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朗同學原本應該是個很健談的孩子。毫無理由，我只是直覺地如此認為罷了。硬要說原因的話，我覺得他看起來像是個擅長對話、溝通，在班上蠻受人矚目的活潑少年。

「將你說過的話全部告訴你父親？」

不知為何，志朗同學聽到之後反而很高興地回答：「真的嗎？」之後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肯回答。

「你說那個人嗎？是啊。」

「你不覺得自己做錯事了嗎？」

造成這種狀況的唯一原因，肯定是父親的出席帶給志朗同學莫大的壓力。他父親丟下的那句「給我小心一點啊」束縛了他的心。

「當時並不覺得。」

「哦——」他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看著我。

「志朗同學，你平常假日都做些什麼呢？」為了轉換心read.99csw.com情，我換了個話題。

志朗同學以「那個人」來稱呼父親，這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

志朗同學的表情變得比較開朗了。我雖然較為放心，但還是很在意剛剛離席的志朗同學的父親。他在離開面談室之前狠狠地瞪了志朗同學一眼，並以恐嚇般的語氣丟下一句：「給我小心一點啊！」

現在有許多孩子會以稱呼他人的字眼，例如「那個人」或「那傢伙」來稱呼父母，甚至在面對面時還會直接稱「你」。有時候可能是因不好意思或裝腔作勢才這麼稱呼，但這樣的稱呼卻導致不少親子之間產生了代溝。

「不……」志朗同學擺出裝傻的神情。「只是……，拿運動服及爵士樂來搞笑，實在不太九*九*藏*書恰當吧。」

「今天你媽媽沒有來嗎？」

面談室只剩下我及志朗同學，我重新提問。

「我應該是……想要那本漫畫。」

不過，在我眼前的志朗同學卻不太愛講話。他明明看起來很想跟我說話，但是在開口前總會有所躊躇。

「我媽媽去旅行了。」

原本我還期待這招豁出去的冷笑話能稍稍打開志朗同學緊閉的心門，不料效果並不如預期的好。

「他明明那麼喜歡運動服？」

「沒有啊。」

也許他瞧不起我，覺得只要再來面談一次就可以；或是他不中意我的問話方式。總之他就是不願意再度開口回話。

「我爸爸很討厭爵士樂。」志朗同學小聲說道。「他一知道我在聽爵士樂，就會生氣地關掉音響。」

沒ｈｔtpｓ://rｅａｄ.９9cｓｗ.cｏｍ辦法，我只好請志朗同學到外面等，換他父親進來面談。

「你那是藐視的眼神吧？」

「哦，聽爵士樂啊？」我不太清楚現在的高中生聽爵士樂算不算普通。「你父親對此有什麼看法？」

「爵士樂與運動服聽起來很像對吧？」我說道。「運動服、運動爵士、爵士樂。」①

我回答：「知道了。」不過，卻無法理解這個要求的用意何在。我抓了抓頭，心想：要我告訴他你講了什麼……，不過志朗同學，你明明什麼都沒告訴我嘛。

「你當我是個傻瓜，覺得我是個老頭子，對吧？」

「咦？」

志朗同學並未立即回答，他好像在苦惱回答這個問題也無妨或是應該保持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地回答：「聽爵士reａd.9９csｗ•cｏm樂。」

「嗯，請告訴他我說了些什麼。」

在這種狀況下，我們持續對話了一陣子。不過在我問到「現在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嗎」之後，他再度陷入沉默。

①此句日文原文念作JYA-JI、JYA-ZU、JYAZU，為諧音冷笑話。

志朗同學在離開面談室時回頭對我說：「請你記得把我剛剛跟你說的話全部告訴那個人。」

「這種冷笑話反而會讓人覺得新鮮，不是嗎？」我刻意強調了「反而」這個字眼。

我改問他那天順手牽羊的情形，他看了看面談室的出口，支吾其詞。這種狀況在面談中出現過好幾次。

志朗同學有點困擾地垂眼，似乎試圖想出一個較好的答案，隨後又閉口不語。

「你父親平常就這個樣子嗎？」

「你肯用https://read.99csw.com『媽媽』來稱呼你母親，但卻用『那個人』來稱呼你父親？」

「說說看你當時的心情吧。」我裝得像十年老友，語氣輕快地詢問他，但志朗同學依舊含糊其詞。

志朗同學很認真地問我：「請問武藤先生……，你今年幾歲？」

我沒察覺到志朗同學只有在這次回答時，以「爸爸」一詞來稱呼他父親。

我看過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說，裏面寫道：「俄國這種親子之間不顧禮貌的對話習慣，在親子感情融洽時還無所謂，但若吵起架來就另當別論。」我倒是認為就是因為對話時沒有禮貌，才會導致親子吵架。

「你是很想要那本漫畫嗎？還是什麼都好？」

「二十八歲。」

「你若堅持不肯說出真相，那我就要請你下周再過來一趟嘍。」我很誇張地加強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