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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篇 通往真相的小徑(流平·櫻)

拂曉篇

通往真相的小徑(流平·櫻)

砂川警部身後的短髮美女,以流利的關西腔放聲驚呼。
「我、我、我還以為會沒命!我受夠了!」
「啊,警部先生,這位是水樹彩子小姐,是櫻小姐的朋友。」
「不,可是……」流平歪過腦袋。電影導演水樹彩子不把熬夜當成一回事,至少她十五分鐘前才發下這個豪語,但她為何忽然……「啊,說不定她真的離開了!」
「權藤有兩個兒子,有可疑的是長子一雄,他三年前失蹤至今……」
「不,這……」櫻支支吾吾,流平見狀對自己的推理更具信心。
「是建設公司的老闆,不過似乎是『黑心改建業者』,做過不少沒良心的生意,甚至兒子們也很恨他,平常就經常面臨生命危險。」
這次輪到鵜飼大叫:「朱美小姐,你看!春彥的鏟子沾滿血!」
鵜飼按下最後一個按鍵,將手機抵在耳際。
「這麼說來,電影里登場的畫家,和那位男性死者長得很像。」
「是真的。彩子小姐……不對,應該稱為咲子小姐……不對不對,還是稱呼彩子小姐吧。彩子小姐和我與櫻小姐在一起,在不遠處的向日葵庄共度一晚。彩子小姐和櫻小姐情同姐妹,我也受邀前來這裏。」
隨即,這次是鵜飼與朱美異口同聲。
「她叫做和泉——和泉咲子。曾經是刑警,直到三年前都擔任我的部下。」
「聽、聽到了,鵜飼先生!換句話說,打電話來的『〇藤』是『權藤』!」
「那麼,方便用我們聽得懂的方式說明嗎?畢竟咲子小姐似乎最清楚狀況。」
「交、交換殺人!究竟是誰與誰共謀的交換殺人?」
「好的。」櫻大幅點頭之後,像是不顧一切般,在厚厚積雪的小徑小跑步前進。「積雪這麼深,彩子小姐肯定也走不了太遠。戶村大人,我們快走吧。」
「我實在搞不懂。啊,不是指命案,是指彩子小姐。您和櫻小姐情同姐妹,是十乘寺十三先生疼愛的女星,學生時代就是活躍的業餘電影導演。但是只有這樣?」
流平筆直走向屍體。男性腰部微微出血,仔細一看,一把刀深深插入左側腹,這似乎是致命傷,雪甚至堆積在刀柄。
「沒錯。春彥果然以這把鏟子當成兇器殺了人。」
「……唔!」流平也察覺異狀,不由得繃緊身體。
「不曉得。總之她肯定沒離開太久,我追她的足跡看看,現在或許還追得上。」
「我也是剛發現,並且嚇了一跳。」
她以這種奇怪的方式安慰。總之流平回應「說得也是」,將身體靠在沙發椅背,打一個至今最大的呵欠。當時鐘指針走到上午七點半,他的意識忽然斷絕。
「不過,櫻小姐,那個聲音究竟是來自權藤別墅的真實聲音,還是從電視喇叭發出的聲音,你能抱持確信斷言嗎?」
「真是太巧了!」
大概是發出太大的聲音,熟睡的櫻也從睡夢中醒來。她揉著惺忪睡眼,緩緩從沙發起身,向流平道早安。「拗安……」
「你說什麼……!」
砂川警部求助般看向水樹彩子,水樹彩子隨即對砂川警部恭敬行禮。「警部,好久不見。」接著她看向警部旁邊的年輕刑警,開心舉起單手。「喲,志木,你還在當警察啊。」
「天啊,不得了!」櫻也跟著流平走出玄關。「究竟去哪裡了?在這種深山,而且積雪這麼深,彩子小姐走去哪裡了?」
「朱美小姐,總覺得我們正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戶村大人。」櫻忽然詢問流平。「彩子小姐為什麼瞞著我們外出?即使基於某個理由外出,為什麼不知會我們?」
三人驚覺不對而轉身時,為時已晚。兩個物體穿過他們身後的樹叢,筆直飛向他們。流平、櫻、彩子三人無計可施,如同保齡球瓶朝三個方向撞飛。粉雪如同砂塵飛舞,樹上積雪發出聲音落下,樹梢的鳥群一起飛走,最後是深沉的沉默籠罩四周。
流平強烈否定,但即使強烈否定,也不代表他說的是真話,他明顯想做某些事。
介紹為和泉咲子的水樹彩子,再度向眾人低頭致意。
既然說清醒,代表自己肯定睡著了。糟糕!流平連忙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地上。看來是坐在沙發睡著之後,無法維持平衡而摔落地面。看向時鐘,現在是上午七點四十五分。流平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只睡了短短十五分鐘。
「啊?水樹彩子?善通寺家的夫人?你說這什麼話,我完全聽不懂。喂,這是怎麼回事?」
究竟發生什麼事?撞飛到路邊橡樹根部的流平,搖晃腦袋坐起上半身。不經意往旁邊一看,櫻整個頭埋在雪堆里,不是千金小姐該有的模樣九九藏書。「哇!櫻小姐,你還好吧!」
流平等人的身旁響起手機的來電鈴聲。是希區考克的名作《擒凶記》使用的那首知名旋律——《Quesera,sera》。
「這麼一來,會是何種狀況?」
「這是流平的說法。」鵜飼從旁邊探頭搶話。「但正確來說,她是善通寺咲子小姐。是善通寺家的夫人,也是我的委託人。」
十乘寺櫻在凌晨五點耗盡精力,如今躺在L型沙發的長邊熟睡,睡臉安詳得不像是身處於命案風波。流平不禁再度心想,如果不是這麼肅殺的狀況,就可以進一步做出「那種事」或是「這種事」,但是在這種場合,水樹彩子也堪稱是個阻礙。不曉得是不是心有靈犀,彩子主動提出這個問題。
「……還以為要死掉了。」櫻述說著這份恐懼,看來姑且沒事。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非得遭遇這種不講理的下場?流平內心冒出無名火。
「你說什麼……!」
流平與櫻聽到這裏,立刻出聲響應。
流平回過神來,發現窗外很明亮。他走到窗邊,擦拭起霧的玻璃窺視窗外景色。感覺得到即將天亮。看來雪幾乎停了,天候明顯逐漸恢復。等到雲層散去,朝陽應該會探出頭來。時鐘指針顯示上午六點五十分,是日出時間。
三人感受到危機繃緊全身。
很遺憾,這個推理很完美。流平內心五味雜陳。
櫻一看見鵜飼與朱美,果然露出驚訝的表情。
「是的,黑色羽絨外套與寬鬆長褲,和他失蹤前的服裝相同。」
「應該是早上低血壓,所以起床會精神不濟吧?」
「明白了,一起去吧。請多穿衣服以免著涼。好了,快準備吧。」
「我聽懂戶村大人的意思了。不過,我實在無法相信彩子小姐是殺人犯。我不打算否定戶村大人的推理,但我敢斷言只有這件事沒錯。彩子小姐不是殺人兇手。」
「也就是說,水樹彩子小姐的本名是善通寺咲子,丈夫是畫家善通寺春彥。」
「這樣啊,我明白了。」
「聽、聽到了嗎?朱美小姐!遇害者姓權藤!」
「那個,抱歉在你心情正好的時候打斷。」朱美指著專註聆聽鵜飼說明的水樹彩子。「如果你所說的交換殺人付諸執行,咲子小姐現在非死不可啊?」
砂川警部身旁的志木刑警也愣住。
「什麼……!喂,朱美小姐,聽到了嗎?權藤英雄這個人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很適合當成嫌犯。不對,幾乎可以斷定他就是兇手。」
「喂喂喂!」流平沖向剛才彈飛他們的兩人。「忽然從草叢衝出來,沒常識也要有個限度吧?你這傢伙是何方神聖?我要看看你的長相!」
朱美以指尖輕敲鵜飼肩膀,打斷他的話語。
「偵探先生,有!」
「天亮了。」流平忍著呵欠,轉身看向彩子。「不曉得警察在做什麼。」
「出發吧。」
「……哎呀?」櫻也環視四周。「怎麼回事?」
「肯定是同一人吧。電影里的宅邸恐怕就是善通寺家,而且蓋在這個斜坡上方。鵜飼先生與朱美小姐從那裡滑下來撞到我們。」
「證明彩子小姐清白的關鍵是聲音。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類似遇害者被鏟子之類的物體毆打的金屬撞擊聲。我們在《電影導演彩子》的最高潮片段,在影片放映經過五十一分鐘的時候聽到這個聲音。但這個聲音真的是權藤源次郎遇害時的聲音嗎?說不定是來自電影的音效。」
「對,我就是想這麼說。」還差一點才完全清醒的櫻,以愧疚的語氣說聲「我去洗臉」離開客廳。不久之後,櫻從盥洗室回來,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她環視客廳,重新露出詫異的表情詢問。
鵜飼的視線掃過屍體周邊,認出路邊的積雪不自然地隆起,將右手插入雪中。接著鵜飼發出「嘿、呼」的聲音,從雪中抽回右手之後,他手上握著出乎預料的東西。流平與櫻同時大喊。
「……?」
「天啊,這不是偵探先生與朱美小姐嗎?兩位好,上次備受兩位的照顧……咦?不過好奇怪,偵探先生為什麼會在這裏?」
「別說傻話。」彩子不慌不忙,面無表情地否定。「如果是我剛才殺的,屍體身上就不會積雪吧?」
「是的,櫻小姐說得沒錯,彩子小姐案發當時和我們在一起,她確實具備不在場證明。但我實在覺得不對勁。」流平放慢腳步,質疑彩子的不在場證明。「到最後,只有一卷影帶能證明彩子小姐的清白。但是這卷影帶是彩子小姐本人準備的,也是她提議大家一起看影片。這麼一來,可能打從一開始就是彩子小姐設下九-九-藏-書的陷阱吧?我們或許就這麼被彩子小姐的詭計利用,成為不在場證明的證人。比方說我們看的那部影片,也就是水樹彩子執導暨主演的《電影導演彩子》,要是影帶動過手腳怎麼辦?」

02

「櫻小姐,怎麼了?」
「嗨,終於登場了。」鵜飼以調侃的語氣,為水樹彩子介紹刑警們。「夫人,他們正是烏賊川警局引以為傲的最強搭檔——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但如果和我較量,他們稍微屈居下風。」
「請、請等一下,鵜飼先生,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英雄有不在場證明啊?」
「啊,不好意思。」鵜飼低頭致意並接過手機。他一邊按鈕操作,一邊說明現在的緊急狀況。「流平,我沒空詳細說明,總之現在狀況很不妙,委託人可能有生命危險,希望她平安無事……」
「托、托您的福。」志木刑警露出困惑表情低頭致意。「很高興看見前輩過得這麼好……不過前輩,您究竟在山上這種地方做什麼?」
「我剛才的推理,終究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坦白說,否定彩子小姐的不在場證明,就代表我與櫻小姐也沒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總之現在先找彩子小姐要緊。直接詢問彩子小姐本人,就可以得知所有真相。」
砂川警部的視線落在水樹彩子身上。流平為砂川警部介紹她。
「是的,朱美小姐。」水樹彩子點頭回應。
水樹彩子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機抵在耳際。
「是鏟子!」鵜飼像是變魔術般從雪地取出的東西,是一把大鏟子。
「真的嗎?」朱美向流平確認。
「另一位是二兒子英雄。但英雄昨晚一直在烏賊川車站前面的酒吧,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我覺得和這次的命案無關……」
「是啊,一點都沒錯。鵜飼杜夫、二宮朱美、戶村流平,連十乘寺家的大小姐也在……咦,你是?」
「對、對喔。」朱美也回神了。「電話啦,電話!你正要打電話給咲子小姐!」
「電影音效!」櫻驚呼一聲,在瞬間停下腳步。「那麼,戶村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們聽到的那個聲音是錄音?不會吧,怎麼可能……」
接著,砂川警部親密地將手放在她肩膀,重新向愣住的眾人介紹。
「嗯嗯,原來如此。既然春彥的屍體在這裏,那個東西應該在附近。」
流平睡著前,彩子曾經暗示:「如果我現在離開這裏,你會對櫻做什麼?」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嗯,櫻小姐,這個指摘很犀利。不過這真的是很簡單的手法。彩子小姐恐怕準備了兩卷影帶。第一卷是加入命案音效的影帶,另一卷是沒動過手腳的影帶。我們在發現屍體之後看的電影,來自這卷沒動過手腳的影帶。她讓我們看兩次電影,讓我們認為影帶沒動過手腳。」
積雪的小徑。水樹彩子低頭站著。
這些人在說什麼?不明就裡的流平與櫻,就這樣被大家扔在一旁。但是看著眾人至今的互動,也勉強得到一些情報。兩人靠近彼此交換意見。
「你們說什麼?在哪裡?」流平快速朝驚愕的偵探述說。
彩子像是看透一切般輕輕點頭。無法理解她這樣問是想知道什麼事。
「唔,還有誰……」彩子的視線瞬間在半空中游移。「當然是聽櫻說的。」
此時,後方傳來兩個滑落的慘叫聲。
彩子似乎將流平的沉默解釋成其他意思。
依照積雪程度,這名男性明顯是在深夜到天亮時喪命。流平重新蹲在屍體旁邊。男性身穿黑色系衣物,由於就這麼趴倒在雪地,看不到臉部表情。頭髮略微花白,似乎不是年輕人。流平仔細撥開屍體身上的積雪,試著進一步確認死者身份。隨著屍體細節逐漸曝光,三人之間充斥緊繃的氣息。就在終於要看見臉部的瞬間……
「您是聽誰說我肄業的?」
「櫻、櫻小姐,請等我一下,走這麼快很危險……噗哈!」
「並不是不滿意,但我忍不住有點在意。」此時,流平總算回想起至今還沒問她的某個問題。「這麼說來,彩子小姐,您在我們初遇時對我說過,感覺可以和烏賊川市立大學電影系『肄業』的我談得來。」
「只有這樣,你哪裡不滿意嗎?」
「喂喂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齊聚一堂迎接我們?」
「哎呀,那兩人是最強搭檔?」水樹彩子將視線投向刑警們如此回應。「那就可以期待了。」
「大事不妙。我在您府上發現白骨屍體,而且您丈夫下落不明。」
說到水樹彩子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時,森九九藏書林小徑和另一條小徑交會。往左走是清水旅館,但彩子的足跡往右延伸。看來她不是為了悠哉泡溫泉而獨自外出,加上她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她是真兇的可能性逐漸成真。
流平終於落入夢鄉。
終於,砂川警部他們抵達流平等人聚集的場所。三人組氣喘吁吁,調整呼吸好一陣子。然後砂川警部抬起泛紅的臉,仔細審視場中眾人,表情立刻浮現困惑神色。
「請問是什麼樣的手腳?」
「……」水樹彩子沉默不語。不過這是因為鵜飼問得太冒失。朱美代為詢問。
「如果我現在離開這裏,你會對櫻做什麼?對毫無防備的櫻做出什麼事?」
流平確認朱美的臉。朱美就這麼緊抓著鵜飼的腰。
看來櫻剛睡醒時會口齒不清。
「是,我是善通寺咲子。」
流平指向窗外。世界的景色在短短十五分鐘大幅改變。天空湛藍、大地雪白,積雪反射晨光,超越美麗達到眩目的程度。櫻走到窗邊,眺望戶外景色一陣子之後,似乎總算振作精神,語氣清晰到和剛才完全沒得比。
拉出來一看,千金小姐處於半恍惚狀態。
「嗨,櫻小姐早安,外頭天氣很好喔。」
「請問彩子小姐在哪裡?」
「不困。」她露出從容的笑容。「要是通宵一天就倒下,沒辦法當電影導演。」
兩人追著彩子的足跡右轉,繼續沿小徑前進。櫻像是依然抱持一絲希望般詢問。
「我也去!」
「……嗯?」彩子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怎麼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樁命案的兇手是善通寺春彥。既然兇器位於這裏就八九不離十。那麼流平,這名遇害者是怎樣的人物?」
不到一分鐘,兩人著裝完畢,再度在玄關會合。
「沒錯,打電話。啊,但我的手機呢?從斜坡滑落之後,不曉得跑去哪裡了。」
「這次的命案是交換殺人。這是綜合各種狀況推斷出來的結論。」
「也就是說,這附近死了另一個人?」
「水樹彩子是業餘電影導演。只要活用這個經驗,要在高潮場面剪接加入『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鏟子打頭部的聲音』輕而易舉,和音效后制的方式相同。不過,一無所知欣賞電影的我們,忽然聽到不符場面的音效,只會稍微覺得不對勁,並且依照常理,推測這些聲音和電影無關,是來自別處的聲音。得知權藤源次郎遇害之後,就會認為『啊,所以在那部電影高潮場面聽到的怪聲音,就是當時的聲音』。我們沒想到電影會加入完全和劇情無關的音效,因此我們聽到音效只會聯想到命案,並且斷定這就是行兇時間。」
「……哇啊啊啊啊……!」
「當然困。」流平剛說完,就打個好大的呵欠。「不過,我在這種狀況不能睡,畢竟殺人兇手隨時可能出現。話說彩子小姐不困嗎?」

01

「所以即使遇害也不意外是吧。不過,這個人和善通寺春彥真的有交集嗎?黑心改建公司老闆和名門畫家,感覺很難有關聯。話說回來,那位遇害者叫什麼名字?」
鵜飼像是回想起來般,轉頭看向朱美。
「嗯,我確實說過。」
流平穿上自己的鞋子,匆忙衝到戶外。

04

「這樣啊,我知道了。」
道路進入森林之後成為上坡路。雖說是早晨,周圍卻陰暗得看不清足跡,加上積雪也不是很均勻,一個不小心就找不到足跡。不過森林里只有這條上坡小徑稱得上道路,水樹彩子肯定是沿著這條小徑往上走。
流平抱著疑念前往玄關,確認彩子的鞋在不在。正如他的想象,脫鞋處沒看到彩子的高跟鞋。流平立刻打開玄關大門,眼前是一片遼闊的銀色世界。如同鋪滿柔軟棉花的雪景中,只浮現一條凌亂的痕迹。
而且,水樹彩子腳邊倒著一名男性。遠眺也看得出來那名男性已經死亡。因為許多雪落下堆積在男性身上。彩子就只是恍神般俯視這具屍體。
「彩子小姐!」流平呼喚她的名字跑過去,櫻也回神般跟在流平身後。
「是彩子小姐的腳印!剛留下沒多久!」
「……呀啊啊啊啊……!」
「不曉得。但我認為並非和昨晚的案件無關。說不定昨晚的案件是她的犯行。」
櫻不發一語,只是指著前方。
「好的,我會說明清楚。鵜飼先生與朱美小姐是我的委託人,流平與櫻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有義務說明。如果警方也能列席是最好的。」
「哎呀,您好您好。」鵜飼就這麼https://read.99csw.com把手機抵在耳際,向水樹彩子說話。「夫人,原來您就在我面前。看來您平安無事,我放心了。」
「警部,總覺得都是熟面孔。」
「沒有啦,發生了很多事。」水樹彩子聳肩回應。「晚點告訴你。」
「慢著,這……」流平原本想說這樣很危險,卻立刻換個想法。櫻獨自留在這間別墅,將會是另一種危險,共同行動反而比較安全。何況櫻將彩子視為親姐姐仰慕,實在無法要求她什麼都不做靜待消息。
「肯定沒錯,是外子。」
「鵜飼先生,有!」
「這樣啊,外子失蹤了?那麼……」水樹彩子將耳際的手機拿開,指著橫躺在不遠處的那具離奇屍體。「那果然是外子的屍體吧。」
「也就是說,我們一直深信凌晨一點五十一分是行兇時間,其實是錯的。這麼一來,即使實際行兇時間是凌晨兩點過後也無妨。在這個時間,彩子小姐已經和我們道晚安,先行回到自己的房間,因此她肯定可以在之後溜出山莊行兇。換句話說,她的不在場證明不成立。」
「是您殺的?」流平不由得質詢彩子。
「可是這樣很奇怪。我們昨晚看了相同的電影兩次,第一次是正常看電影,第二次是為了確認行兇時間而看。不過,第一次看電影時聽到的『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鏟子打頭部的聲音』,看第二次的時候沒聽到。如果影帶聲音動過手腳,第二次肯定也會聽到相同的聲音。」

03

「當然是善通寺春彥與權藤英雄。」鵜飼充滿自信地說明。「權藤英雄恨到想殺害父親,同樣的,善通寺也想殺害自己的妻子。但要是親自動手,自己將立刻出現嫌疑,因此兩人協議交換殺人。首先,英雄殺害春彥的妻子,然後英雄打電話給春彥:『依照約定,我將你妻子殺掉了。好啦,這次輪到你了。』春彥接到電話之後,在深夜拿著鏟子前往權藤的別墅。昨晚交通因為大雪中斷,但善通寺家與權藤家的別墅近到走路就到,所以不成問題。春彥走到權藤家的別墅,殺害源次郎。依照交換殺人的定例,春彥當然在英雄殺人的時段,準備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英雄也在春彥殺人的時段,準備自己的不在場證明。流平,怎麼樣?這是相當順利合理的安排吧?這堪稱是典型的交換殺人……唔,朱美小姐,怎麼了?」
櫻的背影佇立在他的視線前方。直到剛才輕盈彈跳的長發,如今動也不動完全靜止。沿著櫻的視線看去,卻因為有個平緩的轉角,所以無法看太遠。流平連忙起身穩住姿勢,跑到櫻的身旁。
「別在意。烏賊川市立大學肄業的你,和奧床市立大學畢業的我沒什麼差別。」
「我早上精神不濟,所以起床會低血壓。」
「哎呀,你們為什麼慌張成這樣?這把鏟子應該沒這麼嚇人吧……啊……這、這是什麼?」
「怎麼可能,即使是彩子小姐,在這種緊要關頭也不可能這麼悠閑……」不對,有可能!其他人就算了,但如果是水樹彩子,清晨泡澡應該是家常便飯。流平有種不祥的預感。「總之先沿著足跡走吧。」他說完進入森林。
「唔……我覺得應該沒有吧……」
「唔……啊,說得也是。」鵜飼毫不掩飾困惑的表情,直接詢問本人。「夫人,您為什麼活著,還打扮得判若兩人?」
「這是什麼意思?」
朱美臉色鐵青不斷發抖,看來遭遇非常恐怖的事,總覺得過意不去。話說回來,流平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他們兩人。流平知道兩人在豬鹿村執行極機密任務,但地點是在盆藏山的另一邊。也就是說,從流平所在的奧床區域來看,他們應該位於反方向的烏賊川區域。不過,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鵜飼與朱美如今就像這樣位於面前,所以肯定沒錯。
「喲,你們來啦。」察覺兩人的彩子,出乎意料地面不改色舉起單手問候。
「原來彩子小姐和畫家結婚了,我一直不曉得這件事。」
「朱美小姐,對不起。」水樹彩子微微低頭。「我昨晚和流平與櫻在一起。」
「我剛才接到電話,警方應該快到了。」
「咦,彩子小姐?」流平重新環視四周。「這麼說來,她不在。上廁所嗎?」
「嗯,確實是畫家善通寺春彥。」
「是的,我活蹦亂跳。您那邊狀況如何?」
「!」真相不明的恐怖。如同某種天大災難進逼到面前的預感。「要出事了!」
「天啊,真的耶,就像是用這把鏟子打破別人的頭。」
「這樣啊,那我沒辦法當電影導演。https://read.99csw.com」流平無力坐在沙發。「我好不容易撐到現在,但是到極限了,眼皮重得快要掉下來。櫻小姐也早就睡著……」
流平提高警覺注意周邊。兩側是平緩轉彎的積雪小徑、眼前是他們剛才穿越的森林,身後則是白雪覆蓋的樹叢,完全沒看到可疑的東西。在如此心想的剎那……
「穿過這座森林,有一間叫做向日葵庄的別墅,相鄰的屋子裡在昨晚發生命案。遇害者就是被鏟子之類的東西毆打頭部致死。」
「這樣就對了,流平。因為在這次的命案,擁有不在場鐵證的人正是兇手。」
「不會吧,咲子小姐曾經是刑警?這是怎麼回事?」
「唔……搞不太懂。」朱美像是自責般,握拳敲向自己額頭。「老實說,我也一直當成是交換殺人,以為咲子夫人已經在某處遇害,實際上卻不是這樣。也就是說,這次的事件乍看是典型的交換殺人,卻不是真相。難道還有某些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流平看向櫻所指的方向。
此時,櫻忽然指著小徑的另一頭。
「失蹤至今?不行不行,這樣完全不行。另一個呢?」
「啊……!那是……」
「咲子小姐,您昨晚在哪裡?」
既然這樣,水樹彩子為什麼要逃走?如果不是逃走,她這樣單獨行動具備何種意義?疑問源源不絕,但考慮到櫻相信彩子清白的心情,就不想進一步懷疑彩子。
流平看向櫻所指的方向。兩男一女的三人組,正小心翼翼踩著雪地趕來。兩名男性是流平熟悉的砂川警部與志木刑警,既然這樣,身穿黑色大衣跟在後方的年輕女性大概是女警。流平第一次見到。女性是中性臉孔的短髮美女,繃緊表情英姿煥發的模樣,即使遠眺也令人印象深刻。
「嗨,櫻小姐。」鵜飼總算從雪中起身。「沒什麼,我之所以在這裏,到頭來是因為櫻小姐的爺爺介紹委託人給我,而且這位委託人就住在這附近。啊,對了,說到委託人!」
「姓權藤,權藤源次郎。」
「怎麼可能,我們最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昨晚的案發時間是深夜一點五十一分,我們就在這個時間聽到玻璃破碎、遇害者被打的聲音,而且彩子小姐當時就和我們一起看影片,所以彩子小姐不可能犯案,我覺得這是證明她清白的最好證據。」
「對。遇害者本人當然不會打電話給兇手,所以電話另一頭的『權藤』是遇害者的親人!喂,流平,你剛才說遇害者的兒子們也恨他,那些兒子是怎樣的人?」流平幾乎不懂鵜飼為何激動,但還是以偵探事務所成員的身份回答。
流平凄慘地撲倒在白雪地毯上。摔在雪上不痛,卻冷到生痛。流平含著雪塊抬起頭。「……咦?」
「彩子小姐該不會是自己去泡溫泉吧?」
流平勇猛揪住這名男性,把他的臉轉過來,但流平一看到他就接受現狀。「什麼嘛,原來是鵜飼先生,那麼沒常識也在所難免。」他這麼說。「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是朱美小姐吧?」
「咚!」耳際響起好大的聲音,臉部傳來劇痛,流平因而清醒。
鵜飼、朱美與水樹彩子,再度走向黑衣中年男性屍體,確認死者身份。
數秒后……
「你在找這個?」水樹彩子從旁邊遞出沾滿雪的手機。「剛才掉在那裡。」
兩人離開向日葵庄,沿著彩子留下的足跡前進。足跡毫不猶豫筆直朝森林延伸,是昨晚前往清水旅館使用的道路。兩人即將進入森林時,櫻擔心地詢問。
「不,廁所與盥洗室都沒看到她,難道是回自己房間就寢?」
「說到畫家,昨晚看的電影,也是以畫家宅邸為舞台。」
「哎呀,各位請看,說人人到,警察先生他們來了。看,應該是他們吧?」
這麼一來,問題就在於水樹彩子的丈夫——善通寺春彥,為何在這裏遇刺身亡。流平與櫻就這麼摸不著頭緒旁觀,接著,事態朝著超乎他們想象的方向進展。
「誰知道,大概在幫忙鏟雪吧。」彩子不曉得從哪裡拿出舊雜誌翻閱,像是抱怨般這麼說。「不提這個,你幾乎整晚沒睡吧,不困嗎?」
但砂川警部表情更加困惑,誇張地張開雙手這麼說。
流平用力點頭回應。不過即使用力點頭,也不代表他充分接受這種說法。「彩子小姐,我心愛的戶村流平大人,是烏賊川市立大學電影系的肄業生。」櫻真的會對情同姐姐的水樹彩子講這種話?應該不太可能。流平認為早稻田或慶應就算了,烏賊川市立大學肄業的學歷無法拿來炫耀,一般都會隱瞞。
「您、您、您問這什麼問題?我、我我、我不可能對她做任何事吧?」
「說、說得也是。」