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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共和國告急 第二章 礦山大割據

第三部 共和國告急

第二章 礦山大割據

固若金湯的香花嶺礦真正開始了解體!神聖不可侵犯的國營礦山的神話破滅了!
華塘鎮有48戶萬元戶,被樹為標兵、榜樣。
可是,礦長和礦工們的美夢,全被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給震滅了。
啥事干不出來?只要你不讓我挖礦,我就讓你不得安寧!采民們的鬥爭哲學非常清楚而明了。
煤炭大國養育了眾多的農民。那些滴水貴如油、畝地種不出二斗米的地方多得很。不想致富發財,即使為了做飯的燃料,人們也得在山上挖窯取煤吶!而且他們後來發現,這些黑色的石頭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烏金,挖一天,竟然能換上一月、半月的工錢,又何樂而不為?腳底下有的是這石頭,只要手腳利索,誰都可以干。
是啊,可怎麼除呢?他們是專門對付我們的呀!
元旦第二天,A縣銅礦開發總公司的牌子在秦嶺胳膊上高高豎起,鑼鼓聲、鞭炮聲、歡呼聲,整整三天未息。
地處茶嶺山區的XX省A、B、C、D縣,連壤著另一省區的王、張、李、趙縣。
你們不講理!找你們省長去說理!
——它的錫礦標本,陳列于許多國家和地區博物館;
中國是名副其實的烏金王國。這頂黑色皇冠一直戴到20世紀70年代。然而,到了80年代,一向以烏金王國自豪的中國人開始唱起了惆悵的小夜曲。中國煤炭生產日趨下降,到2000年我國煤炭資源將出現危機之類的新聞,開始在新華社消息中出現。國家煤炭部公布的消息更令人不安:國家以煤炭為主的能源緊缺日趨嚴重。一些地區的一些廠礦因此而關閉。許多地區的許多城市因此而經常停電停水……
又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這位礦領導回礦一査,果真發現礦上兒名跑廣州、深圳的駕駛員,在偷偷做這類生意。後來發現,做這類生意的不僅僅是司機,還有坑道工、科室人員,甚至中、上層幹部……
兩縣頭頭們各自瞞著對方籌劃著宏偉工程,並都悄悄派力爵向古河溝靠近。要是誰泄露了縣裡的開煤計劃,就罰誰1萬元!兩個縣的決定簡直是像經過商量好似的,都是1萬元!老西姓聽了快要嚇出毛病來,別說1萬元,就是1000元,許多戶主也得賣了氈子又扒鍋呀!上面之所以這樣狠,道理明擺著:河兩邊的人太親近了,說不定哪個沒過門的女婿為了討好河那邊的岳父大人就把自己縣開煤的事給漏了出去。
整個國營礦的老窩都給他們掘走了,還管啥國寶不國寶的!職工們這樣說。
然而,好景不常。周政副省長他們走了沒幾個月,冬眠了一陣的農民致富大軍又紛紛重新進人陣地。開始了更大規模的哄搶活動。他們心裏非常清楚兩個事實:一是省長們不可能長期呆在這裏,二是既然上面已經開始重視了,再不抓緊挖就晚了。於是回馬槍比以前打得十倍的激烈。當那些小蘿蔔頭下層幹部再來管他們時,他們根本不予理睬。郴縣副縣長周儒平上山向採礦者宣傳省委關於禁止在香花嶺錫礦山亂采亂挖的決定時,竟被打得頭破血流。
第二天一早,劉某還沒有醒,李某倒迫不及待地上劉某家催他上山.挖石頭去。鄉里鄉親的,消息哪包得住?劉某、李某上山採石發財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香花嶺四周的百姓全都知道了。這時又正逢農閑,便有成百上千人來到香花嶺礦山的四周邊緣地帶挖礦採石。那時,農民們使用的是最原始的工具,而且不少人是湊熱鬧來的。直到幾天後,大夥挖出的石頭都換成了能買魚肉能給老婆孩子買新衣的票子時,才真的動心了。
煤礦,成為兩縣惟一有可能改變自己貧困命運之所在!縣官們能不為之朝思暮想?
這時候的瑤崗仙上還沒有多少採民。但周圍的農民目光敏銳,見幾個外地人來了一趟,第二次一出手就租了三間民房,安營紮寨,就知道他們在山上弄到的石頭有大油水!瑤崗仙一帶的幾個鄉都派出了人南下。這些人回來就拍大腿:發啦!發啦!瑤崗仙要大發啦!原來他們不僅了解到鎢砂礦是海外市場的走俏貨,而且直接與幾個港商搭上了頭,價值遠高於二道販子。鄉幹部們從口袋裡掏出小電子計算器,用不著費腦筋,上面的數字全告訴了他們:假如……就可以……他媽的,土改那回也沒有這回來勁呢!
以歷史為準!
趕走采民,恢復礦山正常秩序,這是國營礦的惟一生路。面對死亡的威脅,素有溫和派之稱的礦領導不得不握緊了舉頭。他們專程來到縣公安局,與局長達成協議,礦山告急時,公安局立即出動。
在中華民族的歷史上,邊界上的舉械大斗屢禁不絕,時有發生。為一塊茂盛的森林,為一片肥沃的土地,為一頃碧綠的草原,處於邊界上的雙方往往便大起紛爭。但是,所有這一切紛爭,其規模,其慘烈,其影響,似乎都比不上今天人們為了一座礦山一處寶藏而展開的爭奪?
一份份《呼籲採取措施剎住農民進人國營礦區採礦的報告》,送到了省政府、冶金部、國務院。上級很快有了回復:必須制止,違者重罰。
看,這是土改時定的界線!
快起來!快起來!第二天,習慣睡懶覺的李某還未從被窩裡醒過來,劉某就來到了他的家,並且從口袋裡取出三張大團結在李某面前晃動著,然後詭秘地說:告訴你,今天一早,我將昨天從山上背回來的那幾塊石頭往礦里的礦產品收購站一背,賣了這個價!
最主要的是要把你縣的經濟建設搞上去,歷史遺留的問題讓它繼續遺留吧!
烏金王國難道真的消亡了?中國的煤炭儲量和國營統配礦真的已至枯竭之狀?
某工區的18平方公里煤層,原計劃作為七五計劃的後備儲量,是潞安有望與其他兄弟礦務局鼎立晉國的一個拳頭。可是,這一年,當潞安礦務局領導正想帶著這個拳頭進京亮相時,拳頭卻已不復存在了。從西北角的李庄到東南角的徐水村,采民共打曇井17口,坑道11條,實挖面積超過了14平方公里!
同和鄉某村這年17戶上山挖礦致富了;
煤礦工人要改變自己的生活離不開煤,只有多採煤才能獲得多一些的經濟效益。他算了一筆賬:今年多采100萬噸,就可以給職工蓋一棟宿舍樓!礦長違心地訂出了一個高指標。職工們一片踴躍。多淌幾身汗,還不為自己!
新成立的七台河市委,上任後接到的上級第一個責令就足整治小煤礦。責令來自中共中央和國務院辦公廳。具體執行的市資源局卻在三天之內收到六封恐嚇信。信中說,誰有本事往山匕走,他們就給他爆葬。啥叫爆葬?即用炸藥或放在公文包內,或放在你的床底下、辦公室內,將你炸死。資源局劉工程師在崗棒村的礦區上才露了一面,晚上,他所住的分礦辦公室,竟有人以一分鐘投16塊磚的記錄,殘暴地襲擊了他。
王某帶著1000塊錢,沒有去找護礦隊!而是去找鐵哥、梁哥,如今礦上成立了護礦隊,把咱兄弟們的財路全給堵住廠。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使護礦隊不影響我們發財!
一〇〇,形象而又逼真,一條扁擔兩個筐,山西的煤窯就是這樣開鑿出來的。別小看這支部隊,它的地道戰、坑道戰,不僅使得國營礦陷人了全面的人民戰爭狀態,而且每時每刻處於兵臨城下的氣氛。
大火原因很快查清:是霍家溝農民的小煤窯越界打通了國營礦巷道,致使發生重大火災一大火從1987年1月5日開始,日復一日地燃燒著,到底燒掉了多少煤炭資源?誰都無法計算。因為任何一個煤田靠人工開採是無法采盡的,而地火恰能將一片片連接的煤層燒絕。
也該為大夥多辦點實事了!礦長躺在床上又在想著這個問題。前年,礦長有幸作為中國煤礦工人代表團出國訪問,回礦向職工們作報告只說了半句話:咱中國煤礦工人對得起國家,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不用偵破,張縣人一看爆炸現場,便知道是喪盡天良的B縣人乾的好事。據有關方面估算,張縣為此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過200萬,這裏還不算五名死傷人員的撫恤安葬費。由於出了這起事,從大同和包頭請來的兩個專業掘井隊提前撤回了本單位,張縣煤炭開採從此一下陷人癱瘓狀態。當這一消息傳到全縣的百姓中后,成百上千的血性男兒和那被害得喪父失夫的婦女,高舉起牧鞭與鐵鍬、羊鏟,越過界河,見B縣領地上的採煤工就打,見已經挖好和尚未挖好的煤井就砸……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B縣死傷20餘名,70的煤井被破壞。張縣人報了心頭一仇,但也扔下了三具屍體。
公安局的警車不能晝夜守在礦山,怎麼辦?「成立一支護礦隊,專司其職!」公安局與國營礦商量結果,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好痛快呀!雪白的大腿、豐|滿的胸脯、咯咯咯的笑聲……山上山下的上千名正在鑿山挖礦的男人們,不由自主、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朝小溪河這邊聚過來。有人乾脆將衣褲一脫,光溜溜地往小溪河裡跳。姑娘們嚇得差一點連宿舍都回不了!
是啊,這是為什麼?
幾塊石疙瘩就賣了這麼多呀!李某多少有點懷疑。第二天,他也把自己扔在牆角的幾塊石頭背到城裡一賣,果真不假,收購站的人還特意問他:這麼好的錫精礦石哪兒撿的?
一位礦產資源權威專家介紹,全國處在省界縣界地帶的礦山大小共有3000餘座,這些礦山80以上有糾紛和嚴重糾紛。邊界礦山的破壞性是任何礦山所無法比擬的,國家每年約有10座中型以上的礦山因此而枯竭或消亡,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超過兩個億。有人推算,再過20年,我國省界、縣界處的礦山將有一半以上變成廢礦。
好了好了,咱土改那回上的掃盲班,你不用再給我掃了。農民的首席代表是老鄉長,參加革命的時間比礦長早15年。他把水煙管往桌上一擱,沒說半句多餘話:產量再多,文件再大,我都見過聽過,現在只有一句話:你們讓不讓一塊地給我們鄉?
如今,這兩個親兄弟居然成了西北邊界鬧得最凶的冤家。不為什麼,只為地底下那麼點煤。不過這煤對河這邊和河那邊都太重要了。據說,那個隱伏在河溝底下不足30米的煤層能使其中的某個縣不出5年之內達到小康。這對貧困的B縣和張縣來說,無疑富有極大的誘惑力。
這一年,不知誰將個重大秘密泄露給了山這邊的A縣和山那邊的王縣:山上有個大銅礦,一年能采幾千噸,而且永遠采不完。銅是什麼?山這邊山那邊的人卻沒有一個不曉得。他們下圯用的臉盆是銅的,火鍋是銅的,馬鞍是銅的,還有小夥子腰間的皮帶扣,姑娘裙圍的小蝴蝶……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銅,沒存它,高原將變得灰色;沒有它,涮羊肉、烤乳酪將變得無味。銅,高原上的金子,貧困中的富有,它誘惑著山前山後的萬千牧民與村莊……
命運如此悲哀?一點不假。
這裡有個數字可以對此作出解釋:全國共有7.9萬處鄉鎮小煤井進人國營煤礦區,其中約有4.4萬個無證小煤井。
一位工程兵出身的退伍軍人郭某第一個向地球挑戰。他嫻熟的開山技術令村裡的小夥子們敬佩不已,而更敬佩的是他居然真的挖到了孔雀石!
當西方開始將大型電子計算機安裝到煤炭開採業,實行全自動控制勘采之時,中國原始的人背井卻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得到空前發展。站在進口,直統統地往下看,沒有任何安全設施甚至最基本的一根安全繩也沒有,惟獨一道!X占井圍面積十分之一寬的石梯,將重負在肩的挖煤者送上青天白日的井口——這就是所謂人背井。它一般只能開採垂深50米、斜長百余米的淺部煤層。深層開採留著給國營吧,我們要的是煤,實實在在的煤,能轉手變成錢的煤!這就是他們的採煤哲學。
——5月26日,山西省鄉鎮礦整頓辦成立並作出決定:立即封閉填實國營煤礦範圍內的亂采濫挖的私開礦,越界超層開採的小煤窯要無條件地退出,並打好永久性密閉牆。
要過太平的發財日子,就先到咱廟上拜三拜!山頭的金剛們毫不掩飾自己的權勢。
大戰之後,B、張兩縣為了根治對方,首先在本縣的臨界鄉地進行劃清界限的教育。一時間,那些在河對岸有三親六故的村民們紛紛表態寫血書,誓不與河界那邊的人為親為友。在這期間,至少有百對以上的熱戀男女被無情地分開。具有悠久友善歷史的界河第一次成了兩岸百姓之間的深谷鴻溝,持槍的邊界巡邏隊、亮著探照燈的監哨所,開始出現在界河兩岸,進出人員需要持各自縣政府印發的護照,哪怕是走親戚、放牧,一律得經過檢查——界河,成了兩個友鄰縣的三八線。
在金屬家族裡,有位看起來並不十分漂亮的黑膚小夥子,卻很受人類厚愛。19世紀中葉,當有人發明了電燈后,這個黑膚小夥子…下走俏,成了人們獲得光明的不可缺少的夥伴。進入20世紀,尤其是在一次、二次大戰中以及大戰後的今天,它簡直成了僅次於黃金的寶貝疙瘩,被用來製作槍炮、火器、穿甲彈……它具有3410℃的熔點。燈絲之所以用它,就是因為它有比黃金高三倍的耐熔力。
這山是我們的!
怪了,中國鎢砂出口的國家計劃近年絲毫沒有增加呀!考察組的中國官員大惑不解。經過挖地三尺的調査,原來,除國家正道出口外,通過香港、台灣等非法途徑出口的大陸鎢砂居然近年間成倍流人海外市場,難怪鎢價一跌再跌,讓西方人大嫌便宜。而造成中國這個鎢業大國陷人困境的不是別人,正是中國人自己!
潞安的今天又是個什麼樣子呢?
你們才不講理!把你們省委書記找來!
軍令如山倒,不把幾十年的窮縣帽子摘下,上下難交待。縣長和縣委書記深感自己是被逼上梁山的。銅礦山是惟的賭注了!
——1988年2月29日,國務院發出通知,要求立即對在建和生產的國營煤礦井田https://read.99csw.com內的民采小井依法進行清理和整頓。
既然已咬下了一隻耳朵,留下另一隻有何用?瑤崗仙又輕而易得一隻耳朵。
這位姓郭的開拓者一下成為采民中最有權勢和把頭。但是他的壽命與他的光輝業績成反比。當他身鑽山肚的戰鬥時,大山腹中一聲悶響,郭把頭和另一夥從此再也沒有鑽出地面。
我見過一位五十開外的老縣長,從他在土改時當基幹民兵,到大躍進時當大隊長,文革時當公社主任,直到1975年幵始當副縣長、縣長以來,他沒有擺脫過他家鄉後面那座與鄰省交界的礦山械鬥的糾纏。三十多年來,大大小小的械鬥,他親身經歷過幾十次,他左邊臉上的那塊黑疤就是一次械鬥中被人用鐵釺捅的。如今,他還有三年多時間,就該從位上退下來了。作為執政的最後一段歷程,他想了結最後的一樁心事:停止兩省間的械鬥吧!為此,他曾專程到省府找主管經濟的副省長,提議是否可以主動放棄那片有爭議的礦山。不行!礦山是邊民脫貧的命|根|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副省長從未這樣聲嚴色厲地對待過這位老縣長。儘管如此,老縣長並沒生氣,他明白副省長早把開採那座礦山所得的收人列在了省年度財政之中。
那麼,為什麼煤炭生產會出現似乎難以逆轉的滑坡?
這邊公安民警開道,那邊武裝警察領路。
礦山仍需流血,礦山催發著流血……
1987年的一個夏夜,縣公安局接到礦山告急電話,立即派出刑警隊前往。半途,發現夜幕籠罩的礦山上突然騰起一串紅色火球。非年非節,放這玩藝兒幹啥?警車上的小夥子們感到納悶。當他們到達礦山不遠時,火球,頓時從四面衝天而起,如同節日焰火,煞是一片奇妙的景象。後來,據一位被捕的竊礦者供認:燃放綵球筒是他們夜間報警的一種手段。放綵球多少視公安人員來的人數而定,以便迅速採取應對措施。此計不是諸葛亮所獻,乃是你們公安局內的人!
再說用電。礦山用的電源是從幾十裡外的發電廣通過來的高膽線,而各礦區的作業點與生產線上幾乎沒有哪處能離得開電。1人下坑道要照明,要有通風設施,要有機動運輸線,有時一分鐘的斷電,都可能造成一場嚇人的傷亡事故。這一天,一隊采民在塘官鋪工區將坑道挖到國營坑道的主平窿去了。工人們一見情況不妙,馬上組織力量強行將民采坑道堵住。這下可惹火了太上皇。幾個農民拿來一包炸藥,也不打一個招呼,轟隆一聲巨響,國營主平窿頓時變成了一個塌倒的雞窩。好在那…天工人提前下班,沒有在坑道底下,可是也沒有全部逃過這場厄運,人們發現兩名值班工人像黑炭似地倒在了電線旁邊——農民們炸斷一根6000伏的高壓線……
安源工區:全礦重災區。1987年5月22日和24日兩天之內,20名采民因掘穿窿頂造成大面積礦井漏水而死亡。死亡名單中,男女老少齊全,最小的為一名15歲少女。至此,該工區從未有機會再振雄風。出事當年僅為排水和淸理窿路用去6個月時間,經濟損失約50萬,也就是說這期間有價值50萬元的礦石被人搶走倫跑。
哼,咱們富不了,他們也別想富!分別耗去500萬和630萬巨資的張縣和B縣的幹部們喝著濃茶都對我這麼說,那臉上散發著阿Q式的勝利光澤。
在解放后的40年間,潞安的每寸土地都為共和國建設作出過非凡的貢獻。從這裏走出去的煤炭部部長王森浩,就是當年在潞安礦上開割煤機的採煤工。
OK,謝謝你放行!年底,老鄉長帶領300人組成的一個龐大鼓樂隊,聲勢非同一般地來到礦長辦公室,親親熱熱說了一番讚揚的話,最後敬上錦旗一面,上頭寫著兩行字:工農親如一家,同慶我富你榮。礦長的笑比哭更難看。
作為國家大型備色金屬礦山之,上級的指令性汁划任務無疑是鐵板上釘釘子——硬碰硬的囀。可是,成百上千的哄搶萏給礦山所造成的壓力,如今已經發展到遠遠超過年汁划任務給礦山帶來的壓力。
張縣豁上了血本。縣委緊急會議的第二天,有線廣播便開始宣傳。採煤致富,愛國集資的門號家喻戶曉,有錢出錢,有人出人。但百姓們把賣雞蛋的錢一齊湊出來也沒集滿500萬元,縣委不得不號召縣機關緊縮開支,並且硬性攤派了80萬的企業捐資。煤礦牽著全縣人的心,煤礦與全縣的行行業業密不可分!
天南公社這下吃虧匪淺。地區冶金局、臨武縣委和香花嶺錫礦達成的協議是讓他們撤出礦山,並保證今後不得重新在600米標高以下開礦。高壓之下,公社被迫與礦山簽訂天南公社北山坑道移交書,損失慘重。天南公社的幹部們回去後為此罵了天娘。不行,不能這麼便宜他們。憑什麼他們花了國家的錢吃魚吃肉,我們就守著金山挨餓呢?
中國在國際鎢業市場一直處於壟斷地位,曾使多少西方世界的商人們為之眼熱!然而,進人80年代,這種局面卻發生急劇變化,鎢砂價格一跌再跌,70年代每噸鎢砂在70美元以上,1983年降為65美元,1986年降為62美元,到1989年1月9日公布的國際市價,每噸鎢砂僅為8150美元。由於鎢價下跌,中國每年喪失2千萬以上的外匯收入。地球上並沒有哪個地方新發現能與中國相提並論的鎢礦呀!對如此變化的形勢,中國政府有關部門特意派出了個鎢產品國際市場考察團。因為根據國際市場的預測,中國目前計劃生產的鎢礦量是處於非飽和狀態,這時是價格最穩定並能獲得最好效益的時期。可是現在的形勢卻並非如此,國內計劃的鎢產量是逐年下降,而國際市場價格卻同時在下滑。這種非正常的狀態連最著名的市場預測家也感到困惑。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曾有效地控制和防止了封建的割據分裂現象在中國大地的復活。然而,中華民族長期形成的劣根病,並不是一下能剷除得了的。當稍有一點濕潤的氣候時,那種潛藏在民族肌體里的據他物為己有的慾念就會迅速膨脹起來,並形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
1981年,義大利藝術家在修復著名畫家波提叻利的名畫《春天》時,奇怪地發現畫上的顏色雖經歷了500餘年的滄桑,可仍然翠綠如茵。經化驗,方知畫家當時所用的顏料乃是孔雀石粉。被稱之為天下一寶的孔雀石不但可以用來作丹青高手的妙顏絕料,還可用來冶鍊制械和做高級飾物。據中國的《中藥大辭典》記載,孔雀石還有明目,去聯利竅之藥用。
老鄉長二話沒說,回過頭叫來公社武裝部長,下了一道命令。當天晚上,國營礦山上一片漆黑,所有電源全部被人切斷。
人們說,在B縣和張縣之間,別說百姓們每年不知有多少回互相走來走去,就是縣長與縣長,每當逢年過節時,你請我宴也是常事,真可謂親如手足。
不久前,國營礦長辦公室在給中國有色金屬總公司的一份報告中說:我們企業的領導人一半以上的梢力用於對付亂采濫挖的事上。職工埋怨,上級埋怨,可我們也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國營。
我家有4個兒子,死了一個還有3個呢!怕啥?一位靠挖孔雀石發了大財的老漢,當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對筆者說。
李某被他連拉帶拖地上到了礦山邊緣的一處荒地上。倆人藏在草叢裡,提心弔膽地操起鐵鏟,像螞蟻啃骨頭似的半天才挖齣兒塊石頭疙瘩來。怕被礦上的人看到,他倆一直等到太陽落下后才把石頭裝進筐,悄悄下了山。
符號為W的鎢,由於它擁有很高的軍用與民用價值,故它在國阮市場很受青睞。中國是鎢業大國,年鎢產量佔世界的三分之二以上,在國際市場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從50年代起,鎢就是我國出口創匯的拳頭產品。在所有出口金屬產品中,鎢遙遙領先。據說,中國最早的鎢礦開採,始於一位專做軍火生意的英國商人。他到我國的江西、廣東、湖南轉一圈,回去給伊麗莎白女王寫了一份報告,聲稱如果將南非的金與中國的鎢相比較,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中國的鎢,這裡有個相當於我們大不列顛那麼大的鎢族三角洲!
大地奉獻於人類的寶藏太多,孔雀石為其中之一。
不曾想過發財的農民們,當時上國營礦區挖一擔煤,僅僅是為了能燒熱自己家中的鍋和炕。後來,是為外鄉的親戚朋友弄那麼幾擔,再後來,是為外縣外省的朋友弄幾車。於是,他們丟掉手中的鋤頭,開始成為手工採煤工人。不久,潞安礦務局各礦區都燃起民采小煤窯的熊熊大火。當地人稱這支採煤隊是一〇〇部隊。
好,你讓我進。國營和集體,同屬國家所有,我們採礦不犯法。上!某縣天南公社成為香花嶺上第一個吃鎊蟹的和敢於同國營礦山挑戰的先鋒。一夜間,他們成立了10個採礦隊,鑿了10條隧道,並且個個採礦隊都是請一色的基幹民兵連,條條隧道都像一把尖刀伸向國營富礦區。
我為此而感到悲哀。
其實關於鎢族三角洲所出現的事,上面不是一點不知道,而是聞而不見,總不如親眼所見所聞為實。
陳自強礦長現已調到長沙市府。他說,再不出香花嶺,我和全家人的性命就會說不準哪天被炸飛在了荒山嶺上……
誰敢再來啰嗦,下場一樣!採礦者氣焰十分囂張。
口徑統一,友善而又毫不含糊。
無奈,他們違心地作出了最痛心的一次讓步:將南吉嶺、癩子嶺、鐵砂坪、甘溪大橋北等地段划給縣辦、鄉辦小礦。至此,其劃出的範圍共計38平方公里,等於該礦自己的生產區的1.7倍!最令人痛心的是將世界上惟一的寶石,1957年,地質部礦物原料研究所孟憲民等人發現的香花石——產地癩子嶺也被弄得百孔千瘡了。香花石僅儲存於幾十平方米面積之中。而在60年代初,地礦部、冶金部、公安部及湖南省政府早已明文規定,將此列為國家一級保護範圍。
中國官員吃了一肚子窩囊氣!回國后給冶金部和中央領導寫了一份彙報材料。到實地查實,想法杜絕此類事!中央領導批示道。
礦山對堂堂一省之長都如此重要,那麼對那些幾乎整個財政都得依靠礦山的縣、鄉、村來說,更是命運之所系了。
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多少年來,他們遵循著這一純樸的和平外交政策。動人的事兒很多,如1953年,地處B縣的百姓遭受特大自然災害,上萬名無家可歸的山民流落到張縣。張縣人二話沒說,當晚縣委就召開緊急會議,號召全縣人民騰出一床被子,省出一碗苞谷面給受難的兄弟縣災民們。萬名無家可歸者就這樣溫溫暖暖地、平平安安地在張縣度過了三個月時間。後來,大約三千人就乾脆在張縣落戶了。文革大批鬥那會兒,張縣縣長被造反派打成蘇修特務,弄得妻離子散。眼看著張縣縣長過不了好時光,B縣的百姓知道后,悄悄將他接過來,藏了起來,並且一藏就是四年。
人類對於礦產的開發,莫過於對煤炭的幵發。它簡單、方便,即使是使用原始的石器或鐵器,都能毫不費勁地獲取。這對缺乏開採知識,沒有機械設施的中國農民們,無疑是不可多得的方便。
香花嶺礦成了全國亂采濫挖名聲最大的礦山之一。國務院的領導同志及部長們沒有一個不知道這裏所發生的事,也幾乎都作過一次又一次的批示。至於湖南省政府為香花嶺而召開的省長辦公會議從1985年至今的十個年頭裡,平均每年不下一兩次。郴州行署不止下過幾次狠心,撤銷了郴縣和臨武縣兩名縣領導職務。但這兒的情況卻始終沒有好轉。相反,情況越來越糟。下面是我們在香花嶺礦攝取的幾個場面。
B縣和張縣,在兩個縣的百姓心中長期以來就沒有外省、外縣這個概念,橫在他們之間的僅是一條枯竭的古河道,故而,百姓們習慣上的叫法也就是河這邊,河那邊而已。悠久的血緣使這河兩岸的村村寨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因而,這裏的人們與其說跨河溝是出縣、出省,倒不如說是走親戚。
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應以主動為上策,法規暫且放在一邊。
梁某等做夢也沒想到事情竟會如此順手,隨即又給徐北汪送上錢物。護礦隊長從此實際上成了護采員隊長。一個關鍵人物的靈魂鏽蝕,使得整座銅錄山礦又陷人一片災難之中。沒幾天工夫,40名剛招來的護礦隊紛紛不辭而別。
我真的感到不寒而慄了。
這災難千不該,萬不該,落到困難中的潞安礦務局身上。
炸藥戰使汝城國營鎢礦全面陷人癱瘓,它不僅造成了大批坑口安全設施和井下機械設備的埋沒與破壞,需要大量財力和時間淸理修復,而且許多即使尚未直接被炸被毀的工段,由於配套的其他工段被炸,一場山洪下來,致使全礦受害,淹井、埋坑亊故屢發不盡。國營礦惟一能做的是不停地自救護。由於這種自救自護總處在被動地位,故根本不起半點作用。你想主動出擊?那情況就更糟。有一次,某坑口黨支部書記和保衛科長,高舉著我們是共產黨員,我們和人民心連心的旗子,到民採礦上勸說他們別為了幾萬的小利炸掉幾百萬元的國營設施。邊獃著去吧!還沒說上兩句話,對方就把兩位共產黨員推進了一個又黑又潮的深山洞,一關就是七個多小時,連口水都沒給喝。這是對官方的態度,至於對礦上的一般職工和那些專找他們茬的護礦隊員,情況就不會是這樣了,輕則一頓審打,重則扔到山溝喂野狗,你以為一張狀子往法院一送,就可以收拾他們了?笑話,我們這兒是山高皇帝遠,老子坐山為王!他們這樣告訴我。這山上他們有自己的法律,即讓採礦就好,阻撓採礦就罰。說到做到,決不手軟。
錫礦山吃緊了。專員級的礦長親自下山請公社書記、主任咪西咪西。
而中國煤都的礦工,相九-九-藏-書比之下,生活清苦多了。
汝城的命運是整個鎢族三角洲的一個縮影,除瑤崗仙外,江西的大吉山、西華山、巋美山、畫眉坳、小龍、高坪、漂塘、下壟、滸坑,湖南的川口、湘東及廣東的石頭嶂等大型鎢礦,被得寸進尺的采民們吞食和吞沒國營礦區的情況,基本相似,其中贛南的大吉山、西華山、畫眉坳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巋美山一座鎢礦山上麋集的采民就有9200餘人。這座礦山在遭受三四年的亂采濫挖之後,壽命已縮短11年。
對,老鼠挖洞!即使是智力最低下者,一經醒悟,便會變得百倍地聰明。於是,錫礦山的四周開始了空前的挖洞大戰。地穴深處沒有鐵網,沒有界標,有的是越來越厚的錫礦石。鄉親們完全忘記了前面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國營王國。他們看到的是一張張飛舞的大團結。沒有誰比金錢更能勾起貧窮者的渴求心理。那些邊角的零星的礦石不再是他們所能滿足的了。他們開始抬起腿,邁進鐵網之內。他們終於伸手去摸老大哥的後背了……
瑤崗仙鎢礦是在和平友好的演變中失去國營礦山的獨尊地位的。相比之下,它比汝城鎢礦卻要少很多麻煩。
從1983年開始,銅錄山已如雷雨前的天空,早被民採風的層層烏雲籠罩著。本來就產量銳減的國營礦山,這時又日益遇見幵采出來的孔雀石常常半路失蹤的現象,礦領導的頭上為此又增添了幾縷銀絲,卻始終不得其解。這一年春天,一位礦領導來到與銅錄山相距下里的深圳幵會。純屬巧合,這位礦領導與當地公安局長在茶座上聊起天來。東道主問他,銅錄山的孔雀石到底有多少儲量?你們國營礦山是否也搞承包了,也有權直接議價外俜?這位礦領導表示國營礦山是直接為完成國家任務安排生產,這是不可能的亊。可是,我們幾乎每個月都查獲三五起來自你們銅錄山的孔雀石販私車輛。公安局長說。那是當地農民乾的。局長搖搖頭。恰恰相反,人、車都是你們礦山的!
俗話說,打雁要打領頭雁。我們要除護礦隊,就得從隊長徐北汪這個人身上做文章。王某拿出1000元交給梁某說:這事你去合適,我臭名在外,人家會疑心的!
耳朵吃完,食慾大增3總不能長期這樣,光有口福而不胖呀!這下老鄉長來了個先斬後奏,派出5個基本採礦隊,咬住國營礦山的后臀肉——今年指標是80萬,鄉幹部的一級工資,鄉所在鎮兩條街道的修繕,一個自來水站,一個郵電所,可全指望著山上這份錢哪!想想這些,他能松這口肉嗎?
沒有了拳頭,只得靠身子去頂著。潞安礦無奈來了個上下總動員:深挖潛力、保質保量。中心意思是要在現在主礦區上做文章,爭取完成和超額完成七五期間的年度生產指標。
礦山是最有吸引力的爭奪對象。礦藏深埋于地下和山腹之中,哪兒沒有界標,哪兒就被視為無國籍的南極一誰都可以去佔有。在蜿蜒漫長的省界、縣界、鄉界,幾乎一座礦山就是一個械鬥場,那些村長、鄉長、縣長甚至專員、省長,平時可以在大會小會上大講共產主義,可當他站在礦山之上時,他會突然變成驚人的本位主義者。
剩下的便是手持鐵鏟、木棒與馬鞭的山民。
黃沙坪鄉這年組織了3個採礦隊,為集體創50萬元錢收入;香花鄉某村17戶致富戶,被鄉政府掛上了大紅花;
你認為你的軟弱和讓步可以換取他們的同情或寬容嗎?你以為你的真誠和忍痛割愛可以贏得他們的感激與敬重嗎?那就未免太天真了。農民兄弟們振振有詞:土地屬於我們!礦山當然也屬於我們!一誰說他們沒有文化,不懂理論?當他們一旦認為自己是對的時候,一切都將是固執的,不容分辯,毫不含糊。更何況,擺在他們面前的路非常清楚:佔領礦山就等於致富,就等於有了老婆與子孫滿堂,就等於五穀豐登,洋房小樓。而失去了礦山,就等於蜇新閱到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掙不了幾塊臭汗錢的貧困世界。
礦工們高舉鐵釺與杠棒,要與鄉鎮小礦的采民們拚命,風,剛剛放出來,霍家溝村調來十倍于礦工的父老鄉親來對陣。可憐的礦工們在富有與生命之間選擇了後者。
開始一段,這一招還算管用,漫山的采民一見公安局的警車出現,就像失了魂的散兵到處逃竄,國營礦山得到了很大的欣慰。但時隔不久,他們發現,見慣了貓的老鼠並不膽怯,采民們見公安局的警車回城,就馬上從草叢裡、山溝邊走出來,照干不誤,就像躲一場雷雨似的。
張縣的這個行動,對前一年受災的B縣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衝擊。元氣未復之前,要像張縣這麼干,B縣顯然力不從心。河對岸那一陣陣隆隆作響的挖煤機械聲,顯然對B縣人的心理上是不堪忍受的摧殘。
讓他們去挖吧,不就是邊角的一點點零星礦石么!有人向錫礦山當時的領導反映情況時,礦長頗不以為然。心想:農民嘛,就是想占點小便宜,成不了什麼大氣候!當時,不僅是堂堂專區級礦長,就是普通礦工也對此不屑一顧。一位工程師下班見幾個渾身汗水淋淋的農民,連半塊礦石都沒採到,垂頭喪氣地躺在草叢裡抽悶煙,便走過去給這幾個人指點道:找錫礦可不能像拾牛糞似地滿坡跑,這得要學老鼠的樣,會鑽洞才行!

得寸進尺——鎢族三角洲的陷落。

後來有人覺得偷偷摸摸廠,說不定還要丟小命,於是于脆來明的。國營礦職工在關鍵部位和富礦塊區寸土不讓,采民則發贊要寸土必爭!
起火啦!快逃命呀一!一陣高過一陣的呼救聲,回蕩在整個石圪節礦田。當礦工們驚慌失措地從坑道內爬出來,當教師和學生們衝出教室,當正在休息的夜班工人們從夢中驚醒時,山坡上、操場上、居民區內的那些井口早已大火衝天,昔日冰涼的謅來水此刻已成溫度高達981的沸水,火炕熱得不能躺……
公安部門為此傷透「腦筋。堂堂國家公安局卻被采民們牽著鼻子走,這滋味誰受得了?然而,更為可怕的是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采民們一個又一個高招竟是出自公安局內部某些人的點子。原來采民們搞垮國營礦第一支武裝后,在對方沒有採取新招之際,進攻的目標就放在了公安局身上。公安局畢竟不是好對付的。於是,采民中的幾位高智商者又設計了一套義一套瓦解公安隊伍的方案。自然又是以錢幵道。那些佩帶國徽領章的公安幹警,站在大街上一個個威武得可以,可一回家就不那麼神氣廣。要彩電沒彩電,要冰箱沒冰箱——靠幾個死工資過日子,自然一副可憐相。面對老婆喋喋不休的嘮叨,鄰居不冷不熱的嘲諷,小孩子回來后的愁眉苦臉,信仰再堅定的人心也會顫一下,何況有的本來就是追求富有與虛榮的不堅定者。采民們瞄準的就是這些人,而這樣的目標一打就能一個準!哈哈,公安局還不是我們的!採礦者樂得一邊偷偷笑出聲。
自然的富有在人類貪婪心的籠罩下,顯得蒼白無力,銅錄山很快陷人了采民的汪洋大海之中。巍然高大的山巒經不住上下通力的襲擊,不幾時,國營礦的生產與安全受到了全面的摧殘與窒息,工人不能正常上班,生產月月下降,事故頻頻發生。
細細咀嚼,這話頗為意味深長。
放手吧,你少一塊地耽誤不了一年的生產任務。咱可不一樣,這年不創收,明年就得遭罵娘!
中國的孔雀石出產於長江南岸的湖北大冶縣境內的銅錄山。據科學測定,這座擁有2500多年開採歷史的古礦山,其山腹之中埋藏著含銅量達50%以上的孔雀石。據大冶縣誌上記載:自秦漢至南宋,歷代皇帝都在此掘井取寶,著名愛國將領岳飛也曾在此冶鍊制械。1966年,國家耗費巨資在此正式建立了銅錄山孔雀石礦,直屬冶金部領導。雖然文革期間不讓人們發展生產力,作為礦山,這裏卻度過了安穩的十余年時間。
當晚,就有一支飛虎隊突擊上山,揭開被封的窿口。第二天,後備軍頻頻進山,並打下一口斜井,並將鑿穿人礦301號地探天井。錫礦山礦長們大驚旦天井通風混亂,將造成不堪設想的後果,當即被迫停產。受到生命威脅的老大哥終於忍無可忍地拿起鐵杆與木棒,農民兄弟也早有準備,一聲銅鑼響,近千名手持働頭與木棍的大伯、大嫂們擁上山頭……
煤都吃緊,全國各地馬上陷人一片恐慌之中。
山西七大礦務局之一的潞安礦務局,便是其中一個典型的礦以。
1984年下半年幵始,形勢卻發生了急劇變化,香花嶺三大礦區的61平方公裏面積上,已經全被來自附近的農民插足。臨武縣的19個鄉鎮、5個農林場絕大部分都在香花嶺錫礦區內辦了有色礦,而且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縣辦礦。這就使錫礦山的搶礦風暴一下子升了級別,併發生了關鍵性的轉折。1984年至1985年,香花嶺礦山之一的香花嶺礦區已有民采人員3000餘人,在礦山標高480米以上的部位,有30多個坑道是村、鄉、縣辦礦佔領著;在礦山標高385米以下的位置,也被麥市等鄉鎮小礦攔腰截斷,國營大礦被制約在385—480米標高之間,形成一個上有小礦蓋頂,中有大礦採礦,下又有小礦掏底的六體採礦局面。富礦區蘿蔔沖地段,在不到一平方公里內總共有600多個窿口,上千農民擠在那兒爭搶礦石。
否。中國的煤炭資源雖然因為社會的需求過分而顯緊張,但我國仍然是世界最大的儲煤與採煤國之一。國家礦產部門的官員這樣說。
汝城,這個湖南最靠東南角的小縣,除本縣人,大概沒多少人知道它。不過,在采民方面,它可是大名鼎鼎。
得啦,什麼牆腳不牆腳,我爺爺的爺爺就生長在這塊土地!憑什麼讓這些吃官糧的人佔據我們的寶山?劉某雖比李某大幾歲,但因為家境窮,連小學三年級都沒上完就輟學了,如今早已夠個掃盲對象了。他望著高牆和鐵網裡那些與他年齡相仿的人個個都穿得好,吃得飽,打心眼裡恨之人骨。劉某指著那一片片雖然屬於礦區卻從來沒有人管理的荒山坡,說:反正荒著也是荒著,走,咱們試試能不能挖到那種寶貝疙瘩!
傻瓜才願意過苦日子!
―個風雨交加黑黢黢的夜晚,張縣的採煤工地上,突然忽隱忽現著十幾個黑影。黑影接近採煤掘井機之後,不知在磨蹭什麼,不一會兒,便迅速離開現場。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幾分鐘之後,只聽張縣的挖煤工地上,突然幾聲巨響,那幾台採煤掘井機和它一旁正在值班的幾名工作人員一起被掀到了半空,然後又摔得粉碎……
中國鎢礦市場調查專家是抱著要挖出一個孫猴子的決心,前往鎢產品最集中的國際交易市場的。原以為一定有哪個新發現大鎢礦的國家代表遠遠躲在一邊,不料情況並非如此。西方商人們見中國官員到來,蜂擁而至地圍上來,笑嘻嘻地伸出大拇指:謝謝,中國人夠朋友!
我發現,山西人再不像過去那樣談起潞安就臉上放光了。
國營礦忍痛割下一隻耳朵。味道不錯,第一年的全鄉採礦收人,改建了一座鄉政府樓,兩個中學校舍,另修建大橋一座。
―位死裡逃生的工人這樣描述采民野蠻炸毀國營坑口的情錄:……那天,我們正在並下採礦,一隊約30來人的當地農民強行霸佔了我們的坑口,他們對正在生產作業的我們說:老大哥們,你們在這兒干幾年了,現在該輪到我們幹了!說著就將我們一個個強行拉出坑道。這時候,有人就在坑口的富礦部位放上幾包自製的炸藥,點燃后,只聽一聲響,他們打的坑道與我們作業的坑道的隔牆就被炸穿了。硝煙尚未退卻,約百號采民就跑步鑽進我們的采場,見鎢礦就刨。我們幾個工人實在看不慣,對他們說:你們只管采砂,可把我們的設備全部毀了,少說也得三個月才能恢復生產,這樣太缺德了!他們用腳踢踢被毀的電機和通風等設備,若無其事地笑嘻嘻說:要的就是這個樣,不然你們採光了我們采什麼?至於設備嘛,你們再向上面打個報告,有了錢再裝,沒錢呆在家裡更好。反正照發工資。回來的路上,我們路過一個采場時,一群采民突然高呼道:鬼子來啦!快放!快放呀——!我們還沒有看清是啥事,只聽幾聲巨響,雨點般的大小石塊向我們身上沒頭沒腦地傾瀉而來。原來,這些人以為我們是前來制止他們非法挖礦的護礦隊員,於是就用爆炸的手段不讓我們靠近他們。直到天黑,這些人才停止了放炸藥,我們才有路可通過。今天的命勉強揀回,還不知明天如何呢……
有一天,幾個采民看中了國營坑道一個富礦點。他們開始派人給坑道下的工人送去1000元錢,好讓他們明目張胆地進坑道挖錫精礦。工人們不願做違良心的事,不但把錢退了回去,而且每天不分日夜地派人把守坑口。采民們看對方不吃軟的,就下決心用強攻來奪取坑道。第二天,他們見工人都下坑后,就抱來大捆乾柴,又在柴上倒上藥劑、辣椒、柴油等,划著火柴,用有毒的煙來熏在井下作業的工人。他們一邊在井口使勁拉著風箱,一邊學著地道戰中敵人軍官的腔調朝洞內大聲喊著:快出來吧!再不出來,就讓你們統統死在裡頭!哈哈哈……工人們被迫從井下撤出,剛一撤,這些采民就呼啦一下佔領了坑道。等你想反過來找他們茬時,情況可就不是這個樣了。1987年11月,工人夏德慶因為實在看不慣這種野蠻行為,白天與幾位采民發生了一些爭吵。傍晚他到工區電影院看電影,行至大門口時,突然從黑暗中竄出幾條大漢,向夏德慶又是拳打腳踢,又是棍舞刀捅。夏德慶連哼一聲的時間都沒來得及,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這下好了,誰見了采民的不法行為還敢說三道四么!
上!不上將永遠落後。何況,不上即等於讓別人發財自己挨餓!划不來九_九_藏_書
采民們在一片狂歡中加劇了采鑿孔雀石的行動。這時的他們,開始懂得要想長期生存,就必須抱成一團,這樣才能有效地抵抗來自礦山的有組織的武裝。農民們已不再是幾年前的散兵游勇了,他們或以自然村或以家族為單位,或自我結盟,結成了個個只有他們內部才知道的嚴密組織,什麼生產組、後勤組、運輸組、情報組等。這些組織非常嚴密而且各負其責,分工嚴明。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輕則罰款,重則從銅錄山上驅逐出去。組與組之間,小礦與小礦之間,也有極為密切的聯繫。
石圪節礦的上千名礦工不但美夢變成了一枕黃粱,而且連老本全都賠了進去。一場大火,造成直接經濟損失達2813萬元!沒有房的礦工看來在近三五年間不會有指望了,而有房住的礦工則發現他們的牆壁出現了條條裂縫,也只好舉家搬遷,成了流浪漢。
向著同一座山,向著同一個目標,他們和他們緊趕著步子。
不是失意,恰有幾分失意;不是傷感,恰又備至傷感!
香花嶺搞成這個樣,我們心疼呀!想想辦法吧,能不能有個孫悟空來救一救!那白紙黑字上,印著滴滴淚漬……
我終於明白了,當然又是一巨大的驚嘆號。
幾個廣東仔走一趟瑤崗仙,滿載而歸,首次出貨就是40噸,摺合人民幣50萬元,而他們到山裡進貨時只花了13萬!輕輕一轉手,37萬元到了腰包里。廣東仔賺紅了眼,冋家抽起一張席子,又奔瑤崗仙而來。
礦山居然成了這個樣?想不通為什麼共產黨的天下居然有這麼多人在為非作歹?想不通國家的法為什麼在這裏不起作用?
這裏本來是個安寧的世界,別稱南國小崑崙,意思說很少有人問津此地。但自從人們得一塊石頭換兩隻母雞之日起,這南國小崑崙就一下沸騰了起來。當地人這樣描述道:1980年成群結隊下廣州深圳,1985年車水馬龍上瑤崗仙、汝城。
1988年,全國屬於非法採煤的產量達億噸以上。這是官方提供的數字,而實際還不止此。那些緊挨著煤山,那些宅居就在煤層匕的山民們,刨一鏟就能擔幾筐烏金的,你能統計得了嗎?全國有數的鄉鎮煤窯有7.9萬處,而沒數的那些采民又是多少呢?百萬?千萬?恐怕不會是誇張。中國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山區,而這三分之一中又有三分之一是墊著烏金睡覺的,你能算得出這是百萬還是千萬?
於是,七台河周圍那些想在煤山上做烏金夢的人,都悟出一個道理:七台河雖然是無主之國,但要獲得一塊立足之地,必得先找一家有實力的單位做後台。於是乎,七台河在短短的時間里,颳起了一陣黨政機關、工商、銀行、稅務、公安等等單位或出面或不出面的全社會性的聯合辦煤礦熱。這一熱,使得這塊久處無政府狀態的煤田王國,一下成了混雜一氣的諸侯大割據。
此後,他從公安部門進一步了解到:每年通過深圳、廣州等地流人海外的非法市場的國寶孔雀石約百噸有餘!
沖啊!沖啊!
我們才不管那麼多!燒了的是國營礦的,沒燒的是留著給咱娶小老婆的!采民們一步得勢,便來了個步步為營,潞安礦區從此開始崩潰……
該滿足了吧!可再聽聽農民們怎麼說的:礦山本來就是我們的,憑什麼說是他們讓我們呢?
我以為,大規模的搶礦竊寶風中所表露的多種民族心理,不僅僅是一種平均主義思潮的泛濫,而是一種根深蒂固的封建割據潛在意識在人們心靈深處的復甦。
徐隊長,如今你是有權有勢的大貴人哪!護礦時,可得給咱兄弟行個方便啰!梁某開始探起虛實。
哎,聽說香花嶺上的一塊石頭就能換一隻母雞的錢,我們去挖幾筐怎麼樣?一天,農閑在山坡上放牧的臨武縣農民劉某對一同上山的鄰居李某說。
佐羅?哈哈哈!對,佐羅!它在巴黎國際硬貨市場上與家喻戶曉的佐羅一樣吃香!每個月你們給提供30噸!港商挺著大肚子,舉著髙腳白蘭地酒杯,在空中畫了個十字。
雙方怒目而視,一觸即發。幸虧省、地工作組及時趕到現場,才避免了一場流血械鬥。
怎麼,你想挖社會主義牆腳?當心高牆把你的背脊骨壓扁了!李某大眼瞪小眼地回答他一起長大的夥伴。
獎勵、表彰、宣傳……如同給飛輪擦潤滑油,採礦致富——成了家喻戶曉人人皆知的事。第二年春播剛剛結束,臨武、郴縣、宜章、桂陽等地農民,丟掉鋤頭,換上鐵鍬,扛起鋪蓋,不約而同地潮水般地湧向香花嶺礦區,而且比潮水來得更兇猛和迅速。
這一拉鋸戰的結果,原預測可采13年的銅礦,現已接近衰亡線。A縣因礦山所得的財政收人總數超過1億,王縣稍稍低於此數,但人縣因械鬥造成的損失總數是王縣的三倍。
鎢族三角洲上發生的國營礦山與民辦礦山間的陰盛陽衰,必然導致我國鎢業出口創匯的倒流和滑坡。由於國營礦山已無力遏制民辦礦的迅猛發展和蔓延,鎢族三角洲一帶的鎢砂經營市場也呈現一片混亂。縣政府工業部門和鄉政府的村辦的個體的收購站比比皆是,而且都緊挨著國營礦區。采民們就像上街賣蔬菜一樣容易賣掉非法所采鎢礦砂。走私者乘機大發橫財。湖南桂瑤某精選廠兩名工人自1985年以來,單從滸坑區小鎢礦走私鎢砂就達600多噸,寧鄉縣農民任某僅因走私偷稅漏稅就達32萬元!據鎢族三角洲十幾個重點礦區不完全統計,僅1987年通過這類非法收購流失的鎢砂就達12000多噸,占這兒鎢砂年產量的三分之一多。如此巨大的非計劃性生產的鎢砂流人國際市場,不造成混亂才怪。以1987年為例,農民在三角洲通過非法採礦所獲得的總收人約5400萬元,而國家僅此一年在國際市場上鎢出口創匯減少3000萬美元,加之由於這一年供大於求的衝擊,造成1988、1989年鎢價的猛跌,實際損失近1億美元。這年農民採礦者掠奪式的採礦,使所有鎢礦壽命減短兩年,摺合損失4億5千萬元。此外,這一年農民採礦者給國營礦山造成的毀壞坑口和礦山其他設備費摺合3000萬元。三項損失相加,為7億8千萬人民幣之巨。
銅錄山礦地處大冶縣城西側5公里,交通方便,盜挖孔雀石的農民以前經常被突然從警車上跑下的公安人員逮住收審或重罰人獄。為了對付這事,採礦者們有組織地湊錢,給負責情報的人員配備一輛輛嶄新的摩托車。情報人員騎著摩托車,在僅5公里長的公路上,設下了3個接力站。公安局刑警隊門口的警車一動,他們就駕著飛馳的摩托車往山上報告警情。後來,公安局發現了這個問題,採取一項強硬措施,不得在縣城通往礦山的公路上駕駛摩托車。
這是一群從北邊來的采民,該占的都給當地人佔了,總不能眼瞅著別人發財自己挨餓呀!幾個運氣不好的後生面朝天背朝地躺在草地上直發愣。突然,他們的臉上、身上不知被誰撒下許多黑石灰子。嗯,他媽的,誰還有心思跟老子開玩笑!抬頭一看,原來是礦井的索道礦斗從他們上面經過。喂,有了!一位機靈者猛地從地上眺起來,拍著腦門直叫。他把自己的主意跟大伙兒一說,哥兒們抱成一團,高興得在地上直打滾。這一夜,索道上的礦斗沒停過一次運轉,而進入礦砂堆料場的卻沒幾個裝貨的,國營礦上的人誰也沒有發現這個情況。直到第四天,巡道工到礦保衛處報告說,索道中段的山頭上發現三具死屍,現場驗證,是…只礦斗掉落所致。護礦隊馬上敏感到事出有因,半夜裡,他們沿索道巡視一遍,發現有二個山頭七有人用木棍和鐵棒在翻礦斗。死者是他們的同夥,似沒有人替他們收屍。沒空!再說人死廣,就是那麼回事!在這點上,他們可真算得上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據礦山保衛處介紹,類似這樣偷礦而被砸死、摔死者,每年均有。密度鍛高的是兩個月中死了13人。至今,在汝城鎢礦區因偷礦而被拋屍井下的仍有29具……
7月,郴州行政公署以行署名義召開調查座談會,並以行署0980121號文給省政府打了籲請解決香花嶺礦山糾紛的報告。10月24日,孫國治省長親自主持會議,有劉夫生、曹文舉兩位副省長和20多名省季、廳、局負責人及郴州行署專員參加,專門研究錫礦山問題。不知哪一部門貫徹不力,社辦礦數量反而從10個增加到33個,採礦人數多達2000餘人!孫國治省長聽后大發雷霆——換誰都一樣啊!
說什麼殘忍,說什麼野蠻,采民們坐在窿口的石頭上,一邊掂著大沓大沓的鈔票,一邊會認真地朝你這麼說:這叫山地游擊戰!哈哈哈!百戰而百勝!
廣東仔後來才明白:W就是鎢礦石。哪兒去采這玩藝兒?對羊城的大街小巷倒著背的他們卻並不知道W出在何處。
瑤崗仙位於湘南,雖然用不著七八小時就能到廣州,但前幾年忙於同港澳做生意的廣東人似乎把它遺忘得一乾二淨。也許是生意做絕了,突然有一天,一群據說是剛從巴黎回來的港商給這邊的幾位專玩走私貨的廣東仔提出一張貨單,那貨單上只有一個字:W!
他們是拿工資吃皇糧的,你稍給點顏色看看,他們就甩手不筲你了!一位霸佔了六條國營坑道的礦主得意地對我說。他講得一點不錯。一些工人們的心理是你管得了嗎?礦山反正是國家的,愛偷愛搶由他們去!老子一個月工資獎金不少就行了。面對這些貪得無厭的搶礦竊寶者,除非你手中有千軍萬馬,否則就別想直著嗓門說話。部級勞動模範、原香花嶺礦礦長陳自強過去就是在省里部里開會,當著那麼多大領導的面講話,也從沒放低嗓門。可面對瘋狂的采民潮,陳礦長只得雇保鏢護身。每逢他家裡招待客人時,他總要讓礦里的公安幹警在房周圍認認真真檢查幾遍,就差沒用探雷器這聽起來像是笑話,可在香花嶺這是太平常的事了。采民們用來報復礦山職工和幹部的手段之一,就是在你居住的地方悄悄放上一包炸藥,然後像炸碉堡似的叫你血肉橫飛,死而有聲!
看誰還敢來管?
鎢族三角洲使中國人驕傲,使政府首腦們在國際舞台上說話更硬氣!
調查組原計劃用一個星期時間完成此行,沒想下去就回不來了!北京方面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一個電文下去,第三天就接到調查組負責人回電,上面寫著這麼一行字:鎢族三角洲陷落,十萬火急!調查組請求延長日期。
以現在為準!
潞安礦最初只是感到邊角與外圍吃緊的疼痛。
礦山大割據封建土壤上所產生的國家的一大特徵便是割據。中華民族忍受割據之痛苦太久太深。
香花鋪工區:這裡是全礦創收的拳頭。但如今拳頭已被割開,絕不會少於3000的采民每天佔據著這塊寶地,就連離礦山主提升豎井20米處,也有人豎著一塊XX礦的招牌在此,名正言順地掘井開礦。而五六個游擊隊員則不分晝夜地守在國營坑道的運輸線上,一日瞅見運礦的機車駛過,就一擁而上,將機車上的礦偷光。這差使省事,故儘管職工們一再採取措施,但收效甚微。為此,他們不得不時而開工時而停工……
擋采民進人國營礦區后,他們非常聰明地發現自己的手工開採方式太原始太落後。他們瞅著國營礦山用大機器開採就眼紅。那鐵挖手和鑽機多厲害,輕輕的一抓就是一二噸礦砂!為什麼他們能用我們就不能用?半夜裡,一隊蒙面人悄悄潛人國營坑道,一條褲衩呼地蒙住在坑口值班的工人,後面的人一擁而上,凡能扛能搬的採礦機器,稀里嘩啦全被轉移到自己的防區。第二天,從縣農機廠請來幾位師傅一安裝,馬達一響,工效提髙20倍!采民們樂得在窿子里跳迪斯科!
普通的中國人都知道自己有兩個富饒的產糧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長江三角洲,卻不一定知道還有這麼一個鎢族三角洲。但你要是問問歷屆的政府總理,也許他們也會毫不含糊地告訴你:如果說長江、珠江三角洲是兩顆明珠的話,那麼鎢族三角洲則是一顆更誘人的夜明珠!
煤,黑色的金子,進人工業革命后,它幾乎成了推動人類歷史的主動力,從瓦特發明蒸汽機至今,世界各國沒有哪一天離開過它。它以6身特有的長處——不像其他礦產資源需要經過一次又次笈雜的提煉與加工,而成為工業生產的寵兒。
1980年6月,天南公社召開三級幹部會議作出秘密決定重上香花嶺!
采民們為此還真的驚慌了一陣。可事不過夜,他們又樂哈哈地笑了起來。第二天,情報人員不再騎摩托車了,只是每人身上攜帶了一個又小又方便的對講機。他們手拿著這小巧玲瓏的洋玩藝兒,說:應該給發明人送一噸孔雀石以示獎勵。采民們有了對講機,可謂鳥槍換炮了,不但用不著瘋一般地開著摩托車往山上跑了,而且還能給夜間提供信息與情報帶來極大方便。現代科學技術為野蠻者提供了文明工具,這些文明工具反過來又刺|激和加劇了野蠻者的瘋狂行為。正如托馬斯所說的,先進的東西有時沒有更好。因為一旦被落後者用去為落後服務,事情就更糟。銅錄山上發生的事難道不是這樣?
顧不得長遠考慮,只從眼前看,潞安主礦區的煤儲量還是可以過幾年寬心的日子。手心裏的饅頭,屁股底下的西瓜,總不會跑掉吧?石圪節礦的礦長對此是滿懷樂觀的。
農民採礦者所獲的實際收入是國家所造成損失的負12倍!
幾個鄉縣的農民採礦隊見勢不妙,趕緊從山上撤下。但是,國營礦山這次並沒有占什麼便宜,他們發現個正在建設之中的礦井損失約13萬元,而更慘的是6000多人的生活用水及全礦生產用水的水源被四周的農民切斷,全礦不得不停產四天,而且還得每天用四輛消防車到兒十裡外的地方運水,以供幾千人生活所用。
鎢族三角洲指的是湖南、江西、廣東三九-九-藏-書省交界處約13萬平方公裏面積的那塊地方。這裏群山起伏,脅嶂嵯峨,在農業學大寨那陣子,它一直被視為窮鄉僻壤。後來人們才慢慢知道原來這是一塊得天獨厚的寶地。世界五分之一的鎢礦儲量就埋在這裏。至1985年,這裏的國營大型鎢礦就有15座,其中不乏開採了七八十年歷史的老礦,也有八十年代建的新礦。
在中國這個貧窮的國家,人們對金錢與富有的追求,僅僅用瘋狂兩字來形容時常顯得不足。當聽到這位老漢面對孔雀石的誘惑,而慷慨舍法人性,我想,即使是著名的金融專家魏斯曼博士和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先生都會感到震驚!
這些偽君子,說不定他們早幹上了!可你瞅他們表面上裝得多友善,背地裡呢,不知做了多少損人利己的事!B縣似乎第一次看淸了張縣的真面目。其實,當聽說那條界河底下有煤后,他們比張縣幹得興許還早那麼兒天。但由於不明對方底細,故如今根據可靠情報獲悉張縣在開煤礦,自然不免大驚,因為按B縣人現在的心理推測,張縣也早把底下的烏金不知挖走了多少!全縣動員,必須趕上和超過張縣,以奪回過去的損失!B縣迅速作出對策,並公開組織了省界附近的六個鄉的一千多名民工進人煤礦區開窯挖井。
這是怎麼回事?
經過採礦現場的人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在這裏前赴糸精神絕不亞於戰場。1個人埋在地下,會有10個人繼續行動。是為什麼?只為一個:挖出孔雀石,賣錢!錢,使人的生命一下.得不那麼寶貴了。至1989午上半年,美麗的孔雀石下躺倒了71條生命。
荷葉沖工區:一條寬不足4米,長約300米的狹窄地段。像蜂窩似地雲集著2000餘名采民,共開有窿口13個,建設工棚203個,安裝碎礦設備113台,築洗砂槽346個。採礦者幾乎是頭頂頭,屁股頂屁股。僅此一條溝,自1984年以來,共損失錫礦石30餘萬噸。如今他們已是第三次掘地三尺了。
唉,太難了!太難了!平均一天中就有三至四起這樣的事。我們總共才那麼幾個工作人員,而且這些人下去不頂用。你想,縣與縣、省與省的邊界之爭,我們幾個蘿蔔頭官下去誰聽你的?這種事,非副部長以上領導去才湊合能把雙方找在一起,即使找來了,你又能怎麼樣?將礦山判給他?或者判給他?好,判給廠你,這邊的省長說:國務院下達我省的財政收人指標你得想辦法讓總理減少!我們哪有這權?那好,既然這樣就別多管閑事!獃著吧!民政部辦公廳的官員聳聳肩,這樣說道。
面對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群采群搶,面對漁網般的內部機制,礦山領導遙望南天,一聲悲鳴:銅錄山真是孔雀東南飛喲!
支援不支援?不支援,行——等著點蠟燭吧!所有倒下的電線杆上,都有一個班的民兵守著。無奈,礦黨委書記老老實實帶著工人下山幫助老鄉長義務造梯田,不過這時的人數可不是300大,得再加一倍!
汝城雖小,但鎢礦開採的歷史卻不短。早在1916年,幾位荷蘭人與英國人,雇了當地幾十名村民,手挖肩背,開始了挖礦紀元。1949年,中原臨時人民政府重工部派軍代表王學鳳、張春本,從舊政府手中接管此礦。當時的礦區範圍東到龍虎洞,西起走馬坪,南到杉木洞,北止大偏山,共110平方公裏面積。解放后,國家對此礦進行擴建,成為我國重點鎢礦基地之一,上交國家利稅超過2240萬元,是個創匯功臣。不過,這位老功臣近牟再沒立過新功。據觀察家們認為,老功臣也許再也沒有可能立新功了,它能保持不死就算萬幸了!
話不投機,礦長甩袖離席。回到辦公室,一個電話打到郴州地委、臨武縣委。
撤!一撤!縣長和縣委書記都滿有把握,充滿信心的帶走隊伍,回家各自取尚方寶劍。
對岸的張縣一直是暗著在乾的,事實上至今才挖出幾車煤。眼下,見B縣如此興師動眾,大有一日之內欲將煤層吞為己有的勢頭,當然是焦慮萬分。縣委召開的緊急會議一直到凌晨三點,最後決定,全縣增加投資500萬元作煤礦開採基金,同時從大同和包頭煤礦高薪邀請兩個專業機械掘井採煤隊充實自己力量,以此作骨幹,帶動全縣的其他六支半機械採煤隊,在此基礎上發展由2000名群眾組成的個體採煤隊,地下地上立體開採,力爭年採煤百萬噸以上。
瞧,馬鴻逵時就這樣劃定的!
李某自然沒有公開這個秘密。他比劉某多喝幾年墨水,多少知道點處世的哲學。如今事情已證實,那山上的石頭可以變錢,他的那顆正統的心開始顦抖了。這一夜,他怎麼也睡不著。
這是一座因煤而生因煤而興的城市。黑色的石頭,使牡丹江荒蕪的源頭有了一座新城。黑色的石頭,又使這座新城的人民有了幸福的昨天和今天。有關資料表明:這個稱為勃利的煤田,是我國僅有的三個保護性開發礦區之一。其儲量大,煤質優。據說,當年沙俄時代的老毛子們來中國感興趣的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漠河,產黃金;一個便是這勃利,產烏金。黃金雖然貴重,但烏金有時比黃金更有用。開著蒸汽火車來遠東淘金的俄國人,不能帶著連脖子都累彎了的黃金回莫斯科,卻能帶上烏金將蒸汽火車開間歐洲大陸。
自1984年底開始,香花嶺錫礦山完全失去了國營生產的獨立形式。農民的採礦隊伍也不再是單一的鄉辦、縣辦礦了,他們大部分都是以有錢有權有勢的礦主作承包。這些礦主有的是原來的大隊支書、村長,或者是與區縣某某頭頭有直接親屬關係的角色。這些人雖然連個行政24級幹部都不是,但堂堂一個錫礦山礦長在他們面前說話時只能稱彙報彙報。你以為你15級幹部了不起么?他只要叫上十來個人就把你攪得喊娘都來不及。
寫到此處,我們該給中國的鎢族三角洲揭秘了。
春節前一天,王縣縣長在大年三十不守歲,率領上百名局長、鄉長、村長、技術員、工程師,浩浩蕩蕩開向山峰。從今天開始,我們王縣的命運將與此山同沉浮!縣長的豪言壯語,激動得在場的人熱淚盈眶。
七台河市的人幾乎人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嗯?難道你們不明白?老外感到驚詫:是你們把上等的鎢砂大量投人市場,價格一再優惠,使我們大獲其利呀!
地球都為之傾斜,鎢族三角洲能不因此而陷落么?
界線是歷史遺留的問題,重要的解決你縣當前的經濟出路!
上,這山本來就不是他們國營礦的!農民們的理論幾乎樣,就是有時加點時代氣息:沒有小家,哪來大家;沒有瑤崗仙哪有國營!
礦區早被非法佔領,國營坑道與民採礦相隔的僅一層薄薄的面紗,采民們這時也不願讓它留卜。有著製造火藥傳統的山民奮然拿起土製的火藥為武器,對凡阻礙他們開採和搶奪富礦地帶的國營設施進行爆炸。國營礦投資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坑道、井口設備以及用九牛二虎之力建起的防範措施,被采民們的幾包炸藥炸得全面崩潰,一片癱瘓。以這個礦的大蒲坑口為例,全坑11個中段,有7個中段的主要運輸巷道被炸毀、堵死,232個采場所剩無幾,損失礦石量35萬多噸,金屬量924噸,等於800萬元。
護礦隊成了採礦者的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眼瞅著那些帶著大捆人民幣到村裡來收購孔雀石的外地人灰心喪氣地離開銅錄山時,更是對護礦隊恨得咬牙切齒!
汝城礦面積並不大,但上山非法開採鎢礦砂的鄉鎮小礦和個體采民卻並不少。目前在礦區持有合法開採許可證的鄉鎮鎢礦有20多個,采民近3000人。
1979年,農村政策開放以後,吃了幾十年人民公社飯的銅錄山農民第一次感到可以提著菜籃背著竹筐過得活泛些。不過,這兒山高路不通,想同廣東人那樣靠做生意或搞什麼官倒之類的可不行。但山裡人自有山裡人的辦法。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銅錄山的百姓想到了身後的孔雀石。起初,人們只是到礦山排土場和公路旁的地方撿點零碎礦石而已,孔雀石也不過是少數悠閑人士拿來作桌上的觀賞物。後來,不知是哪位靈通人士傳出,銅錄山上的孔雀石是稀世之寶,連外國人都願出高價。於是乎,農民們像黑夜裡突然看到了顆劃破長空的星堅,趕忙修好鐵鏟子、三輪車,往山上跑。
A縣,七名常委慎重決定:由工業局、農業局、鄉鎮企業局聯合成立銅山幵發總公司,主管經濟的副書記親自挂帥任總公司黨委書記,各局長任副經理,銀行貸款100萬。
這山是我們的!
先說說用水吧。錫礦山上用的水,必經農民的地盤。你今天要是稍對我不客氣,瞧著,明天我就讓你兜著走。大暑天,我斷你三天水,看你脖子還硬不硬?香花嶺上萬名職工家屬生活起居在孤山上,別說斷幾天水,就是一個做飯時間,沒有了水,看你愁不愁?住在香花嶺礦區的職工,家家都有一個大水缸,就是為應付水荒。礦區原來有個游泳池。小夥子、姑娘們把它當作夏天礦上惟一能去的地方。可是,如今斷水了。幾個膽大的瘋丫頭穿著游泳衣走出圍牆和鐵門,跑到山底下的小溪河裡嬉水。
全民所有制一統天下的時代,吃皇糧者自高一籌。但是,進人80年代,這種形勢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的契機便是農民們對土地所有的重新認識。承包土地,包產到戶,幾千年來渴望土地使用自主權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他們拍手擁護中國共產黨的第十一屆三中全會。
在湘南大地,躺著一座寶山——湖南香花嶺錫礦山,曾以錫的礦量之富、產量之高、質量之優而飲譽全球。
損面子的事絕對做不得!兩個縣同時召開的兩個秘密會議上,幾乎是同一個口徑。既然如此,乾脆把河底下的煤讓給對方得啦!有人剛剛這樣提出,就被斷然否決:不行!其他亊好說,這事我們讓不得。咱縣一另一方也說咱縣窮了幾十年,也該過些富裕日子了!父母官們的心此刻裝的是整整一個縣。解放三四十年了,他們的過去和他們的前幾任曾為本縣的脫貧付出了無數心血,然而都因為窮鄉僻壤的緣故,終未能摘掉那頂貧困縣的帽子,如今每年仍需國家給予百萬以上的救濟。為政者誰不想在自己的豐碑上刻金色的痕迹?再說,百姓們也確實夠苦的了。乾涸的河道,漫卷的黃沙,除了勉強能塞飽肚皮外,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1982年8月5日,省政府又一次召開省長辦公會議,決定由副省長周政帶頭,組織省政府辦公廳、省人大、經委、公安廳、檢察院、煤炭廳、地礦局、冶金廳、鄉鎮企業局、郴州行署等組成聯合調查組,一下就是40多天。如此威勢,農民們哪見過?乖乖地捲起鋪蓋下了山,錫礦山的工人老大哥著實歡呼了一陣。
我們對此震驚不已。然而,七台河的煤與七台河的挖煤人,如果同山西的煤與山西的挖煤人相比,無論是昨天還是今天,又是小巫見大巫了?山西是中國的煤都,其煤炭產量佔全國煤產量的五分之一多,一直是共和國的主要能源省份。然而,近年來,這裏的非法採礦挖煤也是全國最嚴重的地方。據該省礦管部門統計,山西現在有小煤窯共7300餘個,年產煤達9200多萬噸,相當於全國煤產量的十分之一或全國小民採礦井煤產量的三分之一。透過這些數字,我們似乎不難想象烏金王國里的非同尋常的民采小礦與國營礦之間的激烈爭奪!
崗棒村這天來了位自稱很有後台的新礦主,牛里牛氣地說要與四大金剛抗爭七台河。誰知這小子還沒有在地井裡呆上半天,就被熊熊燃燒的地火活活烤成了焦黑的肉餅。原來,對手不動聲色地派人混進他的礦井裡,點上一把火,就溜走了。七台河的煤差不多全是易燃的無煙煤和焦煤。地火燒之至今,弄得地面夏不長草冬不覆雪。
梁某領得此計后,把七尺大漢徐北汪拉到一家小酒館。這裏,早已準備好一桌豐盛酒席。徐北汪自知當上這護礦隊長,那是瞎子撞進錢眼一碰巧。過去他是一位干力氣活的普通工人,誰拿他當回事?如今見梁某這般盛情相待,早已親飄然了。梁某趁機又塞上幾條阿詩瑪,徐北汪樂不可言。
唔?啊,好說好說,咱頭回當領導,有權不用,不是過期作廢嗎?哈哈哈!徐北汪嘴裏咬著一隻山雞腿,三分酒氣三分牛氣道:銅錄山有我在,你們就甭怕,到時候,一有情況,我就通知你們!
密山棉紡廠這幾年不景氣,廠頭好不容易弄到了一張幵采許可證,全廠能背煤的二十多名小夥子都被組織上山了。可是,第…夜,被窩還沒熱,來了一群天兵天將,將這些小夥子打得迷迷糊糊地抱頭就往山下逃,連鋪蓋行李都顧不上帶。

裡應外合——銅錄山「孔雀東南飛」

從此,仇恨的種子在A、王縣的幹部與群眾心目中深深地紮根生芽!
在生意上混過幾年,又因行賄而受過處理的王某,坐在一旁猛吸著煙。突然,他把半截煙蒂往鞋底上一摁,說:除護礦隊不難,不過,大夥得出點血,湊上1000塊錢,這事包在我身上。
哎呀,我的大礦長,咱們幾個土包子能啃得動你們的骨頭嗎?放心好了,放心好了!
到此,雙方似乎該收斂了吧?沒有。這種地面上的敵對勢態更加刺|激了地下戰。現在,人們開始把爭奪的焦點放在煤井的坑道上。越界挖煤,先把別人碗里的飯搶過來,聰明的人聚到一塊去了。但是,這種形似聰明,實則愚蠢的做法並沒有給哪一方帶來好處。衝到張縣界內的B縣人,為了快挖多采,因而不顧一切,見好煤層就大口大口地吞,見稍差些的煤層扔在一邊,致使煤層回收率僅達20%,造成大量的浪費。與此同時,進入B縣的張縣人也採取取富去貧的採掘方法,不出兩年,這座擁有中型儲童的煤田便毀於一旦,花費了大量人https://read.99csw.com力和物力的B、張兩縣到頭來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尤產階級專政的鐵拳失靈后,國營礦山無奈又咬牙組織第二支護礦隊。礦匕領導發誓:不把這幾千名野蠻偷挖孔雀石的采民趕卜山,誓不為官。為此,礦上從工人中挑選了100名身強力壯的剪,這些人個個都是複員軍人或公安幹警出身,並精心挑選廠名有十幾年黨齡的中層幹部任隊長。那陣勢確比第一支護礦隊強十倍!哪知第二任護礦隊長雖然資格頗老,精明強幹,但他們與第任隊長害同樣的一種病——貧困症。那位行賄專家梁某三下五除二,沒幾大就把他拉下了水。
嘿嘿。老鄉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咱們邊吃邊談,請!請請!文件搬開了,上來的是烤小豬,燒桂魚,還有海參,對蝦,鍋巴肉……
談判桌上,國營礦山的負責人拿出1986年新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逐條逐句地給鄉幹部、村幹部念。
——它的錫產品,銷路暢通國內外,取得同類礦產中為數不多的免檢信譽;
不同那些西方國家比,就與毗鄰的俄羅斯比一比吧。頓巴斯像山西一樣在國家煤炭業上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俄羅斯40的焦煤出自頓巴斯。可是這裏的礦工是三十六行中收入最高、最令人羡慕的職業。一個青年礦工一個月掙的盧布,勝過部長和科學院院士。在煤礦餐廳,一份冷盤、熱湯、正菜、甜食和飲料齊全的午餐,只要用幾個盧布!
清官難斷家務事。縣長和縣委書記覺得惟吾七品官管事,於是礦山上重新拉開了拉鋸戰。

拉鋸扯鋸——邊界大械鬥,礦山化烏有

從新中國的工業機器正常運轉之日起,香花嶺錫礦便以其豐富的礦源底子,雄踞全國有數的幾個國營大礦山之列。它雖在地方,卻直屬中央、省委領導。雖只有幾公頃面積,卻是一個固若金湯的獨立王國,四周的高牆鐵網,象徵著社會主義國庫不可侵犯。在50年代到70年代,這裏的一個普通礦工可以同公社書記平起平坐,一個礦長遠比縣長氣派。那時礦山附近的農民兄弟們,即使被老大哥硬拉硬請到礦上呆一會,也會覺得受驚不已,激動三天。
既然煤有用,能換錢,七台河的百姓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發財的優勢3採煤不用像淘金者那樣鋌而走險,那樣千篩萬簸不見黃地辛苦。不知何人何時在礦山上挖上鍬煤打了第一口井,於是,拍掉身11泥土的農民來了,停薪留職的工人來了,孤身人或攜家帶口的肓流來了……轉眼間,七台河像一塊剛出鍋的紅燒肉,引來了無數食客。於是這塊沉寂了幾千年的土地一下喧囂起來,開始是十幾人,後來是幾百人、幾千人……人們手持鐵鏟、鐵鎬,肩背藤筐,藤筐棉衣往地上一扔,腳下就算是自己的領地。912個小煤礦沒用多長時間多少費用,就沸沸揚揚地在此安營紮寨了。
事情還真偏偏出在這上頭,一位叫巴格辛的小夥子,這天在珏上挖煤隊那兒晚了一個時辰下班,等他趕到河那邊的張縣女朋友家,已經是夜晚九點多了。千啥去啦,咋又這麼嫂?這個姑娘本來就一直懷疑8縣的小夥子是否腳踩兩隻船,今兒個又見他這麼晚才來,不由嘀咕起來廠要不是加班鑽洞挖煤,我能晚來嗎?不信?你上河那邊調查!小夥子的這話恰巧被隔壁的那位當鄉黨委書記的未來岳父聽到了,便過來搭話問道:你們那邊在挖煤?嗯,不不不!……小夥子剛說出口就知道泄漏了秘密,想封嘴已經晚了。這事很快傳到B縣頭頭耳里。
有人指出,社會主義的中國不該發生這類事情。走共同富裕的路,發揚共產主義風格,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和應有的品德,為什麼還要發生搶礦爭礦甚至械鬥呢?
當潞安礦的企業家們冋首眺望身後的那隻拳頭時,惟一可能做到的是裝出笑臉,毫不吝嗇地將其奉獻給農民兄弟們,也許這樣還能聽到一聲謝謝老大哥的讚美。
不除掉護礦隊就沒有發財的機會!
瑤崗仙、汝城是鎢族三角洲其中兩個礦。
煤這個東西,當它不被用來燃燒時,它能染黑整個世界!一個滿臉沾著煤星兒的黑大漢瓮聲瓮氣地對我說道。
A縣與王縣肩擦著肩,背貼著背。秦嶺的一隻胳賻將這兩個縣緊緊地連在一起。然而,也許是大山太高,也許是身處黃土高原不想多管門外事,一尊千米髙的山巒,彷彿隔著兩個世界。山這邊的A縣,只知道山後面的另一個省區,據說那裡的人頭上都戴一隻伊斯蘭帽。山那邊的王縣,許多人就連鄉政府在哪兒都不太清楚,更何況山外的另一個世界。
什麼辦法?這幾天,梁某也正在為這件事傷腦筋呢。
與此同時,山西境內的其他重點礦務局遭受了同樣命運,以致一直被上面肯定的山西鄉鎮小煤窯問題也不得不由國務院出面重新評估。
至此,民采與國營礦山進人相持階段。大批集體和個體採礦者已經明目張胆地佔領屬於國營礦山的礦區。雖然雙方有時發生衝突,但國營礦仍處優勢地位。
據國家礦產管理部門調查的結果表明,在我國52000多公里的省界上約有各種可開採的大中型礦達230多個,它們中有屬於國家乃至世界一流儲量的稀有金屬礦和非金屬礦。這些礦無論是早已成為國家經濟命脈的國營生產礦,還是尚未列人國家開發計劃之內的遠景礦,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嚴重的雙邊爭礦搶礦風。由於邊界礦處於特殊的地段,這類的群眾性搶礦爭礦比一般的民採風更為野蠻,通常是有組織的大規模掠奪與破壞,同時伴隨著血腥的大械鬥。你的就是我的;你沒有,我要有;我要沒有,你也別想有!這似乎是所有邊界礦山發生械鬥的共同心理特徵。
銅錄山那麼大,到哪兒去采孔雀石?毫無開採知識的農民們不可能上採礦掃盲班,於是一雙雙眼睛盯住了國營礦的露采車間。這個露天車間如同一口巨大的鐵鍋鑲嵌在藍天之下,由於長期採掘,已經低於海平面80米。站在山巔望鍋底,但見四壁怪石嶙峋,峭崖直上直下,人頭暈目眩。鐵鍋很快就被颳得精光。有人將從這裏挖取孔雀石賣給外面來的走私者,每斤價格高達20元,而且價格仍在扶搖直上。一斤石頭有多大,還不是女人的拳頭那麼大?撿那麼點點東西,就能頂一個月的拾糞錢,不十才是傻瓜呢?可是,孔雀石不是一般的普通石頭,它長在銅錄山上,並不是睜眼就能看到的。從鍋底走出后,農民們開始思索,既然面上找不到了,何不挖洞試試!
國營礦山真正嘗到了得罪不起的滋味了!

非法變合法——香花嶺錫礦解體記

公安局、派出所如秋風掃落葉似的將近千名個體採礦者趕出了國營礦區。但集體的則保留著。照顧關係,得留給地方一些利益錫礦山第一次作出讓步。
1980年,銅錄山建立了第一支「武裝」,由剛剛招募到的40多名待業青年組成的護礦隊出現在礦山上。這些小年輕,個個血氣方剛,手持警棍和木棍(因為沒有備齊),排著整齊的隊伍,出沒在山前山後,很像那麼回事。採礦者不摸底,一個護礦隊員路過,就趕忙收拾傢伙往家裡跑,而且一跑就是幾天不回來。護礦隊不像公安局,他們每天24小時在礦山上轉來轉去。
奶奶的,咱們也不是吃乾飯的!走,講理去!國營礦工中那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實在咽不下這股窩囊氣,跑到農民的礦井想論三分理。可是,未等他們開口,對方卻已拔刀相向,嘩地一下將幾名青年職工打得傷的傷,倒的倒,一名青工不僅嘴被撕破,雙腿也被打成殘廢。這一來,國營礦山6000多名職工義憤填膺,集體罷工抗議。
無奈,國營礦懇求縣、市出面解圍。老鄉長心裏暗笑:咱鄉是縣、市致富的模範鄉,聽說現在正往省里報呢!
走私的廣東仔瞪大了眼睛:怎麼,你們要佐羅!
兩邊的上級不同的口氣卻是同一個內容:礦山是你們的,不抓,經濟搞不上去你們自己負責!
結果是,近幾年內,這個北國煤城的兩個主要礦區分別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當然,開採烏金的人們在獲取大量甚至幾輩子也用不完的鈔票的同時,也同樣付出了巨大代價。僅1988年間,這裏共有120人死亡。在筆者採訪時,這裏又有一起被民政部列人當年的重大民事傷亡的事故。這次是22人死亡,事故原因為小礦井冒頂所致。
先別忙乎!我一個人飽了,全鄉23000人咋辦?老鄉長把菜盤、酒杯推到一邊去,還是一句話:痛快些,行還是不行?礦山的幾位頭頭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給吧,這等於是將自己的脖子往法律的繩子上套;不給吧,老鄉長的脾氣可不是好惹的。那年農業學大寨,瑤崗仙要造梯田,鄉里勞力不夠,老鄉長拿著40年代簽發的中國共產黨黨員證跑來找礦黨委書記,說道:天下所有黨員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實現共產主義,所以大家要互相關心,互相幫助。眼下本鄉響應毛主席號召,學大寨,勞力不夠,特來搬貴礦300名虎將,請礦上大力支持。
我不解地搖搖頭。於是,這位官員進一步解釋道:這就是說,大批民采小礦在國營礦山上與國家統配煤礦搶食吃。而這些小礦的食量與胃口則大大高於國營礦。你說,面對如此眾多的強大對乎,烏金王國最終能不發生崩潰?
大哥,只要你能把那幫小子趕跑,別說1000塊,就是一萬,我們也情願!幾名採礦者紛紛掏口袋。
頓時,山頭上殺聲篪天,雙方展開了殊死搏鬥……結果是死了3人,各傷17人,一邊的縣長挨了兩拳頭,一邊的縣委書記眼鏡被砸得稀爛。
還在議論穿喇叭褲怎麼好看,聽鄧麗君歌曲怎樣人迷的錫礦山上的工人老大哥們,這才幵始感到情況有些不妙。喂,你們為什麼到礦區來挖礦?這裡是國營礦山,擅自挖礦是違法的!快走吧!老大哥們認為一兩句話就能把農民兄弟哄走了。但在事實面前,他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威信已大不如從前了。農民兄弟們根本不搭理他們,照樣鑿自己的洞,挖自己的礦。
從現在起,到20世紀末,烏金王國的煤炭供需緊張已成定局!
嚇走了當官的,樂死了採煤的!礦主們為此專門組織了祝捷專題晚會,在酒杯碰撞聲中,他們宣布:明天,我們將佔領整個七台河的全部煤田!
沒有獨吾天下為王的割據意識,搶礦竊寶風就不可能達到一種無法無天的瘋狂程度。當我們巡視一下眾多礦山發生的一幕幕觸目驚心的事件時,結論便將十分清楚。
坳上鄉某村這年48人上山挖礦,人人都成了萬元戶,最多一人年收入高達5萬;
槍杆子對槍杆子,這不行!縣長和縣委書記畢竟腦瓜子里還有一根弦,雙方都下了命令:拿武器的人都撤!
湖南的瑤崗仙!還有廣東、江西的山裡,有取之不盡的資源呀!說來也怪,中國的許多事總是外人先知道。

步步為營——烏金王國的崩潰

——它出產的香花嶺石,世上獨一無二,堪稱東方絕寶。
就在幾年前,七台河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邊陲小鎮,即使是正式確定為黑龍江省的縣級市后,屬於市管的權力仍然非常有限。這裏的煤礦管理就是這種情況。國家經委、計委、地礦部、煤炭部曾經有個78號文件,文件大意有三條:一、七台河煤田資源由東北內蒙占煤炭工業聯合公司管理;二、黑龍江省各級政府有權加強對該煤田的礦管工作指導;三、煤田的監督管理則歸地礦部門。此三條形似層層嚴把的關卡,實則使七台河煤田處在誰都可管、誰都不管之狀況。這就使得善於鑽營的採礦者有了足夠周旋的餘地。而明文有權管理的三巨頭東北內蒙古煤炭工業聯合公司、泡地政府、地礦部門則充分發揮其職權優勢,無限度地行使開採審批權。上有大權,下有小權,小小七台河竟有21家單位在頒發採煤許可證。以致形成了凡想上山採煤者均可通過關係獲得…張合法開採證。一家外縣的銀行想在這兒建礦採煤,七台河當地的政府拒絕這個外來戶,地礦部門也特意採取了措施,不讓其進人寶地。這家銀行惹急了,無償給一家有權發放開採證的串.位貸款300萬元。轉頭又聯合附近三個縣在七台河礦區揭竿舉旗,各霸—方,成為遠近聞名的四大金剛。
這個警報不能不說是嚴竣的。
上告!上告!國務院民政部辦公廳接到的邊界械鬥信件和加急電如同雪片飛來。
煤井著火了!煤田上最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這就是俗稱地火的災魔!
地下煤層原來是封閉的燃料場,當人們掘洞挖井和築坑道后,使這封閉的燃料場與空氣中的氧氣接觸,這時如果在開採中沒注意掌握井下的濕度,煤炭就會出現自燃,一旦燃起,人類就很難制服。1962年5月,美國費城西北160公里處的桑塔利亞就發生過這樣一場災難,地面上煙霧騰騰,站在地面上的人們就像貼在烤鍋上的油餅,不出幾分鐘,就能煎出骨髓來!聯邦政府抽調大批鑽機,試圖直通煤層,打井灌水,以撲滅地火。可此計不但不靈,反而加大火熱因為水被烈火烤乾后,分解為氧和氫!地火給煤田造成毀滅性的事,絕非僅此一例。
這怎麼行!我們礦上的任務還重著呢,得保任務呀!繞來繞去,礦黨委書記還是兩個字:不行!
C縣與李縣、D縣與趙縣的情況亦大致相同。這兩個地方均處在邊界與煤田並存地帶,爭執與械鬥的結果是煤炭資源幾乎破壞殆盡,而且人們曾為之驕傲和垂涎的草地也變成了一片燒焦的廢土。
王縣,七名副縣長在香煙裊裊升騰的煙霧中一板定案:由縣長親自抓銅礦開發,力爭年內三分之一財政取自於銅山!
瑤崗仙的老鄉長雖然打了國營鎢礦的主意,但畢竟是光明正大和以理制人。汝城人則不然,他們一上來就採取了強硬的得寸進尺行動,搶一炸一奪!這是他們的三套進攻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