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一個女性的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你好，我們想找八層的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的冰室社長，你能替我們通報一聲嗎？」

我已經餓得完全直不起腰，手臂都酸麻了。

「不，這可不好辦……」

「開個小玩笑嘛，何必當真，還不趕緊放回車上！湯淺先生，赤松先生對你說起過女社長的家住在哪裡嗎？」

「你們是誰，這麼晚了來這裏幹什麼？我們的員工早就下班了。」

「你們是誰，在這裏吵吵嚷嚷地幹什麼？」

「有人說你丈夫赤松先生已經死了，難道你也不擔心嗎？」御手洗潔又隨口編了一句假話，緊追不捨地問道。

整個走廊呈T字形。出了電梯門向右走，不遠處再向右一拐彎，就到了T字最下方的位置。那裡盡頭處還有一扇門，看來像是個洗手間。

「她的生日就是今天！我們幾位朋友湊錢買了一個大蛋糕，還帶了許多禮物來。我們想先不告訴她，然後再給她一個大驚喜。你就行行方便吧。」

對講機的那頭還是沒有做聲，像是在猶豫。

「這對我們來說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我們是從牆上的那扇門裡飛進來的。」御手洗潔若無其事地指了指那扇門答道。

「那多費時間啊，不如把保安叫來算了。你就是冰室社長，赤松稻平先生的夫人，沒錯吧？」

「那好，你稍等，我到車上搬蛋糕去。」

御手洗潔胸有成竹地回答完，馬上湊近我的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這樣，你快打開車後門，搬一個紙箱下來。髒的也沒關係，反正在鏡頭下也看不清楚。」

「因此，他的親屬託我查明他的下落。我是干這個的。」御手洗潔邊說邊雙手掏出他那四處蒙人的名片。這人張口就能編出一套謊話，臉皮厚得連我都看不下去。

電梯門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左邊盡頭是九*九*藏*書一堵牆，右邊走廊的盡頭雖然也是一堵牆，卻在牆中間開了一扇門。按理說，門外便是外堀大街上方的空中了。我們把裝著鉛字的大紙箱放在電梯前的走廊地板上。

「今天雖然是星期天，但是通常時裝公司是不休息的。赤松先生的夫人叫什麼來著？哦，是叫冰室志乃吧？看來她還沒走，你看，八層的電燈還亮著。」

進了電梯，門關上以後，我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看來裏面沒有人。」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上前抓住把手，一下子把門打開了。我十分心虛，腿都軟了。

御手洗潔大大咧咧地穿過走廊，在T字形通道靠左邊的一間房前站住了，咚咚地在門上使勁敲了幾下。

「不，他說過，來這裏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回，有事也總是靠打電話……」

「我問你，你知道冰室社長的生日是哪一天嗎？」

御手洗潔直奔主題發問，但婦人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好像記得聽他提過，住在南青山，具體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說著，御手洗潔按了按電梯的按鈕。

「我們現在正忙著，哪有工夫陪你說閑話？」

御手洗潔突然提出一個怪問題，對講機那頭好久沒有回答。拿這種問題問一個保安，他哪能答得出？

「赤松稻平先生已經有兩天找不到了，看樣子已經失蹤。我想夫人總該知道一點他的下落吧？」

「那好，對講機可以接通八層，你直接和冰室社長說吧。你把對講機上的蓋子打開，按八就行了。」

「噢，裡頭沒上鎖。這裏像是一個試衣間，牆上四面都安著玻璃鏡子，看上去挺嚇人的，連門後面都裝上鏡子了。裡頭排著一行塑料人體模特，像是可以把做好的衣服套在上頭。」

確實如他所說，空中的那扇門看上去簡直不可思議。我們穿過ｒead•９9ｃｓｗ.ｃoｍ濃霧能夠隱隱約約地看見斷崖絕壁般的大樓牆壁，以及高空中在八層的位置上的一扇門，門上還帶著把手。高懸在半空中的門讓人甚至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我多看了一會兒，眼前似乎便產生了幻覺，看見上面的門靜靜地打開了，一位背上長著翅膀的鳥人向前撲進了夜空中的濃霧，翩然飛去。看來我已經對湯淺說的話深信不疑了。

「你事先預約過沒有？」

御手洗潔如同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大驚小怪地說著天真的話。我一向最喜歡他這副淘氣的樣子。

我們坐湯淺的車到達克里斯汀·奧基德公司所在的樓前時，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外堀大街一帶濃霧瀰漫，看不清遠處的東西，就連臨近的索尼大廈此刻也隱沒在濃霧中，看不到它巍峨的身軀了。

「憑什麼這種重活就該我來干？」

「這麼晚了，你們還上哪兒去？」御手洗潔一邊收起名片，一邊接著問道。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像被人當成了搶銀行的劫匪。可是御手洗潔還有心情繼續拿我開心。

對方一愣，氣焰馬上下去了不少。但她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御手洗潔，我先把這個大箱子放回車上吧？」

「那太好了，沒想到你還在。」御手洗潔平靜地回答，轉身關上了試衣間的門。

「噢，是這樣，那我明白了。」

我急忙回到湯淺的車子前。由於車子是印刷公司的，後邊放著許多亂七八糟的雜物。我趕緊挑了個大紙箱搬了下來。不知道裡頭究竟裝的是什麼，反正異常沉重。可是已經沒時間再慢慢挑了，我好不容易才步履蹣跚地將它搬到兩人身邊。

社長說完這句，便把電梯關上了。

「喂，石岡君，你得努力裝出輕鬆的樣子來。別忘了，箱子里裝的可是一塊生日大蛋糕哦！」

「你……你hｔtｐs://ｒｅａd•99ｃｓｗ•ｃom說什麼？」

婦人毫不理會御手洗潔遞上來的名片，轉身便想離開。

「怎麼，還要走著回家？這回不想飛著回去了？」御手洗潔說。

這時，小門打開了，站在中間的御手洗潔還不停地揮著手，催著我快點走。

「這不是照顧你嗎？偶爾鍛煉一回身體又有什麼壞處？」

對講機小小的通話孔里傳來一聲回應。

「你先回答我們，你究竟是什麼人？」女人身後那位打扮優雅的男子惡狠狠地反問道。此人五官端正，年約三十七八歲。

到了八層以後，御手洗潔趾高氣揚地出了電梯，我和湯淺兩人用幾乎麻木的手臂硬撐著抬起那箱沉重的鉛字，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樓道里鋪著灰地毯，灰色的牆上開著一扇扇黑色的門，裝修得十分精緻，果然像是一家小有名氣的時裝公司，品位十分高雅。

御手洗潔慌忙回答，一邊用手指按住前額想起辦法來。站在他身後的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們心裏都清楚，直接找冰室社長的話，她是絕不會給我們開門的。她根本不認識我們，而且時間又接近深夜了。

「根本沒有的事兒，我丈夫今天還給我打過電話呢。」

可是我看了看表，已經是夜裡十點了。這時候要拜訪一名女性，從時間上說已經不太合適。我剛把自己的意見告訴御手洗潔，他就不耐煩地對我擺了擺手，說：「這有什麼關係！」

「不就是幾句話嗎？反正不會耽誤你到天亮。我的問題十分簡單：你能設想一下赤松先生上哪兒去了嗎？另外，最近他給你來過電話，或者直接找過你嗎？就是這些而已。」

一聽對方是保安，我馬上便想起，這一定是把赤松稻平先生倒著拖出去的那兩位保安之一。

這位女社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但仍然色厲內荏地大叫：「https://read.99csw.com你是誰？快出去！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請問是這座樓的值班室嗎？」

「石岡君，你快按住那邊電梯下行的按鈕，然後記住這邊電梯在幾層停下……噢，它直接通一層，下到地下停車場去了。這麼一來我們就無法追上她了。喂，這邊電梯也已經到了。石岡君，辛苦你了，還是把那個生日大蛋糕搬回去吧？」

御手洗潔裝模作樣地回答道，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麼。

幸好，沒走幾步就找到一家通宵營業的中餐館。我們趕緊叫了幾個菜，胡亂填飽了肚子。吃飯時我右手不住地發抖，幾乎連筷子都抓不住了。草草吃過飯後，我們又讓湯淺送我們回橫濱。御手洗潔和我都累得動也不想動，進屋后簡單地沖了沖澡便睡下了。到了半夜，外面下了一場雨，倒也不算太大。

「石岡先生，你也夠倒霉的，怎麼偏偏挑中了這個箱子？裡頭裝的全是鉛字，就數它最重了。」湯淺不無同情地說著，伸手幫我抬了一把。

「我是這裏的保安，你們有什麼事嗎？」

「我想我的朋友已經和她約好了吧。」

「你們到底是誰？又是怎麼進來的？」女社長高聲喝問道。

我們三人穿過夜深人靜的走廊。雖然剛到五月，我已經累出了一身汗。腹中空空還要干這種重體力活，我已經快受不了了。

「赤松先生說他經常上夫人的公司里來嗎？」御手洗潔問湯淺。

「那不行，要是讓監控鏡頭看見可就有麻煩了。」御手洗潔冷冰冰地回答。

女社長和那位男子拔腿就向電梯方向走去，根本不予回答。我們三人則像專門追逐明星的狗仔隊一read.99csw.com樣，緊緊地跟了上去。

男子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這人有毛病吧？」可是御手洗潔根本不生氣，因為這句話他無論走到哪兒都經常聽到。

「這種時間我們還能往哪兒去？無非就是回家。」社長冷淡地回答。

「那好，我可以給你們開門，但請你往後退幾步，到我們的監控鏡頭下方，讓我看一眼。」

我們離開大樓回到樓前輔路上時，霧已經越來越濃了，根本無法看清冰室社長的車子是向哪個方向開走的。

「喂，你找誰？」

「不，你還得抱著再站一會兒。」

「看來這扇門就是專為能飛的鳥人開的吧？」御手洗潔說。

「嗯，是嗎？看來今天晚上我們是做不成什麼了。我倒是想趕過去看看，可是石岡君看來歲數大了，已經頭昏眼花，實在挺不住了。也好，我們就近找家地方吃點兒東西吧。」

我們走到大樓下的輔道上，湯淺抬頭指了指八層，說道：「看見了吧？這裏的半空中就開著一扇門。」

「這種問題，我們有什麼必要回答你？你想找她談事情，總得事先約好時間吧？」那位像是秘書模樣的男子在一旁插話。這時電梯已經上來了，門一開，兩人就急忙閃身走了進去。我們正想跟著進去，卻被男子伸手擋住了。

「喂，御手洗潔君，不用再往上搬了吧？放在這裏難道不行嗎？」我一邊喘著氣一邊問。

我們回頭一看，身後的一扇門被推開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了出來，站在走廊中央。她身穿一套黑色的連衣裙，右邊胸前別著一個玫瑰形的黑色裝飾品。她肩膀很寬，嘴唇很厚，顯得十分與眾不同，令人印象深刻。她身後還跟著一位個子高高的年輕人，穿一身高檔西服。他們生氣地大步踩過地毯，向我們逼近。

說完，他按了按捲簾門旁邊那扇小門上的對講機按鈕。小門當然已經關上了，裏面還上著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