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章 死亡時刻 第七章

第一章 死亡時刻

第七章

在風門邊,
監牢呵,便成了反抗者的棧房!
人已打著鼾聲,
長年的關在陰濕的小屋裡。
又守侯著金色的黎明。
便可跨過這條鐵的門檻。
只消一提腳,
被囈語驚醒的眼前,
旅客被逼宿在這一家黑店。
你終於戰勝了雙重的敵人。
便將這杯苦汁一氣飲下!
都如神話里的一般美麗,
等待著自己的弟兄,
從此,牢門上了死鎖,
15日當天,重慶衛戍司令總部頒布了恫嚇百姓的《緊急維持治安辦法》十六條:(一)阻擾政令,與匪勾結者殺;(二)窩藏匪諜不報者殺;(三)供匪槍彈、文件者殺;(四)造謠者殺;(五)擾亂金融者殺;(六)操縱物價者殺;(七)縱火者殺;(八)搶劫財物者殺;(九)暴動者殺;(十)以文字為匪宣傳者殺;(十一)報導不正確軍情、影響治安者殺;(十二)煽動工潮者殺;(十三)煽動軍人叛逃者殺(十四)泄露軍機、刺探軍情者殺;(十五)私造軍火、運軍火者殺;(十六)陰read.99csw•com謀破壞軍事工事、交通者殺。
日光呵,
牆外的山頂黃了,又綠了,
可以把天上的飛鳥捉光么?
每一個人,
多少歲月呵!
牢門,曾經為你打開,
——苦難呵……
生活被嵌在框子里,
槍和刺刀構成密密的網。
一把將軍鎖,
水啊……
連一隻麻雀的影子,
彈奏著這兩組顫音的琴弦?
——否則你,哼!
人與獸爭的故事呵……
連眉頭也不皺一皺呀,
我們要,把這牢底坐穿!
把世界分隔為兩邊。
這是長詩「第二章 戰鬥勝利了」的內容。寫完「用槍托來把牢門砸開」幾個字時,蔡夢慰有種特別愜意的釋放,真如一場與敵人你死我活的「戰鬥勝利了」的感覺。
從簽子門縫中投射進來,
你呀,光榮的勝利者,
像修行者抵禦了魔鬼的試驗,
「來,讓一下。我要把這首詩寫完……」樓下一室的蔡夢慰輕輕地示意靠在窗口的難友給他留出一絲晨光,便一邊捂著胸口,在那捲皺皺巴巴https://read.99csw.com的擦便紙上寫著……他的肺腫已經相當嚴重,可當他看到自己的「鐵窗詩社」的詩友們一個個被敵人押出去槍斃,也許自己今天或明天甚至可能一會兒功夫也會隨時被敵人拉出去斃了的嚴峻時刻,他想到了自己答應過同志們要完成的那首長詩《黑牢詩篇》還沒有最後完成,於是現在必須抓緊每一分鐘、每一秒鐘……
是誰在用生命的指尖
映成光和影相間的圖案;
當昏黃的燈光
敵人的陣營亂了腳。宋希濂部隊昨晚已經撤到烏江西岸。「危急時刻,只有兒子才是最可靠的。」15日這天早晨一醒來,蔣介石就把兒子蔣經國叫到床邊,將一封親筆信交給他后這樣長嘆了一聲。蔣介石在信中對宋希濂打氣道:「勵行總理遺教,服膺黃埔校訓……就在川東戰線上,抱有匪無我,有我無匪之決心挽狂瀾既倒貯計日以待。」這封信兩天以後才到宋希濂手上,蔣經國跋山涉水,吃盡苦頭才完成任務,可此時蔣匪宋部已https://read.99csw.com大勢所去,根本無力為老蔣挽回慘局。
像一朵白雲時刻的罩在頭頂。
空氣呵,
銅鑰匙的光亮,
從牛肋巴窗前掠過,
——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難,
你呀,拒絕了利與祿的誘惑,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一手持著信仰的盾牌,
我給你高官,
從金子堆邊走過而不停一停腳,
一手揮砍著意志的寶劍。
我給你公司、銀行、書店、報館……
——自由呵,
多少年輕的心靈呵,
都禁不住要激起一陣心的跳躍。
雞鳴早看天呀!
今天便是無數個昨天的翻版。
二百多個不屈服的人,
便在臉的圓圈裡傳敘。
牆,這麼樣高!
二百多個人只希望著那麼一天——
在盼望中一刻一刻的挨過。
長著腳呀,
英雄的故事呵,
夜深了,
人,被當作牲畜,
一曲終了,該是天曉的時光……
只把脖子一揚,
搞事業嗎?還是玩政治?
殺害李青林、江竹筠等難友之後的第一天清晨,渣滓洞的許多人都比平時醒得早。他們似乎https://read.99csw.com都在看著東方黎明的那一縷魚白的光芒是否還能照到窗口?
都是大時代樂章中的一個音節。
不曾在你眼前晃過。
像戰場上的勇士:
一聲冷笑掩蔽了話里的刀;
從什麼年代起,
即使剪了翅膀,
在一點頭、一搖首之間,
——你想干點什麼呢?
錮禁在這高牆的小圈裡面,
神經的末梢卻在尖著耳朵放哨;
用槍托來把牢門砸開!
是的,真的勝利了。鐵窗外的旭日,將東方映得紅紅的——「貴陽解放了!」「解放軍已經打到離重慶只有幾百里的彭水了!」一個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仍從各種渠道傳到監獄,傳到黑窗內……
這是《黑牢詩篇》中的「第一章 禁錮的世界」內容。蔡夢慰,這位年僅24歲月的「鐵窗詩人」,出身於四川省遂寧縣的一個貧民家庭。然而從小愛好文學,尤其是喜歡讀冰心的《給小讀者》和詩集《繁星》、《春|水》等,他主張「多出些進步的、革命的書籍,去改變人心,從而改變社會。」表現出不滿黑暗現實、追求真理、嚮九九藏書往光明的思想傾向。在求索中的他就是這樣走上革命道路的。面對敵人的暴行,面對同志們堅貞不屈的表現,年輕的蔡夢慰,詩情愈發不可一收,尤其是敵人的子彈已經上膛之後,刑場的槍聲已經逼近之時,他的血管里、每一根毛孔里都在迸發革命的、燃燒的、充滿浪漫而憧憬的詩篇——
在一瞬間的若干次鬥爭中,
管鑰匙的人說:
還留著一連串惡夢的幻影。
送走了迷惘的黃昏,
眼前卻沒有路。
二百多顆心跳動著一個旋律,
在風雨的黑夜裡,
成為有限度的給予。
災難的預感呀,
愛人的眼睛
籮篩般大的一塊天;
老蔣是窮凶極惡了,這「十六殺」幾乎除了他自己和身邊的人可以放心不殺外,其他的差不離統統都在「備殺」之列,這也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和他的國民黨殘餘在垂死時的內心之恐慌。
在紅頂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鷹,曾在哪一瞬忘記過飛翔?
憑仗著什麼?
手掌般大的一塊地壩,
母親的笑臉……
每一段事迹,
曾經歷了怎樣劇烈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