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漆原署長叫我過來我才來的。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荒木田開始試探。三上以不知他所指為何的表情回應。

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恫嚇，而是在詢問他的效忠對象。少瞧不起人了！他雖然沒打算對警務部掏心掏肺，但也沒打算要成為荒木田手上的棋子。中央署刑事官？空口說白話誰不會。就算他這句話是真心的，誰又能保證刑事部的要求可以超越警務部的人事權。

三上試著做出小小的反擊，只見荒木田眯起眼睛。

「我不會害你的，為刑事部出一分力吧！就算要跟赤間翻臉，我也會把你弄回來。」

「嗯？松岡怎麼了？」

「幸田人在哪裡？」

三上感覺如坐針氈。被放逐到警務部八個月，荒木田似乎想知道三上染上了多少警務部的色彩。

「哦，你終於來啦！」

「你打算跟赤間部長談條件嗎？」

三上用大拇指指著部長室。

「誇你是個為了讓廟會變得更熱鬧而故意引起騷動的跳樑小丑啦，就像那些收了錢后將示威遊行的民眾煽動成暴民的專家。你該不會忘記了吧？是誰跟記者們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還在秘書課前上演全武行，搞到記者揚言要抵制長官記者會？」

但是在看到荒木田滿意的表情時，心裏不免有些著慌。他魁梧的軀體緩緩地往前靠向桌面，十指交握，然後低聲說道：

「你對幸田說了些什麼？」

「這個嘛……我不清楚。」

——他要說reaｄ•９9cｓw•coｍ了嗎？

荒木田動了動魁梧的軀體。一面嘆氣，一面狀似萎靡地往後靠在沙發背上。

「那我就告訴你。」

——他說什麼？三上的眼神變得銳利。

「你是要阻止抵制這件事發生嗎？」

「特考組打算奪取刑事部長的寶座，讓D縣警刑事部成為東京的直轄領地。」

「你那邊怎麼樣了？」

政治——他是這麼說的嗎？

「不要急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是在問你現狀。撤回的可能性是高還是低？」

「願聞其詳。」

荒木田發出爽朗的聲音。他摘下老花眼鏡，搖晃著魁梧的身體從辦公桌繞到沙發旁。表情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是三上很清楚，他跟漆原一樣，只要掀開那層薄薄的外皮就會露出好戰的本性。

「喂！怎麼啦？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才讓你待在那裡嗎？」

上一次進入刑事部長室是春天的事了。不過，至少上次是以前刑警的身份得到入室許可。

「你是不知道，但是二渡知道。」

電話被轉到語音信箱了。他正和誰見面嗎？還是看到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就一概不接？三上沒有留言就把電話掛了。打電話的鐵則一向是主動打去的人比較有利，要是由對方主導步調就會失了先機。

三上在地毯前行了一個禮。

荒木田翻臉像翻書一樣快地回到正題。

「並沒有。」

「我不知道。」

什麼……？

御倉無言地站起九九藏書來，慌張地走到部長室前敲了敲門。豎耳傾聽后，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並探頭進去，然後走回來看也不看三上一眼就說：「請進。」

「我辦不到。」

「實際上的職位是中央署的刑事官。明年春天就會空出來了。」

「松岡說過想要拉拔你當班長之類的話喔！」

「第二件事。」

整個空間再次陷入沉默。而且是比剛才還要長、還要令人喘不過氣的寂靜。

「你知道本廳的用意以後，再重新思考自己該怎麼做吧！」

三上知道這句話的相反語句。與本部不相干的人請出去……

刑事部搜查第一課……

「你的老巢刑事部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嗎？」

三上回到走廊，往刑事部長室的方向前進。他不敢說已經把自己定位在廣報官的身份上。要保持冷靜實在太困難了。他沒有搭電梯而是直接爬樓梯到五樓，但心情不僅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是波濤洶湧。儘管他對荒木田這個男人沒有半點信任感可言，但是對於刑事部的愧疚感仍舊有如原罪般捆綁著他的心，使得他的立場搖擺不定。刑事部在禮拜四就要完蛋了。他抱著混沌的思緒走在五樓的走廊上。窗外是陰沉的黃昏，整片天空被厚厚的烏雲籠罩。

語氣頗為神秘。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靜觀其變即可。這麼一來，你也不用受到良心的譴責。」

「我可不打算跟他談任何條件喔！那張螳螂似的臉，我連見都不想見。反九九藏書正他也只不過是東京的小角色，對他施加壓力根本只是浪費我的力氣。」

「打擾了。」

原來第三枝箭是要直接射向本廳。他的話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腦海中閃過被派到刑事局的前島。是要動用他嗎？還是要直接從這裏發動攻擊呢？

三上從走廊盡頭的鐵門走到逃生梯。他拿出手機，把剛輸入的名字叫出來。在去見荒木田以前，他想先掌握住幸田的情報。二渡有去找他嗎？他知道幸田的下落嗎？

三上剛剛坐定，荒木田就打開玻璃制的香煙盒蓋。「來一根吧！」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來見我？」

「那就去給我問出來！」

「這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就再故意一點，吵得愈凶愈好，儘可能激怒那群記者，務必要讓他們抵制記者會到底。」

三上的五臟六腑全都浮動了起來。緊接著，部長室里回蕩著飽含魄力的聲音。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也罷，就雙手空空地去吧！

「我找你是為了兩件事。」

「不是。」

「你戒煙啦？」

「一旦知道東京的企圖，你就不會再擺出這樣的態度了。」

「參事官上哪兒去了？」

三上默不作聲。

三上愣了一下。他打算等到最後再問的，也有預感荒木田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三上慢吞吞地點頭，抓住膝蓋的手用力地握緊。

「你是奉誰的命令去找幸田的？」

「你認為是我嗎？」

「不要那麼緊張啦，坐https://read.99csw.com下。」

「就二樓啊！有天下大亂嗎？」

荒木田沒有回答，臉上寫滿了要他捫心自問的表情。

「是他叫你來問我的嗎？」

「因為是你叫我來的。」

「只有這樣嗎？」

「聽說廣報室很辛苦呢！正跟記者們吵得不可開交是嗎？」

「我現在就像置身於槍林彈雨中，但是卻連開戰的理由都不知道。」

三上用力把門推開。令他失望的是，正面後方的課長席上不見松岡的身影。比三上晚兩期的御倉從旁邊的次席辦公桌上探出頭來，遠遠地就看見他面色凝重。這也難怪了，三上想起所有人對御倉的評語，說他的心臟只有跳蚤那麼點大是有點誇張，但也不過就是螞蟻的大小。

「我不知道。」

三上直盯著荒木田看，無聲地表達出自己的意願。答案是否定的。

「期待什麼？」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比起這個，我正愁查不出東洋的獨家新聞是從哪裡來的。」

快|感宛如電流般流竄全身。他的確是有預料到荒木田會提出讓他回刑事部的交換條件，也期待著事情變成這樣。然而，他來這裏並不是為了想要取得回到刑事部的約定。已經太遲了。他已經為赤間做了太多事。無論他有什麼苦衷，都無法再面對刑事部里的同事。再加上三上本身也發生了些變化。那股曾經令他心癢難耐地想要回到刑事部的願望，如今已然褪色斑駁。因此，他所期待的並不是實質上的交易，而是口頭九九藏書上膚淺的邀請罷了。他只是想從把自己流放到警務部的荒木田口中聽到一句「回來吧！」，藉以消除他心頭的那股怨氣。

「不用了。」

「你似乎很有興風作浪的天賦呢！」

「興風作浪……？」

向白田課長問到了二渡的手機號碼，過程中只被挖苦一句：「你們不是同期嗎？居然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然後朝空著的調查官座位一瞥，就歪著脖子翻看手冊。見微知著，從這點小事可以看出這個男人的處世之道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剛好遇到。」

「你應該也有所期待吧？」

這有什麼好捫心自問的。

「這是廣報官的職責所在。再這樣下去的話，會發展成把媒體都卷進來的騷動……」

「他不在座位上。」

「那是不可抗力的結果。我並不是故意的。」

「我的意思是說，身為廣報官，我不能煽動記者。」

待在警務課的時間還不到五分鐘。

「只有打招呼而已。」

「我想你也知道，他並不適合搞政治。那個人腦子裡只有辦案，今天也去對64的專從班施加壓力了。」

「幸田是不是被警務控制了？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那層薄薄的皮被撕下來了。眼前是一張進入備戰狀態、貪得無厭的嘴臉。

荒木田低啐一聲，打破了沉默。

三上反射性地關掉屬於情感的那個開關。

荒木田茫然地看向空中說道：

「是部長找我來的。」

「要避免雖然有難度，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