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很喜歡啊。」老婦人回答道，眼睛卻一直望著海面。我也無意再繼續聊下去。狗的叫聲好像乘上了海浪聲，倏地傳得老遠。

「因為我覺得今天放晴也不錯。」

「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感覺自己會溶化進去呢。」我陶醉在那片廣謀的藍色之中。頭頂是一片無限遼闊、也深也淺的藍色天空，眼前是一片波瀾起伏的大海，海天相連，使我感覺到一種似乎要把我給吞噬進去的攝人氣勢，從而喪失了遠近距離感。

過了一會兒，我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婦人，只見她眼睛咪成一條縫，皺紋掛在眼角，嘴角溫婉地笑著。

「真的，好耀眼呀……」我聽到老婦人興奮的話語聲。

我們站在原地繼續並肩眺望了一會兒九-九-藏-書天空。我覺得，那是怎麼看都不會生厭的景色。

「看！」

「現在是不是已經放晴，雨有沒有停。」老婦人伸出右手指向窗口。窗帘依舊拉著，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我不用拉開窗帘就能知道答案：「不可能停的。」

聽到狗吠，我睜開了眼睛，在距離我們大約50米的沙灘上，我看見一個少年正在來回地奔跑著，一條狗蹦跳著緊隨在他身邊。正是前兩天來過理髮店的那個少年。老婦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們，小聲道：「真有精神呢。」

「你今天打算做什麼？」

我記得這句台詞！我把自己的記憶倒回去一點，再次上下反覆地打量著眼前的老婦人，終於想起來我和她過去也曾經見httｐs://reaｄ•９9ｃｓw.cｏm過面。「難道說……剛才那件外套……」我問道，「那件舊外套，是你過去，在特賣會上買的嗎？」

「你說什麼呀？」我不是很理解老婦人說的話。

我完全不感興趣。對我來說，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肯定還在下，這是我的經驗。我把這些告訴了她，她卻只是甩下一句「沒情趣的男人」，然後就快步走到了窗邊，笑著說「我又沒有說如果我贏了就讓我繼續活下去」，接著嗶啦一記拉開了窗帘。

「去CD店吧。」我說。「你還真是喜歡音樂呢。」她發出感慨的聲音，然後像是突然靈光一閃似的問我，「那麼，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那麼，就賭一把吧。」

老婦人站在我身read.99csw.com旁，拚命抑制著笑意：「『一穿就透的藍天』也是很不錯的一種形容呢。」說著將雙手抱在胸前，「不知道最早是誰先說的。」

「耀眼的意義跟喜悅的意義，沒準很接近。」

「說起來，」這時我想起了之前的談話，「你二兒子不是音信全無嗎？之前你可是這麼說的。」

「完全沒有根據嘛。」

「漂亮吧？」

「你在笑什麼？」

竹子提出告辭，說自己接下來要去學校，就走出了店門，店裡於是再次只剩我和老婦人。

「為什麼這麼覺得？」

然後——

我靜靜地站著，閉上雙眼，我想要擁抱這一整片天空。

「原來如此。」我覺得又學到了知識，「人類在感覺到耀眼和笑的時候，表情很接近呢。」

老婦九*九*藏*書人遙望著正在玩耍的少年和狗，說道：「這樣的晴天，有這樣的一隻狗，有一個孩在子開心地玩耍著，光是這樣——」她頓了頓，「光是這樣，就已經是十分的幸運了。」她張開雙臂，像是要高呼萬歲。

「你也明白這些嗎？」老婦人不像是在挖苦我。

老婦人帶著因為過於震驚而失語的我走到了海邊。沙灘雖然因為連日來的雨而依舊濕漉漉的，卻並浚有泥濘到讓人無法行走的地步。我站在海邊眺望著海面，不由感嘆道：「好藍啊！」我仰望著頭頂上空，鄭里是―片清澄的寬廣藍色，沒有半片雲，天空綿延不絕——「好遼闊！」

「啊……」老婦人尷尬地紅了臉，卻毫無歉疚地說，「那只是個小小謊言。」她說著作了個怪相，然後對九九藏書我露齒一笑，「好像很久以前有部電影里是這麼說的，微妙的謊言與失誤無限接近……是哪部電影呢……」

「意義？」

她緩緩地將目光轉向我，顯得有點迷惑的樣子：「好耀眼啊，太陽。」經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陽光正從右手邊照耀著我們。

「哦？」我反射性地叫出聲。

——回過頭來的老婦人的身後，是一片我從未見過的廣闊青天。

「賭一把？賭什麼？」

「那麼，就賭一把吧。我覺得已經放晴了。」

幾十年前我負責調查過一個在精品店工作的男子，我回憶起當時的事情。「你―直留著？」

「是吧，我不記得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婦人說。

老婦人一怔，隨後立刻回答說：「是這樣呢。真要說的話，沒準意義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