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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WO 夏/南 第四章

PART TWO 夏/南

第四章

「嗯。我打。」我答道。
我和鳩麥從賢犬軒出來之後,便沿著兩邊種著櫸樹的街道,朝著我的公寓走去。新聞上說今年的夏天要比以往更加炎熱,不過我覺得仙台的情況還沒那麼嚴重,至少我們走在夜路上的時候,不時地會有陣陣涼風吹來。
「盛岡沒有煙火大會嗎?」鳩麥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說道。
「走空門嗎?」我問道。
「我經常聽北村說起你的事情,能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鳩麥和她打了個招呼。
「你讓小南接一下電話,西有急事找她。」
小南驚慌失措地說道:「什麼事情?西嶋君怎麼了?我去了能幫上什麼忙嗎?」
「玩得不好嗎?」社長追問道。
店裡的電視機不知不覺當中變成了職業棒球的直播節目。一副豆芽菜身材的投手讓一個大塊頭兒的外國人打者揮棒落空。
「不是,肯定是辦什麼無聊透頂的事情去了。」我慌忙說道。
社長的臉開始痙攣,憤憤道:「完了。」古賀也發出呻|吟一樣的聲音。那個戴眼鏡的部下看到牌局結束,如釋重負似的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扔掉才是明智的選擇吧。」我解釋道。那時候我已研究過了。「從概率上來說,會『碰』『白板』和『發財』的人,手裡幾乎沒有可能會拿著兩張『紅中』的。你難道不這麼想嗎?這時候顯然要立刻處理掉『紅中』才好。因為越往後,對方就越有可能湊齊兩張『紅中』,別的人也可能會留著『紅中』不打,因此必須立刻把『紅中』扔掉。不論是從理論上來說,還是概率上來說,都是如此。」
「打折促銷的時候,店裡不是人滿為患嗎。因此女朋友在挑衣服的時候,那些當男朋友的只能站在遠處等著,那樣子,活像一隻走投無路、等著主人歸來的小狗,可憐,實在是太可憐了。」
「我之前就覺得挺不可思議的,為什麼北村君的朋友們都不用手機呢?」鳩麥問道。
「哈哈,對,羅伯特·德尼羅有部電影叫《憤怒的公牛》呢。」西嶋說罷,便一個人笑了起來。能夠聽到西嶋的笑聲,說明事態還沒發展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你這麼一扔,要是別人鳴牌了怎麼辦?」
「大概情況是這樣的吧。」西嶋自以為是地說道。
「雖然他有什麼事情我不大清楚吧,但既然是西嶋叫你過去,肯定是些無聊的事情吧。」我解釋道。
「小西的心情我能理解。嗯,很重要,確實很重要,這種想法真的很重要啊。」古賀擺擺手,用一種看起來十分和善的表情說道。看來他也明了勸解西嶋的方法。
「鳥井君說他和別人約好了要見面,朝小酒館的方向走了。」小南說道。
我心想,這個社長真有意思,挺可愛。
南四局的時候,社長一開始在序盤就喊出立直。他把打出的「五餅」橫放在面前,宣告道:「一切都結束了。」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和鳩麥、小南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啊,北村。」
「小南在你那裡?太巧了吧。」我裝出一副吃驚的口氣,但心想,這或許不是什麼巧合吧。鳥井雖然經常翹課,但卻頻頻現身學校。小南肯定是為了能遇見鳥井才去學校食堂的。聽到我們對話的鳩麥也在我身後微笑地說道:「才不是什麼巧合呢。」
「幫你把小南帶到那個大廈就行了嗎?」
「哎呀,古賀先生,要想說風涼話趕緊趁著現在說吧。」西嶋把我們帶進這間和室,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把敵人逼入絕境九_九_藏_書的謀士一般的自信表情。
「更糟的是時間早就過了,社長。」一個大概四十來歲的眼鏡男苦笑道。
「杜伯曼犬可不是安保系統哦。」小南笑道。她隨後目不轉睛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牌,說道:「我立直了哦。」
「反正我們也暴露了,還不如早點來這家店吃一回呢。」
「太好了,總算趕上了。你們太慢了啊。快快,小南,快來幫我打麻將吧。」西嶋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一臉不高興地說道。
「好啊,我挺想和大家好好認識一下呢。」鳩麥一臉開朗地說道。我也覺得既然我和鳩麥的關係已經被大家知道了,那不如乾脆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地聚一聚吧。
是這樣的啊,原來是中途變線了,我心不在焉地聽著。
「我的工作是保安啊。從現在一直到早上要住在這裏,就是來回巡視巡視。」
「根本不是啦。」西嶋十分生氣,聲音也很熱切的,「在這種時候,就算沒用,也要把『紅中』拿著不打,一直忍耐到最後。等到那局結束了之後,再折騰著喊幾句『啊,早知道就把「紅中」給扔了,什麼啊,原來就算打出去也沒事嘛』什麼的,這才是麻將吧。考慮可能性和風險,說什麼『好吧,這張牌我不要了』的話,那就不是麻將了。那不是打麻將,只是單純地計算罷了。」
「不是啊,根本不是那樣的。這個北村啊,根本就對麻將一竅不通。舉個例子說吧,比方說有人『碰』了張『白板』和『發財』,一般來說,出於禮貌,這時候不能扔掉『紅中』吧。因為有大三元的可能性存在嘛。不過我們這個北村,這個時候卻能平心靜氣地立刻把『紅中』扔掉。」
「啊,這麼說來,鳥井最近怎麼樣啊?他怎麼沒來看我的驚天大逆轉啊?」
「西嶋你怎麼了?」
「這裏都什麼情況啊,搞不懂。」我把視線投向西,「西嶋的工作是什麼?」
他們接著解釋道,他們和西嶋聊了好幾回,約好了要一起打一次麻將,今天總算是實現了這個期盼已久的願望。本來有事必須去東京一趟的社長也因為打麻將打得正在興頭兒上,一連錯過好幾趟新幹線。
「可以認為這是巧合,但也可以認為不是。」社長抱著胳膊,看著小南的手牌說道。社長顯然沒有自大地將這視為新手的幸運,這實在是了不起。他站了起來,重新整理了一下領帶。
「小南,你太厲害了,太強了你!」鳩麥把手按在坐著的小南肩膀上。
「你打麻將嗎?」社長看了看我,問道。
「怎麼樣怎麼樣,各位,我的實力怎麼樣啊?」西嶋大聲地拍著手,從其他三人那裡取走點棒。
「真沒想到我們居然會在那種地方相遇。」
「不過其他人都沒有手機吧。」
我轉過身把西嶋電話的內容告訴了鳩麥,說道:「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你好不容易來我住的公寓一次,但是我卻不得不去一趟『芬魯德·宮紐大廈』。」
「糟了,時間快到了吧?」他問坐在自己左邊的男子。
「仙台的煙火大會啊,我一次都沒看過呢。我去年還在盛岡。」
「沒有時間了啊,一切拜託了,北村。」西嶋把保安室的位置說明了一下,不是請求而是用一種命令似的口氣對我們說道,「那邊有個窗戶,你們到了敲一下。」說罷,便掛了電話。
小南似乎也知道怎麼去「憤怒的公牛」大廈,因此我們就約好在大廈正門入口集合。
「啊?」
「那社長的家裡九_九_藏_書豈不也是有危險了嗎?」古賀一邊摸牌一邊隨聲附和道。
「我給鳥井打一個試試。」說罷,我便拿起話筒放在耳邊,幸運的是電話立即接通了。更加走運的是話筒里傳來了這樣的回答:「我因為在學校食堂吃飯,會時不時地碰上小南,現在我正和她在一起呢。」
「是什麼啊?」
「知道了知道了。」西嶋表情扭曲,用手擋住耳朵。
從海邊回來的第三天是星期日,我和鳩麥對坐在賢犬軒的桌子前。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店裡面擺放的電視機里播放著星期日晚上特有的適合一家人一起觀看的電視節目。旁邊,三個似乎是學生的人圍坐在一起。鳩麥用筷子十分靈巧地夾起沾著調料汁的萵筍放入嘴中,一邊嚼一邊發出聲音。
「啊,好啊,也叫上東堂和小南吧。」
「雖然這個球一開始看起來是個直線球,但或許在中途突然變線,彷彿被人按了一下似的沉了下去。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變化球。」我們聽見電視解說員這麼評論道。
「也就是說,西嶋你是打麻將被人逼入絕境,情況相當不妙,因此才向小南求助的是嗎?」
「是叫強盜嗎?聽說是侵入大宅子,搶走金錢的那種。一個和我相識的朋友家裡也遭了他們的毒手。那傢伙的老婆被遮住眼睛、綁了起來。因為那次被嚇壞了,以至於她自打那時候起,似乎都不敢一個人在家。」
「小南,你本來可以再和一個更大的牌嘛!」西還在不滿著什麼,一邊數著點棒,一邊對小南說道。但小南眼睛一眯,笑道:「大家都不輸不贏才是最開心的狀態吧。『雖然過程充滿了曲折,但是最後大家都不相上下。』這樣的狀態不是挺好的嗎?」
「完了。」作為莊家的古賀眉頭一皺。可能社長大人這局做的牌型很大,臉上浮現出一種興奮的神情,臉頰潮|紅。接著他十分唐突地開始拉起家常來:「說起來啊,最近似乎有很多走空門的盜竊案件呢。那些有錢的人家都被盯上了。」他本來是想藉著拉家常來掩飾自己興奮的心情,但表現得卻極為不自然。
「鳩麥也要一起過去嗎?」
「把小南帶過來吧,就在現在,現在,我現在在我打工的地方。」
「只是碰巧而已。」小南羞紅了臉,答道。
我來簡單地說明一下那之後的兩局吧。首先是南三局,小南和了一把立直平和三色自摸寶牌二(牌型是「兩張東風」「二三四萬」「二三四條」「二三四餅」「六七八萬」,最後自摸了一張「八萬」,寶牌是「東風」),用一個跳滿贏了一萬兩千點。其他三個人雖然撓撓腦袋,一臉痛苦,但卻依然有心情大聲喝彩道:「打得不錯嘛!」
「因為他們超級煩人啊。」這是我的真心話,「而且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那是一種絕望的表情。他們都是興趣索然地跟在女朋友後面,女孩一問他們『這件如何啊』,他們就會說『挺不錯的嘛』,其實臉上是一副毫無生氣的表情。」鳩麥隨後十分奇怪地遮住嘴巴小聲地說道:「對了,你知道那些當男朋友的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麼嗎?」
「叫上鳥井君他們,大家一起去看看熱鬧吧。」她說。
我們抵達了「憤怒的公牛」大廈,幾分鐘之後,小南也跑了過來。她發現站在我身邊的鳩麥,以手掩口說道:「啊,北村君的女朋友啊。」
還沒等到我開口回答,西便搶先搖頭道:「不行不行。這個叫北村的男人啊,對麻將簡直就是一竅不通,只是腦瓜聰明一點兒罷了。」
我們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戶,一個人便從里推開門來。這人正是西嶋。我往屋裡一看,裏面是一個八張榻榻米大的和室。幾個男人正圍坐在一起搗鼓著麻將牌https://read.99csw.com
「我看你其實不可憐他們,反而樂在其中吧。」
我簡明扼要地說明了「行動電話不移動」的理由。第一,因為我的朋友不多,沒有迅速和誰取得聯絡的需求;第二,在我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當中,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西嶋,卻因為「害怕電磁波」以及「覺得浪費錢」等理由沒有買手機,因此就算我買了手機也是沒有意義的。至於東堂,她一來沒有手機,二來和家人住在一起,這兩點構成了防範男生邀請的防波堤。而小南那邊,我記得她確實說過一句「沒有勇氣當眾打電話」。
社長看了看我,我趕忙否定道:「他只是個特例而已。」
這與剛才小南說的「最後大家都不相上下,這樣的狀態不是挺好的嗎」這句話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這讓我不禁想道:或許比起「自信」、「力量」以及「技術」之類的詞語,像這樣的「穩重」更加能夠完美地詮釋「強韌」這個詞的含義。
「嘿嘿。」鳩麥發出一種彷彿逗小孩兒玩似的笑聲。
「真的是那樣?」
我看了看小南,想起來之前在鳥井公寓里讀《麻將指南書籍》的事情。書上面有句話,是一位至今為止在麻將桌上未嘗敗績的傳奇人物所說的——「即便是要進入最後一局,但四人之間的點棒相差也只有一千點左右,四個人幾乎是用一種打第一局的心情一起沖向最後一局。我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麻將。」
「哎喲,曬得我還有點疼呢。」我回應道。
「不過啊,你為什麼不想告訴鳥井君他們我們在交往的事情呢?」
「原來如此。」說話的是社長,「他說的確實有一番道理,這種情況下扔掉『紅中』確實會被人看成是外行人的處理方法,但經過你這麼一解釋,說不定風險真的很低。」
「鳥井不過來嗎?」剛要掛電話的時候,我問鳥井。
「嗯,肯定是這樣的。」鳩麥也跟著一起安慰小南。
「社長,要不快點可不行了啊!」那個戴眼鏡的男子用尖細的聲音說道。聽到這話的小南好像是在體貼對方的心情似的,說了句「那我就上來了」便坐到座墊上。
「我說也是。」社長答道。那個似乎是他部下的男子也露出了笑容。不過話說回來,西嶋和這些成年人居然親密到這個地步,真是讓我驚嘆不已。與其說西嶋融進了他們的生活,不如說他已經在他們的圈子裡樹立起了自己的地位。
自從上次在鳥井的公寓里第一次體驗麻將這種遊戲以來,我已經運用自如地玩過很多回了,自認為已經玩得相當不錯了。
「巧合,只是碰巧讓我蒙上了而已。」小南嫣然微笑,對西嶋說道,「這下正好是三萬點了,回本了呢。」
「肯定是去見女人了,絕對是女人。不是泡妞就是聯誼去了。」西嶋滔滔不絕、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在家裡養了一隻杜伯曼犬。」社長答道。
鳥井經常會來賢犬軒這家店吃東西,要是隨隨便便地過來,很可能會被他撞見。因此在這之前我們倆才一直小心翼翼的,從來沒有兩個人一起來過這裏。
屋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雖然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理,也不知道什麼「麻將桌上未嘗敗績」的稱呼到底可信不可信,但要讓我說「賭輸贏的比賽和遊戲的目的是什麼」,那麼我覺得其目的簡單地說來就是取得勝利,盡量去搶分就好了。但是說這句話的男人沒有半點傲慢或者自大,反倒是顯出一種穩重和謹慎,甚至可以說,說這句話的那個人給人留下了一種柔和的印象。
西嶋簡直是什麼都不懂。「那種情況出現的概率也太低了吧。反過來說,立刻扔掉手裡的『紅中』,最壞的情況也只是讓對方鳴牌而已。不論是從概率上九_九_藏_書來說還是風險上來說,扔掉『紅中』都要比拿著『紅中』好得多……」
「不好嗎?」
因為我這個人一般不會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所以我說完七月的事情,很有可能會跳到九月去。雖然我的戀愛對於我本人來說是十分特別的,但是如果用一般人的眼光來審視的話,那估計都是一些沒有什麼新意的內容。因此呢,我就覺得沒有必要去特地贅述了。而且,如果在這裏明目張胆地散布個人的一些隱私,那也未免顯得有點太沒有品位了,不,是太浪費筆墨了。正因為這個原因,像什麼我和鳩麥赤身裸體擁抱在一起、一起泡澡、一起去剪頭髮的場面啊,我也只好忍痛割愛了。
「我是不是誤會了啊,這哪裡是保安工作啊,不就是麻將嘛。」我指了指撒了一桌的麻將牌說道。
「他們最怕女朋友猶豫了半天,把衣服一疊,說『我們再去別的店裡逛逛吧』。」
「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
鳩麥說了一個和西嶋一模一樣的冷笑話,但我決定還是不告訴她為好。
我想問一句「是聯誼嗎」,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我覺得我猜對了。
我們兩個人回到我的公寓,剛一進門,電話便彷彿瞧准了這個時機似的響了起來。我「刷」地一下從正在脫鞋的鳩麥身邊跑過,拿起電話聽筒。電話里傳來的是西嶋的聲音。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想強調一下,我在這裏並不打算說一些麻煩或者無聊的事情。比如,我和鳩麥到底親密到了什麼程度啦,第一次約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是在哪裡約會的啦,是誰先提出來的啦,拿坂口安吾的小說當話題到底有沒有效啦,她第一次來我住的公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我在什麼樣的機緣巧合之下看到她的裸體的啦,看到她裸體的我有沒有什麼感想的啦,我們做|愛是成功還是失敗的啦,從我們相遇到交往的這段期間做|愛的次數夠不夠啦——像這樣的問題,我一概不予以詳細說明。
「話說你真的被晒黑了好多呢。」她伸出白皙的胳膊,摸了摸我的鼻尖。
「什麼真幸福啊?」
「你就剩下一千多點了吧。還有兩局了哦,就兩局了。就算你這個時候搬出救火隊員也無濟於事了。我也差不多得回去了呢。」說話的是一個梳著中分、身材壯實的男子。他一張四方臉,雖然年近花甲,但卻依然神采奕奕,一口絡腮鬍鬚看起來充滿了威嚴。
「馬上就能看到七夕的煙火了哦。」我們走到橫穿公園旁邊的一座天橋前面,鳩麥指了指旁邊的示意牌。仙台每年的七夕祭從八月六日開始,持續三天,在七夕祭開始的前夜會舉行煙火大會。在路邊豎了一塊示意牌,上面寫著關於煙火大會當天的交通管制通知。
「雖說麻將打得不怎麼樣吧。」社長露出豪邁的笑容,「最近的年輕人都是這麼奇怪的嗎?」
「還有啊,我經常是忍不住就笑出來了,」她繼續說道,「因為陪女朋友來逛服裝店的男人們,都是一副無聊之極的表情呢。」
「既然沒什麼不好,那我們就一起過去吧,我也想見見小南呢,我說的是吧?」
「我不過去了,我一會兒有點事情要辦。」他以一種奇特的聲音回答道。
我覺得要是正經八百地回答「有啊」也挺傻的,於是乾脆沒說話。
「是吧,我說什麼來著。」我答道。
鳩麥開始說起打工的事情。她現在改在另一家女性服飾品牌店裡打工。什麼在試衣間里一待就是兩個小時的女顧客啦,什麼看見價格標籤就哭出來的女孩子啦,以及在店裡和戀人吵架、把陳列櫥窗里的衣服扔來扔去的那種麻煩的客人啦,鳩麥說起這些來都是一肚子的怨氣。
「喂喂,這不是北村嗎?」雖然電話是他主動打過來的,但這傢九_九_藏_書伙卻如此這般說道。
「立直自摸三暗刻南寶牌三。」(牌型是「兩張四萬」「三張南風」「四五六餅」「三張九條」「三張三條」,自摸的是一張「六餅」,寶牌是「九條」)小南掰著手指算著點數。「倍滿一萬六千點。」說罷,小南看了看其他三個人的表情。
「這個萵筍有點葯的味道啊。」她用一口肯定的語氣說道,「不過也挺好吃的。總算到這家店來吃了。」鳩麥滿足地點了點頭。
「要和這麼可愛的女孩一起打麻將啊。那個,他怎麼樣,打不打?」古賀用手指了指我。
「小西可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啊。」那個叫古賀的男子所說的話倒是一針見血。
「一對兒戀人啊。」小南伸出兩隻手指著我和鳩麥。鳩麥快速湊到我的耳邊,說道:「我感覺她真的很陽光很健康啊。」
「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她立即點頭答道,「對了,是叫憤怒的公牛大廈嗎?」
因為小南一直「真是只羡鴛鴦不羡仙啊」、「真幸福啊,北村君」地說個沒完沒了,我不得不催促道:「總之咱們先走吧,西還等著我們呢。」於是我們便向保安室走去。
「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啊。北村君真是幸福。」小南看了看我,臉上笑開了花。
「我說小西,再見了啊。這位小姐,咱們有機會再一起打吧。下次我可就要玩真格的了哦。還有你也得全力以赴哦。」社長最後對我說道。他慌慌張張地依次和西、小南以及我說完,便在那個戴眼鏡的部下的一聲聲「社長我們快走吧」的催促下,走出保安室。
聽我這麼一說,除了西嶋以外的三個人都笑了。他們邊笑邊解釋,大廈保安的工作要到晚上才開始,他們只是利用這之前的時間打打麻將而已。那個被叫「社長」男人,實際上是租用這座寫字樓的某本地企業的社長,也好像是這座寫字樓的所有人。
說起西嶋現在正在乾的那個兼職,就是上次他說的那個大廈保安的工作。那是一座八層樓高的寫字樓,位於仙台市區西北方一個偏僻的地方,和鳥井的公寓遙遙相望。我記得那座寫字樓的名字好像是叫「芬魯德·宮紐大廈」。
社長的那張四四方方的臉終於在幾巡之後僵住了——小南推倒了自己的牌,說了一聲「自摸」。小南的聲音就好像在打招呼說「早上好」似的那般悠然自得,在場的眾人——包括我在內——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我趕緊撥通了小南公寓的電話號碼,結果耳邊響起的是自動錄音電話的聲音,於是我便掛上了電話。
「你叫來的這些女孩都挺漂亮的嘛!」鋪滿榻榻米的屋子裡,一個背向著窗戶坐著的男人露齒一笑。他個子很小,頭髮大半都白了,眼角布滿了皺紋,嘴巴十分寬大,很有特點。我看見他和西嶋一樣都穿著藏藍色的制服,想必他也是這座大廈的保安吧。
「哦哦,被追上來了,真可怕啊。」社長的聲音顫抖著,但他依然確信自己終將勝利,那聲音里彷彿有一種哄孫子似的溫柔。
「沒什麼不好。」
「直說了吧,因為沒有必要啊。」
「就像剛才所說的,這位小南小姐是來接替我的。這樣可以吧?她作為我的代理人來幫我打。」西嶋把手放在小南的肩膀上,對著圍坐在桌子旁的三個人說道。
「鳥井有手機啊。」
「去見女孩子了啊……」小南發出十分沮喪的聲音,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