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琴，給你換個學校好不好？五里灣小學，實際就在城邊上。嗅，就在那裡！」盧若華突然轉了話題，他用修長的手指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村落。

「可以……」他無可奈何地說，「那剛才那些事，罷了咱再好好談一談。」

「扯到哪兒去了！你別再提那事行不行？」盧若華有點惱火了。

他決定很快找妹妹談談，主要的意思是想叫她趕緊換個學校。因此，前兩天麗英想叫若琴把她兒子帶來過節，他沒有反對。他並不體貼到麗英思念兒子的感情，而是他想藉此機會要好好和若琴談一談……

盧若琴一下子用牙齒咬住了嘴唇，淚水在眼眶裡旋轉起來。她也把頭偏向了另一邊，說：「我想不到這些謠言竟然能傳到城裡……」她突然轉過頭，激動地問哥哥：「難道你也相信這些壞話？」

「我不！」她認真地說，「我要是換了學校，在眾人看來，我和老高似乎倒真有什麼說不清的事了。」

盧若華轉過臉，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高廣厚那人我也知道！他是老實人！再說，他比你大十幾歲哩！可是，准又能把這些造九九藏書謠人的舌頭拔了？若琴，你還是聽我的話吧，換個學校！要不，乾脆別教學了，就停在城裡，好好複習你的功課！」

兄妹倆沉默地一前一後相跟著，去了縣文化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盧若琴停住腳步，問哥哥。

國慶節早上吃罷餃子后，這個家就分成了三路：玲玲去學校參加演出；麗英抱著兵兵上街去了；盧若華兄妹倆相跟著出去散步。

「在哪裡不都是一樣的？反正都是教書哩！」

「為什麼？」

他一下子慌了：他怎麼沒想到這個糟糕的問題呢？當然，他想這一切也許不是真的。但畢竟已經造成了影響。這件事將會使他在縣上多麼不光彩啊！而且更酸的是，人們將會嘲笑他盧若華用妹妹換了個老婆！他聽見這個傳聞后，就像螞蚊在脊背上一樣，心裏極不舒服。他敏感地想：這件事說不定已經在文教系統或者在縣上的幹部們中間傳播開了！這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若華趕緊也轉過身攆上來，說：「你永遠是個孩子脾氣！你可別像上次一樣，一聲招呼不打九九藏書就走了……你無論如何把節過完了再走……」看來談話的主題今天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了。盧若琴放慢了腳步，說：「我今天不會走。但明天就得回去……」

「我希望你能聽哥哥的話，我完全是為了你好……」

是的，他也年經過，也像她一祥堅持過一些是非原則，後來慢慢才明白那樣一種處世哲學在這世界上吃不開。後來，他到了社會上，才糾正了自己的執拗。妹妹若要是這樣下去，非得在社會上碰釘子不可！再說，愛情嘛，這裏面的是非你能說清楚？

「明天是星期天！」

母親去世后，他不忍心把不滿二十歲的妹妹一個人丟在老家，把她帶到他身邊。他隨時準備用自己有力的手來幫扶她。

自從他聽到風聲說妹妹和高廣厚有點「麻糊」后，他的心才「咯噔」一下！

現在這兄妹倆走在城外的一條小土路上，正閑聊著一些家常話。秋天的陽光照耀在色彩斑斕的原野上。碧藍而高遠的天，潔凈而清澈，甚至看不見一絲雲彩。城郊的田野里，莊稼和草木都開始變黃。有些樹的葉片已經被早霜打得一hｔtpｓ://ｒｅaｄ.９９cｓｗ.coｍ片深紅，在陽光下像燃燒的火苗似的。

看來人成熟得經歷一個過程一他深有體會地想。從這一點上說，不管妹妹怎樣攻擊他娶麗英「不道德」，他也寬宏大量地原諒她，因為她還沒有經歷那個「過程」。再說，她是他的親妹妹。

「我才不願白吃飯呢！」她把嘴一撇。

「星期天也得回去。」她說。

「那你也不想想，高廣厚現在好不好？他現在可憐死了！難道這和你沒關係？」

盧若琴賭氣地轉過身往回走，她不準備繼續散步了。

盧若琴沒有被他做出的這副可憐相打動，她看了看他，說：「你在任何時候都想的是你！看來你好像為我好，實際上是為你好……」她有些刻薄了。

「我已經給你說過了，我就在高廟那裡教。我在那裡已經熟悉了……」盧若琴手裡拿幾片紅色的梨樹葉，用手指頭輕輕摩挲著。

盧若琴躁了：「哥哥！別再扯那些無聊事行不行？我煩得要命！」盧若華嘆了一口氣，說：「那咱回去……」

「明晚上我們學校要開文藝晚會，附近的老鄉也都要去看。」她緊接著說，「你能不九_九_藏_書能到縣文化館給我借個手風琴？你人熟！如果能借下，我明天可以托趕集的老鄉捎回去。我明天還要帶兵兵，怕拿不了……」

盧若華沉默了半天，然後扭過頭，望著對面山，說：「有人傳播你和高廣厚長長短短……」

「為咱兩個都好！」他糾正說。

這一個月來，她賭氣不回家來，他心裏一直是很惦記的。但他知道急於說服她不容易，正如她不容易說服他一樣。他想得緩一段時間再說。所以這一個多月他沒有主動與她聯繫，也沒有捎話讓她回來。

但是，他感到她的這種意識是太強了，甚至有點過分。他相當不滿意妹妹對他和麗英結婚所抱有的那種態度。按常情說，不論怎樣，她總應該站到他一邊，為哥哥著想。可是她偏偏對他生活中這件重要的事採取了一種批判的態度，弄得他心裏很不痛快。更有甚者，她竟然完全站在高廣厚的一邊來評論這件事。

他會給她創造條件，鼓勵她好好複習功課，爭取考一個好大學。他想讓他們兄妹倆在生活中都能成為受人尊敬的人。他看得出來，若琴是一個很有希望的姑娘，聰敏，早熟，遇事很rｅad.９９cｓｗ•ｃｏｍ有主見，雖然還不足二十歲，但在日常生活中滿可以獨立了。他認為唯一欠缺的是涉世未深，不懂得生活的複雜性。

不用說，盧若華在心裏是疼愛妹妹的。自從父母親去世后，這世界上除過玲玲，她就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唯一的親人了。

「若琴！你體諒體諒我吧！我現在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時刻，縣委正準備提拔我哩！你多少能給我顧點面子，不要讓我再為這些事煩惱了！」盧若華痛苦地把兩條胳膊攤開，咧開嘴巴，幾乎走向妹妹央告著說。

盧若華禁不住對他的妹妹憐憫起來：可憐的孩子！你實際上還沒有真正開始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哩！當你真正認識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時，你就會對問題的看法更接近實際一些！

「那你就到五里灣去教書！」

一般說來，盧若華很喜歡妹妹那種獨立性，因為他自己就是十幾歲離開父母親，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過來的。

「唉！」盧若華嘆了一口氣，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說，「現在這社會風氣實在瞎！光軟刀子就能把人殺了……」

看來她對這件事的看法非常頑固，似乎像在捍衛某種神聖的原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