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子也去了。俊哉再也不會寂寞了。」

「本打算死。」

梶聰一郎把什麼寄託這幾個字里了呢？

然而有一點清楚了。

「其實你想說。希望把想法告訴某人。難道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嗎？」

「來自首的時候把大衣放家裡了吧？」

「是不是與俊哉君的事有關？」

梶聰一郎曾一度決意要死，而後改變了主意，選擇了生，決定再活一年。是什麼驅使他這樣呢？解謎的關鍵在哪兒？是的，應該是在歌舞伎街。

看不出對面坐著的梶聰一郎有任何變化。助手山崎也一如既往地忠於職守。只有栗田發生了變化。似乎藥到病除。不僅出入的腳步聲放得很輕，就連寫字的聲音都好像有意識地在盡量控制著。

「我的科里有一個很尊敬你的年輕人。他記得當要奔赴列車事故現場的時候你對他們說過，要像對待自己的親人那樣去處理遺體。對吧？」

「是……就好像晴天霹靂。」

「去過吧？」

志木在這樣問的時候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

梶聰一郎突九-九-藏-書然答道。

梶聰一郎睜大了眼。

「是的。」

「我檢查了你家的門框。」

「聽說你練書法已有二十幾年了？」

「那麼你怎麼能置你妻子的遺體不顧而自己外出呢？」

梶聰一郎繼續說道：「去尋找死處。這樣說行嗎？」

「織田信長吧，那是。唉，人生短暫啊。就五十年。」

志木探了探身子。

「不是身體原因，是心裏的病吧？」

第二次提審如期在午後一點開始。上一時段對犯案經過、情況進行了再確認。志木心裏盤算著，得在四十八小時內把梶聰一郎押送到檢察院，而就「案發後」的詢問將花去許多時間，所以應盡量先寫好筆錄報告。

來自首之前寫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

不過，最沒有平常心的也許是志木自己。

「……」

下午三點。詢問由「案件」轉到「案發後」，而對於內容卻仍處於摸索狀態。

「那重要的事是什麼呢？」

「只剩下你可以去給他掃墓了。」

梶聰一郎靜靜地九*九*藏*書答道：

梶聰一郎突然中斷了。好像一切又靜止不動了。

「……」

志木看了看手腕的表。

「是的。」

「志木警視，請告訴我，我該怎麼說才會放過我？」

「從前是這樣的吧。」

「為什麼？是因為心中有愧？」

「什麼？……哦，是的。」

在乎年齡是有原因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中午我去過你家。你家書房裡有幅字：『人活五十年』。」

梶聰一郎吃驚得好像倒吸了一口氣。

「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也不想再連累你、警署以及那些弟子……」

「……」

「沒打算再回去，對吧？」

梶聰一郎又恢復了沉默。

「……」

梶聰一郎注視著志木。志木迎著梶聰一郎的目光。

「是啊，痴呆症是很可怕的病啊。你妻子才五十一歲吧？」

「一種茫然若失的狀態。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而另一方面又這對啟子來說是一種解脫、一種幸福。當時就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對自己說的。」

提審本身就是結論在先。事先設ｈtｔｐｓ://rｅad.9９ｃｓw•cｏｍ一「陷阱」，把嫌疑人往下「推」。然而這次卻看不見何處可以「設陷阱」。如果有的話就只是「在歌舞伎街與某女幽會」。可在梶聰一郎的那雙清澈的眼睛面前，這樣去「設陷阱」又顯得很不合實際。

「我是該死。俊哉死了，啟子被我親手殺死了。我自己一人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又有什麼臉去面對縣警的同仁？只有以死謝罪。我算什麼人啊……可是，最後一年……」

「我……還是有點不捨得自己的生命。」

「那麼，最後一年……是什麼意思？」

「老實說我有些懷疑。不過，現在我絲毫不認為你是去歌舞伎街瀟洒。」

「真的是不舒服嗎？」

是憤怒，還是悲哀？

就像是一次被警務部縛住了手腳的提審。時限是下午七點。

「已經回不去了。在這麼想的時候書法家仍可以提筆書法嗎？」

「好像是剛寫不久吧。是什麼時候寫的？」

「啊？」

「流暢的字體，很棒啊」。

志木開始冒險。把問題轉到了「案件」與「案發後」的交九九藏書接處。

梶聰一郎回答了：

「你什麼意思？」

胸中彷彿燃起了一把火。

「我四十八，你四十九，都到了隨時都有可能發病的年齡啊。」

「是……」

「那只是運氣。」

「是的。」

「有一處沒有灰塵。看得出有吊過粗繩或是粗帶的痕迹。」

志木斟酌著措辭慢慢地說道：「說那些沒用。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我認為你是一個不說慌的人。事發第二天的確是身體欠佳。而接下來的一天的確是有重要的事要辦。沒錯吧？」

四十九歲的梶聰一郎決定再活最後一年。五十歲。「人活五十」那幾個字正是他心境的寫照。不過，還是不明白。現在不死，忍受眼前這一切，而到了五十歲就去死？

梶聰一郎的目光一閃。

在這一瞬間真相即將大白。然而梶聰一郎又閉上了眼睛。當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志木發現梶聰一郎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現了混濁。

下午三點四十五。彷彿聽到一個聲音在催促「趕緊拿出作為警視的結果來」。另一方面，志木對希望讀懂梶聰一https://read.99csw.com郎緊緊抱住不放的故事內容的願望愈來愈強烈。

「……」

從梶聰一郎的家裡獲得了幾個情報。他利用早飯的時間仔細查看了警務科搜集的資料，只是還沒想好如何利用這些資料。

「縣書法展有十一次入選。去年終於拿到漢字部大獎，對吧？」

「警部。你最近是否去過歌舞伎街？」

「應該是吧。聽說發病的平均年齡是五十一歲。」

人活五十年……

「你想說什麼？」

志木感到心口上好像有重物壓迫，焦躁煩悶如氣體般膨脹著。

「你殺害了你的妻子后是怎樣一種心理狀態？」

「……」

「——最後一年？」

「你放了我吧。我不能告訴你。」

「讓你見笑了。」

「如果事發之後去過的話，你可以保持沉默。可是那樣的話，你所沉默的部分就會被理解為事發后的所有事。」

一邊說著一邊才反應過來，梶聰一郎也掃不了墓，今後的許多年之內。

志木稍稍停頓了片刻又問：

讀不出他的真正意思。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五號，你給科里打了電話說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