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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暗色天幕 第一章

第一幕 暗色天幕

第一章

「對了,忍冬先生,您是來出診的嗎?」
「也簡稱為『忍冬文樣』,若要追溯起源,應該是源自古希臘的棕櫚圖案吧。這個圖案經由印度傳到中國、日本,就被冠上了這個名稱。」
「『清』的讀音是『saya』,所以應該讀成『akisaya』。」
「這是描繪金銀花的圖案,被稱為『忍冬唐草文』。」
「是的,」槍中點點頭,指著我說:「這位是鈴藤,我的大學學弟,剛出道的作家。他雖然不是劇團的成員,但是,我經常請他幫我寫劇本。其他六個人,都是劇團的演員。
「原來如此。」忍冬醫生把臉皺成一團,笑著說:「您知道得真多呢,哪像我,除了自己的飯碗之外,什麼也不知道,連『忍冬文樣』這種東西都沒聽過。」
聽到他這麼說,大家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我也不例外。緊張紓解了,凍僵的身體才開始感應到房裡的暖氣,頓時暖和起來。
「不是的,是帶領一個小劇團。」
「這不是有趣的巧合嗎?圖案名稱跟初次見面的人的姓一樣的地毯,就鋪在初次見面的地方。忍冬這個姓非常罕見,可是,在我們跨進這房間的瞬間,這屋子就已經給了我們這樣的提示。」
https://read•99csw•com「是啊,勉強可以說是個醫生吧,我姓忍冬。」
「他的確是個蠻冷淡的人。」
「很慚愧,我們還不夠資格舉辦地方公演。」
「不是的、不是的,」男人舉起一隻手,用力揮動著,「剛才我不是說你們是同伴嗎?我也是因為這場暴風雪,借住在這裏的人。」
一套鋪著豪華織品的沙發,從中央排到壁爐對面那一片牆前,看起來非常舒服。牆壁上交叉釘著好幾個白色的裝飾架。地上鋪著非常豪華的波斯地毯,以鮮紅底、暗綠色的配色為主,上面織著藤蔓圖案。
「原來如此,唷,是個導演呢,拍電視劇的嗎?」
最後進來的是蘆野深月,在我正後方說。我回過頭看,她的手還放在敞開的門把上,詫異地望著走廊。
「喲,是一個團體的同伴呢。」
「那麼,是集訓之類的啰?」
這個男人就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嗎?瞬間,我這麼以為,其他人應該也是一樣吧。
「嗯,算是吧,」槍中摘下被蒸汽薰得霧茫茫的細邊金框眼鏡說,「您呢?是本地人嗎?」
才走進那個房間,就聽到如馬嘶叫般高亢的聲音。我們一群人,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read•99csw•com「什麼巧合?」
「真是嚇死人了,」比我們早到一步的男人挪動矮板凳,空出位置來給我們,他溫和地眯起圓圓眼鏡下的眼睛,開始跟我們說話。「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雪,誰受得了啊。對了,你們是出來旅行嗎?」
「啊,你是說這個啊。」
「啊?」老醫生一臉茫然,視線跟著槍中再度俯視腳下,「這地毯怎麼了嗎?」
忍冬醫生保持一臉福相的笑容,毫不客氣地東問西問,槍中就在這樣的引導下,開始敘述我們到達這個屋子的經過。
淡綠色大理石壁爐的上方,釘著一排厚厚的櫸木裝飾架,兩端擺著高高的銀燭台,中間排列著顏色鮮艷的彩繪壺,以及裝飾有精緻螺絲的小箱子。我不是很了解這些東西,但是,看得出來這些東西頗有歷史,價值不菲。
「請問……」第一個踏入房間的槍中秋清,開口想問這件事,可是,才開口,男人便笑得更誇張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跟阿拉伯風味的「唐草文樣」大異其趣,不但沒什麼異國風情,還帶點日本獨特的逸趣。
「您看不出來嗎?」槍中望著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話的我,「你看出來了吧,鈴藤。」
「Nindou九-九-藏-書?」
「真是明智之舉,不像我們,差點就昏倒在路邊了。」槍中瘦削的臉龐浮現出笑容,手在上衣口袋內摸索著,「抱歉,我姓槍中。」槍中從名片夾中拿出又濕又皺的名片,遞給對方。這個動作將凍結在袖口的雪花啪啦啪啦抖落一地。
很罕見的姓。金銀花是在梅雨季節綻放出淡紅色清純花朵的一種草類,其學名就是「忍冬」。
「就是這片地毯啊。」
「槍中……名字是『akikiyo』嗎?」
「不,我是去其他地方出診,看到雲的變化不太對勁,就趕緊躲到這裏來了。」
我默默搖了搖頭,於是,槍中又接著說:
「你仔細看這張波斯地毯的圖案,跟一般的『唐草文樣(藤蔓圖案)』不太一樣吧?整整大了一號,草也是一根一根獨立著。而且強調莖部,把莖部畫得特別長,葉子卻沒幾片。」
「可是,怎麼會在這種深山裡迷路呢?」
「劇團?太棒了!」老醫生的眼睛閃閃發光,像小孩子發現了什麼稀奇的玩具似的「劇團名字叫『暗色天幕』,是個在東京表演的小劇團。」
「我懂了,」槍中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即把視線轉下腳下,不一會兒,又展露愉快的笑容,看著對方,說read.99csw•com:「唷,這種巧合還真有趣呢。」
她輕輕撫梳著淋濕的烏黑長發,疑惑地說:「帶路的人不見了。」
「不只是這樣,我總覺得他一直盯著我的臉看。」
聽到老醫生冒出一句「哦」,槍中又轉向老醫生,說:
「那個人陰陽怪氣的。」深月說。
最引人注目的是:面對壁爐的左手邊——進門時,門的正前方的那一面牆壁,幾乎是一整面的玻璃,除了從地面延伸約一米高的茶色圍板之外,從圍板上方到天花板,全都是玻璃。黑色細木格子,把圖案玻璃隔成邊長約30厘米的正方形。外面的燈光,把帶點藍色|色調的玻璃,照得像深海一般。懸挂在天花板上的大吊燈清楚地浮現在玻璃上。
我很想說——那是因為你很漂亮啊。可是,我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我不希望,這句話成為沒意義的笑話。當時,我的表情一定顯得很不自然。
「怎麼了?」我問她。
「這不是什麼集訓,只是個小小的慰勞旅行。」
這些東西後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個橢圓形大鏡子,照著我們在壁爐前擠來擠去的模樣。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放了大半個心,在火前默默待了好一陣子。
他身上穿著看似編織的白色厚毛衣,年紀大約50出頭九_九_藏_書,不,應該將近60了吧。從鼻子延展到嘴巴四周及下巴的白鬍子,長得非常濃密,正好跟禿了一大半的頭髮成對比。
這之間,其他人已經爭先擠到壁爐前,伸出雙手來烤火取暖。我邊在嘴邊摩擦著失去感覺的雙手,邊催促深月,跟著擠到壁爐前。
「打攪了……哎呀!」
「像是實驗劇團之類的吧?其他人都是同一劇團的成員嗎?」
聲音的主人,在進門左手邊牆上的壁爐前,是個個子矮小,戴著圓圓銀框眼鏡,剛邁入老年期的男人。壁爐中燃燒著貨真價實的紅紅火焰,男人坐在壁爐前面的矮板凳上,兩手烤著火取暖,只扭過粗短的脖子,對我們露出滿臉的笑容。
「是的,忍耐的冬天——忍冬。」
原來是帶我們來二樓這個房間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我沒說什麼,只對她聳了聳冷得僵硬的肩膀。
「一群東京劇團的人來到這裏,應該有什麼目的吧?是來這裏舉辦地方公演吧?」
等身體稍微暖和了,我便開始打量這個房間。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西式房間,換算成榻榻米的話,應該有二三十個榻榻米。光這一個房間,就比我在東京——當然不是在二十三區內——所租的二居室大多了。天花板也很高,大概足足有兩層樓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