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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背叛的代價 第七章

第二章 背叛的代價

第七章

「哎喲喲……別別!我、我……」劉國定痛得大叫。
更令人髮指的是,劉國定在叛變后,除了不斷地出賣重慶地區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和地下黨員外,還挖空心思找新的「賣點」與「副書記」冉益智等叛徒進行相互間的招供「競爭」。當他得知冉益智帶特務到萬縣破壞了下川東地下黨組織,塗孝文也叛變后,又搶先出賣了上川東地下黨組織,致使駱安靖(后叛變)等人被捕。
就這樣,劉國定整天在渣滓洞監獄里胡思亂想。現在,終於等來押到二處問話的命令。是福是禍,一路上劉國定的心裏一直在打鼓……
劉國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葉翔之轉圈圈,轉得頭昏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一股股涼氣從五臟六腑透出來,渾身微微顫抖,腮幫子發緊。他極力想止住身體的顫抖,不想讓自己在特務面前表現得太懦弱,就用四處張望來分散注意力,一抬頭正好與徐遠舉的目光相對面禮只見徐遠舉舒適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雙目微眯,兩道寒光直射過來,劉國定脖子一縮,趕緊又低下頭。
重慶解放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從中共市委書記、到革命叛徒、再到國民黨少校特務的劉國定非常清楚自己今後的日子一定是凶多吉少。他本想逃往香港,但由於平日花天酒地,加之當時物價飛漲,手中缺錢的他因為害怕自己落得個難民漂泊流浪的結果,故打消了外逃的心,留在成都得過且過。成都解放后,迫於外界壓力,1950年初劉國定向成都市軍管會登記自首,被西南公安部押回重慶。歸案后,劉國定和冉益智一樣,竟厚臉無恥地向政府「表功」,說什麼因為自己叛變后沒有全部交代,所以「保護了相當多的同志」,「故請求寬大處理。」他在交代材料中還有一番自認為「挺精彩」的悔過:我背叛了黨,破壞了黨組織,這是貪生怕死的結果……作為過去是一個黨員,我願意接受黨的嚴厲處分,作為形式上的特務,我也願意受人民政府的處罰。如果黨和政府的處分和懲罰不至於「肉體的毀滅」,則我請求能速做決定以便於早在實際的工作中贖取自己的罪惡。我過去畢竟是黨員,雖然叛變而且形式又落在特務陣營中,也許你們是否懷疑我所提供的材料不夠完全,但事實總是事實。將來從其他特務口中是能證明的。我從前年恢復自由后即用各種方法希望找黨,願意承受一切罪惡和懲罰,固然我以前貪生怕死以致鑄大錯,等覺醒后一切已過。若是我要逃避處分,不是完全不可能,相反的,我是自動積極出來,作為黨的叛逆兒女,我只希望早一天處決,即使是「毀滅肉體」,因為心裏的苦痛和譴責遠比其他為甚。我請求你們研究我的材料和問題,並適當使用我在反特務或其他工作中,以求有益於黨和人民。
1948年4月17日這一天,中共重慶市委可以說被兩個敗類丟盡了一個政黨的全部尊嚴,因為就在市委副書記冉益智將自己的部屬、北碚學運特支書記胡有猷供出的同一時間,市委書記劉國定則在向國民黨特務分子葉翔之與徐遠舉出賣中共重慶地下黨組織更大的情報。
「市委書記——劉國定!」沉寂中,葉翔之猛地喊了一聲。「我……」劉國定本能地站起來。「完了!」他腦袋嗡地一響,隨即無力地坐回到凳子上,張著嘴巴獃獃呆望著葉翔之。
「嘭!」徐遠舉今天是唱黑臉來的。只見他一掌擊在桌上,向旁邊的幾個大漢歪了一下頭。頓時,幾個大漢三下五除二就把劉國定綁吊在刑架上,拿起皮鞭就往他的身上抽去……。
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他又把出賣的目標由重慶地區轉往外地,向特務出賣了他所掌握的重慶地下黨組織與南方局遷到上海后的聯繫機關,並帶特務到上海企圖抓捕南方局負責西南地區黨工作的負責人錢瑛,由於南方局機關得知重慶地下黨出了叛徒后就遷到香港去了,劉國定的計劃落空,但read.99csw•com還是帶特務抓捕了一批在上海、南京一帶未及時撤走的中共地下黨員。劉國定這麼為國民黨特務機關賣力,實際上為的是能夠取得新主子的信任,以求保全生命,爭取個人的榮華富貴。這位「反共英雄」,後來在南京受到毛人鳳的接見和表彰。這一激動,他又向特務提供了川康特委書記蒲華輔的線索。因此劉國定被受命擔任川西特偵組組長,領導特務們在成都破獲了川康特委地下黨組織,逮捕了一大批地下黨員,劉本人反共資本越來越「雄厚」,官銜也由中校晉級為上校。這時的劉國定,已不再是可恥、無恥了,而且連起碼的廉恥都不會顧及了,他積极參与組織所謂的「經濟問題研究所」,專門從事提供反共策略,最終成為比反動特務還要反動惡毒的傢伙。
革命者對黨的這份忠誠昭日可見!這樣的意見,就是在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應當被全黨所重視、所接受。
「很好!」葉翔之臉帶笑容地拍拍劉國定的肩膀,「希望你成為我們的朋友。」
1948年6月11日,由於冉益智的出賣,中共川東臨委副書記兼下川東地工委書記塗孝文在離重慶城區數百里的萬縣被捕,再一次使重慶地區的地下黨組織經受「刨根底」式的破壞。
見劉國定如此反應,大特務徐遠舉和葉翔之相視會心一笑。然而只見葉翔之站起身來,背著手,走到劉國定身邊,盯著劉國定圍著轉了幾圈,不時哼哼地冷笑幾聲。
「不是!我不是!」劉國定突然像是從地獄里回過神來,狂躁地搖頭擺手,彷彿要將剛才的失態抹個乾淨,可又苦於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極度尷尬。
筆者看過「歌樂山革命烈士歷史檔案」史料,常常被那些在敵人面前堅貞不屈的共產黨員的犧牲精神所感動,但同時也看了不少背叛黨和革命事業的那些叛徒們的材料,得出一個直接和樸素的結論是:黨內職務相對高的領導幹部通常在敵人嚴刑拷打面前總是很容易當叛徒、出賣黨,這到底是為什麼?我沒有弄明白,只感覺這些身居黨內要職,平時一副道貌岸然,比誰都革命的投機分子,其實都是些軟骨頭、孬種。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什麼這樣的人卻在黨內總是獲得組織和上司的信任與重用?這些問題在白色恐怖下在我們黨內有,在和平時期的今天,其實同樣嚴重地存在。這是特別需要警惕的。
根據後來查明,劉國定向特務交出了重慶及四川地區地下黨的組織機構和人員名單;川康特委負責人華健及其在重慶的聯繫接頭地點;彭詠梧領導的下川東武裝起義失敗後人員轉移的情況;豐都、石柱、雲陽、巫溪、宜昌的中共地下黨組織人事的情況;中共閬中縣委鄭伯克調去雲南工作的情況;中共重慶及四川地下黨組織與長江局(南方局)的聯繫情況;出賣了重慶城區區委書記李文祥和妻子熊詠輝以及王璞、羅廣斌、江竹筠、劉國鋕等人;出賣了上川東五工委書記駱安靖(后叛變);地下黨在廣安開展統戰工作的情況,等等。劉國定對特務最大的「功勞」,就是最直接地幫助了特務破獲《挺進報》特支及「電台」支部,抓捕了陳然、成善謀等人,使徐遠舉完成了國民黨重慶行轅下達的限期破獲《挺進報》的任務,徐遠舉因此而受到加官晉爵,成為國民黨保密局西南特區區長。
到了特務機關的審訊室,劉國定忍不住抬頭打量了一下正面桌子後邊坐著的兩個扛著少將軍銜的軍官,在他們兩邊是站著的幾個凶神惡煞的粗壯漢子。劉國定頓時心頭一顫:媽的,今晚凶多吉少啊!再看看這兩個國民黨少將,其中有一個他認識,在地下黨收集的重慶敵特重要頭目照片中見到過,是行轅二處處長徐遠舉,另一個不認識。如此兩個少將來親自審問他一個「小人物」,劉國定想到這裏心頭直呼不妙。
在白公館,塗孝文和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劉國鋕、陳然、王朴等朝夕相處,這些革命同九九藏書志了解到塗孝文這種類型的叛徒,其內心尚存一絲良知,於是主動找他們交談溝通,勸他們保持「最後一道防線」。怎麼說塗孝文也算是黨內的「老幹部」了,尤其是在他受到李青林的嚴厲痛斥下所受到的強烈震撼,現在又通過劉國鋕、陳然、王朴等人的言行教育,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共產黨人。兩相對照,塗孝文羞慚無比,痛定思痛之後,他決心以行動來彌補自己的犯罪:一是不再向特務交供自己手上還保留的部分組織和人員;二是拒絕參加特務工作,不接受以特務身份換取自由。
身材矮小,其貌不揚,從外表上看不像是有什麼能耐的劉國定,之所以最初特務並不把他當回事,確實與他的長相和那種「沒有官派」的言行有關。劉國定被扔在渣滓洞十來天後,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對於一個長期從事地下工作、慣於收集各種信息加以分析得出判斷,從而把握局勢發展的人來說,簡直就如正常人突然瞎了雙眼: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前卻漆黑一片。在這一片黑暗中,劉國定感到茫然、恐懼,他始終想不明白,這革命正搞得轟轟烈烈的時候,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麼多年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這次總覺得不對勁,難道真要在小陰溝翻船?許建業的地點是非常機密的,特務怎麼知道的呢?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許建業出事了!而特務到現在還把自己當小人物看待,說明許建業並沒有對特務說什麼情況。許建業加自己,中共重慶市委委員一下子栽了兩個!冉益智呢?我不說,還有誰知道他在哪裡呢?李忠良和余天怎麼樣?千萬千萬不要被特務逮到,他們要是被逮住了,我就算真的拒不交代,以後在黨內我說得清楚嗎?我的前途呢?這次特務會對我怎麼樣呢?會不會一直關下去?一直關下去對他們有什麼用呢?老婆快生小孩了,這幾天怎麼樣了?肯定急壞了,千萬不要動了胎氣!漢利藥房的那筆生意做得怎麼樣了?這段時間物價飛漲,還是該晚點出手才有賺頭!前段時間王璞來過問藥房的生意,什麼意思嘛,信不過我?哼,他王璞上次就曾告發有經濟問題,好在沒成功,媽的,以後有機會一定整治整治他王璞,別不知天高地厚,我老劉是誰?大小也是中共重慶市委書記!這口惡氣不出,以後還怎麼把控整個重慶全市的地下黨組織?可是,這麼多天了,特務也沒來過問一句,到底放不放我呢?要放,肯定是要寫悔過書的,我寫還是不寫呢?
特務們好像並不在乎這位共產黨市委書記此刻會有什麼反映,一門心思地進行著他們對付共產黨人的「規定動作」——鞭抽一陣后再搬來火盆,把燒紅的烙鐵猛地往劉國定的身上烙去……「求求各位!不要、不要燙了……我交代!我招!」
需要特別感嘆的是:當一名忠誠于黨的戰士,何等不易啊!
劉國定,這位在中共川東臨委排名「第三把手」、又是重慶市委的最高領導,他的變節,便意味著整個重慶地下黨組織的秘密全部暴露在敵人面前,同時整個重慶地區和四川省的中共地下黨組織也被推到了最危險的境地……
事情這樣的,自抓獲許建業后,特別是當徐遠舉聽取各路手下彙報的情況看,那位自稱只是許建業才發展兩個月的「新黨員」——「老黃」很可疑,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共地下黨被捕,中共重慶市委組織似乎也快在浮出水面了。一旦中共重慶市委的主要負責人都抓在手,那該是何等的局面!想到這裏,徐遠舉向上司作了彙報,請示加強他的「剿共」力量,尤其是17日白天剛剛得知他們又抓獲了一條「大魚」,並且這條「大魚」已經投誠於他們國民黨特務機關。於是國民黨西南軍公署長官朱紹良立即派了國防部保密局二處處長葉翔之配合徐遠舉,在這一天倆人一起連夜再次提審了許建業和劉國定。由於許建業依然拒不交代任何問題,兩個大特務只得轉過頭來集中精力全https://read•99csw•com力對付劉國定。
我雖然是奉命來調、解他們之間的糾紛的,但更重要的是希望能把劉國定帶到昆明去,幫我破壞雲南中共地下黨的組織。所以當天晚上我和周養浩談了希望他和徐遠舉要以大局為重,通力合作,第二天便和周一道去徐遠舉辦公室。我要徐遠舉把劉國定找來,想當面問問他雲南地下黨的情況。徐遠舉很快把他找來了。這個叛徒穿著嶄新的軍服,佩中校肩章,看到我們三人坐在一起,便脫下軍帽先向我們三人鞠躬。徐向他介紹了我之後,我便讓他坐下。徐遠舉從茶几上拿一支香煙朝他丟過去,他很熟練地接住,不敢抽,我又把打火機遞給他。他趕忙從口袋中掏出火柴,連說:「有火,有火!」那一副奴才相,看了使人發笑。那次他給我的印象很壞,他表示只認識一兩個負責人,對雲南地下黨工委在什麼地方設有聯絡處並不知道,要抓到他們,只有到昆明街上去碰碰運氣。對這種海底撈針的辦法,我不感興趣,加上劉國定剛從南京回來不久,又要到川西一帶去破壞川西的中共地下黨組織,所以我們只談了一會,便向徐一使眼色。徐說了一聲:「你可以走了!」劉國定站起來向我們三人各鞠了一躬。他站的是立正姿式,向後轉本應當右腳退後向右轉動,他卻左腳退了很遠向左邊轉過去……
劉國定、冉益智這倆位中共地下黨重慶市委正副書記的背叛,使得整個重慶地下黨組織經歷了洗牌一樣的大破壞。由於他們的地位決定了他們的破壞力非普通黨員可比,特別是他們的地位和身份,決定了他們既撐控了手下的組織與人員情況,同時又了解上下左右的組織情況,這種破壞力對中共黨組織來說是毀滅性的。
徐遠舉對塗孝文的變化恨在心頭,又無可奈何,作為一種懲罰,將塗孝文從楊家山的「優待室」轉押到白公館,所有「政治犯」一樣投入牢房。
塗孝文的轉變,得到獄中革命者和黨組織的認可。重慶解放后,羅文斌在那份向組織提交的《報告》中這樣評價塗孝文:到底是經過黨多年的培養,所以臨到最恐慌的被捕初期塗交了「川東一部份組織而已,其他是穩住了」。他知道的比劉國定多,劉向徐遠舉也是這樣報告的,因此塗經過的考驗也十分嚴格,兩次到楊家山被強迫參加研究工作,他拒絕了。後來連草紙也不發給他用,生活很艱苦,但沒有出事,加上一般難友不知道他還「堅守」「最後防線」,對他的態度也很難堪。在兩重壓迫下,王朴、劉國鋕等最擔心他是否能堅持住。三出三進白公館的塗,在最後的時候里,態度很明確,他認識到是自己不堅強,犯了錯誤,而且過失太大,組織上無法原諒,前途是沒有的了,所以除了願意接受處分外,自己仍願望儘力從事些建設工作。至於參加特務工作,或者槍斃他也是不會反叛了。這時,白公館的朋友對他比較了解,安慰他,在生活上也照顧、接濟他,他也很冷靜,經常讀書,不大說話。《報告》中,羅文斌還向組織鄭重地轉達了王朴、陳然、劉國鋕等革命同志的意見:以塗的素質來講,是很不夠,很不徹底的,之所以有後來的堅持,完全是由於黨的長期教育,長期培養的結果。從塗的叛變過程看,我們希望組織上對提拔幹部、審查幹部、培養幹部一定要更進一步謹慎和嚴格。
對塗孝文的問題,敵人方面則覺得此人已「無可救藥」了,惱怒之下,徐遠舉在簽發1949年10月28日的一批屠殺革命者的名單上也將塗孝文一起列了進去,這樣,塗孝文和陳然、王朴等10人被一同公開「審判」,並押至大坪刑場公開槍殺。據有目擊者回憶,槍殺前,10人都高唱國際歌,高喊「共產黨萬歲」等口號,其中當然也包括塗孝文。一個對革命事業造成巨大危害的共產黨的叛徒,在臨死前卻高喊「共產黨萬歲」,我們既感嘆叛徒人性中的矛盾性和複雜性,又無比欽佩獄中革命https://read•99csw•com者對反面人物的感召力和轉化能力。
原國民黨軍統大特務沈醉,在任保密局雲南站站長期間,於1948年年底受毛人鳳委託,從昆明到重慶來調解徐遠舉和西南特區副區長周養浩之間的矛盾,期間他與劉國定有過接觸,解放后沈醉在材料中記錄了所見到的劉國定的形象:
我們再來說塗孝文被捕之後的事。
塗孝文生於1910年,是1937年入黨的老黨員,地下工作經驗豐富,還是黨的七大代表,然而他對敵人的被捕沒有思想準備。當冉益智和劉國定先後叛變后,組織上多次通知他轉移,可塗孝文堅持認為萬縣離重慶很遠,安全沒有問題,繼續在萬縣輔成學院以學生身份過著悠閑的生活。所以當冉益智帶著特務找來時,塗孝文完全陷入驚慌失措之態,不知如何應對。特務把他帶到駐紮地后,開始塗孝文只是以沉默來回答提問,但當特務左志良用手槍頂住他的頭,威脅說再不交代就搞死他的時候,塗孝文僅有的一點抵抗就崩潰了。
當然,劉國定的出賣行為不是一下子完成的。畢竟,「官場」上的事,他這樣職務的人,知道不少。所以在經過叛變初期的驚恐后,劉國定很快制定了自己下一步行動原則,這就是:自己手上掌握的地下黨情況不但是保命的資源,而且也是重新規劃自己人生的資源,不能白白地提供給特務,還要以此與特務做利益交換。因此劉國定這個叛徒再後來就不再是可恥了,更是無恥了!他拿著自己是「中共重慶市委書記」這張王牌,竟然敢對徐遠舉提出,願意參加特務工作掉轉槍口打擊共產黨,但自己原來在共產黨方面是省委級幹部,現在我若到了你們國民黨政府,至少地位和待遇上不能太低了,起碼處長級,否則大家都不玩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雙方以劉國定任保密局西南特區中校專員成交。這正是最無恥的一幕,讓所有共產黨人感到丟臉的是:這樣的流氓惡棍,怎麼會曾經是中共重慶市委的書記?
劉國定於1938年入黨。20歲就入黨的他,其實從最初開始他就抱有一種「入黨陞官」的思想。為了實現自己的這一「抱負」,他很會掩飾自己內心的醜惡的一面,平時能人模狗樣地工作,並且主要靠討好上一級領導往上鑽營,一直升到了市委書記之職。「這是一個極端利益主義者,不是我們平時一點也不知道,也不是他沒有表現出這樣的問題,而是這種人由於他很會利用自己在黨內的關係,尤其會利用靠山來幫助自己擺脫那些不利於他的指責與批評。」曾與劉國定長期一起工作的何忠發,是位黨內的錢財「管家」,他在難友面前這樣評價劉國定,並揭發劉在被抓之前早就「喜歡亂抓錢、想討小老婆」的毛病。只是後來因為他身居黨內要職,再沒有人敢公開制止「市委書記」的這些毛病而已。叛變后的劉國定,也不再偽裝了,內心的那種追求個人享受和對利益的崇尚更是變本加厲。據說他在與徐遠舉討價還價期間,一直住在楊家山原戴笠公館里接受特務機關的優待。身邊雇了兩個女僕專門服侍他和他的老婆,對兩個女僕頤指氣使,隨意呵罵。當上特務后他更顯神氣,一般的特務他根本瞧不起,弄得其他特務也很討厭他。地下黨老同志劉隆華痛斥劉國定是「黨內的剝削階級」!
「坐下!」這時,押送的特務猛推將劉國定一把,順勢將他按在凳子上坐下。等劉國定再抬起頭時,只見審訊室內所有一雙雙兇狠的目光齊刷刷地在死盯著他……劉國定臉上的肌肉頓時抽|動起來,露出一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難看表情。他趕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這之前,冉益智已經出賣了下川東地工委委員唐虛谷和楊虞裳,但冉益智不知道他們所居住的具體地址,所以當塗孝文被捕后,特務們就直截了當地追問這兩個人的下落。塗孝文因此便交代了屬於他領導的唐虛谷和楊虞裳等地下黨員的住地。「書記叛變,全黨遭殃」。中共下川東read.99csw.com地工委書記塗孝文的叛變,使得下川東地下黨組織系統幾乎是徹底地瓦解,江竹筠、李青林、李承林、雷震、張靜芳、唐慕陶、黃玉清、陳繼賢、廖模烈、陶敬之等一大批地下黨骨幹分子幾乎無一例外地被敵人逮捕。徐遠舉等特務們一方面為「方法得當」而使得重慶市委主要領導及下川東地下黨負責人相繼變節而欣喜若狂,同時又萬萬沒有想到像陳然、劉國鋕、江竹筠、許建業這樣的共產黨員竟那麼堅強不屈,視死如歸。這是反動特務分子所不可能理喻的,因為他們並不了解真正的共產黨人是些什麼樣的人。自然,那些混進黨內的投機分子也不會真正了解曾經是他們的「同志」的共產黨人。叛徒塗孝文就遇到這種情況。由他出賣的中共萬縣縣委副書記李青林是位女共產黨員,敵人在萬縣將其抓捕后使盡毒刑,甚至用老虎凳折斷了她的一條腿,李青林依然寧死不屈。到重慶后,她仍然抗拒任何審訊,甚至連共產黨員的身份也不承認。特務們無奈,只好把塗孝文叫去與李青林對質。不能不說塗孝文也算是個講面子的人,當特務叫他去與李青林對質時,他十萬個不願意,可又沒有選擇,只好硬起頭皮跟著特務來到渣滓洞。見到李青林一一這個被自己出賣的昔日的下級同志,拖著一條斷腿,滿身血污卻正氣凜然。尤其昌碰到李青林向他射來的兩道利刀一般的目光時,塗孝文感覺無地自容。當特務問李青林認不認識塗孝文時,沒想到李青林很爽快承認:「我當然認識他!」並說:「這個人是個混蛋!抗戰時期,我跟他一起在瀘州的一所小學里教書,他追求過我,我不喜歡他,他就死糾濫纏。我為了躲他跑到萬縣來,他又追過來纏我,有一次還要強迫接吻,我氣壞了,就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沒想到他竟然報復我,栽誣我,像瘋狗一樣亂咬人,讓我坐牢,簡直不是個東西!真是太混蛋、太氣人啦!塗孝文,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李青林的這番話,使塗孝文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次對質給塗孝文刺|激太大,尤其是李青林的痛罵時時在耳邊響起,一閉上眼就浮現出李青林憤怒而鄙夷的目光,再加上從革命者到叛徒的道德負罪感和特務表面上客氣而實際上把他當棋子耍的那種身不由己、百般無奈的境遇,塗孝文開始痛悔自己的叛變,甚至經常痛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能像李青林他們堅持咬咬牙挺過來嘛!唉,大不了一個死字,何怕呢? 矛盾之中的塗孝文開始不配合特務的審訊了,這讓特務頭目徐遠舉又氣又急。其實徐遠舉一直非常重視塗孝文,他從劉國定口中知道塗孝文在黨內的地位比劉國定還高,故推斷塗孝文所知道的東西肯定比劉國定更多,價值更大。現在塗孝文突然要「剎車」,這讓徐遠舉很不甘心。為了不想讓塗孝文這樣輕易地「到此為止」,老奸巨滑的徐遠舉決定除了嚴加訊問以外,還強迫塗孝文參加特務工作,企圖將其徹底地捆綁在他的戰車上,但塗孝文這回因對自己的前途心灰意冷,沒有立即同意徐遠舉的條件。他甚至曾私下對駱安靖說:叛徒劉國定、冉益智爬出監獄后當了特務的專員未免「太血淋淋」的了!可塗孝文畢竟只是個革命的投機分子,他在面對命運的矛盾之是時還頗為天真地準備「假如特務放我們出去時要我們參加工作,我們最好不要搞行動,只做研究工作」。
叛徒的下場是必然的。1951年2月5日,重慶市人民法院判處劉國定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然而,像劉國定這樣的半流氓政治人物,為什麼能夠成為一名黨內高級幹部,而且組織上竟然沒有對這種人進行過適度的職務限制,尤其值得思考的是:像戰鬥在白色恐怖異常殘酷的中共重慶市委內部,竟然會出現正副書記都當了革命的叛徒?難道我們的組織考察和選撥領導幹部的機制流於形式,不起任何作用?今天我們黨內對幹部,特別是高級領導幹部的考察機制、選拔機制就一定沒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