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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融冰點 第一節

第六章 融冰點

第一節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
最後一行道出了小惠的難以愈合的傷痛。對高中生的兩人而言,「十年後」可說是無法想像的遙遠未來。
和小惠完全分手后,喜多低潮了好一陣子。
「……」
雖然交往期間曲折不斷,但高中畢業七年後,兩人終於結為夫妻。可以說是和代改變了喜多。喜多一心想與和代結婚,於是告別遊手好閒的生活,考上大學,求得一份安定的工作和安定的未來。
——轄區的臭傢伙,又來了。
——啊……她是……
「在說什麼?」溝呂木看了大友。
「吵屁啊!豬頭!」
「什麼事?」
——反應還滿誇張的嘛。
寺尾蒼白的臉微微潮|紅,太陽穴浮出青筋。充滿胸中的瓦斯擴散到全身每一處,
「喂!我在問你話呀!」
他只記得這女生姓「片品」,隸屬體操部。
第一次在教室的小窗見到她,喜多就有預感了。所以更是不願讓龍見或橘發現這女孩的存在。然而,在咖啡店約會之後,喜多卻遲遲無法醞釀對她的情感。這來自於對小惠的罪惡感,更有一種恐懼。不論她是否牽扯命案,一想到她也如同小惠被舞子當成玩物,喜多便沒有勇氣約她出門。
「不說就不讓你回去!」
「發現屍體的時候,你在校長室踩到東西。」
寺尾再次拍桌。喜多露出尖銳的反應。
在校長室踩了徽章,還有和那女生互動的事,喜多始終沒機會告訴龍見與橘。
徽章一事早已封存在內心底處。在一起七年,他不可能不了解。和代不可能殺人。雖然對舞子的關係還留有些許懷疑,但正因為如此,九-九-藏-書他在這十五年來,從不向和代問起徽章的事。重點不在於她和舞子之間是否有過關係,喜多擔心萬一猜中了,恐怕和代會崩潰。這是小惠的教訓。男女之間,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太多。
龍見的聲音傳到溝呂木耳里。
——這件事,絕不能說。
「我在掃地板啊。」
「隊長——」
今天一整天,喜多之所以乖乖配合偵訊,是因為他認為只要能保住這個秘密,其他的事都無關緊要了。
「……」
「喔?」溝呂木思考了一會兒,立刻叫了傳令兵。
「傳喚當時的所有女老師!」「徹底查清太田惠的底細!」「趕快確認日高鯰美的下落!」
砰!
夜幕漸漸逼近周圍,但四樓的調查對策室的喧嘩依舊。
但,自從小惠透露了那個秘密后,喜多再度懷疑起她。她長相稚嫩,笑了會有酒窩,還有一身機械體操練出來的苗條身材,極可能讓舞子看上她,以對付小惠的方式,同樣對她伸出魔爪。她們大吵一架,在校長室扭打,於是徽章就掉在地上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啊。不過喜多郎真的踩到東西。當時他痛得跳起來大喊呢。」
喜多雙手捂住耳朵。咬緊的牙根發出咭咭的聲音。
這表示良子當時已經嗅到舞子的危險氣息。恐怕舞子也把良子當成她女同志的對象吧。不,這已經不是女同志之間原本對等的關係,而是蘊涵著女人強|奸女人的兇惡企圖。舞子不把對方當成朋友或是戀愛對象,而是女人企圖征服女人的邪念,良子正是畏懼這份氣息。溝呂木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揣測。死心塌地愛九*九*藏*書慕的導師拋棄了她,更讓她墮胎,舞子從絕望的深淵重新站起,完成了偏離人性的羽化。無情的男人重創她的心靈,這一個反彈不僅止於排斥男人,更成了攻擊同性的銳利尖刀。她厭惡棲息在自己體內的女人,企圖否定這個存在,是一種逃避現實的行為。
寺尾慌了。原以為聽話的喜多露出了真面目,原以為他完全落入寺尾了圈套,比寺尾過去的任何嫌疑犯都容易攻破的喜多——
喜多小小「啊!」的一聲,躲開寺尾的視線。
他了解何謂平凡的幸福,體會了家庭的溫暖。自從父母離異以來,他第一次得到最寶貝的、實實在在的歸宿。
「怎麼了?答不出來嗎?」
「你踩到什麼?」
「啊?」
同時,溝呂木也回想起舞子的大學友人,大室良子的供詞。
這是寺尾今天發出的第一次怒聲。
「——希望十年後,我們能夠再相遇。」
和她再次相遇,是在喜多高中畢業後半年之後的事。他們在街上巧遇。她已經升上短大了,而喜多卻遊手好閒,或多或少開始對未來產生不安。他們一起去喝了咖啡,而後又去喝了酒。喜多仗著醉意,坦承自己對她的好感,也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交往。她害羞地低著頭,小聲地說:
舞子稱這個逃避行為是「比男人更快樂的事」。她擺明不懷好意地接近良子,至於太田惠更是直接下了毒手。這麼看來,受害者不止一人。
雖沒預期女同志這個答案,但溝呂木已在腦海的某處描繪了「舞子起因論」,因此好比早已備妥了似地,接二連三下達指令。
read.99csw.com多擔心她告狀,試圖緩和氣氛。想想這是個奇妙的狀態。一男一女,隔著小窗,在地板上互瞪對方。不知女生是否也覺得好笑,還是喜多的話奏效了,總之她忽然露出爽朗的笑容。
「說!」寺尾大吼。
——找找失主啰。
假設辦公室的白鞋和掉在校長室的徽章可以連成一條線,那個女生就將成為殺害舞子的嫌疑犯之一。然而喜多刻意隱瞞。因為她那笑容,實在無法連上那血腥的事件。喜多擅自下了判斷,從此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玩心作祟,喜多彎下腰悄悄打開腳邊小窗,偷窺教室里。進入眼帘的是桌腳和一雙腿,一雙女生修長雙腿。腳尖包在一雙有光澤的白色鞋子里。
「有新的發現。」大友指了龍見的喇叭。
「回家的路還很遙遠呢。」
——不能說。
喜多緊緊閉上雙眼。
「告訴寺尾,他們在保險箱發現屍體時,喜多在校長室踩到了東西。逼問他到底踩到什麼。」
——這、這傢伙……
寺尾重新面對喜多芳夫。
砰!拳頭打破沉默敲打在桌面。
剎那間,喜多聯想起那天在辦公室和舞子在一起的白鞋。當然,他根本無法分辨那天在遠處目睹的白鞋,與眼前的鞋子是否出自同一人,這可說是毫無根據的胡亂聯想。然而巧合的是,喜多竟被那雙白鞋深深吸引住了。從小窗窺見的那雙腳踝十分細長,卻也感覺有些不成熟的稚嫩氣息。那晚的那雙腳踝不也是給人同樣的印象嗎?
寺尾狠狠地瞪了喜多。
——絕不能讓任何人破壞!
三年後,喜多在產房的走廊,僵著身子九_九_藏_書迎接繪美的初啼。
在寺尾的逼問聲下,喜多堅定地告訴自己。
喜多和小惠終究無法複合。自從那天以後,小惠再也不去亞森·羅蘋,更堅決拒絕喜多的邀約。喜多拚命追小惠,死纏爛打的模樣,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打電話不用說,好幾次驅車到大塚還是見不到面,於是他生平第一次寫信給小惠。或許他不甘心為這種事而分手,讓他變得意氣用事。喜多心想,小惠應該也看穿了這一點。過沒多久,小惠回了一封信:「我們分手吧。」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向寺尾透露徽章一事,也等於讓那「萬一」浮上檯面,所以打死不能說。不論是誰,絕不能破壞那難能可貴的歸宿。
喜多一驚,僵了全身,但依舊無言,靜靜忍耐。
——說了,才真的回不去了。
寺尾和喜多就此陷入長期抗戰。
偵訊室之間已經交換了無數次訊息,但龍見房間傳來的訊息卻是佔了大部分。落後德丸的屈辱猶如瓦斯般堆積在內心,而且每當新訊息傳來時還得中斷偵訊。
然而,這一枚小小的徽章卻大大影響了喜多往後的人生。
那天晚上,確實在校長室踩到硬物。是一枚學校的徽章。「3F」。三年F班。徽章背面有別針,表示這是女學生的東西。喜多撿了徽章后,保險箱立刻滾出舞子屍體,因此早把徽章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幾天後搜了口袋,指尖碰到硬物才發現了它,但一時想不出為何自己身上會有這個東西。
「德丸先生一再問他發現屍體時的狀況,結果龍見忽然想起,喜多在校長室踩到東西。」
十五年前那不良少年的九-九-藏-書口氣回來了。
寺尾接到指定后,內心忿忿不平。
發現徽章的那一天,喜多到了「3F」的教室。但教室內已經開始上課了。
寺尾緊盯著他。就如同早上第一次聽到亞森·羅蘋計劃那般,喜多顫抖全身。
這是溝呂木推斷的結論。舞子周遭的所有女性恐怕都是受害者,而反之,所有女性也可能是殺害舞子的加害者。
大友叫他。
房間內一陣嘩然,驚訝的表情和表情、聲音和聲音交錯重疊,因為查辦女性的需要突然遽增了。
寺尾一時無法動彈,負責記錄的女警也嚇得看了喜多一眼。而喜多則面目猙獰,已經耐不住性子了。
「……」
嶺舞子原來是女同志——
她就是和代。
「總覺得有點恐怖……」
過完年,高中最後一次寒假也結束了,但喜多依舊找不到工作,讓他顯得有些自暴自棄。喜多約了體操部的她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騎著摩托車飆到板橋喝了咖啡。他打算問她是否掉了徽章。他們學校允許穿便服,因此只要有點愛打扮的女生,多半不願戴徽章上學。但是,她卻每天別著「3F」的徽章上學。喜多疑惑這一點,然而,這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在咖啡店聊了一陣子,喜多發現自己拿徽章當藉口,天天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溫和的氣質、羞怯的眼神、還有天真無邪的笑容……
敵人不是這個警署也不是德丸。
「……」
溝呂木萬萬沒想到,這一項指令竟然引導出另一個強|奸女同志的新發現。
突然間,一束烏黑的長發垂到地上,一個女生的臉遮擋了喜多的視線。白鞋的主人把喜多當成色鬼,瞪著他按住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