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我們靠近，它也會『嗚嗚』地表示不滿呢。」

「昨天你們有沒有被它吼？」老闆娘問我和森岡。

「所以你懷疑你母親跟深津之間有什麼聯繫？不過，那個深津可能不是你說的那個深津啊。」

「而且還是他放了我。」

「有啊。」我點頭，「我們靠近的時候它生氣了。」

「哦？」

「沒說就掛了。用電話可殺不了他。」森岡的口吻淡淡的，卻讓人聯想到滿是倒刺的樹皮。

「你和深津說話了？」

「是嗎。原來是這樣。」森岡儘管仍然心有餘悸，卻已略帶膽怯地靠近那隻狗。的確，那狗完全不見昨晚警戒的模樣，非常的老實。哪怕森岡蹲下來伸手過去，它都沒有介意，絲毫不見要吼的樣子。不僅如此，在森岡撫摩它背部以及腹部的時候，它甚至眯起了眼晴享受，然後順勢仰躺到他身邊。

我試著打開收音機的開關，音樂再度響起。似乎又開到了可以接收信號的地方，我不由放下心來。

「可兇手就是兇手。」

翌日自然依舊是雨天。我們用完早餐后便準備出發。雖然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但等磨蹭完，卻發現快10點了。森https://read.99csw.com岡在玄關旁類似大堂的地方看晨報，他抬起戴著口罩的頭對我說：「好像沒有那起事件的報道昵。」但卻絲毫不見鬆口氣的樣子。「這話我說大概不合適，但如果我說這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的事件發生，你覺得怎麼樣？」

「沒什麼。」那男子的聲音卻很自然，他解釋道，「您可能不知道吧，如果是想步行遊覽奧入瀨，從下游往上走比較好。看著前方潺潺流來的河水真的很有樂趣。」

「唔，說的也是。」

當我們靠近那間小狗屋的時候，裏面跑出一條黑色的柴犬，夫妻倆親昵地撫摩起它來。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回來了，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她說的話。掛電話的時候，我聽到她這麼說：『深津先生你也要注意身體哦。』叫出對方的姓來了。」

「顯然是因為你用那種威逼的口氣質問她。你母親她才會嚇得前言不搭后語。」我說。森岡卻搖頭道：「不是的，那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的表情。她欺騙了我。」

我發動汽車引擎往前開，從後視鏡里，我看見老闆夫妻在對我們揮手。

我見森岡沒想九九藏書搭理，就回答他們說：「十和田湖和奧入瀨。」

開上46號國道以後，我又去加油站加了一次油以防萬一，隨後便一直在平坦的公路上驅車前進。車流量雖然不小，所幸沒碰上令人厭惡的塞車。

「大概它認為那是它的私人空間吧。」男的笑著說。

森岡的肩膀鬆懈下來。我們再次低頭致謝，走出玄關。而那對夫妻似乎打算要工路送我們到外面，也一起來到了院子里。

然後他們兩個人將一張畫有去十和田湖的大致路線圖給了我們。我和森岡笨拙地低頭致謝，轉身欲走，正在這時，他們叫住了我們：「啊，對了對了。」森岡立刻緊張地停住了自己的動作，大概是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吧。然後他慢慢地僵硬地轉過身，一邊當心著不讓口罩掉下來，一邊問：「怎麼了？」

「所以你就火冒三丈地刺了她？」我想起在仙台的停車場遇到的青年所說的話。「人類會因為產生幻滅感而痛苦。」他是這麼說的。是一直堅信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的母親讓森岡產生了幻滅感嗎？

「因為小，所以可以唰唰地往前開嗎？」老闆問。「不，是噠啦噠啦的。」森岡一副reａd•９9ｃｓw•cｏｍ不屑一顧的口吻。

結完帳，我們正打算穿鞋走人，老闆夫妻過來送行。看上去很悠閑的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我們：「今天二位打算去哪兒？」

「我笑眯眯的？」

有一段時間里，我一直被雨水敲打玻璃窗的聲音、一定時間啟動一次的雨刮聲，還有引擎聲，以及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所包圍。收音機收不到電波信號。霧氣瀰漫，原本可以看到山的地方，此時也只能看到一片朦朧煙霧。不知道當風吹散這煙霧的時候，躲藏在其背後的山是否也會一起消失？

「你可別說什麼音樂可以拯救人類的話出來啊，我最討厭這種屁話空話了。」

「你不是笑眯眯地在聽嗎？」森岡看著收音機抬了抬下巴。

「但是，姓深津的那個男人不是個好人嗎？他在精神上拯救了你。」

「那麼你母親對他懷有感激之情也不奇怪啊。」

「電話掛斷以後，我就追問我老娘了：『跟你打電話的深津是不是就是那個兇手深津？小時候來咱們家的也是那個傢伙吧？』綁架我的兇手居然跟我老娘認識，這不是太奇怪了嗎！而我老娘前言不搭后語，完全無法給出合理解釋。這實在是九-九-藏-書太愚蠢了！」

「果然是這樣啊。這隻狗自己在小屋裡的時候總是這樣。」

我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眼。我以為是有什麼我看不見的人物正在質問或者詢問森岡。沒有任何人存在，看來他是不問自答。

「我時隔一年回到家的時候，老娘正在打電話聊天。」冷不防地，森岡又挑起了話頭。

我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順著高原筆直開，如地圖上所示，到了―個頗大的丁字路口。

「準確地說，是音樂可以拯救人類以外的事物。」

森岡脫掉鞋子，把腳擱在儀錶盤上彎起了膝蓋，同時把座椅靠背稍稍放低，雙手抱在胸前，說：「我睡一會兒好嗎？」

「那可真不錯呢，可惜今天下雨。」女的歪著頭說。

「為什麼母親會和綁架犯熟識，我可以想到的只有兩種可能。」

「這車真小。」老闆指著我們的車。「很可愛呢。」老闆娘微笑著說。的確，和兩旁的車比起來，我們的車相當小，但整體給人一種雖然看上去像是縮著肩膀嬌小可憐，卻又無所畏懼的感覺。

「比大踏步前進更可愛，不是嗎？」老闆娘的聲音很溫柔，於是我也使用了最近才學到的一個詞語說：「是嗨喲九*九*藏*書嗨喲前進的。」與此同時我想到，人類走在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步，永遠都是嗨喲嗨喲的。

著口罩的森岡睜著那雙小眼睛，不停地撫摩著那狗，我就在一旁看著他。「錯不在我啊。」他的聲音很小，似乎並沒打算讓別人聽到，但卻清楚地傳入了我的耳朵。

「你這人還真是喜歡搖滾呢。」

「我捅了老娘一刀后立馬就打了電話，按的是重撥鍵吧？然後撥到了奧入瀨的ˉ家小商店，接電話的是店裡的工讀生。我就問『有沒有個姓深津的傢伙』，結果對方回答說有。」

「搖滾？」

「啊，那狗。」森岡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那狗看上去體型不大，卻是威風凜凜，生了一張狡猾而又精明的臉。

「開車要當心哦。天要是放晴就好了。」男的說著伸手撫摩下巴。

「搞上了？」是「完成」的意思嗎？

「要麼就是我老娘自己本身參与了綁架，不然就是在事件發生過後，她跟深津搞上了。二選一，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