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在大廳里的年代久遠的掛鐘。傳來了一聲它的鐘聲。

一般來考慮，不可能用自己的眼睛看見自己的這種模樣。其中有單純的機關。

頭部某處破裂而噴出來的血，把額頭和臉頰弄髒成了紅色。地板上呈擴散狀地漸漸形成著血泊。——一目了然的慘狀。

微微地，展現出了顫抖一樣的動作。這是——

好像在小聲叫喊的，某個人的聲音。

那是五月初，黃金周臨近尾聲那會兒。日期是五月三日，星期天。——是我二十六歲生日。

鏡子裏面的，自己逐漸死去的情景。在那角落，照進了發著聲音的「某個人九九藏書」的身影。那是……

是面比大人身高還要高的，四方形的大鏡子。

…………

對。在說什麼話……但是。

在這天晚上，時刻是八點半過後。我記得天空中隱約掛著一輪朦朧的半月。

我聽見人聲。

是在我長年以來一個人居住的「湖畔公館」的那個大廳。我與月穗從以前開始，就將位於整幢建築靠正門口那一邊的中央的，兼作樓梯大廳的這裏，稱作「正面大廳」。

…………

至今還活生生地殘留著的這「死亡記憶」的前後，儘是蔓延著濃霧籠罩一樣的空白。就是說，連自己「為什https://read.99csw.com麼死了」和「死了之後怎麼樣了」都不明確。特別是「前後」的「后」這部分裏面，與其說是「空白」……沒錯，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我在臨死關頭，用茫然睜大的這雙眼睛看見了這幅「畫」。——話雖如此。

是在說什麼話嗎。

歪曲到變形並緊繃著的表情緩和下來，變成好像是從痛苦與恐怖與不安中解放而獲得自由般的，不可思議又安詳的表情……然後。

身體仰卧。彎折成變形的角度被甩出去的雙手雙腳。就算想要活動手腳，也已經完全不動了。

臉朝著正側面。與手腳一樣https://read.99csw.com，也完全活動不起來。是脖子的骨頭出了什麼問題嗎……然後，還有血。

深不見底的虛無的……「死後的黑暗」。

……就這樣，我的「生前意識」在這裏中斷了。經常被提到的靈魂出竅一樣的現象並沒有發生，不過我認為這一定是我的「死亡瞬間」。

那時的場面——自己剛好丟掉性命的那一瞬間，或是在那之前不久的情景，這些我能清晰地回憶起來。作為一幅帶有若干聲響、人聲的鮮明的「畫」。

我一下注意到。

我死了。

呈現在鏡子里的我的，被血弄髒了的臉部表情突然發生了變化rｅａd.９９ｃsｗ.ｃｏｍ。

這時候自己到底想要說什麼，以及說了什麼，現在的我並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這時候自己感覺到了什麼，在想些什麼。——想不起來。

我死了。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腦部活動永久停止……我於是，便成了這樣子。成了不擁有作為生者的實體，只剩下叫做「我」的意識（——靈魂？）的存在。——成了所謂的幽靈。

是八點半。好像與它厚重的音色重疊一般——

嘴唇，微微地。

就這樣我=賢木晃也死了。

「死了」這句話並不是比喻。並不是「跟死了一樣」或是「心死了」這一類意思——

地點在家中。從二樓到樓梯井九九藏書，在這寬廣的空間里……

接著在那之後，我不知為何變成了這樣的存在——所謂的幽靈。

那幅「畫」——臨近喪命時的我自己的模樣——呈現在了那裡面。瀕臨死亡的我的眼睛偶然捕捉到了這場景。

我倒在這「正面大廳」的烏黑堅硬的地板上。——穿著白色長袖襯衫和黑色褲子。好像有點像是中學生或高中生的服裝。

我現在已不是「生者」，而是「死者」。這件事不會有錯。

叫著我的名字（……晃也先生）。啊……這是。

今年春天——五月上旬的某一天，我確實死了。

我聽見聲響。

那時我看的，是貼在房間牆壁上的鏡子。

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