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人的表情相當嚴肅，我也跟著繃緊臉。

「其中一隻走進昏暗的森林深處。孫行者的身外身過了一定時間就會變回毫毛，結束生命，但兩隻身外身不僅沒死，還繼續成長。」

「這兩隻小小孫行者沒歸隊，反而愈走愈遠。最初他們只是毫無目標地亂闖，後來逐漸確定方向。」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愣愣看著真人。我心底益發好奇，如今窗外的景色到底如何。

孫悟空？這未免太荒謬。進行驅魔儀式，經常得面對歇斯底里的對手。「我是你的敵人，你可稱我為惡魔。」聽到類似言詞雖不算家常便飯，但也不怎麼稀奇。既然是「驅魔儀式」，對手自稱「惡魔」亦是合情合理。

我望向窗帘緊閉的窗戶rｅad.９９cｓw•ｃom，突然很想看看外頭的景色。籠罩在房內這股說不出原因的不安與詭異氣氛，不知是否會對外頭造成影響？如果會，此時外頭肯定是烏雲密布，雷電交加。

「不是冬眠，比較接近昆蟲結蛹。身外身進入睡眠，是因無法承受體內強大的力量。」

「你是誰？」我問。

我腦海浮現身軀不停膨脹壯大的猴子。

這種打禪語般的句子讓我渾身不對勁。

邊見姐始終板著臉，想必不是害怕，而是不想漏聽兒子的任何一句話。為母則強，我由衷感動。

他的發話對象似乎不是我和邊見姐，而是包含我們在內的整個世界。

「另一隻也一樣，只是換成來到海邊。一開始在沙灘上九-九-藏-書撿螃蟹、海草果腹，接著縮起身體，進入睡眠狀態。」

分身竟然會成長？

「他們的下場呢？」邊見姐問道。

「類似冬眠嗎？」邊見姐問，似乎已慢慢融入這猶如天方夜譚的故事。

不過，一個年輕人自稱「孫悟空」，這情形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聽見真人自稱「齊天大聖孫悟空」，我與邊見姐不由得面面相覷。原本期待真人會笑著扮鬼臉，說一句「我開玩笑的」，但他沒這麼做。

「身外身之術，又稱分身之術。我孫行者拔下體毛含在嘴裏噴出，喊聲『變』，體毛就會化成八萬四千個小孫行者。」

真人不像在開玩笑。他張著雙眸，既未注視著我們，也非茫然無神。那是掌握一切的眼神九*九*藏*書，彷彿已將整個空間納入視野。他的臉色慘白，不帶絲毫表情。

「什麼強大的力量？」我隨口發問，避免沉默。

「踏入森林中的身外身，起先靠吃蟲蟻、喝雨水過日子。時間一久，他漸漸不再動彈。不是死了，而是蜷縮身體睡著，然後不斷茁壯。」

「你知道我孫行者的身外身之術嗎？」

「原來如此。」我懂了何謂身外身之術，卻不懂目前是什麼狀況。

「孫行者的力量。齊天大聖的能量太強，連分身也無法承受。短時間還沒問題，但兩隻身外身沒變回毫毛，終究難以抑制體內的孫行者能量。」

「身外身？」

剛剛他手臂上的濕疹不知情況如何？

「那又怎樣？」

「不是隨便把水灑在對方身上就好九-九-藏-書。」羅倫佐的父親當初這麼告誡我：「必須融入你的意念，祈禱對方受傷的身心能夠獲得撫慰。」

天底下大概沒人能接受這麼突兀的情節發展。

我愣了一會兒，驚覺不能這麼下去。

「兩隻？」我反問。原以為真人這番話只是引申或比喻，但他的口氣宛如在敘述一件實際發生過的失蹤案例。

真人抬頭看著我：「剛說過，我是……」

真人見水濺在身上，並未像多數的驅魔對象一樣出現亢奮、嘲笑、憤怒或驚恐等情緒，也非完全無視。他低頭望著衣服上的水漬，陷入沉思。

「孫悟空？」要把只有漫畫里才會出現的字眼說出口，實在需要一些勇氣。

真人忽然開始自言自語。說話方式有如機械，並不回答我們的問九九藏書題，每句話都讓人摸不著頭緒。

不管對手自稱什麼都一樣，是惡魔也好，是孫悟空也罷，反正沒太大差別。

「真人他……怎麼了？」邊見姐問我，看來她也沒遇過這種狀況。

真人坐在床緣，與我們面對面。

孫悟空原來這麼強？

我必須繼續進行驅魔儀式。

「有一次，兩隻身外身沒返回。」

我拿起小玻璃瓶，取下瓶蓋，以右手高舉。

長到最後會變成什麼？不再是分身，而是真正的孫悟空嗎？

驅魔途中，真人突然張開雙眼，大談「孫悟空的分身」。

「我是孫悟空，卻不是孫悟空，兩者皆非。」

「無數身外身會攻向敵人，戰鬥結束就回到孫悟空身上，恢複原狀。」

難道我在房內聽著如此荒謬的故事，房外卻毫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