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兵衛大人。」

「什麼狗屁誡律——」

看著自己的妻子被如此調戲，吟藏依舊是面無表情。

奉公眾們連忙繞到了台階下，跪地叩首。

「什麼？」

壽美步履蹣跚地跌坐在地上。

「什麼？」

斷了氣的吟藏，臉上不帶一絲笑意。

「哼，你——是想忤逆本公么？」

「奴才不敢。甲兵衛大人至為重要，但亥兵衛大人亦是同等重要。倘若亥兵衛大人有個三長兩短——戎家血脈恐將就此斷絕，故此事萬萬不可發生。維持戎家之血脈于不輟，乃本島之——誡律是也。」

就在此時。

也沒等到吟藏的身子向前撲倒，壽美便護子心切地緊擁起亥兵衛。

「此乃……」

「滾！快給本公滾！」

「此乃……」

「這說法——不過是個無稽的傳說罷了！」

「誡律？」

接著，甲兵衛又冷冰冰地朝站在迴廊等候差遣的吟藏拋下一句：

「甲兵衛大人自己破了誡律。」

「哼。」

「喂，壽美。」

「請息怒。」

只見一滴被月光映照得閃閃發光的淚珠自壽美臉頰上淌下。甲兵衛彷彿崩潰似的朝地上一坐，捧起壽美的臉龐，撫摸著她的秀髮，吮去了她的淚珠——

「你是在看什麼？」

「是么？那麼……」

又市悄悄探出身子，示意別再出聲。

「什麼？」

「奴家在。」

甲兵衛將刀自壽美身上抽回，邊咆哮邊胡亂揮舞。

「有違誡律，罪不可赦。」

數名世話眾和奉公眾聞聲趕來。頭戴烏紗帽的四人奔向壽美，但奉公眾們欲救助的並非壽美，而是亥兵衛。一察覺奉公眾的意圖，甲兵衛便走向壽美，自她懷中將孩子給搶了過去。

「你們為何不忤逆本公——？」https://read.99csw.com

情急之下，壽美連忙抱起呆立於熱泉旁的亥兵衛。

將亥兵衛朝熱泉中一拋。

頭戴紅色烏紗帽的奉公眾以毫無抑揚的語調回答道。

忤逆本公，本公命令你們忤逆！甲兵衛接連朝奉公眾們踢了又踢。四名奉公眾先是忍耐了好一陣子，最後，跪在最右端、頭戴紅色烏紗帽的奉公眾突然抬起頭來說道：

兇刀貫穿了壽美的身軀。但壽美並未因此放開孩子。甲兵衛握刀使勁一擰，依然將孩子抱在懷中的壽美便像挨了撞似的倒向蛭子泉旁。

話一說完。

「主公請起。」

「甲兵衛大人。」

雖然三人隨島主召喚火速趕來，但吟藏、壽美、乃至年幼的亥兵衛，神情卻絲毫沒有任何異狀。壽美！壽美！給本公過來！甲兵衛咆哮道。抱著亥兵衛的壽美隨即擠開吟藏，走進了庭園。

「誡律至為崇高，甚於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不忤逆本公——？」

甲兵衛以雙手捧起壽美的臉頰，定睛凝視起她那張神情依然不變的臉龐。接著便彷彿拋球似的，將她猛然一拋。

「非也。」

吟藏說道，並快步跑下石階。

「誰希罕這種東西！」

甲兵衛再次咆哮道。

「無趣至極——」

「非也。」

甲兵衛兩眼狠狠瞪著吟藏，一張臉因盛怒而漲得通紅，連額頭都是青筋暴露。而吟藏原本就慘白的臉龐，這下是更失血色。

「你——果然不想，是罷？」

這湧泉的水——是滾燙的。

甲兵衛先是遲疑了半晌，接著才又拋下一句：

甲兵衛拋開壽美的屍骸，抬起頭來仰望四名正俯視著自己的奉公眾。

「噢。原來——你不想讓這孩子死九*九*藏*書？」

四人一致回答道。

聞言，奉公眾們一言不發地退下。

「非也？你們之所以活著，不就是為了奉行本公的命令？」

百介啞然失聲地站了起來。

正當百介在石階上與又市和德次郎重逢，聽聞兩人道明原委后，稍稍安了點兒心時……百介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甲兵衛將刀刃湊向壽美的咽喉。

這下，這張臉是再也不會笑，也再也不會哭了。這一輩子，吟藏這張臉終究沒能展露過任何神情。

甲兵衛說道。

「似乎——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先生。」

甲兵衛先是低聲罵道。

「並非如此。奴才乃擔憂亥兵衛大人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恐將殃及全島。故此——懇請主公息怒。」

甲兵衛竟然……

德次郎也躲到了石階下頭，又市則是潛身蛭子泉旁。

「此乃本島之誡律是也——」

甲兵衛一身長棉袍翻動地轉過身來，怒目瞪向吟藏問道：

甲兵衛——望向壽美，渾身僵硬了起來。

是，吟藏畢恭畢敬地回道。

本島亦將隨之湮滅。

壽美護子心切地伸出了手。

雖不帶任何笑意，但這張臉仍是和生前同樣毫無表情。

接下來，他兩眼睜得斗大，朝神態畢恭畢敬的壽美端詳了一陣后，旋即粗暴地一把將她給摟起。

「什麼狗屁誡律！哪有什麼好希罕的？本公說的話才是誡律，而你們的職責就是服侍本公。給本公閉嘴！」

則是面帶和吟藏一模一樣的神情緊擁稚子。

他眼神茫然地說道：「若是『命令你們忤逆本公』，你們要怎麼做——？」

吟藏跪向甲兵衛腳邊，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百介趕緊躲進柑桔林中。

「必將導致惠比壽臉孔轉紅。」

「九九藏書混帳東西！」

「非也。」

「神像的臉孔哪可能轉紅？這不過是個迷信罷了。你們竟然還相信這種迷信？神像是木頭做的，不過是堆木片罷了，哪有可能轉紅！」

吾等所維護者，乃誡律是也，依然俯視著甲兵衛的奉公眾們再次異口同聲地說道。誡律？誰希罕這狗屁誡律？甲兵衛雖如此怒斥，身子卻往後退了幾步。

「並……」

「即便貴為島主——亦應奉行不諱。」

只見甲兵衛手持一把看似寶劍的刀子，從頭到腳都因氣憤而漲得通紅，奉公眾則是緊隨其後。只見這四名頭戴顏色不同的烏紗帽，身著的神官裝束的男子直喊著主公息怒、主公息怒，但甲兵衛對四人卻是絲毫不理會，一走到迴廊的台階前便停下了腳步，朝柱子上猛力一踹。

「主公請起。」

「奴才懇請主公收刀平怒。」

一看到這可憐孩童的屍骸自滾燙的湧泉中浮起，頭戴烏紗帽的奉公眾們便將甲兵衛給團團圍住。

「這——」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時時刻刻都是這種神情？本公命令你們，別老是用這種神情看本公！真是教人作嘔。一看見你們這種神情，本公就胸口發悶！」

奉公眾們也嚇得呆立不動。

「來罷。來，做點令本公厭惡的事兒。」

這下甲兵衛半眯起眼，宛如夢囈般的反覆說著：作弄？作弄？接著便使勁毆打起頭戴紅色烏紗帽的奉公眾。

「誡律？」

這下……

壽美以細細的嗓門猶疑道。

甲兵衛以血絲滿布的雙眼狠狠瞪著自己的兒子瞧。

聞言，甲兵衛是滿臉不解。

聞言——壽美大感困惑。

剎時。

「若不另添一子，必將導致神像臉孔轉紅。」

ｈtｔｐｓ://rｅaｄ•９9ｃｓｗ•ｃｏｍ「求主公勿再作弄奴才——」這名奉公眾如此說道。

「此乃……」

「吾等所維護者，乃眾人均須奉行甲兵衛大人命令……」

本島亦將隨之湮滅。

「甲、甲兵衛大人，請息怒。」

「誡律？什麼狗屁東西！全給本公死，全都給本公死丨」

甲兵衛如此怒罵著，氣沖沖地跑出了迴廊。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快放開！甲兵衛使勁掙扎。但奉公眾們一把奪下了他的刀，便聯手將甲兵衛給抬了起來。這下甲兵衛——臉上明顯浮現出恐懼的神情。

這不過是個迷信！甲兵衛再度高喊，卻被奉公眾給揪住了衣襟。

旋即又繼續說道：從今以後，你們都不許再聽本公的命令。爾後，這才是誡律。懂了么？依舊不敢平身的奉公眾們反覆說道：

「誡律——誡律、誡律、誡律。什麼狗屁誡律！」

「你這是什麼神情——？」突然間，甲兵衛以幾乎要扯破嗓子的嗓音咆哮道。

「誡、誡律這種東西，改了不就得了？」

「如此以往，恐將惠比壽臉孔轉紅。」

之誡律是也——眾人語氣冷洌地如此說明道。

主公請息怒，壽美跪地叩首，誠惶誠恐地致歉道。

甲兵衛粗暴地將年幼的次任島主一把搶來，將他朝蛭子泉旁一擱。

也是為了維護誡律？甲兵衛高聲咆哮道，並朝壽美沖了過去。

聞言，百介的不由得緊繃起身子。

甲兵衛怒不可遏地走進庭園中，高聲大喊壽美！壽美！亥兵衛！亥兵衛！

「甲兵衛大人殺害了亥兵衛大人。如此一來，戎家血脈將告斷絕。」

甲兵衛一屁股坐向跪地不起的壽美身旁，一把拉起她的臉龐，目不轉睛地端詳起她那張白皙的臉孔。只見壽美這張在月光映照https://read.99csw.com下的臉龐依舊是毫無表情，只曉得默默回望著甲兵衛那對血絲滿布的雙眼發愣。

本公就是誡律！甲兵衛先是握刀深深一刺，旋即使勁抽刀。只見大量鮮血自吟藏的頸子噴泄而出，四濺的血花被月光映照得閃閃發亮。

「主公請起。血脈萬萬不可斷絕，主公須另添一子。」

「此乃誡律是也——」

「事不宜遲，主公須另添一子。」

「看什麼？」

「為何要保護他？為何要庇護他？你是不想見到自己的孩子被殺，抑或——」

只見——甲兵衛活像個哺乳中的幼兒般緊抱著壽美，磨蹭著她的肌膚、捏揉著她的身子、撫摸著她的秀髮。

不出多久，壽美便抱著年幼的亥兵衛，在吟藏引領下現身。

「甲兵衛大人。」

全是無稽之談！甲兵衛高喊道：

「吟藏。你不想看到壽美——自己的老婆死罷？不想是么？吟藏，快給本公回答！」

至於壽美。

刀鋒便抵向了吟藏的頸子上。

甲兵衛突然朝正中央那頭戴藍色烏紗帽的奉公眾腦袋上一踩。

這是命令！甲兵衛咆哮道，並一把揪起壽美的衣襟，將她給拉了起來，這下卻突然換個溫柔的口吻說道：

「並非如此。」

「甲——甲兵衛大人。」

似乎是寶殿內起了什麼騷動。

「想必你應知道該做些什麼罷。壽美——做點最令本公厭惡的事兒來瞧瞧。」

只聽到甲兵衛咆哮道：

禿頭的島主嘴裏直嚷著壽美，壽美，不斷吻起她的頸子、臉頰、和嘴唇，同時還朝她身上上下其手地愛撫了起來。

「倘若臉孔轉紅——」

雖然神情依然沒變，但百介還是看得出她心中必定是一陣猛烈的困惑。

什麼？你難道連這都不會！甲兵衛怒斥道，一把拔出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