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陣內把臉貼近我及優子，然後說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話：「人打人無法善了，不過熊打人就沒關係了吧。」

「永瀨，那個借我。」陣內說道，他呼吸很急促，看樣子是跑著過來的。他走近長椅旁，我聽到拿起東西的聲音。

「你幫我把這顆熊頭交給他好嗎？只要戴著這個坐在位子上，應該就看不出他是誰了吧？那位開個人計程車的大叔只要假扮成熊，就可以好好地聽他女兒的演奏嘍。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這附近應該有個躲躲藏藏的大叔。」

「誰？」

我邊咳嗽邊向優子抗議。「這不是可樂嗎？」我以為我拿的是冰咖啡。

名為「現在」的這一刻或許沒有特別到足以名留青史，但對我來說卻是一段極為特別的時光。我非常希望這特別的時光儘可能地長久持續下去，這樣的想法是否太過天真呢？

我肯定因難為情而臉紅了，雙頰及額頭都熱了起來。我心想：算了。就把「熊頭」擺在長椅旁邊。貝絲嚇了一跳，稍稍移動離它遠一點。

「但說不定他一開始工作，就會變成具有良好智識的成年人呢。」我才剛說完，內心卻同時浮現一個念頭：好像不太可能。

「一個穿九_九_藏_書著西裝的男人，他與一個穿制服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陣內不是說要去打人？」我雖然感到困惑，仍然說出了心裏的擔憂。

「熊？」很久以前，優子曾告訴我什麼是熊。那是一種住在山裡、身影很巨大的哺乳類動物，她還加了一句：簡單說來，就像是很兇暴的拉布拉多犬。……真是這樣嗎？

我問她：「怎麼啦？」她回答：「陣內跑回來了。」

「要是有什麼適合他的工作就好嘍。」

腳邊的貝絲悠然地將前腳擺在我鞋子上，而它的下巴又靠在它的前腳上。

「就是他穿著熊的布偶裝啦，像這個戴在頭上的玩意。剛剛在舞台附近不是有一隻在發氣球的熊嗎？那應該就是陣內扮的。難怪我們一直找不到他。」優子好像很佩服地說道，停了幾秒又語音愉悅地補上一句：「陣內穿著熊熊裝，也就是IN THE BEAR。」

「哦……」

「會想出這種奇怪的點子，表示你已深受陣內的影響嘍。」我好像能夠看到優子伸出手指指著我的模樣。

「你是說真的嗎？」優子勉強憋住笑意，不過她的鼻子及嘴巴還是斷斷續續地噴氣。

陣內的身影跟著那個穿西ｒｅaｄ.９9cｓｗ•cｏｍ裝的男人一起消失在舞台的背後了。優子問我：「要我去看看嗎？」

陣內已經懶得理我們了。他自顧自地說：「都過了這麼多年，他居然又大刺刺地帶著高中女生在這種地方鬼混，實在教人無法相信……。人難道真不懂得記取教訓嗎？」

「咦？」優子突然驚呼。

優子一回來便被我抱在膝蓋上的「熊頭」嚇了一跳。

在喝飲料前，我將她不在的這段期間，發生了與陣內有關的所有事情全部說明給她聽。

「你的意思是說……」優子被陣內的氣勢所壓，話聲也跟著變弱。「你要去打某人嗎？」

我只知道，陣內趁我及優子被嚇呆之時，迅速離我們遠去。

「陣內他丟下工作，徑自離開了嗎？」

「我有同感。」

優子雖然沒有出聲，但她應該樂不可支吧。我覺得身邊蔓延著一股「你上當嘍」的氣氛。

「他那種態度實在不太好啊。」我邊笑邊說。他剛剛不撿鑰匙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他穿著熊的布偶裝，所以撿不起來吧。

連英文都出現了。

「這……我也覺得有點怪怪的啦。」

「天曉得。總之，他是跑著追上去的，被熊跟蹤……，這感覺肯定很怪。」

優子這九-九-藏-書麼一說，我得以釐清幾個疑點。陣內他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一定只有脫掉頭部，下半身還是穿著熊的布偶裝，所以腳步聲跟往常不一樣。貝絲也因此懼怕，因為聲音雖然是陣內，但身材的尺寸及氣味都走樣了。

她好像已含住吸管，遂以吸取飲料的嘶嘶聲來代替回答。

「他是什麼人？」

周遭的空氣給我一種很悠閑、宛如被羽毛包住似的柔軟感觸。雖然我從未看過鳥兒，但我想象飛翔在天空的鳥兒必定有此心境。現在的我，或許就是一隻翱翔空中的飛鳥。

—(完)—

平常我在喝飲料前總是會先確認一下氣味或聲音，但我現在的注意力變弱了。除了因為陣內的神秘行動讓我感到些許疑惑，再加上舞台上的演奏聽了很舒服，不知何時照到我身上的陽光所帶來的溫暖也讓我鬆懈了。我順從著這種舒服的感覺，吸了一大口。

「不知道。」我很誠實地回答。「可是，陣內的表現跟平常截然不同，或許是相當緊急的狀況吧。」

「是陣內丟給我的啦。」

「你要繼續打工嗎？」我剛問完，陣內馬上聲音高亢地回答我：「打工？才不是咧！」我從未見過陣內如此興奮，於是我又問：「到底是怎麼啦？九*九*藏*書」

「對了，剛剛陣內坐在這裏時，我覺得周遭的人好像都在看我們。」

「大叔？怎麼回事？」

「要是突然被熊揍一拳，那傢伙肯定會大吃一驚吧。以那傢伙的見識，絕對不會料想到有熊打人這種狀況。」陣內根本是在自言自語，而我完全想不到陣內說的「那傢伙」到底是誰，以及陣內他究竟想幹什麼。「我並不打算原諒那傢伙。不過這樣做的話，我就能跟那傢伙徹底了斷。」說著說著，他已把熊頭戴上，我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了。

「你看得見陣內的行動嗎？」

「那顆熊頭本來就不是我的，你又何必向我借呢？」我苦笑道。

「他穿著熊的布偶裝走向舞台的另一側，啊……，他好像在追某個人。」

「說的也是，拜拜。」陣內好像急著把熊頭戴回他頭上。

「我也蠻懷疑的……」

「想也知道嘛，脖子以下是熊的、脖子以上卻是顆人頭的男人坐在這裏，當然會吸引他人的目光嘍。」

「這算啥？」優子問我。

我把吸管含進嘴裏，吸了口杯中的飲料。

「你不覺得那顆頭很礙手礙腳嗎？何不放下來呢？」優子這麼一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說優子……」

「我看到了。」他慌張地回答。

「read.99csw.com他特地前來看女兒的表演，卻被女兒很生氣地轟走。他可能還在這附近。」

「原來如此……」優子邊笑邊說：「陣內他是熊熊啊。」

「算了吧，我有不好的預感。」想了幾秒之後，我回答道。

「原來如此……」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然後咧？」

優子輕鬆地笑著，我也跟著笑了。我真心認為陣內是個非常有趣的人物。

「陣內他將來真的能成為一名安分守己的社會人士嗎？」優子雖這麼說，但好像並不怎麼擔心的樣子。

「陣內，怎麼啦？」優子開口問他。

然後……我嗆到了。

我「咦」了一聲，隨即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愈來愈大聲。就像一群大魚浩浩蕩蕩地從小河川上游往下游衝來，導致河水受到劇烈攪動。這聲音並非是一般的鞋聲，我可以肯定陣內還穿著熊的布偶裝，心中同時浮現兩個年頭：他怎麼還在，而且……，怎麼還穿著熊的布偶裝啊？

「誰啊？」優子問道。

「那是什麼啊？」她大笑起來。

她把排了好久的隊伍才買到的飲料遞給我。碰到紙杯的瞬間，我立刻感覺到一股冰涼感。優子說：「熱咖啡賣完了，所以我幫你買冰咖啡。」接過來后我確認了一下吸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