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凝望著窗外昏黃燈光掩映下的景緻，說：「我很羡慕他們。」

十分鐘后，他們到達山景酒店，達瑟·摩根把越野車停在大門前。丹斯向兩位道晚安。

丹斯的手剛扶到門把上，她停下，轉身看著凱莉。

「我不知道。從來沒人做過這樣的事情。」

「對啊！」凱莉說，「你說過的，是叫喬恩嗎？」

就在這時，凱莉的手機響了，她低頭看屏幕，皺起眉頭，按下接聽鍵。「喂？……喂？」她停了一會兒，厲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她不再說話，丹斯覺得她可能在想：如果不出名，就不會遇上愛德文·夏普。

這首民謠描寫了一位年邁的母親收拾行囊，準備離開自己和丈夫一起將孩子撫養長大的家，讓人不禁以為她失去了丈夫，或者房子被銀行收回。

「我曾經約會過一個人，後來發現他是個殺手。」

「怎麼了？」

丹斯能看清凱莉的表情，她抿著嘴，眼裡似乎有淚水。凱莉忽然轉回頭，似乎已經把悲傷的想法拋到一邊，狡黠地一笑。「好吧，跟我說說，你的事。」

車子開動了，凱莉在車內環顧空曠的停車場，似乎愛德文就潛伏在某處。

邁克爾·奧尼爾是蒙特雷縣治安官辦公室的警探，和丹斯是多年的搭檔。如果說這世上有誰能和丹斯心有靈犀，那一定是奧尼爾。他們在工作上配合得天衣無縫，鍾愛九九藏書同樣的食物和葡萄酒，吵起架來翻天覆地，卻絲毫無損兩人的友誼。丹斯一直覺得他們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丹斯記下電話號碼，下了車，再次與兩人道別。

「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凱莉的聲音有些異樣，「發生這樣的事情。」

「問題是放的是演唱會的錄音。」

錄音進行得非常順利，除了開始時樂隊成員顯得有些過於拘謹——原因大概是陪同丹斯來的那個人：凱莉·湯恩。她把長發編成麻花辮，高高盤起在頭頂，穿著泛白的牛仔褲，白色T恤配牛仔背心。

「完美的男人，」丹斯說，「非常聰明。以前在矽谷工作，現在在大學里教書，兼做顧問。關鍵是韋斯和麥琪都喜歡他。」她解釋道，韋斯一直不喜歡媽媽和男人約會，一個都不喜歡，除了博林。

時間已接近晚上九點，丹斯正在弗雷斯諾郊區一間悶熱難當的車庫裡聆聽著原汁原味的墨西哥音樂。此處是喬斯·比利亞洛沃斯的車庫，通常也是樂隊的排練場所，兩輛豐田車都被請出車庫。今晚，這裏就是錄音棚。勞動者樂隊六名成員正對著丹斯的數碼錄音機唱出最後一個音符。他們的年齡從25歲到60歲不等，幾年來一直合作演唱傳統墨西哥民間歌曲以及他們自創的歌曲。

「你認得電話號碼嗎？」

「然後呢？」凱莉問。

收拾樂器的時候，丹斯向他們詳細說明歌曲如何上傳到她的網站。她read.99csw.com不能做出任何承諾，但是他們的歌曲很好聽，應該能夠有不錯的下載量。隨著國內拉美音樂潮的升溫，以及更多專做拉美音樂的獨立唱片公司的出現，他們特有的風格很可能會受到某位製作人或者廣告公司的青睞。

也許她又想到了愛德文·夏普。

後來他老婆安妮扔下他和孩子一走了之——偏偏在她和喬恩·博林開始約會之後。安妮現在住在舊金山，奧尼爾還沒有和她離婚。他說起過正在準備離婚協議，但沒有明確的計劃和時間安排。

她又想到了邁克爾。

「不知道。不是本地號碼。你覺得會是愛德文嗎？」她的聲音緊張起來。她抬起頭，從後視鏡里看到達瑟·摩根鎮定的黑眼睛。「不對，我的手機號碼只有家裡人和朋友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她苦笑起來，「大概和弄到我的郵箱地址一樣。」

他長相英俊，善良隨和，很有幽默感。

凱莉依然盯著手機屏幕。「沒錯，是偷錄的。但是音質很好。會是誰呢，為什麼這麼做？」

「把號碼告訴我，我來查查這個愛德文。他姓什麼？」

「你到底說不說啊？」

奇怪的是，幾位歌手對出名完全不感興趣。唱歌能賺錢當然很好，有那些下載收益就足夠了。比利亞洛沃斯說：「是啊，我們九-九-藏-書不想要巡迴演出那樣的生活，不想四處奔波。我們有工作，有家庭，還有孩子。傑澤西家有一對雙胞胎，現在得回去換尿布了。」丹斯瞧了瞧那個帥氣的小夥子。他咧嘴一笑，忙著收拾自己那把用舊了的吉布森蜂鳥吉他。

丹斯下載過這首歌，她記得歌詞：

「會不會是樂隊的人？」丹斯問，「和你開個玩笑？」

丹斯走進酒店，忽然發現自己哼唱起《你的影子》來，那一句歌詞不停迴響在她的腦海。

凱莉最新專輯的同名主打歌，非常流行。

要和凱莉·湯恩說清楚這件事情，恐怕得另找一個晚上了。

我才是行為語言分析專家啊。丹斯考慮了一會兒，還是不想說得太多。「噢，沒什麼了……以後會如何，誰知道呢？我才單身幾年而已，不著急。」

幾位歌手激動極了，有兩位立刻飛奔回家，叫來妻兒向凱莉要簽名照片。一位媽媽含著眼淚說：「知道嗎，你的歌《離家》……我們非常愛聽，謝謝你寫出這麼好的歌，上帝保佑你。」

這會有什麼錯……這會有什麼錯……這會有什麼錯……？

丹斯心中暗想：是啊，我很喜歡喬恩·博林。不，我愛上了他。在兩人獨處的幾個夜晚，愛這個字眼不止一次地躍入她的腦海。她也感受到他的愛意。

「你沒有錄九九藏書過現場版。」丹斯說。她想起凱莉喜歡錄音棚的感覺。

「你的網站上有很多這樣的歌手，他們只在晚上和周末唱給家人和朋友聽。不為錢。有時候真希望自己不要唱得那麼好。哈，有點不謙虛啦。你懂我意思的。我的確從來不想當什麼明星。我想有一個家——」她回頭望向比利亞洛沃斯家的方向——「生幾個孩子，為他們歌唱，為朋友們歌唱……這樣的生活離我越來越遠了。」

「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知道是什麼人，只放了歌曲的第一段。」

只有那麼一個小問題：他有老婆。

「什麼然後？」

「不過孩子們非常喜歡喬恩，他們相處得非常好。」

「為什麼？」

他們向丹斯和凱莉道別。丹斯和凱莉上了凱莉那輛墨綠色的雪佛蘭越野車。丹斯的尼桑停在了山景酒店，是坐凱莉的車過來的。達瑟點點頭，朝山景酒店開去。前排座位上放著六七本小開本的精裝書，書名只用燙金字印在書脊上。古典名著，丹斯猜測。在執行任務時他是沒辦法看書的。也許是夜晚臨睡前的消遣吧，能夠讓他暫時遠離現實的罪惡。

「當然，」凱莉說，其實她不怎麼相信這站不住腳的解釋。

「男人？」

歌曲直到最後才點明，主人ｒeａd.99ｃsw.cｏm公是被遣返的非法移民，儘管她其實在美國生活了大半輩子。她被孤零零地扔在墨西哥公交車站時唱出了歌曲的結尾：「啊，美麗的亞美利加。」這首歌飽受爭議，激怒了那些主張嚴格移民政策的人，卻在拉美民眾中廣為傳唱，成了他們的代表歌曲，同時也受到主張寬鬆移民政策人士的喜愛。

毋庸置疑，加利福尼亞向來是拉美音樂流行的源頭。這裡有薩爾瓦多音樂、宏都拉斯音樂、尼加拉瓜音樂，但多數音樂仍來自墨西哥：傳統的馬里阿契音樂、班達音樂、朗雀拉民謠、諾特諾音樂以及松內斯音樂。這裏還有大量的流行音樂和搖滾樂，甚至《國境之南》里自成一派的斯卡音樂和嘻哈樂。

凱莉掛斷電話，依舊盯著手機屏幕。「奇怪。」

「當然能。」

「哦，我們沒有危險。他和我追蹤同一個罪犯。我要將那罪犯繩之以法，他則是要取他的性命。」

「夏普。能查到嗎，凱瑟琳？」

「天哪！」

「我們現在回家吧，達瑟。」

「有人放了一段《你的影子》。」

這些音樂風格從中央谷地南北兩地的西語電台傳達到千家萬戶，各行各業，佔據了半數的電台波段——剩下的一半電台有些推廣盎格魯音樂，有些播放談話節目，有些則是用不明所以的神學教義忽悠聽眾捐款的宗教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