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都市
第八節
突然，車頭燈光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白色的頭盔和條紋熒光背心，紅色細長的手電筒沖他搖晃著，示意他靠左停車。
昂作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鎖上……
盤査！……偏偏在這個時候！
用電動泵給私自從公司拿來的橡皮艇打氣，然後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惠美的屍體，從後排座拽出來，抱著來到水邊。
他停住車，趴在方向盤上。等著警察窺視車內，然後懷疑地盤問他。
他決定等到深夜。希望P店的人，對惠美的擅自缺勤，不會太過在意。但願只是打幾通電話而已。
「這是什麼事嘛！這是什麼事嘛！……」昂作一邊用手划水一邊不停地咒罵自己的粗心大意。無論怎麼用力划，橡皮艇還是沒有像期待的那樣前進。昂作都要哭了。雖說這兒人煙稀少，可還是很擔心，發出太大的水聲。
此外，她出生在倉敷農村，和老家的父母親，好像也沒有什麼聯繫。而且，她一直過著疑似欺詐的生活，長久以來，都隱身在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之中。
田中昂作嚇得一脖子汗，趕緊匆匆忙忙地開始捆紮。包上雙層防水布，再用繩子綁得結結實實。然後，再包上雙層防水布，再一次仔仔細細地綁上繩子。前前後後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昂作以前也做過打包的工作，所以干起這些來，他並不生琉。他心想：這樣的話，應該不會輕易地散開。
昂作把左車輪稍稍駛進雜草叢中，熄火下車。
想不到有這麼多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剩下的就是處理屍體了。怎麼辦？
昂作也明白，如果沒有屍體的話，殺人罪就不成立。既然這樣的話，無論如何，只有把屍體處理掉，這一個辦法了。
可是，轉念一想沒關係。已經來到這兒，就等於事情已經辦妥。現在已經成功了。自己還害怕得要死，真是愚蠢至極。
如果說有所顧慮的話，那就是自己為調查惠美老家的地址，而去拜訪的上板橋的齋藤、神戶的海運公司、以及獲窪的藥店老闆。但只要他們不知道「大多福」的惠美和P店的留美是同一個人，就應該不用擔心。
可是，無論哪種方法，昂作都覺得，自己無力勝任。那麼燒了？可沒有地方燒，而且燒完后，還必須處理灰燼等。
把橡皮艇放入湖中，艇中放上包裹好的屍體。接著，放入旅行袋和剛才的那個水泥塊，屍體和旅行袋，都結結實實地綁在水泥塊中，露出的一截鐵櫸上。
一年多來，昂作每天和她見面，這點他看得非常清楚。
昂作嚇得差點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電話鈴執著地響個不停，響了二十多下，終於停住了。
一輪細細的新月，高高地懸挂在夜空。藉著月色，一切幹起來都挺簡單。昂作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四點了。動作必須快一點。五月天，很早就亮了。
只好匆匆忙忙地塞進後排座了。這樣，從車窗外完全看得見。
挖個洞埋了，或者放入水泥中，扔進大海……如果可以這樣的話，倒是不錯。
可是，昂作還是沒有下定決心那麼干。那時還是傍晚時分吧，公寓周圍來往的行人也會很多。搬運屍體時，很有可能會被人看見。
好的，就是多摩湖。昂作決定了。幸好有車。明天晚上，把惠美運到多摩湖，用橡皮艇劃到湖中央，掛上重物，把她沉人湖底。這樣的話，絕對不可能再浮上來。是不會被發現的。
隨著「咕咚咕咚」的水聲，萩尾惠美，不，福住憲子，和旅行袋一同，沉入了黑暗的湖九*九*藏*書底。這應該是一次永無止境的、永遠的旅行。
幸好沒有人。打開汽車的後備箱。可是，惠美的身體已經僵硬，競然塞不進去。他使勁用力，想把她的身體掰彎，可是太難了。
此外，捆行李用的細繩和打包用的紙等，產品的性質決定其都具備耐水性。這也是很幸運的。即使掛上重物沉入水中，如果繩纜在水中鏽蝕的話，屍體還是會浮上水面的。關於包裹屍體的材質，可以說也是這樣。幸運的是，這種材料，田中昂作都可以很輕易地弄到手，要多少有多少。
太幸運了，腳旁正好有一大塊水泥塊。
槳！……忘了拿槳了！……
包裹好的屍體和旅行袋，牢牢地綁在沉重的水泥塊上。昂作確認后，抱起來。把它們沉人了湖中。
當然不能打開天花板上的大燈。昂作進入日式房間，關上門，把桌上的小熒光檯燈打開了。這樣的話，外面應該看不見亮光。
此外，這次，他並不是像一般泡妞那樣，喜歡惠美，就常常去那家P店，討她歡心。所以，也不用擔心P店的人，會把惠美的失蹤，和自己聯繫在一起。
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屍體已經僵硬了，無法放入後備箱。如果就把屍體放在後排座上，怎麼可能在停車場停一天，直到明天夜晚呢？
啊，昂作失聲叫道。不是警察盤查，是施工！戴頭盔的男人是警衛人員。
在汽車中，在黑暗的房間中，躺在妻兒身旁時，田中昂作都一直在思考。
第二天不是休息日，所以最理想的，就是在惠美上班時間之前，到她的公寓，把她的屍體搬出來，放在車上。那樣做，應該不會引起任何騷動。
也就是說，即使她突然消失了，和一般人相比，被人發現的危險性相當小。感覺可疑，遞交搜索申請，或親自尋找她下落的人，基本不存在。
九_九_藏_書鬆了一口氣。惠美還在那兒。赤|裸的身體冰冷冰冷，肌肉已經開始僵硬了。確認完畢后，昂作在榻榻米上，鋪上幾層防水布，然後把惠美抱下來，放在上面。就在那時。刺耳的電話鈴響了起來。唯一遺憾的，就是她現在工作的這家店。不過，不打任何招呼，擅自辭掉工作的陪酒女郎，也是多得很吧。
沒辦法，昂作只好把旅行袋，放進後備箱出發了。他想盡量快一些，走首都高速公路到高井戶，然後走青梅街道。踩油門的右腳，哆哆嗦嗦地不停顫抖。即使沒事，昂作也是個膽小鬼。
接著，找出她旅行用的包，把西裝、襯衣、首飾和化妝用具等，旅行會帶的東西，一件一件裝進包里。他要製造出一個惠美自己失蹤的假象。但是這時，為了慎重起見，他格外小心地，避免拿著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
昂作蹲下，抱起屍體。感覺好像有妻子那麼重。正合適。彷彿在說把我當做重物用吧。昂作想就用它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警察來。昂作抬起頭，看見那個白色的頭盔，依舊站在數米前。
此時，昂作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每天都在生產橡皮艇。橡皮艇的話，公司里要多少有多少。
昂作把自己的車子，緊挨著緊急通道停下，悄悄地爬到四樓。隨身帶來的包里，裝著具有耐水性的繩纜和布。
用橡皮艇出海，把屍體扔進大海。怎麼樣呢？……
「如果遇見警察盤問的話……」一想到這裏，昂作嚇得直起雞皮疙瘩。
昂作徹徹底底地放心了。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一會兒，那個男人揮動紅色指示燈，示意他可以走了。因為對面有車來，所以讓昂作停車避讓。
可這麼一想，感覺自己還是非常幸運的。惠美到目前為止，除自己以外，沒有親密的男人，同性朋友也沒有。她的朋友只有九_九_藏_書存摺。
終於想到好辦法了。多摩湖。前些天，他帶孩子們去聯合國教科文村玩，回來時從多摩湖旁經過。那附近沒有人家，而且，可以很容易地下到水邊。湖畔比道路低很多，還長著一片高高的野草和細竹。非常適合那種作業。
和昨晚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他慢慢地打開壁櫥的拉門，心裏還是感覺恐怖異常。
深夜再行動的話，就有相當充裕的時間來準備。因為昂作在生產橡皮艇的公司工作，橡皮艇，從大型到小型，可以隨意挑選。而且，還有把汽車上的點火器，作為電源的電動泵橡皮艇。
上到四樓，昂作躲在柱子背後，謹慎地觀察著動靜。惠美的四〇七室門前，一切正常，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走廊里空無一人。昂作躡手攝腳地走了出來。
身體軟綿綿的，不由得當場就要癱倒在地。這是多大的一個失誤啊！……竟然把槳給忘了！……
到達多摩湖一看，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居家的燈光呀、汽車的車燈呀，什麼都看不見。晚風從林間穿過，山白竹的葉子隨風搖擺，發出「沙啦啦」的聲音。
太恐怖了，不要再來一次，就在今晚結束一切。下定決心后，昂作乘上橡皮艇，開始拚命地用手划水。
昂作認定自己無論如何，也划不到湖中央去。總之，屍體不浮上來就行了。並不是非得要到湖中央。這兒也足夠深了。
而且，水泥塊里還露出一截生鏽的鐵棒，鐵棒一頭，彷彿傘把似的彎曲著。
接下來，尋找存摺。可是，怎麼也找不到，不知藏在哪裡了。
昂作小心地從貓眼往外看，確認走廊上沒有人後，把惠美扛在左肩，右手拎著旅行袋，出了門。他悄無聲息地埋頭下樓。雙腿又開始顫抖，內心充滿了恐懼，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萬事準備妥當。深夜一點多，昂作來到三田的公寓。之read.99csw.com所以等到一點，是因為深夜零點，路上還會有行人來來往往，公寓里也有人進進出出。這一點，通過與惠美一年多的交往，昂作已經充分知曉了。
這樣的話，只要把惠美的屍體，巧妙地掩藏起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會被人發現。惠美只是單純失蹤而已。
但是一說到大海，立刻就想到江島、鎌倉、葉山、千葉等，可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緊挨著人家。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遠離人煙的地方。而且大海的話，肯定風大浪高。一想到自己一個人，要在漆黑的大海上划行，昂作還是感到恐怖，這麼多年真是白活了。
而且，橡皮艇也不能不暫時還給公司。把氣放掉，把橡皮艇還給公司，明天夜裡，再拿出來，想到要這麼麻煩，昂作都要暈過去了。何況，剛才來的途中，懷疑遭到警察盤問。
昂作獃獃地站著，精神恍惚地張著嘴，茫然若失。什麼辦法，難道沒有什麼辦法嗎？或者明天再來一次？
而且，惠美很羞於說，田中昂作是自己的經濟後援人，沒有對任何朋友泄漏他的存在。這一點，對他是非常有利的，昂作這一方，他沒有一天不想，向誰吹噓惠美是自己的女人，可結果還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根本沒有朋友。
不過，沉屍體的重物公司倒是沒有。這個只有在當地，或者惠美的公寓尋找。
完了！一切都完了！……田中昂作渾身哆嗦得更加厲害，像孩子一樣哭了。他想：自己已經被判死刑了。
還以為劃出去很遠，可一看岸就在旁邊。不行，這樣下去的話，天就要亮了！這附近，大概會有很多人晨練吧。如果被他們看見，就完蛋了。
他一直帶著惠美房間的鑰匙。打開門，閃身而人，像往常一樣，依舊可以聞見她房間的香味，絲毫聞不到屍臭什麼的。
可是，要弄到哪哈兒去呢？……要怎麼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