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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ONE 春/東 第七章

PART ONE 春/東

第七章

「西嶋你就這麼喜歡朋克搖滾嗎?」東堂說道。這是南場的第二局,大家都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抓牌出牌。
西嶋的聲音在夜空中不斷地回蕩。
「你也太無聊了吧,完全無視規則啊。」我沉著臉說道。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鳥瞰型啊。」
「不過要我說啊,他們音樂當中的那種簡單和荒謬才是朋克搖滾,不,是搖滾力量的體現。」西嶋對自己的話表示贊同似的點了點頭,隨後從牌山上抓了一張牌,說了句「還是不對,這張我不和」,然後打出一張「一餅」。
「什麼?我和了嗎?」東堂一片茫然。
「不過,他已經死了吧?」小南換上了一副稍顯寂寞的表情,「明明一動都不動的。」
我出了一張牌,東堂也出牌完畢,接著又輪到西嶋了。他剛把手伸向牌山抓牌,這時文鳥正好飛了過來,慢慢降落在我們四人圍坐的麻將桌上。彷彿一架聽從信號燈指揮而著陸的飛機一般,它拍打著翅膀,準確地降落在桌子的正中心。它東張西望地來回看著,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落在了一個受人矚目的地方。
「這個嘛,Joey Ramone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曾經被問道『為什麼你們的樂隊維持了這麼久』,他用一個堪稱完美的回答答覆了這個記者。」
「朋克搖滾的定義啊,說實話,其實是個無所謂的事情。」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喊了「立直」而感到安心,還是因為怕自己要和的牌被大家猜出來而感到擔心,西嶋突然變得話多起來。「The Pretty Things樂隊早期的時候,還有Dr.Feelgood樂隊早期的時候都是朋克啊。」九-九-藏-書
「『一餅』嗎?那種牌對我沒用啊。」
我們在一瞬之間全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但一會兒的工夫便都反應過來了。
「Joey Ramone當時是這麼說的。我們的樂隊之所以維持了這麼久,」西嶋在這裏突然一下子閉上嘴巴,一個接著一個地看了看我們,「『是因為我們在舞台上不怎麼亂動。』」
在回公寓大樓的路上,西嶋只要一看到停在路邊的車子,就會大聲念出來它的車型,然後偷偷回頭看看小南。「天際!」
「一個是TheClash樂隊的主唱,一個是Ramones樂隊的主唱。」我對東堂解釋道。
於是我們所有人重新分配點數,每人兩萬七千點,再次開始打牌。雖然才剛剛玩了幾盤,但我十分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了麻將:摸牌時的那種觸感、翻牌時的那種期待感、洗牌時發出的那種聲響、以及碼牌時的那種作業。不得不承認,像麻將這種斟酌總體戰略、確認戰局狀況、反覆構築、毀壞牌型的遊戲確實十分適合我。在好一段時間里,牌桌上只有抓牌、換牌、出牌、湊牌型的聲音不斷地響著,什麼「吃」啊,「碰」啊的喊聲,完全消失殆盡。
「沒說那https://read.99csw•com張牌,我說那個叫Ramones的樂隊。」
「我說啊,那樂隊挺好的。他們不是一直堅持到底的嗎?真正重要的東西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你們知道Joey Ramone的那句名言吧?他的名言。」
「他說什麼了啊?」我也興趣濃厚地問道。
「超自然現象啊,比如什麼超能力啊,不明飛行物什麼的。」
「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都笑啊,我真是不明白。這不是什麼深奧的回答吧。」
「這種事情對我來說無所謂啦。」我實話實說道,「我不喜歡否定一切,但也不喜歡一問到底。」
站在身後的鳥井見了,又「嘎哈哈」地笑了起來。「哎呀,我就喜歡這個。」
我向窗戶那邊看了看,只見鳥井站在鳥籠子旁邊正在喂鳥。東堂和小南也紛紛扭頭朝鳥籠子看去,只有西嶋仍然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手裡的牌。
「什麼早期不早期的,真夠啰唆的。」鳥井開玩笑道。
「行了行了,不管怎麼說,趕緊把點棒交出來吧。」只有西嶋泰然自若地,不,應該說是不知羞恥地繼續說道。
「這隻鳥啊。這隻鳥不就是幺雞嘛。我正好和幺雞。」西唾沫星子橫飛。他推倒自己手裡的牌,手裡的牌是清一色漂亮的「條子牌」。「因為和的是幺雞,所以這牌就大了啊,這是一條龍哦。門清一,再加上一條龍,再加上寶牌一,這可是倍滿啊。莊家的倍滿。」西連珠炮似的滔滔不絕地說道。read.99csw.com
「這隻文鳥算誰出的牌呢?」小南指著小鳥問道。
「那些都是些什麼人啊?」東堂問道。
「咱們班聚會的時候你也說過吧。什麼Joe Strummer啊,什麼Joey Ramone啊。」我說道。
「當然啦,當然是這隻鳥啦。」西完全陶醉在勝利之中,一臉興奮的表情。看來西是要和「幺雞」這張牌,但是卻怎麼也摸不到,可能他覺得反正「幺雞」這張牌上面刻著的也是一隻鳥,索性就用真正的鳥來和牌了。
「我要是有那種能力的話……」西嶋走了過來,靠在我的肩膀上。走在一邊的東堂問:「有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我和鳥井幾乎同時噴了出來,笑得前仰後合,一不小心差點把自己的牌碰倒。小南也眯起眼睛笑了起來。我十分在意地看了看東堂的表情,只見她的表情也有所緩和,嘴角向上翹起。雖然她不像是要捧腹大笑吧,但看起來卻是一副強忍笑意的樣子。
「和了!和了!和了!」
「他怎麼說的?」小南也十分好奇,笑呵呵地問道。
「朗程!」
「就是他們的每首曲子聽起來都差不多。」我插嘴告訴他。
「他怎麼說的啊?」我接著問道。我的話音未落,鳥井也趁機跟著問:「說什麼了?」
「我說啊,你九-九-藏-書這牌和得不是『平和』吧。」東堂一針見血地指出。
「連小南本人都說辦不到了,你還是省省吧。」我勸著西嶋。可能小南這人脾氣實在是太好了,她不但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而且只要西嶋一喊她便按照他的指示停下來,彷彿仔細品味交響樂的演奏似的閉目冥想,默不做聲,但最後還是無奈地搖搖頭。
西嶋一邊撓著腦袋思索著,一邊伸手抓牌。隨後,他的臉上突然散發出萬丈光芒,大喊一聲「立直!」,然後把丟出的「二條」橫放在一邊。
「快點,北村,該你了。」這時還在專心打麻將的只有西嶋一個人了,他雖然喊了「立直」,但似乎因為一直不上牌,顯得異常焦躁。
回到公寓以後,我們本來已經沒有心情再玩麻將了,但卻抵不過西嶋的苦苦哀求:「再玩半庄,就半庄!」
「你說鳥,就是這隻鳥是嗎?」小南呆然若失地指著文鳥問道。
「燃燒?」我鸚鵡學舌似的問道。
「朋克搖滾是什麼東西啊?」東堂問道。
「生拉硬扯,牽強附會唄。居然用這隻文鳥代替幺雞來和牌。雖然又愚蠢又差勁吧,但這種牽強附會也就人類才做得出來。」鳥井接著說,「這真是個無聊透頂的牽強附會啊。比如什麼數字里的『四』,就被當做九*九*藏*書『死』,誰都不喜歡。類似這種東西對於動物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不過對人類來說卻是意義重大吧。」
「真是愚蠢得讓人精神煥發啊!」只有鳥井一個人哈哈大笑。
「喜歡啊。」西嶋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好像恨不得咬上一口似的瞪著手中的牌。
「這個?你喜歡哪個?」我抬頭看了看鳥井。
「這個事情是哪個事情?」
「有的話當然是『燃燒』了啊。」西嶋立刻答道。
「不過我喜歡的還是The Clash和Ramones啊。」
鳥井「啊」地一聲,接著又是「咔嚓」地一下,隨後傳來的是彷彿輕輕鼓掌似的拍打翅膀的聲音。似乎是籠子沒有關好,文鳥趁機飛了出來,輕巧地飛到了房間的一個角落。
就在這時,西嶋大喊一聲「和了」。
「確實不深奧!」鳥井說道。
「那個好嗎?」東堂說道。
「北村你信嗎?」鳥井怕了拍我的肩膀,「有不少傢伙都嘲笑這個事情。」
過了大概三巡的時間,我突然聽到一個聲響。
「名言啊,我挺想聽聽的。」鳥井說道,他看起來挺高興。
「對,燃燒!把那些無能政治家的房子燒掉,把那些愚蠢學生的電腦燒掉。這樣一來,學生們或許就會全身心地投入到世界大事之中了。」對學生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電腦和手機,西嶋斬釘截鐵地說道。
結果這一次,和我們吃晚飯前玩的那次一樣,還是小南名列第一,西嶋同學則始終牢牢地佔據著最後一名的位置,直至終盤。
「我倒是不這麼看。」我說道。
「他怎麼說的?」東堂手裡抓著牌,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西。
「立直了啊,好可怕啊。」小南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