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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雪中的死神 第七章

暴風雪中的死神

第七章

與田村干夫的情況不同,權藤的狀態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殺。他俯卧著,臉貼著雪地,背上插著一把菜刀。
我怔怔地看著這個剛剛才現身的男人,不久,他也把頭轉向了我。當我們目光交接的一瞬間,他親昵地對我揚了揚眉毛。原來是這樣,我暗想。
「我來晚了。」他解釋,「這雪實在太大了,我沒辦法過來。今天早上雪雖然稍微小了點,可車還是不通,沒辦法,只能走路來了。」
「回去吧。」聽到田村聰江有氣無力地聲音,我們三三兩兩地往別墅方向走去。並肩走在我前面的是英一和「娃娃臉廚師」,我聽見他們交談,於是連忙側耳傾聽。
我們又一次面對面地坐在了沙發上。與昨天不同,我們並沒有立刻就事態進行確認,也沒有展開後續行動的討論,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坐著,沉默得不自然,但誰都不願打破僵局。
我有些後悔昨天晚上沒有從貓眼裡窺探走廊上的動靜了,不然至少能夠知道權藤是跟誰一起下的樓。可惜的是,昨晚我沒有守在門后。
「初次見面。」他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我們,連忙打招呼。
「早上好,」這時突然響起一記響亮的打招呼聲,是從我們身後的大廳傳來的。
「同在一個房九-九-藏-書間卻沒注意到?」
「這種事是指什麼?」我問她,她卻不回答。我並不認為夫妻中獎同游這件事可以讓她如此悔恨。
田村聰江似乎受驚過度,她蹲在―邊,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我聽到她小聲地喃喃說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們追在她身後。「是她男朋友來了吧?」「娃娃臉廚師」在我身邊問。「大概吧。」我回答,卻聽見英一在身後咂嘴。「娃娃臉廚師」看向英一,對視的兩個人臉上都寫著不滿。
英一聽了,轉動著松垮垮的脖子,不情不願地回憶道:「昨晚我很困,一回房間就躺到床上去了。我還記得在我快睡著的時候他曾經跟我說過話,那時應該是深夜12點,因為我正好瞄了一眼鍾。」
真由子由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她悲傷地垂著眉,臉上全無生氣,右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不住地深呼吸。
我條件反射性地察看周圍。權藤的死亡表示負責調查他的同事應該就在附近,他應該要來目送這―刻的。我以為他應該就在這附近,卻看不見身影,看來是己經離開。
埋有田村干大屍體的雪堆正好就在他壽邊。一早,田村聰江因為「無法相信丈夫已經死了」雨來到這裏,卻看九九藏書見了權藤的屍體。又一次充當了第一發現者的她這次雖然沒有尖叫,卻蒼白著一張臉跑到我身邊,當時我正坐在大廳里。她像是要嘔吐一般對我說:「大事不好了!」那時是早上8點。
首先是又死了個人,而且死去的還是扮演整合角色的權藤,這讓剩下的住客感覺到恍如失去了可依賴的支柱。其次,從權藤的屍體來看,毫無疑問是他殺,這讓每個人都不得不承認有兇手存在。麗文字處理機屏幕上兩增加的文字也愈發顯得詭異,所以大家都只能因為畏縮而保持沉默。
「你幹什麼?你果然是要給這女人撐腰嗎?」英一再一次莫名其妙地將矛頭指向我。
我並不吃驚,但也假裝慌慌張張地把其它3個人從房間里叫了出來。
他,也是我的一個同事。
「我們果然不應該做這種事。」田村聰江開始痛哭,她的手放在臉上,死命地擦拭著淚水,彷彿從眼眶中流落的不是淚水,而是希望。
正是在這個時候,有人冒出―句「權藤先生」。我豎起的耳朵里聽到有人低嘆了這麼一聲。我有些疑惑。這聲音肯定是男人的,傳來的方向明顯是在我的左面,而那裡只有英一一個人。也就是說,我只能認定剛才的聲音是從他九-九-藏-書嘴裏發出的。但英―身為人子,卻稱呼父親為「權藤先生」,這未免有些奇怪。到底是我聽錯了,還是這英一和權藤之間,其實並不是普通的父子關係?
失去父親的英一卻出人意料地沒有慌亂,雖然他萬分悔恨地抿緊了嘴唇,卻只摘下眼鏡擦過―次噙在眼眶裡的淚水。他的雙手搭在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像是在思考什麼。
昨天與今天有好幾處不同。
「娃娃臉廚師」倒是顯得最為狼狽。他一邊繞著圈來回踱步,一邊小聲嘟囔著:「這算什麼呀,這算什麼呀!」他又像是後悔接下了這份工作:「我說我不想來的嘛!」
我聽見:「娃娃臉廚師」抖抖縮縮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英一則回答他「都說不知道了,是那個女人乾的。」
昨晚我回到房間后,在窗邊眺望雪景,卻在窗檯的一側發現了一台小型收音機。
而另一邊英一卻死死地盯著真由子,那眼神彷彿想要撕裂正低著頭的真由子。
「不是的。這麼一味責問也無濟於事啊。我們還是仔細想想,為什麼田村先生和權藤先生會死吧。」
「第二個人被刀刺死。」我差點「哇」地輕呼出聲。
這次工作地點是在信州的深山裡一幢與世隔絕的別墅,周圍沒九九藏書有CD店,老實說,我是非常失望的。因此,當我發現這台收音機的時候,簡直是如獲至寶,歡呼雀躍地打開了電源。起先傳來的只有雜音,但我毫不氣餒,拔出天線,將收音機靠近窗邊,終於聽到了輕微的音樂聲。
「真的是這樣嗎?」「娃娃臉廚師」再次強調,英一頓時不悅:「你這是什麼意思?」
過了好久,「娃娃臉廚師」終於開口了,他問英一:「權藤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房間的?」
真由子突然站起來,之前一直陰沉沉的臉蛋恍如霎時間沐浴了陽光。只見她高叫著「秋田先生」便直奔過去。
第三天早上,權藤倒在了雪地上——他的屍體就躺在距離別墅門口幾步之遙的地方。
在別墅的門口站著的是一個體格健壯的男子,他肩上背著雙肩包,正在撣掉身上的積雪。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黝黑的肌膚的襯托下越發顯得耀眼,看上去像是個二十多歲的運動員。真由子緊緊地擁抱著他,傳達著重逢的喜悅之情。
英一與我湊近一看,卻見屏幕上追加了一行新的文字——
「你是在懷疑我?憑什麼殺人的非得是我?你自己也清楚的吧,這女人才是最可疑的。」英一指著真由子。真由子猛地一震,瞪著英一,什麼話也沒說,嘴九*九*藏*書唇卻已經發白了。
在走過前台之後,「娃娃臉廚師」突然高聲叫道:「這個!快來看這個!」他站在放在前台上的文字處理機前,聲音顫抖。
我嘆了口氣:「看來棘手得很啊。」
我們圍在已經停止呼吸的權藤身邊俯視著他。
我和英一一驚,飛速起身,「娃娃臉廚師」和田村聰江則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等等,大家先冷靜下來。」我說,其實我也沒什麼特別的目的,再說我也根本沒有義務安撫他們。
因為我找到了一台收音機。
「沒注意,大概是我睡著的時候走開的吧。」
這一來,反倒像是我一個人成了警探,他們則成了保持緘默的嫌疑人。我無奈地開始點名提問:「英一先生,權藤先生在房間里待到幾點,你連大致的時間都不清楚嗎?」
英一走近他們,「嗯」了一聲,生硬地對他點點頭。然後,他搖著肥碩的肚子說:「現在這裏的情況很嚴峻呢。」
不愧是有著運動員的體魄。真由子抽泣著,兀自緊緊地抱住他,好像要把這兩天承受的所有恐懼一股腦地發泄在他身上。
從收音機里傳來的是爵士樂,悠揚的中音薩克斯風輕緩地迴響著。我把耳朵貼在收音機上,度過了一個饕餮之夜,又怎會再去理會誰曾在別墅里走動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