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嵌著窗的南側牆壁，其餘三面牆遍布大大小小的坑洞，壁紙破裂，露出裡頭的木材。

聽邊見姐的語氣，似乎認定我已接受委託。

母親對我的惡行惡狀，同樣是既無奈又擔心。

「真人，那聲響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情況？你還好吧？」

接著，我又想起高中的回憶。

第二，真人的狀況不同於一般的繭居族。若他並非繭居族，我的專業或許派得上用場。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悶在房裡，我原本擔心房內會流竄著無處宣洩的性|欲，然而，空氣沒想像中污濁，只在幫真人蓋被時，聞到混雜汗水及口臭的氣味。

我覦向邊見姐，她似乎也頗為錯愕。「真人，我們進去嘍。」邊見姐輕聲一喊，踏入房間。

「嗯，看來我先回去比較好。」

我站在一旁，赫然發現邊見姐背後冒出火光，以為失火了，焦急https://read.99csw.com地想滅火。但下一瞬間，我明白自己又看到幻影。在那幻影中，有一棟房屋及大片森林熊熊燃燒。

我彷彿看見，明明該將溺水的兒子救上岸的邊見姐，跟著兒子一起在水裡掙扎。難道這也是心靈景象？

明知無能為力，我卻沒辦法視而不見。

我再次審視真人的房間。雖然牆壁被破壞得不堪入目，但書桌上收拾得相當整齊，維持著完美的秩序。

唐三藏坐在馬上教訓孫悟空。年幼的我一直想不透，孫悟空為了保護唐三藏奮力與妖魔打鬥，為何還得受唐三藏責罵？

猴子妖怪乘著雲、揮舞如意金箍棒的身影，倏地浮現腦海。

忽然，睡得正沉的真人背後，隱隱浮現兩道人影。一是少女，一是背脊挺直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像個神父。這搞不好是真人的心靈景象https://read.99csw.com。

於是，我與邊見姐合力把真人抬上床。

還有幾本封面相同的文庫本，書名寫著《西遊記》。

他們離得太近，我胸口掠過一抹不安。並非懷疑他們有超越母子之間的感情，他們就像一般的親子，我擔心的是邊見姐對真人的痛苦與煎熬太過感同身受。

這不是一件好事。

「希望你這陣子能再找個時間來看他。」

緊接著，又是重物散落一地的乒乓聲。我天生膽小，嚇得差點尖叫，邊見姐也錯愕得瞪大雙眼。

我從真人身上移開視線，環顧四周，不禁嚇出冷汗。

理由有兩點。第一，千瘡百孔的牆壁彷彿發出陣陣哀號，我實在心有不忍。

邊兒姐蹲在失去意識的真人身旁，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

霎時，各種不同的畫面源源不絕湧出。

相較之下，豬八戒給人機靈、狡猾的https://read.99csw.com印象。就連唐三藏，也常常幫豬八戒說話。

灰塵漫天飛舞，我忍不住伸手揮了揮。

散落在地毯上的書不是被折彎，就是封皮脫落。我撿起幾本，擺回書架。這些書多半是艱澀的古典文學或評論集。

原以為他翻白眼昏厥，仔細一看卻無任何異狀，彷彿已睡著。「他不要緊吧？」我問邊見姐。

那次的說教，也與《西遊記》有關。

坑洞有的如拳頭大，有的如人頭大。

那是我小時候讀過的一本圖畫故事書。

真人蜷著身子倒在窗邊。

這應該是邊見姐的心靈景象吧。她此刻的心情，或許就像急著從火場救齣兒子。

如今回想，母親當年的說詞依然令人莞爾。

一座書架翻倒在地。那是座低矮寬幅的組合式書架，只見書籍四散。看來，這就是剛剛那聲巨響的源頭。

邊見姐一躍而起，喊著「真人」衝九九藏書上樓。邊見姐原本形同枯萎的植物，連走路都無精打采，此刻卻飛奔如兔，顯然足身為母親的意志、使命感與愛情，瞬間爆發出的力量。我急忙追在邊見姐後頭。

不知不覺，大火的幻影消失無蹤。

我制止邊見姐繼續呼喊。整幢屋子鴉雀無聲，我附耳門上，但房內沒傳出任何聲響。太過寧靜反倒讓我心生不安，我緩緩轉動門把，發現門沒上鎖，於是推開了門。

驀地，我想起剛回日本時接的一件案子。對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自稱是惡魔，尖叫著推翻舊型的三十寸映像管電視。當人處於無意識狀態，會徹底解放肌肉的力量。

目光移向地毯，我走近翻倒的書架，使勁扶起。

真人嘴裏喊了一句「班錫峽谷的妮爾法」，但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聽起來像某種咒語。

「二郎，勞煩你特地跑過來，真是非常抱歉，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九*九*藏*書」邊見姐從床畔站起，皺著眉開口。真人已安穩地睡在床上。

「那是真人嗎？」這是唯一的可能。「他是不是撞倒傢具了？」

這些都是暴力留下的痕迹。

儘管百般不願，我就是說不出「抱歉，我無能為力」。

「嗯，之前曾發生相同的狀況，雖看過醫生，可是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建議我將他抱回床上，觀察後續情形。」邊見姐回答。

此刻，真人的心中，到底存在著怎樣的世界？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整個房間充滿人類的鼻息及汗味，令我有些喘不過氣。

有一次，她說教的方式實在太過可笑，我氣勢一軟，竟提不起反抗的念頭。或許那象徵著反抗期的結束吧。

當時的我和其他少年一樣進入反抗期，言語粗暴，常跟朋友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父親一天到晚教訓我，但我除了反抗還是反抗。

邊見姐上到二樓后，慌忙敲打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