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們跟人類對時間的認知有異，我無法分辨新舊，所以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想：「聲音很好。」

「所以，我並不怎麼害怕自己的死亡。當然，我很怕疼。我也沒什麼未盡的心愿了。」

「我自然是怕死的。」但她的口氣卻沒透出一絲的恐懼。她搖著頭說，「更讓人痛苦的，是身邊人的死亡不是？相比之下，我情願死的是自己。如果死的是自己，也就不會有空去想什麼悲不悲傷了吧。所以，最糟的情況是……」

「這還需要你想點辦法。」她的表情很認真，看來並非單純是想把一個難題硬拋給我，自己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但是你突然要人來剪頭髮，你不覺得也太難了嗎？」實際上，有好幾個年輕人就是這麼抗議的。

「我覺得這人在哪裡見過，原來是以前認識的一個女子。」我指著照片上九_九_藏_書的女性說。我記得她的名字叫「一惠」，還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解釋自己名字的由來的：「父母希望能蒙上天惠賜至少一項才能，就取了這個名字。」

「沒有了嗎？」

「只要是音樂，什麼都行。」

「怎麼了？」老婦人間。

「死不了。」她像是拉出一根天線一樣地豎起一根手指，「活得越是長，身邊死的人就越多，這是肯定的。」

「相當不錯吧。是個大器晚成的歌手，在我年輕的時候——大概二三十歲的時候吧，那時候造成了很大的轟動呢。歌是老歌，可現在依然沒有過時。」

「想點辦法？」我有氣無力地回答，於是跟她約好明天上街招攬客人。我竟然跟人類立約，除了驚訝之外我不知作何感想。

我無法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改口問：「你店裡有音響嗎？我想聽聽音樂rｅad.9９ｃsｗ•coｍ。」

不知將會是怎樣的音樂飛出——我懷著讓我快要窒息的期待豎起耳朵傾聽。

「那麼，成果如何？有願意後天來的客人嗎？」

「最糟的是？」

傳來的女聲沉靜而通透，清亮、優美而有力。隨著鼓點和貝斯的加入，歌手加入了在地面跳躍著要將歌聲傳遞到天上的躍動感。

「啊！」我立刻驚嘆出聲。

我看向CD盒，封面上是一個妝容素樸的女性微微低著頭的模樣。雖然並不怎麼華麗，但她的側臉卻流露出並不張揚的自信神采。

「成果如何？」步行走回理髮店，看見老婦人正在店裡翻雜誌。已經是夜裡12點多了。那本雜誌是面向年輕女性的，她大概是為了工作在作研究吧，她打開的都是只刊載女性髮型的頁面。她說了聲「歡迎回來」，看她的表情，像是早就預料到我ｒｅａｄ•99ｃｓｗ•ｃoｍ會回米似的，我把我在繁華地帶的商店街上的所作所為告訴了她。

「這個是例外。」我低聲道。我例外地沒有上報「可」。雖說創造例外是人類又一點愚蠢的作為，但我也沒資格對「人」說三道四。總之，關於照片上的這位女子，我確實是遞交了「放行」報告。「她果然成為歌手了呀。」

老婦人回到沙發上，再次翻看起雜誌來。我則站著欣賞跳躍在店內的歌聲。音樂瀰漫開來，攪動著屋內的空氣，這實在是舒心的一段時間。坐在沙發上的老婦人在不知不覺間搖頭晃腦地睡著了。在死神的調查期間，調查對象不會死，所以我想過就讓她這麼睡著估計對她身體也不會有影響，但還是抱著她上了2樓，讓她在床上躺好。然後我回到1樓，繼續傾聽CD。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那台古老而懷舊的收錄機，九*九*藏*書伸手從側柜上取下CD盒，想要確認到底是哪個歌手的歌。

「這種說法最討厭了。你女朋友沒有跟你這麼抱怨過嗎？」老婦人板起臉，從身旁的CD盒裡翻出幾張挑了挑，說：「那就這張吧，很久以前很熱門的哦」，說著，按下了播放鍵。

「沒錯。」

「你想聽什麼？」她走到收銀台旁一個好像是收音機的機器前，一邊插上電源一邊回頭問我。

「是呀，還是很棒的歌手哦。」老婦人感觸頗深地應道，「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老婦人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我說：「你是來見證我的死亡的吧？」她依舊是一副恬淡的口吻。

「外面還在下雨嗎？」老婦人指了指店裡的窗戶，厚實的淺褐色窗帘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

老婦人一開始似乎沒能明白我的意圖，眨了幾下眼晴，但很快就站起身來：「小https://read.99csw.com一點的還是有的，一台收錄機，如今也已經算是古董了。」

過了一會兒，我問她：「你不怕死嗎？」我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老婦人熱心地讀著雜誌，忍不住就想問一問她是怎麼想的，「你不是已經察覺到我此行的任務了嗎？」

「有一個。」我豎起一根手指，「有一個女的大概有點興趣。地點我也告訴她了，大概會來吧。」靠著獅子男的建議，我在之後近2個小時的時間里，跟像山一樣多的年輕人——或者說像海一樣多也行吧，總之就是跟非常多的八作了推銷。

「你特地去會面的人不是都要死嗎？」老婦人呵呵地輕笑出聲，似乎覺得很好笑。

「下著呢。」只要我在，雨就不可能停。

「或許還有吧，說不定我也已經一起認了。」她點頭「嗯」了幾聲，看上去並不像是在逞強。

「大概會來……這可不行，一定會來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