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的沉默會不會再次降臨呢？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偷偷地看了看鳥井。

「怎麼樣啊？我和的就是那張牌哦。」西嶋得意揚揚地說道。他接著又轉向仍舊坐在桌子旁的鳥井，喋喋不休地說道：「我說，我說，喂喂，鳥井啊，你看看，我可有三張寶牌啊！」

怎麼回事？這樣一來只能和「紅中」了，剛才的牌型也做不成了。而且這時候他似乎想喊「立直」，拿起一根一千點的點棒，打算丟到桌子上。

「出了一點岔子。」西嶋扶了一下眼鏡，說道，「棒子沒伸出去，棒子。」

我之所以沒有抱怨，主要是因為我已經被弄得精疲力竭了，儘管如此，我還是注視著牌局的發展。看著看著，我不禁大吃一驚。西嶋的打法變得十分巧妙，而且這回他的手氣相當得好，不僅起手的牌型十分整齊，之後的手風也十分順暢，轉眼之間，便湊出了「紅中」「三張三萬」「四萬」「五萬」「四餅五餅六餅」「三條四條五條六條七條八條」這樣的牌型。

「讓你們久等了，我回來了。」西嶋回來了。

「可惡！」西嶋懊悔不已地嘟囔道，「太可惜了。」

其他三個人一邊警惕著西峙那沒由來的自信，一邊紛紛打出自認為不會點炮的安全牌。

不過西嶋卻絲毫沒有「哎呀，打錯了」的悔意，只見他充滿自信，興奮地說道：「哈哈，我的立直可是很厲害的哦！」

「真是荒謬透頂，不過還真是讓人精神大振啊！」鳥井說罷，便笑了起來。那或許是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但鳥井還是像以前一樣「嘎哈哈」地笑九*九*藏*書了起來。

我轉過頭來，眺望窗外的夜景。本想回上一句「你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麼啊」，卻突然發現了西嶋所說的東西，「是那個東西嗎？」

「而且，到底是什麼時候打出來的都不知道吧。」東堂說道，隨即嘆了一口氣。

鳥井凝視著窗外。

「西嶋君去哪裡了啊？」小南雖然也有些動搖，但為了打破屋裡的沉默，她依然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到底怎麼回事啊？」

為了抑制住胸口的疼痛，我在肚子上使勁用力。

「二萬三萬四萬六萬七萬八萬」「六餅七餅八餅」「三張二條」。西嶋再一次做出了一個相當整齊的牌型。「二條」是寶牌，因此可以說，這是一個滿貫級別的牌型。我心想，西嶋可以喊「立直」了。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哎呀，剛才真是太糟了。我本來以為準備的完美無缺呢，誰想剛才一看，發現上面一層的電燈被關上了。『中』字上面的那個棒子不見了，沒伸出來。我慌慌張張地趕緊到外面給古賀打了一個電話。」西嶋雖然發著牢騷，但臉上卻洋溢著一種成就感。

「我……很喜歡……這種的……」鳥井的聲音極為微小，但卻十分清晰。

我聽到一陣慌慌張張的聲音，玄關的門被打開了。

「伸出去？」小南跟著追問道。

我們全部被西嶋驚得呆住了。

「什麼叫『這種的』啊？」我十分激動，不停地眨著眼睛。

小南慌裡慌張地解釋道：「快看，鳥井君，快看那棟大樓啊。你看那些燈光，是一個『中』字哦！」

我說啊，我垂下肩膀read.99csw.com，雖然談不上有多失望，但是卻覺得很疲憊。

大樓每層亮著燈光的窗戶正好形成了一個「中」的漢字，乍一看，一個巨大的「中」字十分清晰地漂浮在空中。而這座大樓的外形又恰巧十分細長，看上去很像一張麻將牌。

「總而言之，你們趕緊交出點棒吧。」只有西嶋一個人坐在桌旁，依舊我行我素。

「因為沒用啊，所以我就打了。因為沒用嘛！」西嶋十分不快地撅起嘴巴，把點棒交給東堂。

鳥井公寓正面偏右的地方，矗立著一棟大樓。那是西嶋打工做保安的那棟寫字樓——芬魯德·官紐大廈。大樓的外形是一個縱長的立方體，正面有一些還亮著燈的窗戶，他們發出的燈光正好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中」字。不知什麼時候，小南和東堂也來到我的身邊。她們兩個人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不禁驚得瞠目結舌。

「都打開都打開！」西嶋特地加強了語氣，「快點快點！」

「啊？！」我忍不住發出聲音。西嶋居然毀掉了「聽『二萬』『五萬』『八萬』」三張牌的牌型，變成單聽「紅中」。明明已經聽了半天了，為什麼要變成單聽「紅中」啊？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那座大樓進行消毒作業，因此各層肯定都沒有人。於是，西嶋便去求古賀幫忙，說不準還特地說服了上次的那個社長。不管怎麼樣，他請求在這個特定的時間，把特定房間里的電燈點亮。

我在西嶋的位置上坐下，接著打起麻將來。洗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精打采。

發生了什麼事？我回頭一看，西嶋已經推倒了自己面前的牌，大聲嚷嚷道：「和了！我和了！立直一發寶牌三！滿貫滿貫！」read.99csw.com

我依次看了看小南和東堂，原來西嶋想要做的就是這個東西嗎？

西嶋還是不怎麼會打麻將啊。或者換個說法，西嶋基本就沒怎麼和過牌。不過理智告訴我，西嶋並不是單純地不會打牌。因此我才對他打出「三萬」的做法感到吃驚。只要稍微想想就會明白，留著「三萬」不打，形成「聽『三萬』『六萬』」的牌型，這樣不僅和牌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和牌的點數也更高。這是最一般的常識，西嶋應該明白。

屋子裡明明還開著空調呢，我這麼想著，但還是按他說的那樣，拉開窗帘，打開窗戶。就在這時，西嶋大叫了一聲：「和了！」

「西嶋剛才你為什麼要打『三萬』啊？」我問道。什麼可惜不可惜的，還不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走向毀滅的道路。

「棒子？」我眉頭一皺。

現在是輪到西嶋摸牌了，就算是他自摸了，也不能喊「和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被西嶋弄得一頭霧水。

「算了，無所謂了，嗯，對了，現在是南場的第二局吧？好嘞，正是關鍵的時候啊，你們怎麼不打了啊？」西嶋一如往常，自顧自地東拉西扯，隨即坐九九藏書了下來。我起身讓出位置，繼續觀戰。

「你們真是太噦唆了。」西嶋有點生氣了，他嚷嚷道：「哪裡無聊了！」但是我再一次堅定地說道：「真的很無聊啊，西嶋。」

「西嶋，這也太無聊了吧，還這麼大費周折。」我嘴巴一撇，說道。

我十分不能理解，雖然這樣一來可以反過來利用對手「他總不能聽『紅中』吧」的心理和牌，但是……

「拉開窗帘還是打開窗戶？」我向西嶋請示道。

過了一會兒，他抓到了一張「紅中」。這種沒有用的牌當然應該立即扔掉吧，我興緻索然地想。可就在這時，西嶋想都不想就把「零」打了出去，隨即喊道：「立直！」

「話說起來，這算誰打的牌啊？」小南指著窗外說道。

「和了！」東堂說道。「三萬」正好是東堂聽的牌。

接著，輪到西嶋抓牌了。雖然身上只穿著一件半袖T恤衫，但他卻做了一個挽袖子的動作，伸手抓牌：「看著吧，這張我肯定自摸了！」隨後扭頭對我說道：「北村，把窗戶打開。」「窗戶？換氣嗎？」我問道，「你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是嗎？」

「咦？」我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那一瞬間彷彿有一扇大門正在緩緩打開，而我就像一個翹首企盼大門打開的人。

「別問了，你快點吧！」西嶋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我極不情願地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窗戶旁邊。

「在窗外啊。窗外有個『中』啊，我單聽『紅中』，和的就是『中』！」西蝎得意揚揚地往我的方向一指，確切地說，是往我身後的窗戶一指，「你們看看窗戶外面rｅad.99ｃｓw•com吧。」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可能是打工方面的吧。」我說著，想起了古賀在電話里說的話來。古賀不是說過嗎，今天是寫字樓消毒的日子。西嶋匆匆忙忙地，大概跑去幫忙了吧。東場的四局結束，牌局開始進入南場。我們就像一艘失去掌舵人的小船，茫然地在大海上漂浮著，在漂到岸邊之前，我們也只能繼續打麻將了。第一局，小南和了一把點數不高的「斷么自摸」。

接下來，他又抓到一張「八條」，我忍不住在他身後叫了一聲「好牌」。這時候，他只要把「紅中」打出去，便能形成「聽『兩張三萬』」的牌型，而且還有可能做成三色同順。不過，這卻是我的一廂情願，不知道為什麼，西嶋把「三萬」扔了出去。

「棒子是什麼東西？」東堂也問道。

不過，儘管我萬分不解，牌局畢竟還是要進行下去的。南場的第三局已經開始。我重新振作起來——其實我想通了，不管我再怎麼絞盡腦汁地思考也是沒有意義的——接著注視著牌局的發展。但我再一次目睹了西嶋奇妙的麻將打法。

就在這時，我發現鳥井正站在我的身後。我大吃了一驚，閃到一邊。

「和了？」東堂一臉的驚訝，「誰點的啊？」東堂問得太好了。

「我……」鳥井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