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剛·馬卡特
第一節
我一說，艾剛好像很驚訝。
「羅滕堡？」
「不，以前住在地面下。」艾剛說。
「世界最大……是超龍（supersaurus）嗎？」艾剛說。
「河。」
「那麼。接下來也請你畫一下精靈。」
「這的確是很特別的骨頭，但你說翅膀就是長在這個突起上嗎？」我問。
「1947年。所以我能在首映時同時看到的片子，是從『鳥』開始的。那是我念中學的時候，大概已經是後期了。很好看，但是對於立志想當生物學家的人來說，有一點震撼。我是在哥特堡的首輪電影院看的。從那時開始，『艷賊』、『衝破鐵幕』、『黃寶石』、『狂凶記』，都是在首映時同時看的。因為我是那個導演的忠實影迷。」
「麻煩你了。」
「是的。」為了加強語氣，我還用力點頭。
「什麼最後？」
「馬卡特先生，你在你自己的書名上取了『重返』這個詞，為什麼？」
「例外是指？」
但是，他說到這裏就打住了。
「年輕人呢？」
艾剛用困惑的表情想了很久，然後說：「啊，對，沒錯……一定是這樣。沒看過的地方，我絕對寫不出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寫。我只能寫出眼前清晰浮現、腦中確實可以想出來的東西。」
「嗯……」
「那是你的人生啊。而且，書也是你寫的。」我說。
「你知道這是哪種恐龍嗎？」
「嗯，你想知道那裡是哪裡？」我這麼問。
「你們認識多久了？」我進一步問。
我搖搖頭。
我一回答完，艾剛又不講話了。我再等，但他沒再說什麼。
他的年齡可能比我大一點，就算不比我大，大概也差不多。已經不年輕了，但動作敏捷，相當利落。身材瘦瘦高高的，有綠色的眼眸和半白而濃密的頭髮。
我緩緩點頭。
「對，橘子樹的的樹榦上，有很多外觀像羅滕堡的房子那樣的聚落，組成小村子。每個樓層都不一樣，比如說有中國人的社區，就是美食街。精靈們就住在那樣的房子里。」
「那我把它收起來好了。」
「是海？還是河？」
「是啊，沒有鼻子和耳朵的人。」
「什麼事？」
艾剛熱切地解說，彷彿他真的看到那些房子和螺旋梯。
「是不是因為你實際看過那些人呢？」
「她們的身高大概多少？」
「換句話說，用旋轉頭部的方式，深深插|進身體里？」
然後海利西舉起手，大概覺得差不多是他發言的時間了吧。我像議長一樣指了指他，他就打開皮包，從裏面拿出用厚紙做的大型信封。
「是康丁斯基的。畫的是日本的稻草人，是橫放的……怎麼了嗎？」
「不，也有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子，但是這種長相的很多。」他說。
「沒有鼻子的年輕人，有嗎？」
「我叫御手洗潔。」我回答。
「但是，你已經不知道它在哪裡了。」
「你知道超龍？」這次還我驚訝了。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艾剛搖搖頭說：「也想不起來。」
「海鷗的身體比鴿子輕，所以海鷗大概比較容易在天空飛。」我說：「不過，那是假設它們肌力相同的情況。肌肉力量越強就越結實，一般來說體重會較重，必須把這個條件也考慮進去才行。有什麼問題嗎？」
「是，沒錯，是這樣。」艾剛回答的時候，表情有些痛苦。
於是他慢慢點頭。
這是重點，如果他真的是希區柯克的忠實影迷的話。
「是的。」
「或許我能告訴你。但我不知道那樣是否會帶給你好運。」我說。
「已經沒有雷龍了。」
「不，不是海德堡，是另一個……」
「對，埋在土裡。」
「嗯，這裡有畫圖用的軟芯鉛筆，也有橡皮擦。可以請你畫出那些沒有鼻子、耳朵的人的素描嗎？」
「多久？啊，對了……海利西，啊，對，我們是朋友。但是認識多久，這個嘛……海利西的體重我不知道……」
「否則邏輯就不一致了。」
「朋友。」艾剛回答。
他的樣子好像被感情應該不錯的好友背叛了似的。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顯出生氣的樣子。
「零式戰鬥機嗎？」
艾剛點點頭，「我不是專業畫家，是外行人，所以沒看過的東西畫不出來。」
「是的。」
「嗯……」艾剛稍微點了一下頭。
「不好意思。」
「我用力地點點頭。
「阿根廷恐龍是在阿根廷發現的，據說也許會打破超龍的記錄。但是出土的只有骨頭的極小部分，所以不能當作證據……」
「對。」
「那個地方出現在你腦海里，但現實上並不存在，是嗎？」
「咦？為什麼？」他非常訝異，一直盯著我瞧。
「據說你也很會畫畫。」
「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艾剛迅速而流暢地說，「火星的衛星是弗伯斯和迪摩斯。木星的衛星有13個，其中的歐羅巴有大量的水，它的水全部結凍，整顆星體就是一顆大冰球。但是，現在也是可能有生物存在的最大天體。」
「這裏東西滿多的哦。」他一邊環顧我當作自己房間使用的研究室，一邊說。
「精靈」這個名詞，讓人想象可愛的少女臉龐rｅaｄ.9９ｃsｗ•cｏm；但他畫的精靈的臉和額頭窄小，和剛剛畫的老人一樣沒有鼻子，怎麼看都像黑猩猩。因為他畫的精靈和老人看起來一樣，我懷疑艾剛搞不好只會畫這樣的臉。
「這四架都是歷史上有名的飛機。這是德國的梅賽施米特戰鬥機，這是英國的噴火式戰鬥機，這是美國的P51莫斯坦戰鬥機，這是日本的零式戰鬥機。馬卡特先生，你不是喜歡在空中飛的東西嗎？」
艾剛用奇怪的問題代替回答，「醫生，什麼叫做重力啊？」
「對，我說過。」艾剛點點頭。
「啊，是的，沒錯，是最後一部。」他很確定的說。
聽我這麼一說，他馬上點點頭說：「噢，對，的確如此。所以我寫的東西也是這樣。」
「這個被認為是世界最大的恐龍。」我指著模型說。
「脖子的地方是螺絲式的……」
「霍普的作品里，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幅畫。」艾剛說。
艾剛想了一下，說：「應該可以。」
「意義？對，我想我了解。」他點點頭說。
「你說橘子樹嗎？」我說完，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我點點頭，不再多問。
「有什麼事嗎？」
「那麼我去拿三杯咖啡過來。這個房間沒有咖啡機，過去一點有個咖啡吧。我現在去拿，馬上回來。」說完，我便站了起來。
「是這本嗎？」
「速度不會一樣，但那是因為有空氣的阻力。如果在真空狀態之下，就會以相同的速度往下掉。」
「所以，我不認為你在現實生活中的體驗，以及所產生的記憶，會和這個故事毫無關係。」
「我只寫過一本童話，醫生。那是我的第一本，也是最後一本書。我只是把一直浮現在腦子裡的故事和風景寫下來而已，我並不知道它們為何會出現。只有一部作品不能算是作家。」
「樹上有長長的螺旋梯，像帶子一樣纏繞在橘子樹榦的周圍，順著梯子可以爬上樹頂的那些房子。樹榦很粗，根部比一間房子的外圍還要粗。」
「咦？我不知道。」
「不，不是這樣。我討厭機翼上紅紅、圓圓的標誌。」艾剛說。
「醫生，我現在很彷徨，好想愛你噶在心神不寧的夢中。我剛剛說每天都很快樂，那絕對不是謊言，但是我每天都很空虛。就是……很不真實，沒有生活的踏實感。我有一個該回去的地方，我很確定，我必須回到某個地方去。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那裡是哪裡。」
「潔，這是他的X光片。」
「你剛才的話非常重要。你只能寫出眼前清晰浮現、確實有記憶的東西，對不對？」
「身高一百公分出頭。」
「那要怎樣上去？」
艾剛對我的話也點點頭之後，便陷入沉思。
在旁邊的海利西好像想說什麼，被我用右手制止了。
我點點頭。
「哦，吥，沒什麼。這是有名的畫嗎？我沒看過。」艾剛說話時眼睛並沒有看著畫。
很有趣的規律。
「你怎麼會知道？」我問，「這件事，那本《重返橘子共和國》並沒有寫。」
「美國、新墨西哥，嗯……」
「是很嬌小。」
我思考了一下說：「重力是朝下作用的力量。」
艾剛相當吃驚。
「對。」
「沒有例外嗎？」
原想就此改變話題，但又覺得沒有必要，不過艾剛找到了新話題：「這裡是醫學院吧？」
「不，不是。是埋在土裡。她們在睡覺。」
「啊，醫生，我明白。長短，是時間的長短。」
「你對日本有所認識？」
艾剛聽了，又沉默了一下子，然後說：「這件事我想過好幾次了。但是，這種地方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啊，對了。真糟糕，我忘了。原來如此。因為我想跟醫生說說話，隨便聊聊什麼都可以。」
「你念過藝術大學嗎？」
「咦？是這樣嗎？」
我一問，艾剛又陷入沉思。
「請問怎麼稱呼？」
艾剛聽了苦笑。
「比方說哪個畫家？」
「不是差不多一樣嗎？醫生你是研究什麼的？」
「當然是拍打翅膀咯。」他說。
「生存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沒有消極的想法。三餐很好吃，暫時也沒有想死的念頭。」
「你是從哪裡上那艘船的？」
「那麼，這個故事就和你的記憶具有同等的價值。」
這時候，我又看到海利西探出身子，便制止了他。因為我發現艾剛的言行有某種傾向，我不希望讓其他主題從旁插入。
艾剛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紅太陽嗎？喔……我們休息一下吧。馬卡特先生，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認為可以。」艾剛回答。
我一改變話題，艾剛微笑了起來。
「嗯，我只是這麼認為，那是我的感覺。」
「不，完全沒必要。」艾剛說。
我思考了一會兒，慎重地說：「有時候本人認為不重要，但周遭的人卻認為重要。這種時候，往往周遭人們的判斷才是正確的。」
「文章不也是如此嗎？」
談話內容改變了。
「你覺得有治療的必要？」我問。
「當然有。在宇宙里，有些沙塵像一艘滿載石油的龐大油輪一樣重。」
「是的。」
艾剛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搖搖頭說：「不，不怎麼喜歡。我喜歡比較容易了解的東西。」
「『狂凶記』是最後一部嗎？」
「知道。最近在美國科羅https://read.99csw.com拉州出現了化石。」
「我也知道阿根廷龍(argentinosaurus)。」
「是你在哥特堡的家嗎？」我故意問。
艾剛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我還可以說出化學元素符號，生物學的知識也很豐富。說道人類的起源，1856年，德國的尼安德河谷出現了數十萬年前的人類化石。12年後，法國的克羅馬儂又出現了兩萬到三萬年前的人類化石。1891年則在印尼的爪哇，出現了五十萬年前的人類化石。」
我站起來，到架子旁拿起裝滿色筆和蠟筆的糖果玻璃瓶。拿著瓶子，然後打開抽屜，拿了幾張影印紙回來。
「好啊。」
「我覺得這張照片比較接近。樹枝往四面八方伸展出去，在最高的樹頂有建築物，建築物是圍繞著樹的邊緣建造的。因為樹榦還有分枝，所以有好幾個村落，像是A的十丁目啦、D的十一丁目之類的。建築物的外觀像德國那個著名的城市……」
「重量比和地點沒有關係。這應該說是質量。」我說。
「要。」
「現在，我們要尋找這個不可思議的國家。所以，河邊是基本條件。再來就是那裡的居民們，脖子是螺絲式的；還住著沒有鼻子和耳朵的人。」
艾剛照我說的簽了名。簽好之後，我拿著艾剛畫的三張圖走到書桌旁邊，右手拿起他的作品《重返橘子共和國》。
於是我多少用醫生的心情問道：「你現在可以適應社會嗎？」
「但是你並沒有記憶，是不是？」
「不過，寫了這本書代表我已經回去過了……可是醫生，是這樣嗎？還是，那只是我的潛意識……？反正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啊，是啊，沒錯。」
「那麼，我也不想給你做那些治療，馬卡特先生。但是我建議你做一下MRI（核磁共振造影），因為不是別人叫你過來，是你自己要來的。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回答：「目前在研究人類的腦部。」
「那故事的主角呢？」
「但是沒看過的東西，你也畫的出來嗎？」
「我要你看看肩胛骨的地方，」海利西說：「中央有點隆起對不對？」
「艾剛·馬卡特。你呢？」
「海利西是……？」我又再問了一次。
「她們從以前就一直住在樹上嗎？」
他臉部扭曲地說道：「不是，我不喜歡，我根本就覺得很討厭。尤其是最旁邊那架綠色的。」
「你的肩胛骨上，不是也有翅膀的遺痕嗎？」我說。
聊天時，電影是最佳話題。
「美國的新墨西哥州。」
「你的臉？」
接著我又問：「馬卡特先生，太陽系的行星，從離太陽最近的開始，可以請你說說看嗎？」
這下子，換我思考這個突兀問題的理由了。
「對……一定是這樣。」
他大概以為我要求一張自己的畫像，純粹基於個人喜好。
「是抽象畫的起源。你喜歡抽象畫嗎？」
「該回去的理由是什麼呢？」
「你的故事里還出現了一些讓人印象深刻、很特別的人物。」我換了一個話題。
「醫生，你知道肩胛骨是翅膀的遺痕這種說法嗎？」艾剛開口問。
「重量……」
「日本是個科學很進步的國家。我因為日本才能活下來。」
不久，他用力點頭說：「啊，說得也是。確實如此。你說得沒錯。我待過那個村子。」
「為什麼叫我醫生？」我想開始跟他聊天。
「從亞洲來的嗎？」他馬上反問。
艾剛稍微別過臉去，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好像在忍受著痛苦。
「畫得真棒！那麼，三張都請你在右下角簽名。」
「很多作家們的處|女作都是這樣。文明的黎明期也是如此，每面壁畫、每座刻在石頭上的浮雕，沒看過的話一定描繪不出來。所以不管描繪的是多麼奇怪的東西，一定是他們實際看過的。」
「精靈都是這種長相嗎？」
這是個很讓人意外的反應。
「精靈們也會爬那個梯子嗎？」
他那誠懇專一的表情讓我有些動容。
「你是怎麼去精靈國度的？」
「有。他們的脖子都是螺絲式的，頭用螺絲鎖進身體里，所以脖子可以和頭分離。」
艾剛又搖搖頭，「我完全不知道。」
我一要求，他似乎很熟練，行雲流水般畫了起來，但是那張臉，和想象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海德堡嗎？」
「現在嗎？」
艾剛深深嘆了一口氣，同時點頭，「對，我想知道。醫生，我想知道那個地方。我很想知道。」
他表情認真地點頭。
「聽都沒聽過。」他說。
「你說的不就是這個地方嗎？」
「讓我看看……嗯，看起來一樣。」我邊看手上的畫邊說。
「是，沒錯。」
「比方說一年、兩年，或者一個月、一個禮拜……」
「那是時間的單位。時間，時間……但是體重……醫生，聽說不管體重輕或重，掉下去的速度都一樣，是真的嗎？」
艾剛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繼續開口說：「在那種地方，如果星星是由那種砂子形成的話……」
「那麼有魅力嗎？」
他用拉丁語說道，便起身去把模型拿了過來，然後我注意到他的眼睛發亮。
「是的。」艾剛點點頭。
當我這麼回答時，沒有錯過他臉上浮現的一點點害怕的表情。
「啊，對耶，真的一樣。」艾剛也說。
「對，嗯，沒錯，也有那種樣子的。旁邊的那九-九-藏-書張照片是什麼？」
「真空狀態嗎……但是醫生，輕的東西比較容易在空中飛，的確是這樣對吧？」
「不，哥特堡我知道。不是那裡。你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說，不是以醫生的身份……」
「那精靈住的村落呢？」
「你可以畫出那些沒有鼻子、耳朵的人嗎？」
「大概沒看過吧。」
「在這個故事提到了精靈，她們住在那裡呢？」我問。
我站起來，從抽屜拿出先前海利西放在我這裏的那本書，高舉在頭上。
「還是說，如果是拍打翅膀的就可以？這隻海鷗怎麼樣？」我指著展開翅膀的海鷗模型。
我馬上看出艾剛是個魅力十足的人。他總是笑容不斷，感覺得到他努力想讓周遭的人們保持愉悅的心情。這種魅力十足的人也可能有精神疾病，但就我所知，大部分都可望痊癒。人的精神是建立在與周遭的關係上的，不想了解周遭的固執，才會真的導致生病。
「那三層樓高的向日葵，還有背上長翅膀的女孩子呢？」
「對，就是重量。物體在空氣或水這些流體之中，除了一股朝下作用的重力外，還有一股朝上的浮力，這兩股力量相減就是重量。」
「這個故事里的男主角、那個少年還沒有回到這個國家，對吧？」
「恐龍學，相愛你在是發現最長最大的恐龍的競賽。這個已經打破以前那些記錄了，叫做地震龍（Seismosaurus)。你知道嗎？」我說。
「真的嗎？」艾剛眼睛為之一亮地說。
「全長三十五公尺。體重四十二噸，一走路就像地震一樣，所以叫地震龍。已經發現的骸骨，只不過是全身的百分之三十，所以一切都是推估的數據。以後也許會再作修正，也可能會有更大的出現。」
「不知道。」艾剛說，搖了搖頭。
「從這張X光片，大概可以看出並沒有使用人工骨頭吧？」海利西說：「如果是人工骨頭，一看就知道，因為會反白。這個肩胛骨，從裡到外，百分之百都是他原來的骨頭。？
於是艾剛笑了出來，然後抓了抓自己的頭。
艾剛好像有點遠視，看著寫著《重返橘子共和國》的書名，點點頭說：「對，就是那本。」
「我認為你需要御手洗先生的幫忙。」海利西從一旁出現，插嘴說道。
「嗯。」我佩服的說。
說完后，我起身繞到艾剛背後，摸摸他的肩胛骨。沒錯，在中央有像瘤一樣的突起。這種突起，兩邊的肩胛骨都有，但突起的位置，並不是完全對稱。
「我想除了早期的部分作品外，其餘的我都看過了。但是，我當時大概都是在專門放映經典名片的電影院，或在電視上看的，不是即時的新片。」
「OK。總之，精靈的國度在河邊，雖然不知道在地球的哪裡，總之在河邊。」
「是不是因為你問過這個海利西先生了？」我問。
艾剛看了朋友一眼，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然後重新看向我，問到：「我是以患者的身份，需要醫生您的幫忙嗎？」
「是的，我不喜歡那架，一看到它我就覺得很討厭。」
「沒有，我只念過哥特堡大學生物系。」
他移開視線，看著空中一會兒。他像羅馬教皇般嚴肅，好像在思索是否要把我提出來的科學理論當成正式學說一樣。
「再麻煩你一件事。簡單就好，請畫一下我的臉部素描。」我要求道。
「霍普的『夜遊者』很不錯。」
艾剛無言地點點頭。
「對，是螺絲式的。用螺絲鎖進身體里。」
「那幅畫是畢加索的嗎？」艾剛指著牆上的複製畫問。
「臉上有皺紋，是老人吧？」
「喔，對呀。」艾剛說。
接著，我把四架模型飛機都拿到桌子上。
做完像魔術師一樣的動作后，我指著排列在手邊架子上的飛機模型說：「這些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戰鬥機。」
「在地球之外的其他地方，物體也有重量嗎？」
「啊，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吧。就讓我覺得不舒服。」艾剛說。
「像那樣嗎？」我指著掛在牆上巴塞羅那聖家堂的照片說。
「希區柯克的電影中，你喜歡哪個時期的？」
我一面看著畫，一面對他說。
「哦！」我思考了一下這個出人意表的答案。
「你努力想起那個地方，每天拚命努力，但都沒辦法，於是取而代之寫了這個故事。是不是這樣子？」
「拍打翅膀？你說的是鳥嗎？」
艾剛用看起來有點落寞的動作，把模型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他本人應該不知道，其實他對恐龍的知識，已經為我帶來相當多的推理資料了。
「我喜歡畫畫，喜歡的程度跟寫文章差不多。」
「她的臉非常可愛。但是以我的技巧，畫不出來。」
「我請海利西把你以前的畫拿給我看過了。有很多風景畫和靜物畫，全部都是你實際看過的東西。現場寫生的比較多，也有幾幅是憑記憶畫的，但是沒有一幅是你沒親眼看過的，不是嗎？」
「雖然陰沉但很好懂，就像希區柯克的電影一樣。」我說。ｒｅad•９9csw•coｍ
我和艾剛·馬卡特見面，是在十一月的深秋。瑞典烏普薩拉的天空一片陰霾，風開始冷起來，幾片懸鈴木的落葉，掉在研究室的窗邊。
我點點頭，這一點毋庸置疑。
「啊，對啊，醫生。就是這樣。」
「哦，原來如此，你對恐龍很有研究嘛。」我更驚訝了。
「那麼，你一直以為是憑空飛來的故事，難道不是你的記憶嗎？」
艾剛聽到這裏，漸漸了解。
「了不起，馬卡特先生。那麼，你知道那個嗎？」我指著放在架子上的小小的恐龍模型。
「你討厭轉蓋子？」我問。
「脖子蠻長的，大概是梁龍(diplpdocus carnegie)或是雷龍（brontosaurus)吧。」
「那麼，大概連光也無法脫離那個天體吧。因此，會形成像洞穴那樣的黑暗地帶。」我說。
「我覺得，就是說……請問，尋找橘子共和國必須畫這個嗎？」艾剛問。
「不管多麼不可思議，那都是你的記憶。你的確實際看過沒有鼻子、耳朵的人，也看過精靈，而且你也曾經實際去過精靈的國度。」
「是相當大的突起。潔，這種突起，你曾經看過嗎？」海利西問。
我說：「我也不太清楚。我有時可以發揮那種能力。海利西是……？」
我發現艾剛陷入了沉思。
「咦？你在說什麼？什麼東西？」艾剛瞪大了眼睛。
艾剛的嘴巴張的大大的，「我以為我知道所有恐龍的名字，但是從來都沒聽過這個。地震龍是……」
但是在他的表情里，還是有笑意。
我故意提到鳥，其實心裏在想別的東西，我對艾剛接下來要說什麼很有興趣。
當我握住他的手時，他也用力回握。回握的力道，讓人感覺到他的心情愉快，見面印象不錯。從這個樣子看來，就算這次見面浪費時間，我也覺得無所謂。
「那個地方，是你至少曾經待過一次、很懷念的地方。因為想回去的念頭非常強烈，所以腦海里才會出現這個字，不是嗎？」
我一旋轉瓶子的蓋子，艾剛就低下頭，露出好像很痛苦的表情。
「是像百慕大三角那樣的宇宙墳場嗎？……」
「怎麼飛？」
「請你看一下，馬卡特先生。這三張圖放在書桌上。上面再放上你的《重返橘子共和國》，然後用手帕把它們蓋起來。這條黃色大手帕是別人送我的生日禮物，很漂亮也很特別。不只很大一條，上面還有海芋的圖案。」
「不，她們會飛，可以直接從空中回家。」
的確，這種片子滿少見的。這種肩胛骨的片子，我到目前為止從來沒看過。
「哪裡生病？就是腦啊。我的腦要做胰島素休克療法？要被通電？那種可怕的……」
「哦。」
「是嗎？嗯……是這樣嗎？或許吧。」艾剛深思著說。
「馬卡特先生，」我說：「不是我找你來，是你自己說想見我的。」
於是，艾剛勉為其難地畫了起來。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是畫得非常好。
「意思是，你有生存的目的，沒有消極的想法？」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接著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你說因為日本才能活下來？」
「所以你下了一番功夫，拚命地要想起來嗎？」
「那『大結局』怎麼樣？」
「從日本來的。」
我點點頭。
「哎呀，這是什麼呢？我非常喜歡恐龍，挖掘恐龍化石一直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還想過把它當發一輩子的工作咧！」
艾剛發了一會呆，笑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這麼想而已。」
「你剛才說你每天都很空虛，說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還說你有應該回去的地方，但卻不知道在哪裡。」
於是他猶豫，沉默了半響。
「很嬌小嘛。」
「我聽海利西說你是個作家。」
我接過黃色信封，從裏面抽出大張的X光片，就著外面的光線看。X光片有兩張，一張正面、一張側面。
「是呀，非常快樂。」他爽朗地回答。對於這個感想，我也沒有異議。
「歸國是未來的事。少年也許會回去。但是，也許不會回去。」
艾剛慢慢點點頭，「對，是的。」
「你了解社會所代表的意義嗎？」
「沒有。」我邊說邊坐回原位。
這可有意思了。
「那麼，真正該回去的地方，你想不起來，是嗎？」
「想不起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我說完，艾剛馬上搖頭，「我不知道到底在哪裡。」
「對，就是這個意思。」我說。
「海利西，你也要喝吧？」
「那是高第發明的力學平衡的實驗裝置。像照片里那樣把砂子裝進幾個玉米形狀的袋子里，再用好幾根繩子吊起來。那是他建築秘密的一部分，倒過來看就是他的建築作品了，那就是他思考構造體平衡的方式。」
「也許真的存在於某個地方。」
「不是體重，我問的是你們是認識多久的朋友，是時間的長短。」我說。
「黑洞，就是九*九*藏*書存在於這種條件下的天體。」
「你每天都快樂嗎？」
「沒有。」
「但，要是沒有了空氣……」艾剛邊想邊說：「地點改變，重量就會產生變化嗎……？」
「會有這種事嗎？」
「因為你穿著白袍。」艾剛邊笑邊說。
艾剛發出很失望的聲音，肩膀一垂。
「地震龍……這個化石在哪裡出現的？」
「對，就是這樣。」
「那些精靈呢？你親眼看過嗎？」
「『大結局』？那是什麼？」好像聽到意料之外的問題似的，艾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希區柯克導演的最後一部作品。你沒看過嗎？」
我又點點頭。
他露出相當驚訝的表情。
「年輕人都有鼻子和耳朵。」
艾剛認真思考，「不曉得，因為它浮在腦海里。」
我一提出要求，他馬上開始作畫，絲毫沒有厭煩或猶豫的樣子。很快的，奇怪的老人臉龐完成了。看起來好象在畫頭蓋骨。
「是老人。沒有耳朵的人也是，他們都是老人。」
「醫生，初次會面，幸會、幸會！」他一進門就爽朗地說，同時伸手要跟我握手。
「果然是你！」
「啐，難怪！」艾剛又開朗地說，用力敲了一下沙發的扶手。
「恐龍。」
「地面下？在地下城市裡？」
「但是棉花和鐵塊用相同的速度往下掉，有可能嗎？從很高、很高的橘子樹頂。」
「輕的東西？」我問。
「不，我認為不是這樣。每個星雲都有一個，我們的銀河系也有。與其說是墳場，現在我們已經把它當作孕育星雲和生命的母體了。」
雖然有點異於常人，但艾剛之所以能被社會接受、在社會生活的原因就在這裏。如果他此時勃然大怒，早晚會失去公民權。
「你是說你的肩胛骨就是這樣？」
「那個國度的人，應該還有其他更大的特徵吧？」
「我是為了其他的事情才來這裏找你的。」
「埋在土裡？」
「希區柯克！我以前可是他的頭號影迷咧。從英國的無聲電影時代開始，我就一直看他的片子，大學時考慮過朝電影界發展，那段時間滿熱衷的。但是瑞典的電影不太和我的口味，我了解褒曼的心情。」艾剛興緻勃勃地說道。
「海利西？沒有。」他說。
艾剛一直努力思考。
「唉！」
「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許你會覺得很奇怪，是我要回去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裡。」
「是真的。」我肯定地說。
於是他低頭，一直思考，好像拚命地想要想起什麼似的。
「聽說過。」
「是黑洞嗎？」
「那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問我有沒有實際看過嗎？」
「我就知道，怪不得。啐！我被帶到這種地方來，代表我病得相當嚴重，對吧？」
「她們……啊，對了，我記得，是我自己寫的嘛。她們住在非常非常高的橘子樹上，雖然是橘子樹，但是有數百尺高，就像摩天大廈一樣。」
「美國的愛德華·霍普之類的，他們的畫有時會讓我感到安慰；還有比亞茲萊、德爾沃……雖然不太出名，但我也很喜歡英國的查爾斯·杜耶爾的畫。」
我請他就座。他用不知道該坐硬椅子還是軟沙發的眼神看著我。我示意他坐軟沙發，然後我也在他對面坐下。
「大概不是吧。那是幻想中的……是夢想。」
「我不知道，但不可能看過。」
「沒有鼻子的人？比房子還粗的橘子樹？還有樹上住人的房子和村落？你是說這些都實際存在嗎？」
「seismosaurus，地震龍的意思。」
「因為原先一直被認為是雷龍的那些化石，後來證實是長頸龍（apatosaurus)的一部分。」
聞言，艾剛看著空中說：「搭船，我是划船去的。」
「是研究所。」
艾剛驚訝地看著我，「真的嗎？」
「那是最後嗎？」我問。
「應該很重要，也許很快就派上用場了。」我說。
「所以，橘子共和國不是你該回去的地方嗎？」
「你討厭螺旋槳嗎？」我把四架飛機都擺回架上，同時問：「如果是噴射機的話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