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想起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粗心闖禍的人，當下往往不會察覺。田中先生，你馬上就發現犯了錯嗎？」

田中徹的表情像是被人看見自己小時候尿床的照片。沒錯，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就「給他人添麻煩」這一點，尿床與股票下錯單的本質是相同的。當然，股票下錯單與普通的尿床天差地遠。如果有人尿床造成三百億損失，一定是小便源源不絕地傾泄而出，浸濕地毯，流到家門外，淹沒街道及水溝，灌入河川，接著沖毀堤防，讓整座城市變成水鄉澤國，數百棟房屋慘遭滅頂，民眾紛紛搭小艇read.99csw.com逃難，哀號聲此起彼落，最後甚至出動自衛隊前往救災吧。

這是一種確保生存的手段，稱不上什麼壞事。

五十嵐攤開系統介面設計書，找出一張標記著「訂單畫面」的彩色印刷紙。介面上有輸入顧客編號和股票代碼的長方形欄位、數量輸入欄、價格輸入欄，還有一些下拉式選單。

正確時間是，十五分又二十二秒。

正因如此，就算反省過一千次，依舊可能犯一千零一次錯。這種人是粗心大意的典型，甚至可說是為了粗心大意而活在世上。

「好了，我們來ｈttｐs://ｒｅａd.９９csｗ•ｃom談談火焰山公司上市那天發生的事。」五十嵐單刀直入。

「聽起來很有道理。」

「請你詳述犯錯的經過。」

田中徹登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伸手在半空中比畫半天。

「不，能夠坦承失敗而毫不辯解，可不容易。」五十嵐這麼說，並不是想安撫田中徹。「罕有政治家敢承認政策出錯，即使已退出政壇也不例外。他們頂多為支持率下滑道歉，但不會為決策本身道歉。然而，不承認錯誤就不可能進步，任何事情都一樣。」

「但我搞反了……」

「這個數量欄原本該hｔｔｐｓ://ｒｅaｄ•9９csｗ.cｏm輸入『1』，旁邊的價格欄則該輸入『500000』……」

「對不起，我犯了那麼大的錯，竟然還有臉在這裏悠哉地吃飯。」田中徹一頓，握著叉子的手停在半空。「對於犯下的過失，我非常愧疚。如果能夠，我恨不得一死了之，偏偏沒有自殺的勇氣。我真的很自責，絕沒撒謊。」田中徹不停懺悔。

「倒也沒什麼好講的。那天客戶委託我賣股票，我搞錯輸入的內容，就這樣。」田中徹迅速說完閉上嘴，顯然希望儘快結束這話題。

「接下來，你按了這個確認鍵嗎？」五十嵐問道。

介面https://read.99csw.com下方有個方形確認鍵，按下后，會出現剛剛輸入的內容。經過確認再按下送出鍵，訂單資料便會送進各證券交易市場。

「我沒仔細確認。明明出現確認畫面，我卻沒當一回事，真是慚愧。搞錯數量與價格是常見的疏失，我竟然沒多加提防。」

這個男人同時擁有「纖細」與「厚臉皮」兩種性格。每次犯了錯，反省的總是纖細這一邊，厚臉皮的部分卻死性不改。

「不信任感並非源於失敗，而是源於不承認失敗。」

「相較之下，我徹底承認自己是個沒用的人，連辯解也放棄了。」

「總之，年輕人為了掩飾過失與丟臉的read.99csw.com情緒，會刻意追求表現，譬如大發脾氣、拿刀子亂揮、做些衝動的蠢事。不單是要向同伴證明自己不弱、自己沒有錯，也是對自己的交代。」

若要以五十萬圓的價格賣出一張股票，確實得這麼填。

五十嵐相信田中徹確實在後悔、反省及自責。

他害怕得不敢見同事，只能請假躲在家裡，內心想必極不好受。另一方面，他又相當厚臉皮，五十嵐一邀約便滿不在乎地來到餐廳大吃大喝。

或許有人會認為田中徹只是在做做樣子，但五十嵐不這麼想。

「在這裏輸入『500000』，在這裏輸入『1』……」

「不，過十五分鐘后，我才赫然驚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