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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騎士物語 第五節

某騎士物語

第五節

橋本來不及穿上鞋,便直奔門口關上了門。他轉回身來,輕輕地脫下了靜香的鞋子。她的腿和身體能碰到的部分,全都冰涼冰涼的,似乎快凍僵了。眾人讓出一塊地方,好讓她把身子縮進電暖桌下,先暖和一陣。
「就算摩托車在這裏,雪深路滑也實在騎不動啊。即使豁出去了,不怕摔成骨折,緊趕慢趕的話,三十分鐘也到不了那裡。」
她又哭又叫,還搶起拳頭,沒頭沒腦地打在橋本身上。橋本只能死命地忍著。
「離約定時間只有半小時了。那我就打一輛計程車去。」說著,她就要站起身來。
「那我弟弟就該白白賠上一條命嗎?……我永遠也咽不下這口氣,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他。萬一錯過了今天的機會,我一生都會追悔莫及。我弟弟就是因為太相信我和藤堂,才會捨生忘死地守護那家店,結果白白丟了性命!……是我讓他相信了我和藤堂的話,相信了那樣一個壞蛋!……所以,我無法原諒自己,要是不能除掉藤堂這個壞人,那我甘願自己去死!」
「嗯。可是那些露天商販不也一樣?」
「靜香姐,你冷靜一下,咱們再好好想想吧。」橋本說道。
二月一日這天,從早上開始,天空便陰沉沉的,烏雲隨著劇烈的狂風,不停地在天空掠過,天氣顯得格外異樣,下午競紛紛揚揚地飄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整個東京城,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
「那好,我就乘火車去吧!」靜香帶著哭聲喊道。
「怎麼一回事?」
「先從府中街道一直往北走……然後從舊米川町向東,直插過去,到達志木街道……到了小金井街道后,再往左拐。穿過武藏野鐵路線后,就沒有大路了,只能順著田間小道,一邊走一邊打聽……距離可不近,起碼有十五公里呢。」
橋本一聽,馬上站起身來,到書架上拿了一本地圖冊,攤在電暖桌上。
「開什麼玩笑!……那輛車只能一個人開,也沒法拴上防滑鏈。就算拼了命往前開,三十分鐘哪能到得了?」
「就是他。他可不像你們幾個,這麼沒骨氣。我要是肯陪他睡一覺,他一定什麼都替我做……」
靜香看似不滿地狠狠瞪了瀧口一眼,便不肯再說話了。眾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這麼說,已經沒辦法可想了?……今天read.99csw.com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錯過了今天,恐怕將來永遠也不可能抓住那傢伙了。我聽說他很快就要逃到香港去。萬一到了那裡,我們怎麼找他?……我今天把什麼都豁了出去,才換來了這個消息,你們怎麼也得替我想個主意出來!」靜香號啕大哭著說道。
靜香的臉色顯得格外嚴峻,渾身輕輕地發著抖,還伴隨著不時的劇烈顫動。顯然這不僅是因為被凍著了,大夥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今天她一定遇上了什麼事情,受到了很嚴重的剌激,才使得她的身體和精神,顯得如此異常。
「大約得花多長時間?約定的碰頭時間可快到了。」
眾人急忙站起來,套上鞋子,慌慌張張地追了出去。那把手槍還留在電暖床下的棉被裡。
「這回我才把事情徹底弄清楚了。」
「這麼走也趕不上。開往東村山方向的末班火車的發車時間是十二點零五分,早就已經開走了。」橋本說道。
「我們幾位,就像縮在屋檐下的小鳥,只能慢吞吞地走路了。」
「為了她,這傢伙不惜害死了哲夫,還拋棄了我……就是為了能得到那個女人!」
「正是這樣。他之所以急於賣掉連鎖咖喱店,還捲走了我們大家的共同財產,就是為了和青木里沙一起。去過好日子。」
他們心裏又急又怕,不時來到窗口往外看。可是眼前只有白茫茫的漫天飛雪,連個過路的人影也沒有。地上的雪,己經積得沒膝深了,只有西武國分寺線、和武藏野鐵路線上奔跑的列車,依然還像往常一樣,轟鳴著在雪地上駛過,速度也大不如平時。
「那人原來偷偷和青木里沙好上了。」
屋子裡冷冰冰的,也找不到任何準備過飯菜的痕迹。
「我已經打電話約好了,凌晨一點把槍交還給他。那位『十卒會』首領的兒子接的電話。看樣子,他還挺守信用,說是直接上家裡去不合適,讓我在他家後面,靠近武藏野鐵路線的防護欄旁邊碰頭。具體|位置,是在新秋津車站和東所澤車站的正中間,鐵路北側,旁邊長著一棵大櫻花樹。武藏野鐵路和地面平齊,因此,那裡很容易找,一眼就看得見。那位『十卒會』首領的兒子,名字叫關川。你這兒有東京地圖嗎?」
「外頭雪還在下吧?」橋本問道。
靜香說九*九*藏*書到這裏,全身急劇地顫抖了起來。大家都能看出,這與其說是因為寒冷,不如說是因為難以抑制的憤怒。
這時,橋本緊緊抓住了她的左手,說道:「靜香姐,你聽我說。這個時候在戀窪,已經絕對不可能打到計程車,只能走路到西國分寺,或者國分寺車站,才能打到車,可是你看,外頭雪這麼深,我想沒有計程車肯去的。」
「希望她沒碰上什麼壞事。」
「你們總得幫我想想辦法!今天藤堂正獨自一人,在那裡等著我,這種好機會,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讓你去!……這是大伙兒的意思!……」橋本也叫喊著。
「今天本來是殺掉藤堂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是偏偏趕上這場雪!這簡直就像是老天爺攔著,不讓我們去殺他。你們不這麼認為嗎?為什麼偏偏今天,把我們堵在屋裡不能出門?」
「不管怎麼說,靜香沒理由回來得這麼晚。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你們哪能理解我的心情啊!……知道我現在多難受嗎,啊?……這種時機,不會再有第二回!早知道的話,我應該去找津津見,他一定肯幫我把藤堂……」
「真不好意思,能跟你要點醬油嗎?不湊巧,剛剛用完了……」來人說。
「我老實告訴你,這是我陪那個走私商睡覺,他才肯告訴我的!……」
「這是四十五毫米口徑的真手槍,裏面已經裝滿了子彈,完全可以殺死人。我只弄到了這幾發子彈。這把槍是藤堂以前,向十卒會一位專門走私武器的商人訂購的,當時,他寫的收貨人還是我,因此我才能拿到手。那位走私商人看來,還不知道藤堂和我之間,發生的那些奇妙的事情。」
「咦,現在似乎已經小了些。」依舊站在窗前的依田回答。
定睛一看,原來是靜香回來了,可是她的臉色,卻讓大夥嚇了一跳。只見靜香眉頭緊鎖,目光獃滯,極度的絕望,使得她看上去像個死人一般。
「先幫我翻到清瀨市和東村山那一頁。」靜香冷冷地吩咐道。
「別著急走,靜香姐。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打聽到那兒的?」瀧口問道。
「快把東西還給我!那是我的!……我千辛萬苦才等到了這個機會,絕不想放過他!……求求你!求求你了!……」
「這種事我都捨得去做,九_九_藏_書你們聽了害怕了吧?要是害怕了,就躲遠一點兒,這件事讓我一人干就足夠了。你們告訴我,要是我騎摩托去,大概得多長時間才能到?」
靜香喊叫著說。眼淚從她的大眼睛里慢慢涌了出來,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嘴唇急劇地抖動著。幾位男子都驚呆了。
突然,靜香趁大家一分神,站起身來猛地一頭,向橋本的身上撞去,嘴裏大聲喊著:「快把東西還給我!……別攔著我!讓我走!……」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這位青木里沙,是經常出現在廣告上的當紅女模特,在年輕人中的名氣可不小。
依田勸說道:「即使真有的話,你找著這種車,最少也得花十五分鐘;就算他的車肯搭你走,在路上繞來繞去,少說也得三四十分鐘才能到達那裡。大雪天可能走得更慢,只怕花一個小時也走不到。己經趕不上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
「不,要說起來,我們比露天商販還強點兒呢。他們下雨天也沒生意,而我們下大雨也能跑,害怕的只是下雪天。」
「原來藤堂和『十卒會』的一個大首領的兒子,從小就很好。後來經過『十卒會』的人介紹,讓他認識了青木里沙,這兩個傢伙就鬼混到了一起。他己經徹底被青木里沙迷住了,為了滿足她慾壑難填的奢侈生活,達到和她結婚的目的,他急需一大筆錢。她苛刻地要求藤堂,必須馬上拿出這筆錢來,不然兩人的關係就得告吹。」
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橋本趕緊抓起手槍,塞進電暖桌上的棉被裡藏起來。
「那傢伙藏在哪兒,我也清楚了,就在埼玉縣東所澤的下安松,躲在他那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十卒會首領兒子的家裡頭。只要坐武藏野鐵路線的列車一直走,就能找到他那兒去。
橋本馬上站了起來,很快端來了一杯熱咖啡。靜香接過來后,捧在手裡,急不可待地一連喝了好幾口,然後,才斷斷續續地開始說話。
依田也表示了贊同:「說得對。我們根本不值得為了除掉藤堂這種壞人,而一輩子背上殺人犯的罪名,你們不覺得,這麼干法實在划不來嗎?」
四人分頭到處尋找起靜香來。這時雪又下大了。可是白茫茫的雪地里,哪兒也找不到她的蹤影。
「青木里沙?真是那個青木里沙?」
橋本平靜地說道:「靜香九*九*藏*書姐……今晚我們的摩托車,全都沒騎回來。」
橋本按她說的,翻開地圖冊后,靜香指著清瀨市北邊的一處地方說道:「地點就在這兒。我如果要趕去那兒,該怎麼走?」
「我們是想幫助你,可是實在沒辦法。今晚我們不但手裡沒有摩托車,連自行車也找不著啊。」
「一輛也沒有?……」靜香幾乎無法相信,小聲問道。
於是他們幾位,只好待在橋本的房間里,沉住氣靜靜地等候靜香歸來。過了十點,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很快又過了十一點,不但沒見人回來,連一個電話也沒接到。幾個人實在餓得受不了,只好各泡了一碗方便麵充饑,向外頭看去,雪似乎下得越來越猛了,寒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在身上,幾個人等得心都涼了。
「哦,這麼說,他才急急忙忙地想出了那些鬼主意。」
「村上不還有一輛小四輪車嗎?」
靜香恢復了平常的神色,呆板的臉上閃過一縷笑容,但很快就無力地跪坐在地板上。幾位男子圍了上去,爭著接過她手裡的手提包,似乎覺得,今天這個包格外沉重。
聽她這麼一說,眾人目瞪口呆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說著,靜香把手提包拉到膝蓋上,打開后,伸手從裡頭掏出了一件黑色的東西放在桌上。大家一看全都驚呆了,桌面上放著的,居然是一把帶彈倉的自動手槍!
到了凌晨一點半,村上宏好容易才發現了靜香。如月庄往西方向,大約一百米處,有一間小小的稻荷神社,她就在神社裡的祠堂前,她跪倒在雪地里,頭抵著雪堆,正在祈禱著。
「啊……你都弄明白了?別急,慢慢說。喂,橋本,還不先泡杯熱咖啡來?」依田這樣吩咐道。
就這樣,時間轉眼就到了二月一日。這天晚上,事情終於發生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每天這時候,總是笑臉相迎,做好飯菜等著他們的靜香,居然不見了蹤影!目前橋本房屋的鑰匙,在靜香手裡保管著,她早晨離開這裏以後,一點兒回來過的跡象都沒有。
靜香的臉上布滿了淚痕,緊緊盯著面前的四位男子,咬牙切齒地發下了誓言。說著,她的眼淚又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
傍晚六時左右,幾個人都回到了如月庄公寓,見面后,難免無奈地相視一笑。
「今天下午的雪,實在太大了,我們騎不回read.99csw.com來,只好寄存在送貨的地方附近了。」
「可是,樓下沒有摩托車,心裏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空蕩蕩的。」
說到這裏,幾個人的表情,已經越來越緊張了。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一股冷風迎面撲了過來。在門口熒光燈的映照下,有個人披著厚厚的雪,站在那兒。
「靜香姐,你可回來了。」他們爭先恐後地站起身來,向門口迎了上去。
「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的女人了?」
由於雪下得過厚,他們幾個人的摩托車,經常陷進雪堆里,幾乎無法向前開。即使是汽車,如果不安裝防滑鏈,在雪地里也一樣走不動。而快客服務公司原來的優勢,就是可以自由穿行於首都高速公路網,用更短的時間,把客人需要的物品,送達客戶手邊。一旦失去了速度上的優勢,那他們也就無活可幹了,客戶們完全可以仰仗汽車和火車,來配送所需的物品。因此,自當天下午開始,他們幾人只好徹底停止了工作。
「那麼,乘西武鐵路國分寺線的火車走,從東村山方向,再繞到所澤去的話……」
「我會把槍送到藤堂手裡的,遲早會的。槍既然是他買的,咱們就得守信用。我會把槍連子彈都還給他,好好在他身上留幾個洞。
「可是積雪己經太深了,我看這幾天,都幹不了什麼活了。」
她猛地一躍而起,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來客,連鞋也不|穿,就向樓外的雪地里衝去。
「我想總有幾輛車上了防滑鏈吧?」
「誰是津津見?就是那位來找過你的小流氓嗎?」橋本問道。
靜香的身體幾乎已經完全僵硬了,雙腳也凍得像蘿蔔一般,差一點兒就凍傷了。村上趕緊上前把她扶起來,背著她,一步步地朝橋本的屋子走回去。
「我已經把事情全都弄明白了。」靜香的上下牙不住地打戰,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說出了這句話。
打開房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是住在樓下一層的一位熟人。
無奈之下,他們分頭把車子寄存在銀座、新橋以及芝這幾處地方,搭乘中央鐵路線的列車,早早地返回了戀窪的住處。這種情況,在快客服務公司開業以來,還是頭一回碰到。
「可是,武藏野鐵路線的末班車,都已經開走了。」村上說道,「現在都己經十二點半了,哪裡還有車?」
「啊,要是這麼一直下去,我們豈不得餓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