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里的東西：

愛德文跌跌撞撞地找到冰箱，拉開門，閉著眼睛去摸瓶裝水。他摸到一瓶，立刻拿起來沖臉。冰涼的水漸漸平息了灼痛的感覺。他能夠睜開眼睛了，儘管視力依然模糊。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她把門鎖住了。他從錢包里拿出備用鑰匙，打開門，跑到門外揉擦眼睛。

「給你！」她尖叫一聲，抓起一把頭髮扔到他臉上。髮絲飄落，愛德文不由得雙膝跪下，絕望地去抓那片片金色。

這條路有五公里長，全是石子地，而她光著腳。

他再次尖叫。

他立刻轉身，凱莉迅速跨步向前，一杯氨水全部潑在他臉上，潑進他的九*九*藏*書鼻子，他的嘴裏。他想擋住眼睛，來不及了，氨水濺上他的眼皮，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臉上，一陣鑽心的灼痛。他痛得大叫，他從來沒有如此真切地痛過。疼痛像一隻野獸，鑽進他身體里肆虐，讓他號叫，讓他痛苦。

他早已想到。

「我覺得你很在乎啊，愛德文，你真的很生氣啊。」

他全身癱軟，倒在地上蠕動。他感覺到她從他的口袋裡掏鑰匙。他想抓她的手，她很快逃開了。

他尖叫著跌倒了，雙手拚命在臉上抓撓，要把臉上弄乾凈！他拚命喘息，拚命咳嗽。

灼痛感逐漸減緩，愛德文不那麼擔心了，ｒeａd.９9ｃｓｗ.coｍ他居然笑了。

「實話告訴你吧。你愛的是專輯封面上的姑娘，錄像里的姑娘，海報上的姑娘，《娛樂周刊》里的姑娘，你愛的根本不是我。記得那天我們兩個單獨在弗雷斯諾的劇場里嗎？你說我的聲音和頭髮是你最愛的兩樣東西。」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他驀然間憤怒了。對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不，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我馬上要乾死的賤貨。

剪頭髮不是表明她的心跡，也不是為了羞辱他，而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又苦又辣的氨水順著鼻子和嘴巴流進他的身體。他開始打噴嚏、流口水、咳嗽，拚九*九*藏*書命掙扎著呼吸。愛德文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把臉伸到廚房的水龍頭下，想用水衝掉火辣辣的感覺。

她跑不掉的。

沒有水。

她腦袋上只留下兩三公分長的參差不齊的發楂。她根本沒有洗澡，她花了十分鐘毀掉了自己的一頭秀髮。

「不，不，不！你幹了什麼？」

氨水，從水池下面弄到的。她倒了滿滿一杯氨水。

他可以讓人把她剪下的頭髮編成假髮，給她戴上，直到新頭髮長出來。可是，如何辦到呢？人們會認出他，會舉報他。不，不，不，不，不！他該怎麼辦呢？

凱莉把存水都用盡了。

更大的疼痛來自於她猛擊他的喉九九藏書嚨，就打在他開槍打傷自己的地方。

「凱莉，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不！」他瞪大眼睛絕望地看著浴室地面上一叢叢閃亮的金髮，猶如看著愛人的屍體。

但有樣東西出乎他的意料。

「不，不，當然沒關係，可是……」他覺得自己要暈倒了。他心裏在想，重新留起這一頭長發需要多長時間？

凱莉咯咯地笑。「現在還想和我上床嗎？我現在像個男孩嗎？」

她可以戴帽子。不行，他討厭女人戴帽子。

他準備起身。突然看到她手裡的東西。什麼——？哦，是一隻杯子，應該是塑料的。這裏沒有易碎的物品，也不可能被用作兇器。

他四處搜尋九九藏書。他看到了，凱莉正往南邊跑，她要跑到高速公路上去。

「凱莉！」

他緩緩走過去，盯著地上的頭髮。

她在浴室里的指甲套盒裡找到一把平頭小指甲剪。屬於運輸安全管理局允許攜帶上飛機的物品，因此不算危險品。

她似笑非笑，尖著嗓子嘲諷地說：「怎麼了，愛德文？現在你還喜歡我嗎？你還想再糾纏我嗎？……沒關係的，對不對？你愛我，對吧？我是什麼樣子沒有關係。」

「我就知道，」她鄙夷地說，轉身回到浴室，「你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剪刀仍然是剪刀。她發揮了剪刀的作用：把自己的頭髮全部剪掉。

十年，零四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