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天空……一片火紅。我覺得天空好像扭曲了。」

醫生的一邊臉頰輕輕顫動了一下——我覺得是那樣的。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但比起腦子裡，我的情緒更加混亂。

「南方的天空？不是東方嗎？」

「怎麼會有那種事呢？」

我不自覺地重複了醫生所說的地名。醫生小聲地說了聲「不會」，然後搖搖頭又說：

於是我把上個月下旬的黃昏時刻，在那裡看到小孩子的情形，與今天早上老人們的樣子，說給醫生聽。醫生聽了后，緩緩的將雙臂交抱在胸前說道：

「嗯，有的。」

「是的。應該是那樣。」

「又怎麼樣呢？那樣的事情當然是不會存在的。因為終戰紀念日，所以才會忽然有那樣的聯想吧！」

石倉醫生轉移話題道：

「怎麼樣九九藏書？」

「你什麼也沒有聽到吧？」

「那裡的廣播器材已經被拆除了，所以現在不會再傳出聲音了吧？」

「——是的。」

這次改變話題的人是我。

「沒有聽過。一次也沒有聽過。」

「我聽地方上的老人家說過，那座廣播塔確實從以前就在那個公園裡了。戰前的時候，每天早上附近的居民都會在廣播塔的前面排隊，然後一起唱〈君之代〉，和做收音機體操。但是——」

「公園裡有一座以前留下來的廣播塔。」

在剛剛之前，這聲音還沉睡在內心最深處的記憶里。

「你聽過那個廣播塔播放出來的聲音嗎？怎麼樣？https://read.99csw.com聽過嗎？」

「對了。」

——那時真的很可怕呀！

「不過，幾個月後，廣播塔又恢復到原來的位置上。這些我也是聽說來的。」

「嗯。是戰後不久的事，發現如呂塚遺迹時，廣播塔曾經消失過。」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一位高齡的老人說的。因為實在無法判斷事實到底如何，所以老人家說的話，也只能照單全收了。」

「是這樣的，我看到了奇怪的情形。那座廣播塔的旁邊……」

我感覺他的表情、他的聲音，都帶著強烈的困惑與恐懼的色彩——我是這樣覺得的。

「你的意思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戰爭的時候，大家都說這個城市幾乎沒有遭受空襲，其實並不是那樣。這個城市也遭受過好幾次的轟炸，ｈtｔｐｓ://ｒeａｄ•９9ｃｓｗ•cｏｍ而最早遭受到戰爭災害的，就是蒼馬町一帶。」

父親粗糙而響亮的聲音，在我耳中蘇醒了。

「沒有。」醫生先是這樣否定，但很快又說：「但是——」接著才說道：

「如呂塚……」

「蒼馬町？」

「是南方。好像從東方天空的朝霞延燒過去一樣……不過，那一定是一種自然的現象吧！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感到暈眩的。」

完全感覺不到兩者之間會有關聯呀！我無語了。

「從那個公園看過去的南方的話——正好是蒼馬町一帶吧。」

「不過……」

「醫生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因為太過不可思議了，所以只好接受不可思議的說法嗎？

「啊……嗯。」

「好像還有一種說法，說是戰後的某個時期里，那個曾經消失不見。」

我https://read.99csw.com再問一次。醫生稍微頓了頓說：

「嗯嗯。」醫生低聲地如此回應，手指又去摸眼罩的邊緣，接著便說了這樣的話：

醫生大弧度地擺動頭部，回答我的問題。這時他的表情、他的聲音是——

我提出剛才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

又怎麼樣呢？那樣的事情當然是不會存在的。應該是不存在的，但是……

「孩子們在笑，老人們在哭……是嗎？」

「消失不見？……說的是廣播塔嗎？不是在戰爭時不見了？是戰爭結束后不見的？」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然後「唔」地低聲沉吟。

醫生點頭回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還是怎樣，我覺得他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僵硬的表情。

「但是，醫生——」

「你今天早上在公園裡昏倒時的情形，我已經問過咲谷九-九-藏-書了。她說你不知道為什麼在抬頭看天空后，就突然昏倒了。是那樣嗎？」

十二年前，我的父親因病而離開了人世。第二次大戰的時候，父親還是小學生。戰爭結束的那一年年初，父親為了躲避戰爭，離開這個城市，疏散到鄰縣的鄉下，住在離蒼馬町不遠的地方……

雙臂交抱在胸前的醫生又是一陣「唔嗯」地沉吟。我問：

想起來了，很久以前曾經聽父親說過這件事。

「是的。上個月和今天早上一樣，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手摸著額頭，回想十幾個小時前的情形。

——直到現在也無法忘記那些逃出來的人們的喊叫聲、房子被燒毀的氣味、那附近的天空被染成紅黑色的模樣。

「聽過嗎？」

——因為半夜裡巨大的轟隆聲和地震的聲音，我連忙跑到外面看，發現蒼馬町那邊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