶粉召開了一個臨時緊急會議。經過反覆查看輪船沿線碼頭和時間,決定在向上級報告后臨時在武漢碼頭作短暫停泊。
我們為你共祝福
舍了小家為大家
冉紹之,縣移民局副局長,全國十大「人民滿意公務員」之一,黨的十六大代表。他之所以能到北京出席我黨歷史上這樣一次重要代表大會,就是在於他在近10年的三峽移民工作中忠實實踐了江總書記「三個代表」重要思想,把黨和政府對移民的點點滴滴恩情,化作具體的行動傳遞給了他的父老鄉親。幾年前的冉紹之還是一個移民鄉的鄉長,三峽移民任務下達后,這個沿江的山區鄉村,老百姓居住分散,想找塊好地不易。為了能讓父老鄉親搬遷後有個「穩得住,逐步能致富」的新家園,老冉跑遍了全鄉每一條山路,查看了每一片山丘,平均10天磨破一雙膠鞋,硬是給需要搬遷的移民們選中了幾處地勢優越、便於開墾的好地方。可移民們開始不明白老冉做的這些工作,在組織動遷時,他們不許工作人員牽線丈量土地與房屋;開荒動土時,他們不讓破土動工,剛打好的炮眼又被填上,有人乾脆躺在炮眼上說炸死他也不想當移民。冉紹之面對群眾的這些不理解,他給自己定了一條準則:在堅定不移推進移民工作的同時,要盡量多替移民著想。要和移民「換板凳坐」。口說不算,做了再看。
「到啦!到啦——!」
「嘻嘻,那兒結婚要隔離三天才能進洞房呢!」
之所以規定這一制度是因為移民工作責任非同小可,隨時可能發生問題,上情下達,下情上達必須通暢。當然像劉福銀這一級領導,參加一些重要會議時不得不關手機,但他秘書的手機必定是開著的。劉福銀局長的家在成都,從重慶市到他家也就是3個小時的車程,但他平時根本抽不出時間回家與親人小聚。前年他的妻子與兒子相繼因意外事故腿腳折斷重傷,一向支持他工作的妻子在電話里忍不住低泣著乞求他回成都看一眼,劉福銀滿口答應。可他事實上根本無法回去,那時他正在現場處理一起移民集體鬧事。基層的移民幹部們已經兩天兩夜連口水都不曾喝過,他堂堂市局局長怎麼能抽身甩手回家呢!再說庫區到成都的交通非常不便,走一趟來回至少二十幾個小時。「不是我心裏不想家,可一到庫區你想走也是不可能的事。」劉福銀感慨萬千地告訴我。他說他當過縣委書記,當過地區專員、書記,也當過省農業廳領導,但當移民局長則比這些崗位不知要苦多少!「平時你話不能多——因為政策性太強;私事你不能做——在庫區幾乎所有事務都與移民工作相關,你移民局長九*九*藏*書一舉一動影響全局;工作你不能偷一點懶——有時稍稍打一個盹,可能就誤了大事。」
船遠了,一直到完全看不清對方的人影,相互道別的親人們仍在不停地招手致意。惟有不見邊際的滔滔長江之水,把他們的心連在一起,輕輕道著「一路平安」的不盡別語……
已經是第三個夜晚了,幹部們不分男女,只要誰有空,就搶著抱起孩子,或在船艙內逗他樂,或在床板上輕輕地陪著孩子入夢鄉。
早晨8時。碼頭上鑼鼓喧天,人聲沸騰。由一千餘人組成的「移民船」就要離開峽江,隨長江之水一路東去。
心連心,情連情
「這是個好辦法,立即廣播!」總指揮命令。
鎮長趕緊解釋:本來並沒有安排移民坐五等艙的,偏巧原定在廣東打工直接去接收點的幾十個人一下回到了庫區,他們提出與大隊人馬一起走,這樣計劃就打亂了,只好有幾個移民和我們護送組的幹部坐五等艙。
「明白。7點到達武漢碼頭,所需5袋嬰兒奶粉!」
劉福銀,1997年出任重慶市第一任移民局局長至今。在川渝未分家之前,他擔任過4年的四川省政府三峽移民辦公室常務副主任,當廳級幹部時間已有15年。這位農民出身的移民幹部,對三峽、對農民有著特殊感情,因而當年他被組織上從一個地委書記的崗位上挑來啃三峽移民這塊「硬骨頭」時,看中的就是他的能力和才幹。用劉福銀自己的話說,組織上可能認為他是「能幹一點,踏實一點,可靠一點,拚命一點」。而我知道劉福銀這麼多比別人強「一點」的概念里包含著太豐富的內容。就說「踏實一點」吧,當年劉福銀考上了四川大學歷史系,有人給他「調包」換成了四川農業大學。很多人為他可惜,當過幾年生產隊長的劉福銀卻笑呵呵地說:「農大好嘛,我願意。」至於「可靠一點」,在他身上就表現得更完美了。誰都知道移民局長是整個移民工作的「大管家」,執掌的移民資金就有好幾十億。如此有「肥水」的地方,在有些人看來可是左右逢源的「風水寶地」,即使到處「伸手」也未必顯眼。劉福銀則是一個滴水不進、好話說一千遍也不動搖的「鐵公雞」。
「沒啥商量的,條件只有一個:我們不坐五等艙!」對方不留餘地。
那是昨晚發生的一起意想不到的事件:3歲的小移民揚揚,半夜睡覺時不慎從兩米多高的上鋪摔下造成骨折。孩子的父母因此異常著急,雖然經醫生搶救並沒有出現特別的危險,可傷痛使孩子整日哇哇直哭,因此也影響了艙內其他移民的情緒。
「老羅,有話好說嘛!先下來,我們慢慢商量好嗎?」王縣長見狀連忙過來相勸。
「好——要不要再來一個?」
這些父母官的眼裡同樣噙滿了淚水。
「將孩子請到我們『指揮中心』,由護送的幹部們負責照顧。」總指揮又一次作出決定,於是「指揮中心」的幹部們除了在移民艙內巡邏值班外,回到休息室又多了一項特殊任務:輪流照顧受傷的孩子。
最先的躁動是從五等艙開始的。
全國同胞共牽挂
「快快,看——我們的新家到啦!」
「哈,怕啥?我回三峽買好一塊墳地,反正有錢就行唄!」
呵,光榮而幸運的三峽移民,你們能在全黨上下努力貫徹「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偉大歷史時刻,進行舉世矚目的遷徙,建設美好新家園,註定將是乘風破浪,一路平安,前景無限。
「這這……這怎麼行啊?一千多個移民,全線路程和時間都是幾級指揮機關制定,上至北京方面,是不能隨便改動的呀!」小小的幾袋奶粉,可把護送幹部們難住了。
「黨和政府對三峽移民的關懷可真是無微不至啊!」老將軍感慨萬千。
「靠岸?為什麼?」「指揮中心」又一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