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八章 第二節

第八章

第二節

這時又傳來了聲音。這是月穗的聲音。
「晃也先生?」極其害怕。
是想的聲音。——呈現在鏡子一角的,那孩子的身影。那孩子的臉。極其吃驚。
晃也的步伐越加搖搖晃晃不穩當,但還是固執地持續著甩開月穗的手的動作。即便如此月穗還是追上去糾纏,拚命想要阻止晃也。這樣兩人的力量的平衡之中,漸漸產生了危險的錯亂。
「晃也?」繼續呼喚后,月穗打開了門。
兩人從走廊深處往這邊移動過來。月穗好像一邊追逐著步伐搖搖晃晃不穩當的晃也,一邊儘力地想要勸解他……
另一個是我=賢木晃也的。
晃也粗魯地回答道,但他的發音和步伐一樣有些奇怪。
繩子的一端做了一個能放進人頭的圓環……看起來就知道,這是人拿來讓自己上弔用的。
「……你在做什麼。」
追逐著她闖入房間的幻象,我在走廊上奔跑。透過開得大大的門,我悄悄觀察了裏面的狀況。於是乎——
來到了圍繞大廳樓梯井的部分,兩人的推搡變得更激烈。
這是……沒錯這也是幻象。和剛才在鏡子中看見的一樣……這是由我自己的記憶片斷聚集起來重新構成的那個晚上,顯現在了那裡而成的幻覺場九-九-藏-書面。
爬完樓梯,我在走廊上跑了一會兒,在前方看見了兩個人影。
好像扭歪了一樣朝著正側面的臉。頭部某處破裂而噴出來的血,把額頭和臉頰弄髒成紅色,地板上呈擴散狀地形成著血泊……
抬頭一看,二樓走廊的扶手摺斷了,有個人的身影從那裡頭朝下地摔了下來……
我不禁回頭看向呈現在鏡子中的想的身影的實體應在的位置。通往二樓的樓梯的,樓梯口附近……然而當然地,那裡現在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不可能有。
繩子正下方有一把椅子。然後,在它上面站著晃也=我。雙手握著繩子的圓環,好像現在正要把自己的頭往上弔……
從窗帘的縫隙中射入的戶外光線極其微弱。冰涼的黑暗從房間的各處漸漸湧出,包裹住了站了很久的我。
這就是我=賢木晃也死亡的真相,是這麼一回事嗎。——原來是這樣嗎。
「你在做什麼……晃也。」
月穗帶著想來到這幢房子,去找晃也就上了二樓……判斷出他在寢室里。恐怕這就是在那之後不久的場面吧。
「……這樣子。」再次抓住手臂的月穗。將手甩開的晃也。
我這麼一想的瞬間,幻像就消失了。
她「https://read.99csw•com唏……」地漏出了微弱的聲音。接著她張大了嘴巴,但叫聲並沒有響起,傳來的儘是喉嚨哽咽一樣的聲音。可以看見她蒼白的臉。可以看見她因混亂而失去焦點的眼睛的動作。
歪曲到變形並緊繃著的臉突然緩和下來,變成好像是從痛苦與恐怖與不安中解放而獲得自由般的,不可思議又安詳的表情……然後。
「……晃也先生。」
「晃也……先生。」
追著母親,想也來到了這裏嗎。但因為剛才的吩咐,一個人向一樓大廳返回了。然後……
啊,這是……當然不是剛才的後續。這並非「後續」,而是在剛才發生的事情還要前面……
告知八點半的厚重的鐘聲。好像與它重疊一般。
「晃也先生!」茫然睜大著眼睛的那孩子的。
聽到這句話,我也回頭看向了門那邊。想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有根從天花板的橫樑上垂下來的白色繩子。
將她一把推開。
人聲從鏡子中傳來。
不知算幸運還是不幸,月穗剛好在那時到來,於是像這樣子暫時阻止了弟弟的行動,但在這之後……
我聽見了這麼說著的月穗的聲音。
「晃也,你在吧?」她有些擔心地呼喚著。
read.99csw•com一看,在走廊延伸的盡頭看見了她的身影。她站在一扇門(沒錯,那是我的寢室的……)前面。
突然,某種類似恐懼的預感膨脹起來。我慌張地從鏡子前離開,退到了大廳中央。於是乎這一次——
「啊……快住手。」
「晃也。」
無論月穗還是晃也。無論繩子還是椅子。無論桌上的瓶子還是玻璃杯還是藥瓶。還有瀰漫著的酒味。……
「快停下。你在做什麼。來,快點下來……」
「TSU」「KI」——兩聲。聲響從鏡子中傳來。
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的。比剛才重現在鏡子中的情景再往前一點的時候。
等我將視線轉回室內,一切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算月穗這麼說著抓住了手臂,晃也還是把她的手甩開。
「……啊。」傳來好像在小聲叫喊的聲音。
這時,晃也的自我控制不夠完備的動作與力量,招來了他自己的破滅。他扭動身子甩開了月穗的手,但餘力過猛使得他摔得踉踉蹌蹌,背朝著走廊裏面向樓梯井的扶手倒在了上面。
「……啊,不可以。」月穗回頭看向門那邊說道。
「啊!」這是想的聲音。喊著我的名字。
「我……已經。」
「不可以進來,想。你呆在樓下就九-九-藏-書好。懂了嗎?」
一看室內的樣子,她就發出了響徹房間的驚嚇聲。
「不可以!」簡短地叫喊著並抵抗的月穗。
嘴唇動了動。微微地。像顫抖一樣地。
等我轉回視線,鏡中的畫面已經消失了——
「你可以別再理我了。」
「別再……管我了。」
房間里瀰漫著強烈的酒味。一看,枕頭邊的桌上有個瓶子和玻璃杯。還有藥片散落出來的那個藥瓶。
「這樣子……不可以。」
我察覺到時間繼續往前倒退了。
「啊。——什麼?你怎麼了。」
「別管我……」想要用力甩開月穗的手的晃也。
「我已經……」我已經想死了——他=我是想這麼說。所以才說別管我,別理我。
估計是老朽化的原因吧,原本就變得脆弱的扶手,不幸因為這次衝擊而折斷。連重整姿勢的空都沒有,晃也的身體就翻了個跟頭跌落到了樓下……
——我雖然明白是這樣,但還是忍不住叫喚。忍不住趕往月穗所在的二樓走廊。
「快住手!晃也先生。」月穗叫喊著,跑到了弟弟身邊。
猛烈的響聲突然從上方傳來。
那是月穗。
我跑上了樓梯。——但是,在那中途。
瓶子裏面是威士忌。藥片是最近常用的安眠藥嗎。把它們一同喝下https://read.99csw.com后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下,晃也=我在那個晚上,想要像這樣子了結自己的生命。
「我已經受夠了。」
一個是月穗的。
她以雙手撐著地板的姿勢,把頭伸到樓梯井的空間看著樓下。——這一瞬間。
忍不住從掉落到鏡子跟前的我=賢木晃也的身體那邊移開視線,我再次看了看上方。折斷的扶手對面,有個人影在搖動。那是——
「月穗……姐姐。」
時間再一次倒退了。
頭朝上倒在烏黑的地板上的我=賢木晃也的身體。穿著白色長袖襯衫和黑色褲子。好像有點像是中學生或高中生的服裝。彎折成變形的角度被甩出去的雙手雙腳。就算想要活動手腳,也已經完全不動了。
我慢吞吞地在走廊前進,確認了扶手的狀態。那已經恢復成了被裝上新的木板並進行過修理的現在的狀態。就算穿過扶手向下看去,也哪裡都沒有跌落下來的晃也的身體……
……是我。那是我。是我的身影。
「你,你在說什麼。」
……不久后。
…………這就是。
從樓梯盡頭的二樓走廊傳來。至今為止有過好幾次,快要重現卻沒能完全把握住其中的意思的,那聲音。然後沒錯,那個就算能夠想象或推測,也沒法伴隨真實感受想起來的場面,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