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內邀我去喝一杯，我問他：「要去喝什麼？」他卻生氣地回我：「非得講清楚你才肯去嗎？」隨後酸溜溜地加了一句：「大概就是去喝五大杯用小麥發酵製成的啤酒啦。」

我問：「你常來這間店嗎？」陣內有點曖昧地回答：「不，也不是。」

「這隻會讓我覺得他們是故意把問題送上門來。我很想對那些人說『隨你們便』呢。」

簡言之，陣內除了老是主觀斷定事情之外，即便他所斷定的事是錯誤的也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一個月前發布了人事調動命令，我被調到負責處理家庭案件的單位去。之前在處理少年案件的單位工作時，不曉得是因為年紀相近還是九_九_藏_書我看起來有點不太可靠，陣內總是一再幫助我。不對，正確說來，應該是說他會拉我陪他打屁聊天、開我玩笑，並打亂我的工作進度。雖然他是這樣的人，可是一旦見不到面，我反而有點寂寞。所以他一說：「武藤，咱們去喝一杯吧。有間店我蠻想去的，一起去吧？」我立刻不自覺地回答：「好啊。」

我今年二十九歲，換句話說，陣內已經三十二歲了。看到老大不小的男人還兩眼炯炯有神地談論龐克樂團，實在很新鮮。「這次我們找到一個歌聲很棒的主唱，真的棒極了，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來看看。」講得一副我沒去會是我的損失ｈｔｔｐs://ｒｅａｄ•９９ｃｓｗ.cｏｍ似的。雖然我以前就對陣內所屬的樂團感到好奇，但就是無法進一步說服自己去看一次。

據說當時陣內一點都不怕，反而不在乎地回了一句：「那不是白色、是淡黑色。」

「相較之下，家庭案件都是當事人自行前來申告，對吧？」

「別說什麼提不提得起勁，畢竟咱們只是領薪水的員工罷了。」

「來，這又是怎麼回事啊？世上明明就有白色烏鴉啊，別自以為是地斷定任何事啦！這就是我討厭你們這些大人的原因。」

「是啊。」

「只有一點點而已啊？」我苦笑道。

陣內有個怪癖，不管什麼事他都想強加斷定。只要他認為是這九_九_藏_書樣，就會斷言「絕對是這樣」。

不過這世上就是有白色烏鴉的存在，雖然相當稀少就是了，但我曾聽說過。不巧剛好被那名少年找到證據。由於該少年的個性本來就很拗，只見他拿著彩色圖鑑如獲至寶似地詰問陣內。

聽說以前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

我剛結束工作，正打算回家休息，不料一走出裁判所就遇見陣內。

「我倒是不會這麼想。」

「老實說，那種互不退讓的夫婦到底會怎樣與我何干咧？」陣內說出了身為家裁調查官絕不該說出口的話。「說真的啦，不管是少年案件也好、家庭案件也罷，要是沒救的話再怎麼努力都沒用。所以啊，隨便應付一下就可以了ｈttps://reaｄ•９９ｃｓｗ•com啦。」

居酒屋「天天」兼有座席區與吧台區，空間相當大，即便在非假日時段，晚上七點就已經非常熱鬧了。這間店位於車站前鬧區一角的某棟餐飲大樓的地下一樓，店內充斥著煙味、食物的熱氣與酒客的喧鬧聲，便宜的價格吸引了學生及上班族。我與陣內選了座席區最裡面的一張桌子，盤著腿面對面坐下。

「嗯，是啊。」

「可是在處理少年案件時，警察局及地檢署不是會送少年犯過來嗎？」

有一次，陣內在與被送至家裁所的少年面談時不曉得怎麼搞的，他對少年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不可能會有白色的烏鴉存在。」最後還補上一句「絕對沒有」這種斬釘截鐵的九*九*藏*書話。

我啞口無言，心想：照你這樣說，我們何必繼續從事這一行呢？

過不久，陣內開始談起他擔任吉他手的樂團的事。

「才怪！每個調查官都絕對會有這樣的想法啦！」

「我對少年案件比較有興趣，家庭案件只會讓我提不起勁。」

「與其說是辛苦，倒不如說只有起了爭執的人會上門。」

「這表示他們並非是因著自己的意志而來到家庭裁判所，所以我心中便會進而產生一點點『我得設法幫助他們才行』的念頭。」

家庭案件是指如夫妻離婚、領養養子、分配遺產等家庭問題，由當事人親自前來申告的案件。

隨後話題拉回到工作上。陣內像是慰勞我似地問：「待在家事課也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