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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圍城 長生橋肉搏戰

第三章 圍城

長生橋肉搏戰

堤上隱藏的5個國軍弟兄,有3個都照樣找著一個敵人,同歸於盡。其餘兩個,精疲力盡,竟無法動作,只好在蘆葦叢里,各把刺刀取在手裡握著,準備一旦敵人發現,就作最後一拼。但日軍搶著向前推進,顧不得搜索。後來這最後兩名弟兄就繞道回到了城裡,把李少軒副營長的悲壯事迹,傳述給了師部長官。
坐到椅子上,還把腿翹起來?九姨太不理解了。在她眼裡,男人都是一樣,好男人,壞男人,中國男人,日本男人,都對女人一個想法,就是想睡覺而已。可今天這個日本人卻古怪得很。她因為不明白,所以沒照辦,只問了一句:「不睡床上,坐椅上幹麼子哩?」
做了強人的性|奴隸,一個弱小的女子當然沒辦法,但要把她畫下來,她卻本能地感到這涉及中國有關婦女的古老的道德問題,她猶豫了,她想連野獸般的彭叫驢子都沒有要畫她,憑什麼日本人要畫她?在她的觀念里,奸她也沒有比畫她更嚴重,更令她難以忍受,更令她不能容忍。這就像某些女人,面對面地過性生活可以答應,但如果要她背對著來她死也不會應允,因為她覺得那像畜牲。「啐!」九姨太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表示不能服從。
在打退了日軍第109聯隊的數次進攻后,營長張庭林和副營長李少軒,正坐在設在碉堡內的營指揮所里嚼後方送來的冷飯糰子。幾發炮彈在前後爆炸后,口子上隨著煙塵滾進一個像泥球似的人。他們一看,是營部傳令兵。
憋了一肚子火的岩永旺再也不願意在這倒霉的湖邊莊園里呆下去,他喊來部下,命令開拔。部下不解地問,飯菜、熱水都準備好了,指揮辦公的設施也剛安裝完畢,怎麼要開拔呢?
常德北線戰場炮火射出來的光焰,在平原上閃爍不斷,天上低壓的雲層,全讓炮火染成了紫紅色。那些炮彈帶著一條長的尾巴,像有頭的掃帚星,向城區這兒飛來。霰榴彈在空中爆炸以後,無數條火星分開,像撒開了一面火網。迫擊炮彈走得慢,在空中拋著個紅球運動,最後落地炸起。日軍第116師團的炮火力量全集中到了這一線,向長生橋、沙港這一片三角地帶猛轟。
湘北的冬日,在柳葉湖畔尋覓一所地主的大宅院,生上爐火,嗅著臘肉熏魚飄香,在裏面安眠數天是最愜意不過的事情。
脫|光是可以的,九姨太順從地遵照岩永旺的意願做了。
李少軒帶著弟兄藏在死角里,依然不理睬他們。這樣對峙了半小時,敵人不能忍耐了,照前次一樣,又涉水衝過來。李少軒也是一樣,等敵人半渡,先擲手榴彈,然後跳下堤去肉搏。不過他知道敵人衝到河裡是一個波隊,堤那邊還有個波隊,對河裡這個波隊不能追擊,因而將敵人打死幾個,敵人退上了北堤,他帶士兵們也退回南堤。敵人吃了第二回虧,就改變了辦法,用擲彈筒擲彈,代替迫擊炮轟擊。擲了幾百發榴彈后,又衝鋒過來。李少軒又第3次跳下堤去追擊,不過弟兄們經過反覆肉搏,已非常吃力,人數也傷亡了過半。受傷的弟兄,知道回不去了,全都反過槍頭,用刺刀自盡成仁。對於死亡,戰鬥中的人已變得麻木。
迫擊炮在陣地里搖好了角度,炮彈填進膛,「咚」一聲。
張庭林營長在營指揮所的碉堡里,彎腰將地面的大瓦壺提起,對著旁邊的粗飯碗,斟了一滿碗冷水,端起來「咕嘟」一聲,一口氣喝完。這時,在觀察的營附喊道:「營長,右角上的機槍沒聲了,恐怕中了炮彈!」張庭林聽了這話,由瞭望孔向外張望了一下,把手上的茶碗,「當」的一聲,丟在地下,撈起靠在牆邊的步槍向外就跑。
張庭林說:「好!你帶一班人去,我在這裏死守,決不動一步!」
也並不是說岩永旺就如何氣盛,這時張庭林營、鄧鴻鈞營戰鬥至此,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read.99csw.com,英雄徒有其神而無其功了,所以當岩永旺把預備隊全充實進一線部隊,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攻時,長生橋、沙港的國軍防線便頃刻全垮了。
「已有50分鐘。」布上據實報告,但他知道這時間已大大超過了戰術標準。因為他怕士兵戰死得太多,所以逼近了長生橋后,先不急於使用波狀部隊進攻,而是先調飛機在上面轟炸,地面再用近距離炮擊,他想用炮火先把中國守軍打垮了后再用步兵衝擊,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可這樣,就有點犯畏縮不前的兵家大忌。
向109聯隊靠攏!岩永旺心想,按原定計劃,在下午1點正,布上照一大佐應該已經向中國守軍的長生橋陣地發起進攻了,這一道防線攻破,第116師團就可直驅常德的北大門,所以說這一仗應該是非常關鍵的。師團前進指揮所設到布上聯隊!岩永旺傳下命令。
到了午間,彭叫驢子果然差人把九姨太送來了。這九姨太年方十八,是匪首從桃花江美人窩裡抓來的村姑。岩永旺一見,便連聲讚嘆不已,他當即把九姨太歸到他來中國見到的最美的女人行列之中。他還產生了一個強烈的慾望,並非是立刻與她姦淫,而是想把她當作模特兒畫下來,儘管他不是畫家,但他的這番衝動並不是緣於一個畫家的願望而發出的。
接受命令的士兵是上等兵趙忠勇,他哭起來,立正行了個軍禮說:「副營長,我願意和副營長死在一起!」李少軒勸他:「營長也要知道這前沿的情況,你回去報告,那比和我一路成仁要好得多,快走吧,快走!」但趙忠勇只顧哭,不動彈。李少軒喝斥道:「當兵的不許哭!」趙忠勇又「撲通」跪下來,說:「副營長和我相處多年,像我的兄長一樣,我捨不得副營長。」李少軒情不禁眼眶也潮潤了,但他想此時此刻哪是動感情的時候?他強忍住依然用生硬的口吻說:「捨不得什麼?我若成仁了,那是光榮!我盡量把敵人壓住,回頭我們會再見面的,快走吧!」趙忠勇哭得滿臉淚水和泥塵混在一塊,像從地獄里爬出來似的。是的,這慘烈的戰火對他稚嫩心靈的烤炙,勢必對他造成像經過地獄的磨鍊那樣的深刻印痕,他將變得堅強,甚至是冷酷。他站起來,又最後看了一眼他敬重的副營長李少軒,然後掉轉身朝堤下奔去。
張營長領著一隊弟兄,已爬進了最前面的一道塹壕。這塹壕其實已不成為塹壕,本來全是用本地取材的石板,代替鋼筋水泥修建的,由於敵人持續的炮轟,石板全震裂或震垮,成了一堆碎石,擋住的泥土,隨之就全坍平了。張營長和弟兄們伏在塹壕的泥石堆上,馬上就被日軍進攻的隊伍發現,他們雙方已挨得很近,日軍士兵不敢怠慢,一個個從稻田裡站起來,「呀呀」喊著往這邊衝鋒。
班長傳令下去,弟兄們很快伏在堤面上了刺刀。
果然,李少軒猜得不假,不到20分鐘,日軍又來了個第四次攻擊。這次李少軒覺得衝下河去,不會有多大效果,因為連他在內,只有6個人了,決不能搏勝四五十個人的日軍波隊。因而他令所有弟兄都伏在堤上,等到敵人進了有效殺傷距離內,才把所剩無幾的幾顆手榴彈拋出去。這一彈出去,自是炸倒幾個敵人,但日軍的波隊已一陣風似的涌過來,大部分已衝到堤腳下。李少軒已不再指揮,自己跳將出來,盯著敵人叢中有一個領隊的軍曹,端起步槍,奮不顧身地向那人衝去。這段衝擊的路程,有幾個日軍連續用刺刀攔截他,他的身上腿上,前後共中了5刀,但他憑驚人的毅力沒有倒下,還是向那軍曹撲去。
日軍士兵願意倚仗優勢火力,壓制國軍,而不願血肉相拼,所以肉搏了一陣,他們紛紛擺脫糾纏的組合,向後跑,避入一道旱溝里。
那日本軍曹早就看到李少九九藏書軒的身上創痕累累,鮮血在衣服上流濕了好幾塊,所以料他不會有多大力量,只是將身子狠狠一偏,端著槍往李少軒胸口來個滑刺。但李少軒根本不顧及什麼刺殺章法,人和槍一齊衝上前、撲上前、壓上前去,刺刀頂進軍曹的肩膀,人也壓在上面。兩人同倒在地上,李少軒怕對方不死,丟掉槍騰出手,緊緊捏軍曹的脖子,咬緊牙齒使勁捏。
副營長李少軒咽下最後一口飯糰,跳起來對營長張庭林說:「我上去穩住他們吧!」
中國士兵也不再隱蔽和等待,一陣狂喊著殺!張營長帶著弟兄們,全跳出了塹壕迎敵。在水稻田裡,穿灰衣的國軍,和穿黃衣的日軍兩個一對,或三個一組,各自糾纏著劈刺。
副聯隊長鈴木被留在指揮所組織部隊,布上照一率田原弘夫及幾名隨從,騎馬去沙港勘察地形。布上沒想到,他這一去,不僅是去會了仇人,而且他的末日也來了。
日本防衛廳防衛研修所戰後編的《昭和17、18年的中國派遣軍》一書,描寫布上照一的死只用了一句話:「敵迫擊炮彈直接命中聯隊長坐騎,布上聯隊長和聯隊負責作戰人員田原弘夫中尉死亡。」
「快去衝鋒吧!限你在5點鐘之前拿下長生橋!」岩永旺咆哮道。
這次鄧鴻鈞沒有用望遠鏡,憑肉眼遙遙望去那群圍在一塊看地圖的日軍馬隊,中間突然升起一股白煙,馬隊在爆炸中呈混亂狀,有一二匹馬馱著乘員跑散,剩下的幾匹馬倒在地上,穿黃呢軍裝的幾個日軍張開四肢橫在旁邊。
「嗨,八格!」這一句,岩永旺像是在罵自己。
布上照一被岩永旺數落得無地自容,只是一個勁地點頭稱是,甘願認罪。
「呀!」連岩永旺都意料不到地大驚失色叫起來。
布上照一在臨終的最後一秒鐘,眼睛瞪大了。無神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輕輕喘了口氣,如釋重負地想,回家了,回家了,這次真該永遠地回家了,他踏上了歸國的路途……
「還有幾發炮彈?」
「掃清了長生橋外圍據點,現正在對長生橋主陣地進行炮火準備。」布上回答。「準備了多久?」
「八格!布上君,你這是怎麼啦?你今天的表現太令我失望了,你的腦袋還清醒嗎?你是怎麼指揮的戰鬥?!」
李少軒第3次回到南堤上,看見全班弟兄只剩6個人,他挑了一個年紀較輕的士兵,對他說:「你快回去,報告營長,我在這裏成仁了!再有一二十分鐘,敵人必有第四次攻擊,我一定衝下去和敵人同歸於盡,你還跑得動,快走!」李少軒是斜靠了堤身站著的,人已虛弱得快支撐不住,這樣的數九寒天,他額頭上像雨一般的流著豆大的汗珠,說話不斷地喘著粗氣。
布上照一生前曾獲金鴟三級、四級勳章各一枚,死後,被追晉為陸軍少將。
日本人和中國不一樣。中國人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打臉,臉面最重要,打了臉有時候就會讓人輕生,而白本人經常打臉,打臉被視作是最大的鞭策手段,不僅是上司打,家長打,就連女人也喜歡打,甚至日本的進步,都可以從打臉來找到某些淵源,這當然沒有進一步考證。
「布上君,我看你這把利刃的刀尖,恐怕是卷刃了吧?是磨平了吧?是折斷了吧?」岩永旺越說越尖刻,「布上君,我看最終原因還是你沒有努力啊!我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光輝在你身上已經黯淡無光了啊!」
國軍弟兄也不追過去,依然退回塹壕。
說著,岩永旺盛怒難平,揮手抽了布上兩個耳光。布上挨了巴掌,還筆挺地直立著。
熊家等前沿的幾個據點丟失后,日軍的第109聯隊前鋒就逼到了長生橋。與國軍第57師頻繁交鋒了幾次,布上照一剛昂揚起來的自信又被挫滅了許多。他沒想到面前的這支國軍部隊都是以一個班為單位與他抗守的,而這每個班都像敢死隊似的勇於拚命,九*九*藏*書他每攻下一個班的陣地或據點,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打到最後,連小隊長這樣一級的軍官聽到衝鋒的命令都有些腿肚子篩糠。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不得不有些思前慮后,他忽然變得怕見血,怕見成批倒在野地里淌著鮮血的屍體,他知道這是內心那股戀家的情緒在作祟,但他這個快到50歲,幾乎過了近20年鰥夫生活的軍人,無法抗拒這人性本能的慾望衝擊。這就像一個人進行超越體能的長途跋涉,只要不跟他說已到目的地,他就能一直這樣機械地走下去,但一旦知道終點將近,他將會「砰」地一聲,轟然倒地。布上照一,就像這麼一個人,他已知道終點可望,所以就再也難以支撐。
「能用。」
事雖已隔50年,但筆者在查閱李少軒副營長這段資料時,仍不禁為這位中華民族的英烈而怦然心動!我在想,當時他完全可以選擇一條退路,兵力損耗到這種程度,又是在前沿陣地而非主陣地,他有理由撤退,也就是說他可以活下來,至少他可以多獲取一份生的希望。但他選擇了死。我覺得,李少軒當時考慮更多的並不會是死的意義,他是想用死來證明什麼。證明什麼呢?是證明涵義廣泛的民族精神,還是證明單純獨立的個人價值?但無論證明什麼,都足以使我們這些現代人汗顏。我不能說我們現在沒有英雄,但我能說我們現在已不崇拜英雄了。如果活在沒有英雄的時代,人真難受。從這點來說,我更緬懷這位只留下了姓名,而不知道籍貫的李少軒副營長。
果然,岩永旺撅起嘴斥責道:「50分鐘?50分鐘太久啦!布上君,你會貽誤戰機的!」
岩永旺不高興了,厲聲呵斥,彭叫驢子把她送來,就歸他使用了,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畫,一定要畫!」他大聲命令。
「第1連第2排第1班集合!」
「進攻吧!」岩永旺訓完後生氣地說了一句。「進攻!」布上對作戰部隊吼叫地下達命令。頓時,潮水般的日軍向長生橋國軍陣地湧來。
日本人不僅是天生要強好鬥,而且天生會取樂享受,岩永旺便是一個典型。他率師團指揮部路經常德北郊的柳葉湖時,憑著神經觸角的感覺,便知道湖邊的幾座地主莊園是好去處。於是,他命令在此地宿營。
被布上第109聯隊在黃土山陣地打垮的國軍第170團第2營鄧鴻鈞營,剩餘的幾十人殘部就防守在沙港,力圖保護張庭林第1營的右翼。鄧鴻鈞一直想把他這幾十號人拉出去,和日軍攻擊部隊拚命,以雪全營覆沒之恥,沒想到布上照一部自己撞上門來了。這不能不說是兩者有生死之緣的宿命。
往哪裡開拔?部下聽候指令。
「八格牙魯!」岩永旺暴怒地罵道,他掏出手槍,對著九姨太晃動著威脅,要她立刻坐到椅子上去,「畫,還是不畫?不畫的,死了死了的有!」岩永旺下最後通牒。
到下午4時,日軍第109聯隊都未能突破長生橋防線。
岩永旺的馬隊,帶著一股乾燥、寒冷的煙塵旋風,來到了第109聯隊指揮所。布上照一大佐和副聯隊長等軍官連忙迎上前,立正敬禮,向師團長報告。
「你的,美美的、美美的!你的,把衣服統統地脫|光!」岩永旺取來紙筆,笑眯眯地對九姨太說。
第109聯隊群龍無首,岩永旺便親自指揮進攻。這的確存在指揮官的士氣和臨場發揮的問題,國軍的兩個營其實兵力已損耗到最低限度,依靠支撐的就是一股不屈的精神力量而已。布上照一的指揮恰好就缺乏這一點,所以久攻無果。
200多碼外的稻田裡,已經有一二百敵人在地面匍匐推進,國軍的兩挺機槍都沒了聲音,只有原來預伏在塹壕里的一幫弟兄,居高臨下地用步槍射擊。敵人的步槍,也同時還擊。每顆子彈,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白煙一縷帶著泥土濺起。
張庭https://read.99csw•com林見了手榴彈,就像庄稼人見了糧食一般哈哈大笑起來,說:「好極了!有這些手榴彈,我就可以對付他小日本一二百人!」他說時,已取了一個在手,另只帶血跡的手抓著塹壕壁,爬上去,伸頭張望,接著他拔去保險,手一揚,「咚」的一聲,拋了一個出去。他哈哈一笑道:「中了!打死這些狗雜種!再來一個。」傳令兵趕緊又遞過一個。張庭林拔去保險,手一揚,自己笑得有些神經質地喊道:「痛快!再來一個呀!」……
鄧鴻鈞營長戰死。
剛一駐腳,敵人的第2個密集隊,也就到了北堤。這次他們乖巧多了,先不下堤,也在堤身後藏著,用步槍對南邊堤上密集射擊,東西兩頭,再各加一挺機槍,交叉著側面射擊。這樣射了一陣,日軍後面的迫擊炮趕到了,就架在堤下對南堤作近距離的轟擊。
「營長,你看,前面有幾個騎馬的鬼子在照望遠鏡!」一個兵向鄧鴻鈞報告。
他是常德會戰中,被擊斃的第一個日本將官。
斜卧在雕花的香樟大床上,窗前的湖光山色、竹枝菊影映入眼帘,他陶醉得恍如在日本的富士山下。
李少軒彎腰,把兩隻腳上的裹腿緊了緊,撈起身邊那支步槍,就跳出了營指揮所的掩蔽部。指揮所外的狹長塹壕里有預備隊兩排人,全都枕戈待旦,各人抱著槍支坐在壕底上,頭靠著槍桿在休息。李少軒喝了聲:
坐在指揮所里不時抬腕看表的師團長岩永旺,只聽見無休止的槍炮聲,只聞到始終沒有淡薄下來的硝煙味,就是沒人向他報告戰鬥勝利的消息,他火了。他下令叫布上照一聯隊長馬上趕到他的營帳來,一見面,他便止不住地大罵起來:
張庭林營長傷勢過重,犧牲在連長上官真的肩背上……
望著面前這個美女的光潔胴體,岩永旺的手指都像通了電流一般顫抖起來。「你的,坐到椅子上去,把腿的,翹起來!」
李少軒伏在堤身後作了個手勢,回頭對旁邊伏著的班長說:「上刺刀,準備衝鋒!」
「就一發。」
布上照一被岩永旺打了臉后,便回到聯隊,與副手們商量如何突破長生橋。這時,他的作戰參謀田原弘夫指著地圖建議,長生橋的右翼是沙港,那裡地勢比長生橋高,如果先攻下沙港,居高臨下,不愁拿不下長生橋。布上照一和幾個大隊長對這個建議很感興趣,但布上又琢磨此次不能再出紕漏了,還是到沙港去看一下地形,然後下決心。
「開拔就是開拔,還問什麼?」岩永旺滿臉陰沉,再說下去又要發怒了。
「好,我畫……」九姨太突然柔軟溫順下來,臉上堆起凄迷艷麗的笑容,「我畫,我給你畫……」她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慢慢地向椅子那邊挪去。突然,她乘岩永旺放鬆警惕、鬆弛下來的時候,快步奔向床邊,她早就瞄準了那把戰刀,她伸手快速抽出來,往自己雪白的脖頸上一抹,血,像噴泉似的射出來。
由於戰火連天,不要說閑人寄生者,就連地主本人,都攜家帶口地落荒而逃,無影無蹤不知去向了,於是這些大宅院也只能是成了名副其實的廢園。
駐守在長生橋的國軍部隊是第170團1營。
「好,預備。」鄧營長下令。
隨著喊聲,立刻躍出一班弟兄,他們握著槍,迅速成一字形排開站在壕外。李少軒站在前面看了看,將手一舉,自己先在前面,開步就跑。班長帶著這班弟兄,「沙嚓沙嚓」緊緊在後跟著。順著面前的一條大路,約莫跑了一華里,在槍彈「噼噼啪啪」的響聲中,大家搶上了一道河堤。恰好小河這邊的南岸堤身,比北岸的河要高出一尺多,由這邊堤上,望那邊堤下的水稻田平原,相當的清楚。李少軒首先跑到堤上,發現了那邊稻田地,日軍又在集合密集部隊,作波狀攻擊,他立刻向地下一伏,把手舉起連揮了兩次,後面跟著來的弟兄,立刻也都伏了下來。九*九*藏*書敵人的衝鋒隊伍,第一個波已逼到只有二三百碼,可是這班人,並不曾帶得機槍,他們預備是搶到前面、利用前面我方陣地的機槍的,那裡應該有4挺輕機槍,但現在與敵突然遭遇,得不到希望中的機槍火力支持了,只有沉住氣,等敵人接近了再說。不僅是李少軒暗下了決心,全班士兵也都暗下了決心,沒有機槍,就給敵人來個突襲,雖然這是個自殺性的行動,但他們已視死如歸了。
等他跑過去,奪下戰刀,去察看女人的傷口時,九姨太已經香消玉殞。
傳令兵說:「第2連在前面熊家,只剩了十幾個人,恐怕穩不住了。」
周圍的日軍士兵看呆了,等他們醒悟過來便紛紛舉槍向李少軒射擊。槍彈在李少軒的身體上鑽出了無數個鮮血窟窿,他長長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鬆開了手。那軍曹也同時死在他的身軀下。
在指揮所里守電話的營附驚叫:「不好!張營長挂彩了!」說完,便招呼傳令兵一塊上去搶救。他們在日軍的步槍子彈叢里飛快的從交通壕鑽著向前。奔到張庭林身邊,見他上身衣服染了半邊的血跡。營附說請他撤下去。張庭林瞪眼道:「我這樣子還下去幹什麼?!」他回過頭看到傳令兵,就說:「快,快去把指揮所里的手榴彈,都給我抬來!快去,我是不下火線了!」傳令兵見營長瞪著雙眼,兀自有兩道英光逼人,他不敢違拗,立刻就跑回指揮所的碉堡,一看地上的手榴彈箱里放的手榴彈,還有20多顆,他就扛起箱子,再奔到張庭林所伏的壕里。
但過了幾分鐘,也許是日軍的軍曹、隊長在威逼,喊殺聲又起。於是張營長帶人又衝上去。這樣接二連三的衝殺,退回來的弟兄逐漸減少。最後一次,張營長退回來的時候,身子一歪,滾倒在地。
岩永旺跳下馬,劈頭就問戰鬥進度。
但任憑岩永旺如何喊叫,九姨太像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讓他畫。不讓畫還不算,她抱起衣服,準備連身子也要遮起來不讓看了。
「把美美的你,畫下來地幹活,明白?」岩永旺用手比劃地說。
鄧鴻鈞率部伏在塹壕的掩體里,他也用望遠鏡朝前觀察,他發現這幾個鬼子都穿細呢子軍服,看樣子那派頭是相當一級的官佐,雖然他還不明了這幾個日軍的意圖,但他毫不猶豫決定先幹掉他們再說。「迫擊炮還能不能用?」他問。
聽部屬說彭叫驢子準備把九姨太給他送來享受,更使這位酷愛中國女人的日本將軍心花怒放。他又想到,戰爭真是一場奇異的旅程,今天可以出生入死,明天亦可醉生夢死。
「是!」布上垂頭認錯。
這時有6架敵機,自東北角飛來,開始在堤上盤旋,但究竟因這班人和日軍相隔得太近,他們隱躲在堤身下葦草叢生,沒有被敵機發現。李少軒睜眼望著敵人逐漸接近,有一隊人翻過對面的那道堤,又走下來,踏進堤下一道河灘。這河上本有一座木橋,業已破壞,日軍要過這邊來,就不得不涉著這條連沙帶水的淺河。李少軒看得清楚,依然隱忍未發。直到敵人的腳步,已經踏到水裡,相距僅有三四十公尺,他突地跳起來,首先一個手榴彈,對準了敵人最密集的地方,拋了過去。弟兄們都跟著站起來,向淺河拋著手榴彈。無數叢火花爆發,煙焰和水花泥點濺起來,敵人一部分倒在水裡,一部分轉身就跑。已經沒有絲毫猶豫的時間,大家一聲喊殺,端了槍就衝下堤去。日軍不知這邊虛實,只有跑。李少軒是拼了命的向前追,追到對面堤角下,已迫近了落後的一個日軍士兵,他一槍刺去,敵人隨槍而倒。這班弟兄看到副營長得手,各自追著敵人劈刺,一直追上堤去。李少軒喊,「停!」他望下去,大約在200米左右,敵人的兩個波狀部隊,又跟著湧來。淺河這邊,沒有河那邊高堤好守,他便將手一招,帶著弟兄,又轉回到南邊的河岸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