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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舞姫 第二節

摩托車舞姫

第二節

我大吃一驚。立即停下車,用公共電話,給國家劇院的休息室打去了電話。爽|片子正在那兒,準備今晚的舞蹈演出。
「今天自稱『楣會』的、急進右翼集團的成員,突然闖入了市谷自衛隊駐地,佔領了房間。其中一人自稱是三島由紀夫。」
線索只有唯一一個。在我房間的桌子上,爽|片子在紙上,寫下了「人江長八」四個字。據我來看,可以理解為那是爽|片子留給我的唯一遺書。
我想演出的小冊子上,確實寫著《三弦曲·吉野山》。這個舞蹈表現的是源義經受到哥哥源賴朝的軍隊追捕逃亡時,在辯慶的勸告下,哭著把跟隨逃亡的愛妾靜御前,留在吉野山的、二人揮淚分別的悲壯場面,靜御前隨即被源賴朝抓住,她剛剛出世的孩子也被殺死。
那個舞台,我記憶猶新……
可是,看見騎摩托車的她之後,我立即恢復了冷靜。想都不用想,這是幻覺,是我的精神看見了她。騎的女人https://read.99csw.com很年輕,二十歲左右吧,和爽|片子死時年齡相仿。正因為如此,才肯定是我創造出來的幻象。爽|片子如果活著的話,現在應該有三十六歲。僅從這一點來看,就是不可能的。
我選擇駕駛著MGA,進行這次伊豆之旅。現在的我只對汽車和摩托車感興趣。我既不喝酒,也不抽煙,賭博之類的愛好,一概都沒有。開著五輛汽車,和一輛摩托車到處兜風,是我的唯一消遣。
我再次拜訪了這間神社,欣賞了殘存在建築物的灰漿牆上的長八作品。這是一個狐狸的浮雕,技法十分出色,形象栩栩如生。
可是,三島由紀夫真的死了。當我把那個事實告訴她時,她對著電話啞口無言,似乎受到了強烈的剌激。我耐心地等待她,想出接下來該說什麼。相當長時間后,她只說了句「今晚一定要來看我演出」。
終於我手中掌握了大量線索。爽|片子上吊自殺https://read•99csw.com的、足立區的橋戶稻荷神社,現在就保存有入江長八的作品。都內僅有兩、三處,還存有他的作品。其他都因地震等原因,幾乎全部丟失。
據說伊豆松崎的人江長八美術館,集長八的作品於一堂,于昭和五十九年的夏天,剛剛開館。就在前幾天。我立刻感覺,必須去一趟。
人江長八——似乎是個人名,可我很長時間,都沒有琢磨出那指的是誰,又意味著什麼。我也向別人討教過,自己也査閱過資料,可十多年過去了,依然不知道這所指何人。
一直以來,我都感覺自己,像懸在半空中似的。心裏一直牽挂著爽|片子,那令人不解的自殺,無法釋懷。
我是在看伊豆半島的道路圖時,偶然在松崎町的位置,看見了「人江長八美術館」這幾個字的。據解說稱,人江長八,一位出生在伊豆松崎的泥瓦匠,是幕府末期,活躍在江戶的名人。他可以在灰漿牆壁上,用九*九*藏*書泥瓦匠用的抹子和筆,繪出彩色的立體畫。他開創的這門獨特藝術,在他死後,還無人能夠企及。我急忙去各家書店轉悠,儘可能多地收集人江長八的資料。
有一陣沒有讓它晒晒太陽了。這次旅行,這輛車最合適不過了。
那夜、深夜,爽|片子突然在足立區的橋戶稻荷神社院內的銀杏樹上,上吊自殺了。她喜愛的摩托車,成了她死亡儀式的階梯。
無論如何,我決定把長年懸而未決的事,付諸實施,決心去探尋伊豆松崎的長八美術館。
首先,不太明白我的角色。我的存在沒能挽救她。只有這點我非常清楚。可是,我想知道,我的存在本身,是否是她選擇死亡的理由之一呢?……事實上,她沒有留下任何遺書之類的東西。
可是,我認為這是死去的爽|片子,要我去看的啟示。我還是沒能逃離那個女人。
三島由紀夫闖入市谷自衛隊駐地的那天,我正好在老家附近,開著卡車,前往市谷。我九-九-藏-書在搬運公司打工。關於三島事件,我是從汽車廣播里得知的。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時播音員不知所措的聲音。
可是,雖然那麼認為,但整天忙忙碌碌,我的松崎訪問,遲遲不能成行。一晃兩、三個月過去了,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年。曾經那麼愛慕、迷戀的爽|片子,但隨著十五年光陰的流逝,她在我的心中,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但是,就在那年一月,我偏偏在那個國家劇院前,看見了不可能存在的、爽|片子的身影。
紅色的MGA,是十五年前爽|片子說喜歡的車。我曾認真地考慮,把它買下來。可是,還沒等到那一天,她就死了。後來,我因為小小的成功,賺了一筆小錢時,首先就買了這輛車。
直到最近,我競然意外地獲悉了。
我花了相當長時間,從這個刺|激中恢復了過來。不,也許在某種意義上說,十五年後的今天,我仍然沒能恢復。因為還有太多的謎,我無法解開。
三島要率領「楣會九*九*藏*書」,闖入自衛隊,然後自殺的傳聞,以前就在文學系的學生們之間,偷偷地流傳。我說,也許真會那樣,可爽|片子說不會。即使闖入自衛隊,也不可能會死。她認為三島所說的死,是徹底地遠離文學。
我一個窮學生,混在有錢人當中,坐在令人不適的國家劇院的觀眾席上,觀看舞台上爽|片子的演出。欣賞爽|片子的舞姿,這不是第一次,可我此時第一次感覺,舞台上的她,是如此的美麗。我當然愛慕她美麗的容顏,可比起化著厚厚的濃妝、身著盛裝站在舞台上的爽|片子,我更喜歡她卸妝后,躺在我床上的裸體,或者戴上頭盜、騎在摩托車上時,穿便裝的模樣。盡情徹底地領略到舞台上的爽|片子,是如此的美麗多姿,這還是第一次,而且也是最後一次。
當時,和還是文學系學生的爽|片子,討論過很多關於三島由紀夫的事情。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繼續收聽廣播。於是,就在我到達市谷車站附近時,傳來了三島自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