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這樣吧。」

在拍下女高中生的照片之後，我們走回車站內，並照永瀨的指示，一同前往派出所。陣內果然在裏面，當時他正坐在鐵椅子上，對著制服警察發表演說。

我原本以為會聽到有如推理小說般漫長的解說，但永瀨的說明卻比我想象中還要簡短。

「是我的一等親。」

「那戴耳機的人呢？」

「唉……」

「不過，我跟他已經有所了斷了。」陣內說道。此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勉強，卻也同時透露出更大的滿足感。

「你朋友？」

「就因為從結果論的角度來看，陣內的所作所為竟有大半都是正確的，我才會感到吃驚啊。」

①愉快犯，犯罪的動機是為了讓社會恐慌以取樂的犯罪者。

「那個糟老頭？」

我一邊摸著放在桌上的相機，一邊含糊回應。我腦子裡還是無法整理出案件的全貌。

「我啊，最討厭那種表裡不一，暗地裡拿錢去跟高中女生上床的大人！」

「坐在長椅上的那個公事包男，其目的是為了將錢交給恐嚇犯。所以他才會那麼緊張兮兮。」

我有點遲疑是否該繼續這個話題，最後決定還是到此為止就好。

「那也算是一種偽裝吧，他利用耳機來聽取同伴間的互相聯絡。」

「嗯……」

我記得我當時好像心不在焉地隨便回應了永瀨。

我們坐在咖啡廳的餐桌前，永瀨坐在我對面，陣內坐在我旁邊。貝絲則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似地，靜靜趴在我們腳邊。

「那真的是一件恐嚇取財的案件嗎？」陣內仍半信半疑地不斷搖頭問道。

過了幾天之後，關於案情的進展，唯一了解的就是這群高中女生將所有的過程都拍了下來。

「預言？」

「警察在進行監視工作時，都會佩戴麥克風，對吧？」永瀨搜尋過記憶后，開口說道https://read.99csw.com。在他的腦海中，肯定妥善地保存著許多夾帶索引的情報。「之前我們去看的那部電影，也有同樣的場景。刑警們不是都靠麥克風來互相聯繫嗎？當時在場的刑警們也用了同樣的手法，他們所有人都戴上了麥克風。所以那個耳機男才會聽到陣內對看書女所說的『我是書店工會的工讀生』那句話吧。」

「雖然我現在看到剛愎自用的大人，還是會很火大就是了……」

「啥？你能原諒那種人啊？」我不禁失笑。

隨後我們走進咖啡廳，請永瀨說明狀況。

「大致上……」陣內冷淡地回應之後，伸出食指說：「簡言之……，這個世界對我失戀一事，根本沒有興趣？」

①磅蛋糕，以各一磅的麵粉、奶油、砂糖、蛋所做成的重口味奶油蛋糕。

「也就是所謂的愉快犯①嘍？」

「她們才是真的恐嚇犯？」

察覺到陣內失望的樣子，永瀨笑著說：「不過，至少還有我們關心你啊。」

「這一點都不算是安慰。」陣內鼓著臉搖頭說道。

「交錢給恐嚇犯？」

「不過，陣內他當時曾說出預言喔。」

社團部長說：「因為小氣又啰嗦的客人愈來愈多，所以我們才打算報復一番。」

我針對永瀨說的詞做了一番說明。

事情正如永瀨所說，那群女高中生恐嚇了當地某著名企業的經營者。

永瀨做出最後的說明。「我只說我所預想到的情況喔。這個案件的目的應該不在取財。在那麼多行人路過的地方，叫被害人等上好幾個小時，然後再前往拿錢，基本上太難成功了。」

「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看樣子陣內也身處在孤島上呢。

「當時在場的人當中，有一大半都是警方人馬。」永瀨平靜地繼續說明。「那對九-九-藏-書看來不像是夫婦的男女、那名看書女，全都是警察。他們只是假扮成一般人，在那邊監視現場狀況罷了。只是因為恐嚇犯遲遲沒有出現，他們也只好一直待在那邊，總不能掉頭就走嘛。」

「為什麼你一說，那群警察就願意接受；而我費了那麼多唇舌，他們卻打死都不肯放我走？」

「沒錯，正是你所說的愉快犯，或許恐嚇犯對被害人抱有怨恨之意，所以才會把公司主管級人物叫出來，讓他在約定地點空等好幾個小時，再把過程全部錄下來。」

「有所……了斷了？」

因此她們又威脅另一名客人去現場拿錢。換句話說，那名搖滾樂手也是她們口中的另一名「小氣又啰嗦的客人」。

反射性脫口說出：「那不就是你父親嗎？」陣內的雙親早已離婚，雖然他時常提起他母親，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說出有關他父親的事。

我笑著說：「你何時變得這麼有道德感啦？」但他卻有點困惑地回答：「並不是這樣啦……。我最討厭的是他們平常總會裝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如果是那種平常很謙虛、又容易不好意思的人去買|春，那也就算了。」

「原本是想做成一部紀錄片啦。內容是關於笨頭笨腦的老頭子們，在付錢跟女高中生上床之後，還遭到威脅，然後像個笨蛋一樣坐在車站前面，最後又被警察逮捕。夠蠢了吧？這種被高中女生玩弄的大人的影片，一定很爆笑。我們原本還打算要偷偷舉辦首映會的呢。」

「你是生理上討厭這種人嗎？」

「這麼說來，最後前來拿公事包的搖滾樂手，就是恐嚇犯嘍？」

「錄下來？」

「那只是結果論吧。」

那名男子奪下坐在長椅上的男子所抱的公事包，企圖離開現場時當場被偽裝的女刑警制服。

「他九-九-藏-書跟女高中生起爭論時，不是大聲嚷嚷著說：『像你們這種人，一定會做出犯罪勾當啦！』嗎？就某個角度而言，他的確是說中了整件事的最後真相。」

「那種笨蛋總以為自己很聰明，其實我們早料到他會向警方報案了。」女高中生們也事先想到這種狀況，所以她們並非真的想要拿那筆錢。「我們早就看穿嘍。」她們的計劃只是想整整這名老闆罷了。

不過，這名老闆不曉得是看開了，還是打算連這群女高中生都拉下水，總之他向警方報了案。所以警察才會事先埋伏在現場。

不到一周，案件終於真相大白。

「嗯，是有拍到啦。」

「把照片拿去給警察吧，並說明她們也一直待在現場，還把玩著DV，實在值得懷疑。如此一來，警方應該會鎖定她們。」

「我們只是在不知道周遭竟發生這樁案件的情形下，剛好出現在現場罷了。」事後永瀨說道。

「還拿DV錄下過程？」這我就有點搞不懂了。

「魚塊飯？」

「真……真的嗎？」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丟在一座孤島上。

「如果真的是的話，那名年輕人也太笨了吧。他給警察那麼多埋伏的時間之後才慢條斯理地現身，一副很想被抓的樣子。」想起那名穿著皮靴，被女刑警制服的年輕人時，我皺起眉頭。他那丟臉的樣子，與搖滾樂手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獨特的滑稽，簡直毫不相容。

「都是因為陣內說出『世界停止運轉』這句怪話，才害事情變得那麼複雜啦。」我稍微抱怨了一下。

「嗯，我也不認為這是樁綁架案。不過，若是恐嚇案件，也還是有付錢的可能吧？」

我也回溯了一下記憶，她們確實在那邊吵鬧著說：「不曉得那傢伙會不會來？」、「他一定會來啦。」然後就被陣內颳了一頓。

「嗯。ｈtｔｐs://rｅａｄ•９９cｓw•ｃoｍ」永瀨將眼前的磅蛋糕①放進嘴裏，緩慢咀嚼了幾下。「你拍下她們了嗎？」

「我們恰巧闖入了交付贖金的現場。」這是永瀨所說的答案。

「八成是。她們以愚弄大人為樂。」

她們幾個人私下組成一個類似社團活動的賣春集團。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這個集團具備著學校運動社團的爽朗氣息，事實上，她們竟然以「社團活動」來形容她們的行為。

看樣子耳機男是對在現場徘徊不去的陣內及永瀨起了疑心，才決定隨後跟蹤。沒想到陣內卻突然回頭找他的碴，他只好將陣內扭送至派出所去。

永瀨冷靜地向警察說明陣內並未參与犯罪，原本還對我們抱持疑心的警察，在收到嫌疑犯于天橋上遭到逮捕的通報后，氣勢也隨著轉弱。我想就算是這群強悍的警察們，大概也對很啰嗦的陣內感到沒轍吧。最後，警察們像是退還不良二手貨似地，將陣內交由我們帶走。

「就是當時在我們身後那群女高中生啊。我記得她們不是一開始就在那邊把玩DV嗎？我清楚聽到她們的喧鬧聲了。」

「之前我們去看的電影里，不是就有恐嚇犯脅迫被害人，要求他拿錢到指定地點的一幕嗎？我們原本所待的那張長椅附近，剛好就是指定要交付金錢的地點。在這種狀況下，警察當然也會事先設下埋伏嘍。」

「嗯，那傢伙也是刑警。」陣內證明了此事。

聽著聽著，我突然回想起永瀨說過，在他前往與那名包包男談話之時，他劈頭就問永瀨「就是你嗎？」一事。說不定他誤以為永瀨是前來收取錢財的恐嚇犯。

「如此一來，就表示恐嚇犯沒有取財的意思，只是想要引發騷動，並站在一旁看好戲。」

「那應該就不能稱為贖金吧，不過……這倒很有可能是恐嚇取財呢。」

而事後陣內則九-九-藏-書老早就走出失戀的打擊，並好像想到了什麼主意。他開始勤跑那間錄影帶出租店，看完錄影帶后不把帶子倒轉到最前頭便直接拿去還……。他就忙著進行這項極為無趣單調的復讎行動。

「贖金？又不是綁架案！」陣內的口水很快速地飛進了水杯當中。我則做出保護的動作，心想：要是你敢將口水噴到我的蛋糕上，我絕饒不了你！

「如何，這樣兩位都能理解我的說明了嗎？」

「我身邊就有這樣的傢伙啦！」

這個計劃看似很完美、卻又很幼稚，不曉得該如何給予評價，但她們也可說是以她們自己的方法來對抗不合理的成人吧。

「我想也是。」我小聲回應。

她們在得知「小氣又啰嗦的客人」是某公司老闆之後，就決定恐嚇取財。「若不希望你花錢跟女高中生上床的事情被揭發，那就乖乖照我們所說的去做。」這是很初級的恐嚇手段。

我們送交警察局的照片，著實發揮了功用。雖沒得到誇獎，但至少也沒遭到忽視。警察一知道永瀨以前曾被捲入銀行搶匪案件當中，隨即說出「你也真辛苦啊」這句曖昧不清的同情之語。

「『取回』明明是獵犬的任務才對……」警察說到這裏，陣內便有點不滿地說出這句話，隨後很認真地再補上一句：「早知道我就先扁那個糟老頭一拳再說！」

「因為你啊……話說愈多，就招人疑竇啦。」

「意思就是隨身聽的耳機其實是聯絡用耳機的代替品？」

「只會狗眼看人低，但自己還不是一樣做出買|春或外遇這些俗不可耐行為的傢伙，再差勁不過了！」

「他並非真的恐嚇犯。」永瀨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永瀨回答：「活著本來就很辛苦了。」在一旁聽見這句回答的我，覺得這不但是一句帶有堅強韌性的人生告白，同時也摻雜了些許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