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放在那邊！我去開暖氣。」玲王奈把自己的詩集都放到了地板上，急急忙忙脫掉大衣，指著一個洛可可風格的躺椅說。

「是他像我。」御手洗糾正說。

提莫西·特雷尼似乎真的和阿萊克森很親近，不止對他的身體狀況，連他的好色、嗜煙都一清二楚。

觀眾的笑聲。

「認識你很高興，玲王奈小姐。這是我在美國最後的夜晚，你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還有這位東京來的福爾摩斯先生，華生先生，祝大家愉快！還有朋友在等著我，我得去做旅行的準備了。告辭！」

「光彩奪目！」

「哎，非常滿意。」玲王奈說。

「他是美國的犧牲品，」特雷尼邊轉身邊說，「不，是自由主義社會的犧牲品。枯葉劑……罪孽多麼深重……但那是必要的，為了自由主義社會。好了，我要……」

為了不被玲王奈的歌聲淹沒，提莫西·特雷尼提高了音量。

「用這個當枕頭！」玲王奈拿著一個質地光滑的墊子跑過來。

我和御手洗站在人牆後邊。御手洗對這樣的狂歡之夜明顯不感興趣。不過他很快就接受了事實，也強作歡顏，混在人群中鼓掌。我懷疑他是否真為《阿依達1987》而感動。

「怎麼樣？特雷尼先生。和我們一起去嗎？」御手洗對特雷尼說，「與世界級的大明星喝一杯雪莉酒。」

「頭痛！頭痛欲裂！」御手洗用英語呻|吟著，兩腳痙攣一樣亂蹬。手忙腳亂之際，他口中吐出的居然不是日語而是英語。

「那就看美國出版社是否感興趣了。」

「把他抬到我家去！你們兩個！」玲王奈喊著。

「嗯！這是第二次見面。最初是他將理查德·阿萊克森措辭委婉的介紹信帶給我的。」

玄關處是兩根希臘風格的白色圓柱，玲王奈打開門，按下電燈開關，眼前出現了可以繼續舉行盛大聚會的大廳。

御手洗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中走下舞台，回到了我和提莫西·特雷尼旁邊。

從寄存處取出外套大衣，我們走出了酒店。大街上的影迷已經所剩無幾，他們有的站在貝弗利中心的人行道上，有的倚靠在消防栓上，無意中向我們這邊眺望。天上十分罕見地下起了細雨，瀝青路面上還飄散著剛才明星們帶來的熱情餘韻，使得他們即便喬裝打扮，恐怕也難以安然離開此地吧。

「我只想去問候一下玲王奈小姐……」他抑制住內心的興奮。

我想，作為醫生，至少應該等救護車到來之後再離開吧，否則一旦病人病情惡化怎麼辦？就算最後有驚無險，有無醫生在場帶給周圍人的安全感也有天壤之別。

「你是理查德·阿萊克森的私人醫生吧？聽說理查德可是個有錢人，和玲王奈小姐、特芙拉導演都是好朋友。」

真是一次讓人心情舒暢的漫步。我們登上陡坡，穿過日落大道，又上了一個叫做米蘭的坡路。雨停了，LA的街道出現在眼前。玲王奈的家在一處高台之上。

「您的話真是耐人尋味。」特雷尼很驚訝。他過於善良，還不習慣御手洗的唇槍舌劍。

果然是不行了！我想，這次御手洗身心確實不在狀態，就是十萬美金的工作也不應該接下來。他最初也是很不情願的啊！

醫生慢慢指著舞台，說：「她也是時代的面孔啊。所謂明星，是在銀幕上露臉，把膠片變成電影，然後再升華成電影的魔法師。夢露、索菲亞·羅蘭、克拉克·蓋博九_九_藏_書，莫不如此。所以只靠俊男靚女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要有智慧女神繆斯相助。她也不例外，是個舞動的繆斯啊！」

「你們以前就認識嗎？」我用日語驚訝地問。

會場里鴉雀無聲。

「那麼羅傑呢？他是什麼人？」

「頭……像要裂開一樣。」御手洗仍然痛苦不堪。

然後在人群深處也能聽見玲王奈對著麥克風的講話，當然，我們看不到她。

「嗯？在哪裡？福爾摩斯先生！我正為家庭關係而苦惱，請出來為我指點指點！」

「像她那樣有才能的女星，就是在好萊塢也很罕見。噢，讓我來介紹一下，御手洗先生，這位是提莫西·特雷尼先生。」

「這個也蓋上！」玲王奈又拿來一條毛毯。她已經摘掉了帽子和眼鏡，並脫掉了大衣，裏面是一件長及腳踝的金色絲裙。

「哎呀……」御手洗面朝前方嘆道。

「我們就像從歐洲戰場轉戰到太平洋戰場的美軍士兵啊！」御手洗把信件遞給了我。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啊！」御手洗略帶嘲諷地說，「這是站票的悲哀。」

周圍綠樹成蔭，全是樹林。這邊明顯是富人區。象牙色的石牆，圓形的門燈，還有橄欖樹；穿過綠樹間的縫隙，可以看見游泳池那寒冷的水面，水面上倒映著漂亮的庭院燈的白色光線。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汽車，周圍只有植物的芳香，這條叫做維蒙特的大路似乎因為明星們的盛會而禁止通行了。

掌聲雷動，記者和攝影師們的閃光燈頻頻閃動。玲王奈滿面春風，走向瑪邁森·索菲酒店的大廳。道路兩旁擠滿了想一睹芳容的影迷和崇拜者。

玲王奈接著又用英語說：「下雨了，終於從無聊的聚會中脫身。到我家裡去吧？」

這時，我注意到御手洗的模樣很奇怪。沒有了平時的神采，臉色也相當不好，右肩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接著，男一號麥克爾·魯尼的豪華車滑進停車位。

「原來如此，真是含蓄的言辭……讓我們對這位東京來的詩人致以熱烈的掌聲！」

「會在美國出版嗎？」

「嗯？你不參加我們的派對嗎？」玲王奈將詩集夾在肋下問道。

這時突然掌聲雷動，原來是艾維·特芙拉導演出場了。激昂的音樂演奏了幾個小節后戛然而止。主持人也登上了舞台，就電影的製作過程對特芙拉進行訪談。

「御手洗先生，如果對惡女岬事件一言以蔽之，那是什麼呢？」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松崎玲王奈女士光臨！」音箱里傳出這樣的聲音。

「這很難。我想日本文化以後也不會在美國的音樂片中得以傳播。二者的距離太遠了，不追溯到文化的起源是很難混為一談的。不過這次我非常滿意，表演也十分盡興。連那個令我肅然起敬的世界第一啰嗦的評論家也很讚賞我的表演。」

布萊恩·惠特尼也在，還有鮑勃·羅伊斯、斯蒂芬·奧爾森，他們在會場里都穿著黑禮服。但人群中不見新奧爾良警察局的迪克斯特·克頓和FBI的尼爾遜·馬克菲倫兩個人的蹤影。

「那太好了，那樣松崎小姐就是能歌善舞的女偵探了。」御手洗說。

御手洗已經從躺椅上站起身來了。

他將帽子舉了一下，已經轉過身去了。恰在此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我和御手洗相識這麼長時間，也沒見過他這麼令人膽寒的模樣。

「找到了，找到了，福爾摩斯https://read.99csw.com先生，華生叫你到台上來呢！」樂隊開始繼續演奏，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御手洗無可奈何地登上了舞台。

「那麼，但是……」御手洗說著，突然倒在了濕漉漉的大街上。

「他的名字叫夏洛克·福爾摩斯。」

「說得好！御手洗先生。你用最簡單的語言，道破了文明與時代關係的本質。」提莫西·特雷尼喊著說。

「哎呀！見到你真是榮幸。我下周就要離開美國，臨行前能一睹芳容，真是此行無憾了。」

銀色的勞斯萊斯靜靜地駛入停車位，酒店的門童打開了後邊的車門，身穿銀狐長大衣的玲王奈出現了。她舉止優雅，左腳先邁了出來。從我們這個位置看，她只有豆子一樣大。

「大家都要看大明星，有什麼辦法？」我說。

「遇到過很多！」

於是提莫西·特雷尼嘎嘎地笑起來，聲音好像摩擦著的齒輪。

「聽起來是這樣嗎？」御手洗傲慢地說，「你聽錯了，其實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梅爾羅斯大道的拐角處有一座大樓，大樓前面的人行道上，一個女子戴著毛線帽子，身穿簡樸的大衣，戴著眼鏡，正在販賣自己的詩集。她好像很冷，抱著裝有詩集的塑料袋，又是搓手又是跺腳。

「你們來晚了，我已經賣掉三冊詩集了！」她重新戴上眼鏡，與特雷尼打著招呼，「嗨！特雷尼先生，歡迎！」

「這個問題我已經等了很久了，我的名字不是福爾摩斯，而是御手洗。」

「玲王奈，請問，你對這次工作滿意嗎？」

「這恐怕不行，說來話長，香檳會隨著氣泡消失的。總之我的朋友會將它寫成小說。」

「還真像這麼回事！真有意思！我也非常喜歡古典推理小說，尤其是福爾摩斯和波洛的故事更是讓我愛不釋手。每當讀到小說的結局部分，看到他們充滿戲劇性地解開事件真相，我的心臟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請你一定要給我講一講，你是怎樣發現兇手使用了惡女岬上的玻璃金字塔實施犯罪的。」

「的確是老生常談。」御手洗說。觀眾席上爆發出笑聲。

「誰？哪個評論家？」

正當御手洗把頭轉向我，提醒我該回去的時候，一個身著白色制服的酒店服務生靠近御手洗，碰了碰他的手腕，將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塞給了他。我覺得這樣的信封似曾相識。

的確，十一月末的洛杉磯比東京更寒冷，在南方城市裡實在很稀奇。道路上空到處都是橫拉的電線，周圍是冷杉，櫥窗上落著雪花。多數商店裡已經做好聖誕節的裝飾了。雖然是寒冬臘月，但御手洗應該不至於冷到一聲不吭。

醫生的背影似乎瞬間就凝固住了，他慢慢轉過身，眼鏡後面那原本親切的圓眼睛閃出驚恐的神色。

「對，如果一言以蔽之，那事件的本質就是文明的衰亡。升起的太陽在傍晚會沉入地平線，閃亮的星星會在黎明時分消失，戰無不勝的猛士縱有金剛之身，最後也會在墓地里長眠，看似不滅的文明有始必將有終。在惡女岬，一個文明衰亡了。如同諾亞方舟的傳說，文明之死通常是因為發大水造成的。」

「醫生，不要走，否則知道你秘密的人絕不止三個。醫生……理查德·阿萊克森先生！」

「是啊，當我們進退維谷的時候，一位東京來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為我們一舉解決了所有問題。」

「聽說這次的拍攝非常ｒｅａｄ•99ｃｓｗ.ｃoｍ艱難？」主持人問。

「那就坐一輛垃圾車逃出來。總之她擅長喬裝與演戲，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抬起牙關緊咬的御手洗的頭，把墊子鋪到下面。

「可這裏什麼都沒有……」蹲下來的特雷尼說。

「那就快點叫救護車！我必須走了。」

「迄今為止，我已經拍過二十四部電影，每一部電影都非常艱難。」

「影迷還很多啊！玲王奈該怎麼辦？她要是跑出來那可不得了。」我說。

「文明的衰亡。」御手洗說。

「請諸位名人盡情享受，我這個普通人就此退場了，祝各位……」特雷尼就要轉身。

「看過電影了嗎？」埃里克問。

「啊！今晚真是開心！全世界的影迷都注視著發布會，可是我卻在這裏。完全是自由的，多高興！」合唱終了，玲王奈大聲說。重要的工作終於結束，她現在解脫了。

「真是隔牆有耳。是誰告訴你的？呵呵，你在我的工作人員里一定安排了眼線。讓我查出來一定扣他工錢。」

「松崎玲王奈的電影《阿依達1987》採用了裏面的詩句啊。」

「松崎小姐也這樣問過我，不錯，比特芙拉導演拍攝《阿依達1987》要容易得多。」

「看過了。」御手洗簡單地回答。

「御手洗！」

「一言以蔽之？這真是美國人作風！在裡邊加進熱水，然後等三分鐘，整個事件的全貌就都知道了。」

「我們很想聽你講一講惡女岬事件的詳細經過……」

玲王奈開始唱歌。先是用鼻音小聲唱，後來就大聲唱了起來。御手洗和特雷尼也跟著她唱。我因為不懂英語，只能跟著曲調哼哼。

「這就是我的家，諸位請進！現在只有我們幾個人，讓我們舉行一個真正的派對。沒有人指責我的曲調，也沒有人注意我的舞步的派對。」

「難道這個不是最難的嗎？聽說還捲入了一場殺人案。」

「是不是要用冰給他鎮住額頭？醫生，現在我能做什麼？」玲王奈靠在躺椅的扶手上問。

「那只是應付一下場面。現在走路也可以啊！」玲王奈說。信號燈變綠了，她率先開始過馬路。或許是因為寒冷，沒有行人識破這個落魄詩人的真面目。

「可是剛才您似乎是乘車到會場的……」特雷尼拘謹地說。

「文明的衰亡？」

御手洗點點頭。但就在這時，我似乎聽見了他痛苦的喘息。

「如果這本小說在美國發行，我就將它拍成電影。」特芙拉說。

我們假裝沒聽見，打算過馬路。

「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你覺得這次事件難度如何？」

我們七手八腳地把御手洗抬過去，特雷尼先放下了他的腳，接著我慢慢將他的頭放平，御手洗又開始大聲呻|吟。

「關於電影的問題還是不要問我的好。」特芙拉導演說，「那邊有一大群可怕的評論家呢！問他們去吧！」

我們彎下腰，一聲聲地呼喚著御手洗。塑料袋裡的詩集也全都掉在了地上。已經離開的特雷尼此時也急忙返身回來。

「噢，當然可以。我們可以無所不談。」御手洗爽快地答應。

「別說了！御手洗，不要再說了！這模樣不像你啊！」玲王奈將他摟在胸前，哭喊著，「醫生，快救救他！」

「你以前還遇到過更加複雜的案件嗎？」

特雷尼鬆開御手洗的衣服，將手搭在他的脖子和額頭上。

我們分別從服務生端過來的托盤中取過高腳杯。

玲王奈站住了，茫然地望著特雷ｒｅaｄ.９9cｓw.cｏｍ尼。這時我才發現，原來玲王奈已經醉得相當嚴重了。

「她應該喬裝打扮后從後門出來吧？」御手洗說。

出了酒店向左拐，沿著拉塞尼卡大街向北，我們也把大衣領子豎了起來，蜷縮著身子，慢慢向前走。風真冷啊！

玲王奈在稱讚了特芙拉導演的同時，也不忘表揚編舞安東·波波絲以及藝術總監埃里克·貝爾納等其他工作人員的表現。

「請你簡單說，還有客戶在等著我呢！」御手洗冷冷地說。

「你就是御手洗先生？從東京來的名偵探？久仰久仰！聽說你彈指之間就解決了惡女岬的理查德·阿萊克森命案，認識你很高興。他生前和我非常親近，我代他向你致謝。」他聲音高亢，用美國人特有的快速語調說道。

突然，激昂的演奏開始了。導演和主持人都從舞台的側面退場，取而代之的，是身穿金色服裝的玲王奈。歡聲如潮，掌聲四起，玲王奈開始演唱《阿依達1987》的主題曲。

我吃驚地回頭，只見玲王奈把鼻子上的眼鏡摘了下來。

然後麥克爾·魯尼上場，兩個人表演了一段雙人舞。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親身經歷如此豪華鋪張的好萊塢聚會，本來想一直待到最後的，但御手洗已經用眼神示意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我想一個人留下來但又不懂英語，真是進退兩難。這時我只有緊緊地跟著御手洗。

「御手洗先生！」

埃里克旁邊的一個小個子男人抬了抬帽子，同御手洗握手，然後同我握手。他鼻樑很高，上邊架著眼鏡，蓄著花白的絡腮鬍子。

「玲王奈的表演很出色吧？」

「你好啊，福爾摩斯先生！」埃里克·貝爾納問，「好久不見，來杯香檳嗎？」

「但是似乎已經順利解決了，不是嗎？」

「醫生，請再留一會兒。」

大門上雕刻著漂亮的花紋，開闊的庭院里南國植物鬱鬱蔥蔥，寬大的游泳池裡波光粼粼，還有遠處微微起伏的草地，對玲王奈庭院的印象都是後來一點一點慢慢回想起來的，而當時我完全是處於六神無主的狀態，其他什麼都顧不上了。我抬著御手洗的上半身，提莫西·特雷尼抱著御手洗的雙腿，經過游泳池旁邊的白色長椅，踏上草坪間碎石鋪就的小路，把御手洗抬進了玲王奈那白色小宮殿一樣的家。

「還是叫救護車吧，我沒帶診箱，什麼也做不了。還有朋友在等著我，對不起，我要走了。」

厚厚的眼鏡片後面，他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轉動著。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表情，心裏想，這樣的人還真是到處都有。他們有錢有閑，有的還很有教養，喜歡往名人堆兒里湊。然後到處吹噓自己的社交圈子，以此印證人生的價值。但出我意料的是，御手洗似乎格外中意這名醫生。

御手洗打開信封，果然是玲王奈用日語寫的信。玲王奈能熟練應用兩種語言，日語書法也相當不錯。

「特雷尼先生，你能告訴我們你是怎樣和理查德·阿萊克森道別的嗎？」御手洗問。

「他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我已經將他逐漸淡忘了。他是個很富有的好人，人生坎坷但很頑強……不過終究只是個小丑。」

「我？可以嗎？」理查德·阿萊克森的私人醫生感激涕零。這不奇怪，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講，這樣隆重的邀請一輩子也不會遇到幾次。

「夏洛克·福爾摩斯？」

「是的，我猜他正在這個會場里喝著香檳呢！」

御手洗點點頭，九九藏書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小聲用日語說：「但她是不幸的繆斯啊！」

「我擔心後門也有影迷。」

玲王奈兩人下去后，登場的是在電影中出場的舞蹈演員，她們踩著搖滾樂的節拍開始舞動。這個表演持續的時間比較長，是美國頂尖的舞蹈團隊，就是在東京一流的夜總會裡也難得一見。但是御手洗已經明顯地表現出厭煩的神色，他想早點回去，一個人在房間里安安靜靜地讀書。

這種歌舞不是什麼新鮮事，於是他感性的指針就不再搖動。這時對他進行拙劣的勸說完全是徒勞，再怎麼說好話他也不會聽，他喜歡用心去嘗試新事物。

「你就是個女王！」特雷尼用意外冷靜的口吻說，「而且是自由的女王。住在這樣高高的宮殿上，俯視著子民。歷史上曾出現過很多女王，但沒有一位像你這樣自由。」

「理查德……」特雷尼仰望著夜空，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後微笑了一下。

樂隊打出細碎的鼓點，擁擠在會場里的美國人都東張西望，尋找著御手洗。因為大家齊聲叫著「福爾摩斯！福爾摩斯！」，御手洗似乎有些厭煩了。他不情願地舉起手來示意，閃光燈立刻匯聚到他身上。一聲乾脆響亮的鈸聲結束了細碎的鼓聲。

御手洗躺在柏油路上，雙手抱著頭，牙關緊咬，呻|吟聲不絕，非常痛苦。

「呵哈哈，難道是意大利麵條嗎？」

我們三人穿著大衣，並排走在人行道上。當然，沒有人注意我們。連把御手洗錯認成麥克爾·魯尼，狂奔上來請求籤名的鄉巴佬都沒有。雖然我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但畢竟影迷的眼睛是雪亮的。

在慶祝會場，我們和艾維·特芙拉的工作人員再次相遇。

「醫生！」我叫道。

兩首歌終了，主持人再次登場。玲王奈開始在舞台上講話。談到了拍攝的辛苦，參加舞蹈學習班時的嚴格，都使她獲得了無比的充實感。今後還要再拍兩部這樣的歌舞片等等。也談到了日本，還有埃及之行。玲王奈似乎是一個心直口快的人，不管主持人問什麼問題，她都毫不隱瞞地回答。我想如果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男性，她說不定回答說，就喜歡站在那裡的御手洗。我不由得心裏捏一把汗。

「福爾摩斯先生，請問你的大名？」

「這是我的詩集，買一冊吧？」當我們經過她身邊時，只聽她用特有的酒精嗓說道，「十美金，相當精彩的詩。」

艾維·特芙拉導演也向我們走來了。他和御手洗碰杯，互致問候。又和提莫西·特雷尼談論了一會兒理查德·阿萊克森。

「請問，你這次的表演能夠使日本文化得到傳播嗎？」採訪者問。

「醫生！快給他看看！」玲王奈哭喊著。

「福爾摩斯先生：我注意到了你那百無聊賴的表情。你也許不能接受，但這就是好萊塢。除去演藝事業，我也覺得這裏很無聊。趕快出來，到拉塞尼卡大街和梅爾羅斯大道的拐角處，我隨後就到。到我家去，喝點雪莉酒吧，我還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壽司店，不要客氣，和你的朋友一起來吧。玲王奈。」

「但我最想認識的還是你啊，福爾摩斯先生。不過，這麼看，你還真像年輕的福爾摩斯呢！」

接下來的問題是下一步電影希望扮演什麼角色。玲王奈表示，就像剛才特芙拉導演說的那樣，扮演一個能歌善舞的女偵探就最好了。

「真是好主意！」導演說道，「我要趕在斯皮爾伯格之前簽下電影改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